正文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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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峥嵘[金玉王朝第五部] 作者:风弄

    第12节

    护兵们埋伏在病房里,白雪岚护着宣怀风坐在病床上,那一滴让人肠穿肚烂的毒药,揣在白雪岚口袋里。只等展露昭得意洋洋地拿着药进来,就一拥而上,替天行道。

    众人鼻息静气,等了半晌,都没等到展露昭。

    正在奇怪,宋壬敲了门,进来对白雪岚说,“运气不好,明明那姓展的到了走廊那边,眼看要过来了。不知怎么的,好像是药撒了,现在那姓展的又上楼去了。我琢磨着,大概是要重新煎一剂药吧。”

    白雪岚也微感失望,只是脸上没露出来,淡淡笑着说,“无妨,让他多活片刻。若是为着撒了药,过一会,他必定还下来的。你继续去门口等着,不要让广东军那边起疑心。”

    宋壬答应一声,又走了出去。

    宣怀风对白雪岚说,“刚才敲门,我还以为是展露昭来了,心有点怦怦直跳。说起来,我也是杀过人的,紧急时候开枪也就算了,这样有计划的打埋伏,要人的命,原来会更紧张。”

    白雪岚笑道,“心怦怦跳吗?我帮你揉一揉。”

    禄山之爪伸到宣怀风胸前,被宣怀风打了回去,扫他一眼,低声说,“明明知道有人在病房里瞧着咱们,你就不能克制一点?”

    白雪岚叹道,“这种克制,什么时候是个头呢?这太阳底下,如果只有你我两人,那就真美满了。”

    宣怀风笑了笑,说,“这太阳底下,如果只有你我两人,那才真的是很无趣。再怎么说,至少要留着那位美丽而不失英气的韩小姐才好。”

    白雪岚一愣。

    美丽而不失英气,是那日和韩未央在晚会上见面后,白雪岚对那位女将军下的评语。原只是和同僚们聊天时,随口赞了一句,不知怎么竟落到了宣怀风的耳朵里。

    此刻忽然提起来,似有淡淡的醋意呢。

    白雪岚对宣怀风的吃醋,向来不但不介意,反而很高兴的,认为这是宣怀风看重自己的表示,当时就露了笑容,肩膀挨了挨宣怀风,半眯着眼说,“你比她好。”

    宣怀风问,“我怎么比她好?”

    白雪岚笑吟吟地回答,“你比她美丽,又比她有英气,两样都比她好。就是双倍的好。”

    宣怀风只回他四个字,“巧舌如簧。”

    说完,不禁也莞尔。

    这时,敲门声忽然又响起来,顿时打破了空气中浓浓的甜蜜。两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打埋伏这件正经事上,眸中不由多了两分凝重。

    但这次来的,仍不是他们要埋伏的对象,也不是宋壬。

    竟是孙副官。

    孙副官进了门,说了一声,“总长,刚刚接到那边的电话。”

    走到白雪岚跟前,附耳说了几句。

    白雪岚一边听着,一边眉头缓缓蹙了蹙,冷哼了一声。

    他思忖片刻,回头对着浴室那头,声音略提高了一点,说,“今天没你们的事了,都出去吧。”

    浴室里埋伏的护兵们便走出来,都一脸不明白的样子。

    白雪岚对孙副官说,“事情虽然没有办成,但兄弟们藏在里面,连咳嗽都没有一声,很不容易。你交代账房,给他们每人发二十块赏钱。”

    那群护兵没把事情办成,本来不指望赏钱的了,听了白雪岚的话,脸上都露出惊喜来,心想果然,跟着总长,总没有吃亏的时候。

    纷纷向白雪岚道谢,然后都出去了。

    孙副官报告完了事情,也到外头忙别的事去。

    宣怀风是个安静人,一般白雪岚和别的下属交代事情,不是万不得已,宣怀风是不插嘴生事的,所以他刚才只是静静听着。

    等大家都出去了,宣怀风才问白雪岚,“是出了什么岔子?”

    白雪岚说,“你那个三弟,在埋伏圈挖了一个口子,把展露昭这条大鱼放跑了。我为了不让广东军的人看出姜御医受过拷问,特意用的是电刑,电极还是贴在脚板心的,不知怎么竟被宣怀抿看了出来。如今广东军行馆那头,已经知道姜御医的死有蹊跷了。看来,你三弟也算是个机灵人,就是没走正道。”

    宣怀风问,“消息准确吗?”

