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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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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嫡子无双 作者:慕子宸

    第58节

    说到这里,他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不敢去看站在自己身边,已经因为他这话投过的目光的平国公白靖,还有乌雅拓身后的丞相慕容奇,头垂的低低的磕在地上,汗水仍然顺着他的脸颊滴滴落了下来,喉间的话语却因为此刻的恐惧反倒愈发响亮。

    “而在此封信笺中,那大泷主将对安国内君竟称呼大哥,并提起当年在大泷逍遥王府诸事,字里行间某些话语,足可证明安国内君根本就不是什么长公主之子,也不该被冠上大金皇室姓氏,此人的真正身份乃是大泷上一代逍遥王世子,逍遥王嫡双江洛玉!”

    “此话便可闻,抚宁伯是在胡言乱语。”

    话音落下,朝堂内先是完全的静寂,随即一直站在乌雅拓身后的慕容奇,却在此时踱步出列对着上首的皇帝拱手,他即使听到慕容氏的内君有着这样惊天动地的身份,脸上也并无什么特别的表情,显然是并不为此担忧,语气也十分轻松。

    “仅凭一封不知从哪个人身上取下的信笺,还有一枚仿制白氏天宝,便让安国内君变成了大泷逍遥王世子,抚宁伯难不成是在变戏法么?”

    听到慕容奇这么说,明显也是和平国公白靖站在一边,维护着身份存疑的安国内君,抚宁伯心底的恐惧更甚,可他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立功的机会又拿出了证据,还有着乌雅拓方才的声援,怎么都不肯就这么放弃。

    “圣上,老臣未曾说假话蒙骗圣上啊,那安国内君当真便是大泷那位假死的逍遥王世子,圣上万万不能放下戒备之心!安国内君既然是那逍遥王的世子,就一定不是长公主的血脉,圣上万万不能姑息安国内君啊!”

    他慷慨激昂的的话落定,连站在木泰身后不远处,自从抚宁伯说起这件事,就垂着头未曾开口,面容如冰雪般森冷的慕容昊都抬起头来,目光从他那夸张的神情上扫过,唇角逸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来。

    第383章 栽赃(三)

    两个万万不能,倒还真是斩钉截铁。

    乌雅拓未曾瞧见慕容昊此时的眼神和神情,闻言倒是故作了一番沉思的模样,再度移了自己的轮椅面对着上首的皇帝,扬声笃定开口道。

    “陛下,抚宁伯此话虽不免武断可不失坦率,对陛下也是敦敦之心天地可知,安国内君虽说乃是失踪多年长公主的血脉,但长公主毕竟失踪多年,猛然被陛下和白氏认回,陛下更不清楚安国内君以前的遭遇,恐怕会被某些巧言令色的人给蒙蔽啊。”

    抚宁伯一听乌雅拓为自己说话,不等身边平国公慕容奇等人开口,就连忙也仰起头满脸忠纯之色,大声道:“陛下,乌雅大人说的,正是老臣想要说的啊!”

    说罢这话,他又连着磕了几个头,咚咚的声音回响在大殿内。

    “还请陛下细思,四皇子的行踪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而这知晓的极少数人也定然都是大金人,安国候曾经是边关守将,安国内君听闻又和安国候琴瑟和谐,倘若安国内君问起去往边关的道路,安国候是极有可能对安国内君说起此事,又顺势将四皇子所走的路途和时间打听清楚,和大泷人里应外合之下刺杀了四皇子,导致四皇子殿下失踪啊!还请陛下明鉴!”

    慕容奇和平国公白靖对了个眼神,错开一步正好挡在了跪着的抚宁伯面前,声音依旧不急不缓,却比方才高了不少:“陛下,抚宁伯这话虽并不全无道理,可陛下却不能只看他一面之词——”

    “只听抚宁伯一面之词,的确不能以此来看安国内君的身份几何,可如今四皇子突然出了这件事,抚宁伯的话又并非全无道理,照臣看来不如将此议搁置,但若安国内君当真是大泷前来大金前来卧底的探子,不处置安国内君又不足以让陛下放心,臣却有一计。”

    乌雅拓却不等慕容奇的话说完,就含笑看了不远处虽然没有开口,但明显神情已经紧张起来的白靖,施施然打断了他的话,抬手对着两眼扫完信笺上的内容,抬起头来后却看不清神情的皇帝谏议,虽语气中没有什么特别,话语中却隐约带了威胁。