    白雪岚点头说,“这是里头的人透出来的风,信得过。”

    宣怀风从薄薄的唇里轻轻吁出一口气,不知是叹息,还是觉得放松,肩膀往后,很亲密地挨在白雪岚身上。

    出了一回神,又问白雪岚,”昨晚你做的事,那边知道了,恐怕会找你麻烦。”

    白雪岚冷笑道,“怎么找我麻烦?告官吗?人证物证俱全的撞车案,凭着脚板心两个印子,广东军能扳得回来?就让他广东军心里明白是我干的,也只能吃闷亏。我们姓白的,就这么霸道。”

    宣怀风说,“就怕他们明的对付不了你,就来暗的。”

    白雪岚说,“这你更可以放心,不管有没有姜御医这事,他们和我都是势不两立的了。暗的嘛,不外乎悬赏、用闷棍,打黑枪。嘿,打黑枪这事,你男人比谁都在行,你说对不对?”

    宣怀风说,“不对。”

    白雪岚意外地问,“哪里不对?”

    宣怀风说,“你说不管有没有姜御医这事,他们都和你势不两立,这话不对。不该这么说。”

    白雪岚本以为问题出在“你男人”那三个字上,不料宣怀风没挑那个字眼,反而翻第一句的账。

    不由大奇。

    白雪岚问,“那应该怎么说?”

    宣怀风一字一顿道,“不管有没有姜御医这件事,他们都和我们势不两立。是,我,们。”

    两人彼此看着,默默了片刻,忽然一起笑起来。

    虽不是什么很值得笑的事,白雪岚却仿佛乐不可支,搂着宣怀风左右晃,说,“宝贝,就冲着这一句,我可要替你把广东军上上下下,像野草一样铲干净。你放心,展露昭逃得了这次,逃不了下一次。”

    至此,便把不能杀死展露昭的失落和遗憾,暂时抛之脑后了。

    第三十一章

    那一日,展露昭果然不曾再在三楼现过身影。

    白雪岚虽然折损了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不知心里如何,明面上却不大在乎,只吩咐孙副官继续留意广东军的动向,自己则腻在宣怀风病房里,拿着服务病人的借口,做小伏低地伺候,倒把宣怀风弄得很不好意思。

    不过,喝着姜御医方子上的药,宣怀风的身体,是一天天好起来了。

    过了一个礼拜,宣怀风就说要出院。

    白雪岚表示赞同,说,“我们拿着药方,也就是抓药熬药的事。还是回公馆去,房子比医院舒服,要起什么来都方便,而且安全上也可以保证。”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没有说出来。

    展露昭就在他们楼上,白雪岚想到那满肚子野心的家伙就在头顶上走来走去,和他的心肝宝贝只隔了一层地板,心里就十分不痛快。

    出院的事就此敲定,隔了一日,白雪岚和德国医院打了招呼,给了一笔大大的费用,带着宣怀风回家。

    林肯汽车到了公馆门口,依然是管家领着听差们,乌压压地站在大门左右,表示欢迎。公馆里的这些仆役们,被白雪岚恩威并施的调教过,都是很精明干练的,深知总长的脾气,知道宣副官出院,早早就把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一色物件准备齐全,吃食也精心打点好。

    宣怀风回到公馆,自然处处自在。

    这次住院,其实从天数上看,并不很长,只是病情大起大落,几次在鬼门关前打转,让人很生感概。

    宣怀风到了往常睡觉的屋子里,碰碰这个,摸摸那个,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仿佛住在这里,是上辈子的事似的。

    到了屏风后,握着大木柜门把手一拉,露出里面林林总总的对象来,几件衣服下面覆着什么,露出一点金属的亮色。

    宣怀风把衣服拂开,那发亮的原来是个铝箱子,正中画了一个红十字。

    就是当日为白雪岚包扎伤口所用的急救箱了。

    宣怀风摸着光滑的铝面,不觉有些欣慰,又有些感叹,心里想,白雪岚这人,果然是了不得,在一起才多久,不是我中枪,就是他中枪,倒比电影还跌宕。

    还有这亲手包扎伤口的缘分。

    可见彼此的关系,是有血那么浓了。

    正在呆想,白雪岚从屏风后头探进头,问,“躲在里面干什么?新娘子害羞不敢见人吗?”

    目光往宣怀风手里一扫,又笑着说,“这急救箱还放这里吗?现在用不着,搁到隔壁屋去吧,不然占住这柜子,放不下衣服。”

    宣怀风说,“柜子很大,哪有这么多衣服。”

    白雪岚说,“这两天有许多新衣服到呢。文月斋的师傅手艺好,就是手脚太慢,一个礼拜前我就吩咐去办了,结果今天也送不过来。说给你做的那几套西装很讲究,要多两天的做工。另外还有一些长衫和夹袄。”

    宣怀风说,“我的衣服已经太多了,你怎么又花许多钱去买?”

    白雪岚笑道,“嘿,你这个当副官的,倒管起总长花钱来了?你那些衣服,许多是热天的,再过一两个月就天凉了,还能穿薄衫?冻病了你,心疼的是我。我还是多花两个钱,买个安心罢。”

    宣怀风知道白雪岚爱为他靡费的习惯,一时是劝不了的,便微笑了一下,领了白雪岚的好意。

    宣怀风把急救箱放到一边,对着白雪岚举起一根手指头,勾了勾,说,“你过来。”

    白雪岚就从屏风后走过来,问,“找我有什么好事?”

    宣怀风问,“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一边问,一边就主动伸过手,把白雪岚的西装外套扣子解了,又解了衬衣下面两三颗纽扣,掀开布料看。

    戒毒院开张那天,白雪岚打了展露昭的黑枪,却自己也挨了一枪,因为不能暴露,伤口是宣怀风私下给他清理包扎的。

    后来白面掺药事发,宣怀风在戒毒院忙了一个通宵,晕倒入院,白雪岚没日没夜地着急,又想着,如果宣怀风没了,自己索性也一了百了。

    他这样想,自然不肯花心思照顾自己的伤口,虽依仗着体质过人,终究没出大事,但疏于照顾,伤口难免长得不好。

    宣怀风把他衬衣掀开,瞧见腰上一个狰狞的伤疤,沉默下来。

    白雪岚看他不说话,有些不安,故意笑着问,“怎么?你看我不漂亮了,嫌弃我吗?”

    宣怀风还是沉默。

    白雪岚越发有些担心起来,说了好几句逗他,不见他脸上一丝笑容。

    后来,宣怀风才用很正经的神色说,“实话说,我对你这样霸道的行径,真是厌恶透了。”

    白雪岚问,“我又怎么霸道了?”

    宣怀风说,“你对我,是实行严格的监视,吃饭穿衣都不放松,我咳嗽一声,你都要发一通脾气,闹得天翻地覆。至于理由,像你常说的,是看不得我受一点的伤害。然若你本人呢?不管多危险的事,也不必和谁商量,只管凭着冲动,就不顾后果的去做了。展露昭这一枪,幸亏是打在不要紧的地方,如果打在了要紧的地方,那又怎么样?”

    白雪岚便默默地垂头。

    宣怀风只当他听了自己的劝谏,偷眼一看,他借着低头的掩饰,竟微掀着唇角笑呢,宣怀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把白雪岚的衬衣衣摆一甩,说,“我知道,你是谁的话都听不见去的。”

    白雪岚看他要转身出去,忙从后面抱了他的腰,拦着他说,“别生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在老家时,连父亲都不太管教我呢。我自然听你的管教,只是,总要给我一点时日来适应。”

    宣怀风还要说什么,却听见管家在屋外说,“总长,有客人来拜访宣副官。”

    两人只能停了说话,走到外头去。

    白雪岚问,“哪里的客人?”

    对不起大家,我来晚了,一言难尽。

    今天贴一万字,算三天的分量。就是补过去两天,再加上今天的。

    让大家久等了,对不起……

    白雪岚问,“哪里的客人?”

    管家笑道,“说不完,一大堆呢,都是来贺宣副官病愈的,把小花厅都挤满了。”

    他们便往小花厅去。

    进门一看,满满的一屋子,首先中央的圆桌子周围就坐满了人,都是几个老朋友,黄万山也在其中,正歪过头和旁边的谢才复说话。

    他妹妹黄玉珊却站在窗边,和承平拿着一本小册子,边看边嘀嘀咕咕。

    新生小学的女校长戴芸也和她哥哥一道来了,他们比其它人拘谨些,捧着听差们奉上的热茶静静喝着,含笑听着大家说话。

    这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大个儿,在一群中国人中,鹤立鸡群一般,格外显眼。正是戒毒院里主持医疗工作的英国医生奥德里奇布朗。

    原来这些人在宣怀风住院的时候,都曾经去探望,却被白雪岚通通打发走了,没一个能见上宣怀风的面。如今得到宣怀风出院的消息,也不知是有人发起的,还是不期而遇,竟同时过来了,热闹得不得了。

    宣怀风又惊又喜,笑着说,“难得,来得这么齐全。”

    众人见主人家到了,都站起来,拱手说,“恭喜,恭喜,脸色看着很好,病想必已经十分痊愈了。”

    黄万山说,“你这一生病,急都把我们急死了。眼下你出了院,朋友们特意赶过来,要给你贺一贺。”

    宣怀风说,“这可不敢当。住了几天医院,让大家担心,我心里过不去。”

    承平哈地笑道,“怀风,你可上了万山的当了。他就是哄你说这句过不去呢,他好逮住话头,趁你一顿好酒席。”

    宣怀风说,“这有什么,难得过来,一顿饭我是必须做东道的。”

    黄万山朝承平笑道,“如何?你出卖了我,也捣毁不了我得一顿好吃的吧?倒要看看等一下酒菜端上桌,你能忍住不和我同流合污?”