    “与其让朝堂和陛下如此担忧,抑或是害怕此事是假,冤枉了安国内君,不如将其暂时羁押在宗人府中,等到证明了安国内君的清白后,再将内君放出来——宗人府本就是关押皇亲的,就算安国内君暂时被软禁在其中,也不算受了什么折辱。”

    皇帝听乌雅拓竟说到此处,顿时心中一沉,看了看正在考虑该辩驳什么的慕容奇,和一旁同样紧张的平国公白靖,目光无意中掠过一个人时,眼底却骤然划过一丝亮光,面容顿时平静下来。

    “这个法子倒是不错。”他自龙椅上站起身来,目光炯然的扫过阶下众人,突地扬声道,“安国候。”

    慕容昊一挥袖摆,缓步出列,面如冰雪俊美逼人:“臣在。”

    皇帝看他镇定自若,想起那时赐下的牌匾,面上的笑容深了些,心中隐约感觉这两人应当早已有了对策,便开口问道:“自他们谈起安国内君,你便一直一言不发,安国内君毕竟乃是你的内君,如今你有何见解?朕允你说来听听。”

    阶下的众人听到这话,纷纷脸色变了又变,平国公白靖和慕容奇是暗中松了口气,跪在地上的抚宁伯和朝中依附乌雅氏的几个大臣则都垂下头来,眼底闪烁着不平之色,只有仍然安坐

    在哪里的乌雅拓最为稳当,手指搭在滚热的铜炉上眼神动也不动,只等着不远处出列的慕容昊回话,但朝上许多人在皇帝这话出口后,都已经心中有底——

    让这个视君如命的安国候来说,不就是有故意饶过安国内君的意思么?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缓步走到大殿上的慕容昊却神色不变,玄色带着金丝郦鸟纹饰的袖摆一抬,面容冰雪般冷定,声音一出,却让朝上多人同时变了脸色:“回陛下,臣之内君也是大金之臣,此事任凭陛下处置,并无怨言。”

    “既然如此,也罢。”皇帝见他如此干脆的让自己决定,又仔细端详了一番慕容昊此刻和平常无二的神情,眼光骤然一闪,突地朗声道,“来人,将安国内君暂且押往宗人府,敕令大理寺一月内查清此事真相,否则就给朕提头来见!”

    听闻这话,平国公和慕容奇都眼光一闪,回头去看站在不远处神情平静的慕容昊,犹豫了一番后终究没有说话,反倒是一直坐在轮椅上的乌雅拓,看着异样沉静没有特别反应的玄衣人,第一次讶异的皱了皱眉。

    掌管宗人府的宗室大臣,听到皇帝朗声嘱咐,立时上前一步沉声道:“微臣遵旨!”

    皇帝见他跪地,愈发没了ji,ng神,摆了摆手就不愿再说什么,扶着座椅站起身来就朝着后殿走去,眼见着是要下朝歇息了: “朕累了,退朝。”

    一边的大太监瞧见皇帝离开,忙上前一步,手中拂尘一甩扬声道:“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次的朝上的众位大臣,此刻大部分都是面不由心各怀鬼胎,事不关己的都悄悄打量着平国公慕容奇以及慕容昊的神色,身在局中的却像是屁股着了火,一下朝就跑得比谁都快,一个皇亲刚准备去拉那跪在地上一脸冷汗的抚宁伯,就瞧见那老头脸色变了又变,也不理其他什么人,站起身来就龇溜一下就跑出了好远。

    眼看着抚宁伯这样无礼,那皇亲不由有些尴尬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光很是晦暗不定。

    乌雅拓方才不过稍稍诧异,如今看事情已成定局,面上复又现了笑容,任由身后的家仆推着到了站在原地,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慕容昊面前,开口时却不像在宫门口那时针锋相对,反倒温雅柔和:“安国候好耐性。”

    慕容昊唇角勾了勾,露出的笑也隐有讥嘲,只那双烟熏據拍色的眸子透出墨色:“太师太傅谬赞,本候不敢当。”

    乌雅拓没有理会那抹带着讥讽的笑,手指松开了暖手的铜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和慕容昊对视了一瞬,又看向他身边不远处的慕容奇:“本以为安国候会是沉不住气的,倒是老夫小瞧了安国候和安国内君。”

    说罢这话,他抬手示意身后的家仆推着他离开,在掠过慕容昊身边之时,方才深深的看了他袖角上那展翅欲飞的郦鸟一眼,笑容愈发深刻:“不过有些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安国候以为呢?”