    黄玉珊看她哥哥和承平斗嘴,很觉有趣,抿着嘴笑个不停。

    布朗医生也过来,先和白雪岚握了握手,对宣怀风用他富有外国特色的中文说,“抱歉,你生病,我没有,帮上忙。”

    他知道宣怀风得了肺炎,也曾联系过几个有交情的英国医生来为宣怀风诊断,白雪岚对此倒没拒绝,让他们为宣怀风会诊了一次,不过面对严重的肺炎加上姜御医毒药的重症,洋大夫们也一筹莫展,最终铩羽而归。

    布朗医生话里的没有帮上忙,就是指的这个。

    宣怀风说,”哪里,布朗医生的诚挚友情,我铭记在心。其实我个人的健康,无足轻重,最要紧的是戒毒院,多亏有布朗医生在。”

    提起这个,布朗医生脸上露出专业研究者那种兴奋的笑容,说,“是的,戒毒院的工作很重要。我们最近,有发展,研究很有成效。”

    宣怀风大感兴趣,正要询问,费风不知从哪钻了过来,叫了一声,“宣副官。”

    宣怀风说,“哎呀,为了我,今天大家都过来了。可戒毒院里怎么办?”

    费风崇拜西方文化,最不耐烦这种道贺的俗事,直截了当地说,“我可不是过来贺你出院的。自从你病了,戒毒院几乎乱了大套,缺三少四,那些政府批文的手续就更不用说了。好了,不说闲话,这里有几张单子,请你签个字,院里等着用呢。”

    说完,从大口袋里掏出一迭纸来,大概是他一直揣在身上,揉得皱巴巴的。

    然后,又把他常插在上衣口袋的那支美国钢笔拿来,取下笔盖,递给宣怀风。

    白雪岚知道今天宣怀风是主角,进了小花厅后很心甘情愿地当陪衬,只和人握握手,并不多说话。他瞧见宣怀风今天才出院,就有人用公务劳动他,心里挺不高兴。

    正要开口,想到宣怀风遇上公务就什么都不顾的热忱,自己说话也是不管用的,反而到时候被宣怀风抗议。

    刚才在房间里,宣怀风已经不高兴了,何苦这个时候给自己找不是?

    因此白雪岚就忍住了没吭声,只暗中拿眼睛把不识趣的费风扫了两眼。

    反而承平是在戒毒院里做事的,和医生们也熟,就说,“费医生,怀风的病刚刚才好,你也让他松泛两天。”

    费风说,“宣副官松泛不要紧,院里的病人瘾头上来,哭着喊着用脑袋撞墙,你也让他们松泛吗?”

    宣怀风说,“不要紧。我住了一阵医院,把戒毒院的工作都丢一边了,是要赶紧补回来。”

    因嫌小花厅里太吵,便对白雪岚说,“劳驾,帮我招待一下,我片刻就回来。”

    拿着那迭单子和钢笔,拉着费风出了花厅,穿过雕花隔扇门,到了院子里那株盘枝松树下,小花厅那边的谈笑声已经听不见了。

    宣怀风对费风笑道,“这里够安静。”

    便和费风在树下的石椅上坐了,翻着单子,一页一页的看。

    偶尔问两句,单子上面每一项药品的名称和数量,费风都答得很有条理,有的宣怀风没问,费风大概怕宣怀风闹不明白,还主动指出来给他看。

    宣怀风通通核对过,拿着钢笔,一张张都端正地签了名,交给费风说,“这些你再拿去办公室盖个章,就可以叫人送海关总署了。孙副官知道我们办事的章程,会尽快处置的。”

    费风接了那些单子,脸上才有了一丝笑容,点头说,“好,我这就回戒毒院去盖章。”

    宣怀风说,“这阵子我不在,戒毒院里有什么状况?”

    费风说,“刚才不是说了,乱了大套,药材不够,公文不通。除了这些,其它能做的事,大家都在尽量做。布朗医生和我主要是研究新的戒毒法。是了,戒毒院有三个病人,我查了医院的资料,找不到他们家里人,家里住的地方也和医院文件里登记的不符。听说她们入院,是宣副官你亲自安排的。”

    宣怀风蹙眉,似乎没印象,问,“哪三个病人?”

    费风说,“一个叫莫华,一个叫赵芙,一个叫赵蓉。你想一想,是不是你经手的?”

    宣怀风就想起来了,这不是姐夫求自己安排的吗?

    宣怀风说,”是了,这是一家子。一个母亲领着两个女儿,都抽了白面,我一个亲戚见她们可怜,央我帮一帮,我就把她们安排入院了。怎么,她们不配合吗?”

    费风说,“配合倒是配合的,只是她们的毒瘾,和常人的不一样。”

    宣怀风问,“怎么个不一样?”

    费风说,“她们抽的白面,不是街上买到的货色,毒性比普通白面重很多。可以这样说,如果他们毒瘾发作,就算买了白面来给她们抽,也是不顶用的。我很怀疑,她们抽的是一种特殊的白面。”

    宣怀风皱眉道,“这有点玄乎,我听得不是太明白。”

    费风说,“既然你说玄乎,那我就用一个玄乎的比喻。现在报纸上不常有仙侠吗?譬如你中了一个坏人下的毒药,为了活命,每年都要吃这坏人给你配的专门的解药,其它人配的解药,是不管用的。”

    宣怀风惊讶地问,“真有这种邪门的东西?”

    费风说,“根据我和布朗医生对这三个戒毒病人的观察,确实如此。不过,也没有书上写的那么玄。我们想了许多办法,给她们用中医偏方压制毒性,这几天算是渐渐地显出一点效果了。我是想调查一下,她们原本抽的白面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有这样奇特的毒性。只是她们自己都说不出个究竟,院里留的数据也是假的,就算想找她们家里人问问,也找不出一个人来。”

    宣怀风歉然道,“对不住,这是我的错。据我那位亲戚说,这一家的主人翁,大概在社会上有些地位,不想让人知道他家里的人抽白面,所以用这种秘密的方法,把她们送来戒毒。我是答应了帮她们保守秘密的,所以入院的数据也就没有把关,估计她们怕人知道丢脸,都用了假名字假地址了。以后让我去问一问,再来告诉你。”

    费风说,“好,我等你的消息。要是能拿到这种特殊的白面,我们的研究就更有把握了。”

    宣怀风点了点头。

    费风虽然说话不太漂亮,做事倒很实在,见已经把要签的单子拿到,并不多坐,站起来向宣怀风告辞。

    宣怀风也站起来,问,“既然过来了,还是到花厅里坐一坐,喝一口茶水也好。”

    费风笑道,“茶有什么好喝的,花厅里那些人,我只和布朗先生聊得来,承平还算勉勉强强。至于那个使笔杆子的黄万山和他的妹妹,我知道,他们背后都叫我外国月亮圆医生呢。”

    宣怀风想起费风的言谈,常常流露出外国好而中国差的明显态度,确实很容易惹人误会。

    自己头一次和他遇上,何尝不讨厌他身上崇洋媚外的气味呢?

    没想到如今,倒是志同道合的伙伴了。

    宣怀风不禁一笑,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等相处熟了,他们也就明白你了。”

    费风说,“一群无知的中国人,整日把时间花在作揖寒暄上,毫无时间概念,我要他们明白我干什么?别阻碍我做事就成。宣副官,我告辞了。”

    宣怀风要送他到大门,费风皱眉说,“又来了,我真不懂这种客套有什么用。你送我几步,难道我就能少走几步吗?”

    宣怀风无法,只能目送他走。

    看着费风的背影在花墙消失,他才朝着小花厅那头去。

    到了小花厅,看见大家仍都在说说笑笑,厅里嗡嗡地乱响,白雪岚正和新生小学的女校长谈着话。

    戴芸平日在学校里很朴素,因为今天是要到白公馆,所以特意打扮过一番。

    她模样本来就很周正,尖尖脸儿上薄敷胭脂,非常俊秀,穿着一件银红色的缎袍,腰身小得只有一把,和穿着西装,身材高大的白雪岚站在一处,很是娇小妩媚。

    宣怀风走进小花厅,不自觉就向白雪岚走去,走了几步,瞧仔细了戴芸和白雪岚谈话时,那充满书香女子般温柔的眼神。

    此时小花厅里,客人很多,宣怀风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心里的想法来,脚步稍稍一滞,又赶紧脸上带了微笑,继续往白雪岚处走。

    到了近处,听见戴芸说,“……加上欧阳小姐热心的募捐,现在经费是不用太作难了。不过我总是忘不了,新生小学最艰难的时候,是总长出手相助。要没有总长,这些孩子如今不知道要流落到哪里去,更不用说识字读书了。”

    白雪岚心里明白,出手相助的人,其实是宣怀风,自己不过冒了一个好人的名头罢了,所以对戴芸的感激,只是很平淡地说,“不足挂齿的事,戴校长不要放在心上。”

    戴芸嫣然一笑,说,“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请白总长到我们小学里走走?”

    白雪岚说,“这个嘛……”

    忽然一偏头,对宣怀风笑着说,“你回来了。还说片刻就回来,一去有小半个锺头。忙完了公务,累不累?”

    宣怀风说,“只是签几个字罢了。你们在谈什么,很投契的样子。”

    他也是客气的说法,并没有别的意思,白雪岚不在意,戴芸却蓦地脸颊一红,淡淡地把脸转过去,朝着宣怀风微笑着说,“大家都在等宣副官,我一时冒昧,过来和总长聊几句,主要是代我们新生小学,表示一下感谢。”

    她不开口也就罢了,这一解释,更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大概她自己也觉察了,更十分地腼腆起来,左右张望了一下,说,“我哥哥像是在找我,不好意思,先失陪了。”

    宣怀风和白雪岚两人肩并肩站着,看她钻到人群里,去找戴民,不由彼此看了一眼。

    白雪岚问,“如何?”

    宣怀风也是一笑,答他说,“女将军是美丽而不失英气,这一位女校长,可以当得温柔而不失志气的评语了。”

    白雪岚呵呵一笑,低声说,“还是没有你好。”

    两人说了两句悄悄话,小花厅那边围满了人的地方,忽然发起一阵叫好声,又有人鼓掌,宣怀风走过去问,“什么事这么高兴?不会商量了什么主意,要捉弄我吧?有言在先,可不许欺压刚出院的病人。”

    宣怀风对着外人,一向不太说笑。

    今天在场的都是熟悉的朋友,他心情很放松,言语也活泼起来。

    黄万山说,“怀风,你这就冤枉人了。我们刚才在说,庆祝你病愈出院,总不能只说两句空话,倒要拿出一点真正的经济庆祝来。所以商量了,索性我们也学学那些富人们,凑钱请一台戏,闹一闹,把缠着你的病魔赶远一点。”

    宣怀风说,“何必花这钱,不要也罢。”

    黄万山说,“不行不行!已经商量好了,我们也好沾点耳福。朋友们都愿意凑钱,又不花你一个子,”

    谢才复说,“宣先生,我们是一片好意。这样高兴的事情,你何妨接受。”

    他如今在新生小学当英文先生,薪水虽然不高,但吃住不用担忧,女儿又免费可以读书,日子比过去好上许多。这份工作是宣怀风帮忙的,在谢才复心里,就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所以宣怀风出院,谢才复是真心实意地高兴。

    宣怀风看大家很诚心,也不好拒绝,只好由他们兴高采烈地商量,承平说既然要热闹,不如请唱大鼓的。

    黄万山表示反对,说,“太俗,我是知道怀风的喜好的,最好莫不过一台《秘议》,又雅致,又缠绵。”

    黄玉珊说,“呀,哥哥你真是。我们是祝愿宣副官身体健康呢,你什么不挑,偏要挑《牡丹亭》的一段,这是请人听戏的意思?”

    黄万山一想,果然,《牡丹亭》里的杜丽娘,正是病逝的。

    黄万山轻轻打了自己嘴巴一下,笑道,“该死该死,我想得太不周到,大家原谅。”

    宣怀风笑吟吟地看着朋友们闹,很觉得开心,忽然看见一个婀娜人影在门口一闪。

    一把悦耳的女子声音说道,“对不住,我来晚了。本来听到消息就要赶过来,偏偏家父有几句嘱咐,耽搁到这时辰。”

    众人朝门口望去,都觉眼前一亮。

    欧阳倩穿着一席鹅黄绿海绒面的旗袍,短短的袖子,露出两只红粉的胳膊,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玲珑的手袋。

    电得卷卷的波浪头发,扎束起来,左边鬓上夹了一个珊瑚玫瑰发夹。

    脸上只淡淡施了一点脂粉,嘴角噙笑地缓缓走将来,只觉华丽之中,还带有一分庄重态度,

    欧阳倩到了宣怀风跟前,伸出手来,和宣怀风矜持地握了一握,笑道,“我来迟了,宣副官不会生我的气吧?”

    宣怀风说,“这是哪里话,欧阳小姐说笑了。”

    白雪岚本来捧着茶坐在一旁,笑着看宣怀风和黄万山他们聊天的,这时见欧阳倩来了,立即把茶碗放了,站起来,过去和欧阳倩握手,摆出主人家的姿态,礼貌地说,“欧阳小姐,欢迎欢迎。”

    两脚不丁不八,恰好站在欧阳倩和宣怀风之间。

    欧阳倩说,“白总长,你来得好,我刚好有事要问你。”

    白雪岚说,“哦,什么事?”

    欧阳倩说,“你还欠我一样东西,什么时候给我呢?”

    白雪岚说,“这个奇怪,我倒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我欠了欧阳小姐什么东西?”

    欧阳倩很有趣味地笑了笑,像存心让人猜谜似的,先不说谜底,反而把目光转到宣怀风脸上,“宣副官,你也在场的,不会连你也忘了?”

    宣怀风想着自己和欧阳倩,其实并不常见面的,既然东西是白雪岚欠的,她有说自己也在场,那么三人一块碰面的机会,就更加的少。

    他想了一会,似乎有点印象了,便问欧阳倩,“是不是戒毒院开张时的事?”

    欧阳倩笑道,“你果然记得。”

    宣怀风还未接口,白雪岚带着询问,又有一点警告的目光,已经定在了他的脸上。

    宣怀风便先不和欧阳倩说什么,反而转头对白雪岚说,“你也有记性不好的时候?初九那天,我们几个照了一些照片,你答应了欧阳小姐,洗好后要送她一份的。”

    欧阳倩说,“正是呢,我可等了许多天。”

    说那个“等”字时,对宣怀风深深望了一眼。

    白雪岚笑道,“原来是这个。吓我一跳,以为什么时候欠了商会会长大小姐的巨款呢。这个很好办,照片我明天就叫人送到欧阳府上,还附送一个玻璃照片匣子,作为拖延了时间的赔礼。你看如何?”

    欧阳倩一笑,说,“那就多谢了。”

    白雪岚是不喜欢宣怀风和欧阳倩多接触的,寒暄两句,随意找个借口,就把宣怀风带开了。倒是黄万山早等着这机会,看欧阳倩没了聊天的伙伴,立即迎上去,和她天南地北地畅谈起来。

    白公馆的人受过很好的调教,见到这许多客人在,不须主人吩咐,厨房早早预备下来,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管家过来请示,午饭摆在哪里。

    白雪岚看宣怀风。

    宣怀风说,“人太多,都坐屋子里太气闷了。我看院子那老松树不错,不如就在树荫底下摆一桌?”

    管家就命听差去松树下摆桌子,碗碟预备好了,请众人入席。

    白公馆的酒席,不用说,用料是一等一的华贵,味道也十分好。其中一道四川师傅做的香辣虾蟹,香味简直无可形容,众人又是怕辣,又是嘴馋,吃得红油淋漓,十分酣畅。

    宣怀风在医院喝了许多天的清粥,馋虫也被勾得在肠子里乱爬,只是手按在筷子上不动。

    承平一边龇牙咧嘴地剥着蟹壳,一边问,“怀风,这味道真鲜,你怎么不吃?”

    宣怀风苦笑道,“医生叮嘱了,说刚刚出院,不许吃辛辣东西。”

    黄万山舌头辣得发麻,呼呼吹着气,还忍不住伸筷子去锅里再夹一块,咕哝着说,“那真可惜。不过医生的话是要听的,你先忍一忍,以后等可以吃了,我让报社发我一笔稿酬,请你一顿。”

    欧阳倩亲自把一只香辣虾的壳子剥得漂漂亮亮,正琢磨着怎么送到宣怀风碗里,听见宣怀风说不能吃,只好不动声色地把虾放到自己勺上,斯文地浅浅一笑,打趣说,“我看那个医生,大概就是白总长吧。白总长很能干,是包治百病的。”

    白雪岚就坐在宣怀风身边,闻言笑着应道,“包治百病不敢说,作为总长,我是至少要治得住自己的副官才行呀。”

    这话说得很有趣味,桌上众人不由都笑了。

    一顿饭吃过,大家酒足饭饱,又喝了听差端上来的好茶,便都觉得叨扰得差不多了。黄万山和宣怀风说好了请听戏的事,便带着妹妹告辞。

    黄玉珊一走,承平自然也不久留。

    于是连三带五,大家都说该辞了。欧阳倩和戴芸是最不想辞的,可女孩子脸皮薄,主人家不发话,总不能无缘无故地留下,所以只好也站起来告辞。

    宣怀风把客人们都送走后,回到厅里,松了一口气,对白雪岚说,“这一天,可把住医院欠人家的债一次过给偿还了。”

    白雪岚假装听不懂,问他,“这里面还能牵涉什么债?”

    宣怀风说,“你还瞒?别的不敢说,政府里所有的总长处长,统共加起来,守门的本事,也比不上你一个。”

    白雪岚说,“那是,不然怎么我就能当海关总长呢?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个关,自然是海关的关。”

    一句话,把宣怀风给说笑了。

    白雪岚坐在太师椅上,伸手把宣怀风拉到怀里,让他在自己腿上坐了,揉着他的太阳穴问,“应付了一上午,累坏了?早知道这样,我就把你出院的消息也封锁住,不让他们来烦你。”

    宣怀风眯着眼睛享受他的按摩,嘴上却又说,“我头不疼,不用揉太阳穴了。不过真有点累,我们别在这里坐了,回房里睡一个午觉罢。”

    白雪岚说,“正合吾意。”

    拉了宣怀风站起来。

    正要出厅门,正撞到管家进来,报告说,“总长,有客人来探望宣副官。”

    白雪岚皱眉道,“又来客人?宣副官身体刚好些,不能太劳累,你就说,请过几天再来吧。”

    管家应了一声,正要去,宣怀风插了一句嘴问,“是哪个客人?”

    管家说,“是白云飞白老板。”

    宣怀风说,“那是老朋友了,快点请他进来。”

    白雪岚听说是白云飞,这倒是个无害的妙人儿,所以也不再反对了,和宣怀风迎了白云飞,三人在小花厅坐下。

    听差奉上茶来,又在桌子上摆了四碟子咸甜点心。

    白云飞穿着一袭皂色长衫,仍是那风流雅致的模样,脸色倒比从前多了一些红润。

    宣怀风问起店面的事,白云飞说有几个朋友从中帮忙,一切很顺利,十来天前已经开张了。

    宣怀风便不好意思,说,“本来说了,开张那日是要亲去祝贺的。偏偏事情一件连着一件,连喘气的工夫都没有,我竟失约了。实在很对不住。”

    白云飞笑道,“你和我说这个话,就太见外了。你是生病,我没能去探望,已经心里很过不去,难道还怪你没来给我贺开张?况且,我这小小的装裱店,受了年太太不少帮助呢。她照顾我的生意,还叫她的朋友也照顾我的生意,我是无以为报了。”

    宣怀风笑道,“我姐姐确实是个热心肠的人。”

    白云飞问,“你出院了,见过年太太没有?前阵子她和我通电话,还……”

    说着忽然一停,便不往下说了。

    只淡淡地微笑。

    宣怀风便知道,大概是宣代云和白云飞抱怨自己弟弟生病了,却被白雪岚拦着,不得去探望。

    因为白雪岚也在座,白云飞不好明说。

    白雪岚也猜到是怎么回事,缓缓啜着茶,没有一丝局促懊悔的样子,仿佛在他看来,把宣怀风圈在自己的范围里,不许他人接触,是很天经地义的事。

    宣怀风扫了白雪岚一眼,对白云飞解释说,“本来出院就应该去看姐姐的,只是后来一想,我的病还没有全好,难保没有传染的危险,姐姐现在,又是不能有一点疏忽的时候。所以打算过几天身体大好了,再去探望。”

    白云飞也知道,宣怀风住进德国医院,检查的结果是肺部发炎,那确实是可以传染的,不由点了点头,说,“那是,小心一点好,也不急这一两天。”

    这时,孙副官从门外走了进来,到白雪岚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白雪岚便站起来说,“有点公务,我去办一办。”

    宣怀风问,“什么公务,要我也去吗?”

    白雪岚说,“虽然是公务,但不是你那一摊子的事。你们继续聊吧,但是不要聊太久了,你还在休养中,应该多去床上躺一躺。”

    宣怀风说,“我心里有数。你忙你的。”

    白雪岚便带着孙副官出去了。

    这边宣怀风和白云飞闲聊了几句,略停了停,低头静静喝茶。

    宣怀风见白云飞端着茶杯要饮不饮,仿佛偷眼瞧了自己几下,像有什么心事似的,不由问,“有话要和我说?”

    白云飞笑了笑,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

    宣怀风说,“那就说吧。”

    白云飞又是一笑,沉默片刻,说,“传递这些消息,对你没有益处,对他也没有益处。再则,似乎又有些对不住总长。”

    宣怀风说,“这样打哑谜,可真是把我的胃口吊起来了。你不要卖我的关子,快点直说了。”

    他的好奇心是被勾起来了,一连追问几次。

    白云飞心里也很懊恼,苦笑着说,“我就知道不该多事,早知道,何妨过两天再来看你。”

    顿了一顿,他问宣怀风道,“我知道你那些朋友们,约了今天一早来探望你的。我来得比他们都晚,你知道,我早上到哪里去了?”

    宣怀风说,“我怎么能猜到?”

    白云飞说,“我是去林奇骏家里了。他母亲去世了,明天他就要扶灵回广东。我原是打算去瞧一瞧,尽个礼,后来过去一看,他实在伤心得不行,就多留了一个多锺头。”

    宣怀风惊道,“他母亲去世了?不会吧?林伯母我是认识的,身体一向健实。是生了什么病?”

    白云飞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听说是老人家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头撞到石墙上了。奇骏说,本来一撞到头,就抱着她赶去德国医院,那医院是很擅长治这种头颅伤的,可是德国医院没位置,只能转送到另一家医院。后来就耽搁了。”

    宣怀风一怔。

    德国医院的位置,最近怎么被占住了,他自然清楚。

    整个医院就五层楼,海关要了两层,广东军要了两层,如何还能有位置?

    宣怀风便默默地,半晌,遗憾地一叹,“林奇骏不管和海关,还是和广东军,都是有交情的。为何那种要紧关头,不把情面拿出来使一使,要一个位置?既然是他的母亲出事,给个位置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总该有人出手相助才是。”

    白云飞还是摇了摇头,低声说,“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个凄凉的场面,我也只能宽慰他,总不能去问他这些。不过,照我想,他总有不得已的缘故。不然,谁能眼睁睁看自己没了母亲呢?”

    宣怀风沉默了半晌,说,“无论如何,这件事,我有对不住他的地方。回想海关在德国医院的所为,确实过于跋扈了。为着我一个人,霸占了两层楼,也不知耽搁了多少病人的性命。”

    白云飞说,“这也不能怪你。你在病中,并不知道外面的事。”

    宣怀风说,“他的母亲,我从前在广东时,也是经常见的,那算是一位长辈了。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我必须去吊唁一下。”

    第1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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