    慕容昊回过身来,手指在袖中渐渐攥紧,薄唇抿了抿,却始终没有开口。

    慕容奇见他如此,以为他担忧此时应当已被抓走的江洛玉,心中却止不住疑惑方才慕容昊为何不在朝上皇帝面前为江洛玉求情,抚着胡须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了想还是缓下声音。“昊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内君的事情……”

    慕容昊听到身畔慕容奇的声音,好似才从梦中惊醒一般,脸上顿时显出一分恭敬和几分担忧,却还是容止有礼的低声道:“父亲——”

    慕容奇上下端详他片刻,突地摇了摇头,面带一点促狭的低声笑道:“内君被抓走却还这样镇定,不像老夫那视君如命的孩儿。”

    慕容昊听他这么说,心底忍不住沉了沉,却抿着唇角不知该怎么回话,只道:“父亲说笑了。”

    “老夫只问你一句。”

    慕容奇侧过身来,眸子在y暗的大殿中闪烁不定,手指抚过自己苍白的胡须,话语疑惑中带着更深的笃定。

    “上朝之前,你和内君可是已有计量?”

    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在朝上陛下为这两个孩子说话,意图就这么让他蒙混过去的时候,他却表现出大公无私绝不护短的模样,爽快的令人抓走了自己的内君——不过乌雅拓向来老谋深算,多年在大金中屹立不倒更ji,ng通连环计,内君再怎么也不过是个年轻人,只要想想这两个人相斗,都瞧不出来乌雅拓定然会输的几率。

    看着慕容昊仍旧垂着头不语,慕容奇也不开口逼迫,只是半带着笑容低声问道:“怎么,不愿意说?”

    慕容昊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看了近在咫尺的父亲一眼,犹豫了许久后再度垂下头,还是未曾说话,慕容丞相见他如此不禁摇了摇头,叹息道:“你向来倔强此次却不露声色,怕是来之前心中早有思量,只你以为老夫看得出,别人就看不出么?”

    第384章 将计就计

    听到这话,慕容昊霎时间一悚,面上虽仍然是那副冰冷神情,本来已经有些松开的手指却再度狠狠的攥了起来,指节都显得有些发白,显然是极为紧张。

    慕容奇却不再看他的反应,而是从他身前掠过,扫视了一圈已经走光了人的大殿,对他低声言道:“长公主毕竟是在白府长大,之后又失踪多年,这一次好不容易找回内君,没过几日的清闲却再度搅入这样的事情,白府向来护短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有些事情你和内君太年轻,还是想的太过简单了,慕容氏没有护住安国内君,也不光要顾着陛下的心思。”

    慕容昊沉吟片刻,回转身体紧盯着慕容奇的背影,沉声道:“父亲是说……不能将白氏排除在外?”

    慕容奇站定在原地仰起头来,并没有立时搭话,而是目光复杂的,看着不远处朱红色的蟠龙柱——那是方才乌雅拓所在的地方。

    自从嫡妻和嫡长子的死因在慕容府中爆开,在那时他骤然得知了所有真相后,心中的怨恨许久都没有办法平息下来,这么多年他顾忌着渐渐势弱的慕容氏,无法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刚出生便被叛军杀死的孩子报仇,因为愧疚仇恨遗憾抑或是想要得到真相,他对乌雅氏的憎恨不输于任何人,却再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直到西华帝子嫁入慕容氏,又对乌雅氏连连动手的时

    候——

    慕容奇定定的看着朱红色的柱子,将略微有些涣散的目光转为平淡,这才再度开口道。

    “你既不愿将你和内君的计策和盘托出,也是顾忌慕容氏白氏轻举妄动,反倒容易将两家都拖下水,更会让乌雅拓忙中取乱趁机起什么坏心思,可坏也坏在这里,慕容氏有了你不会轻易出手倒还罢了,白氏听闻这消息又会如何动作,你可想过?”

    慕容昊沉了眉眼,深吸一口气躬身道:“父亲教训的是。”

    慕容奇听他话语中带着几分诚恳,知道他是真的听进去了,便点了点头,回身从袖中拿出了一张帖子递了过去:“如今补救之计,只有一个。”

    慕容昊带着几分疑惑,接过他手中的帖子展开一看,目光一凝:“名帖?”

    慕容奇点了点头,将眼底的暗色隐藏下去,不见踪迹:“这是方才你在和乌雅拓谈话之时,平国公让武威大将军递过来的,今日回府后你便对外称病不见外客,索性之后这段时日也不必前来上朝了,白府那边你就微服前去拜访罢,老夫这把老骨头和祭儿给你撑着门面,定然不会让人扰了你养病。”

    玄衣人细思片刻,果真这个方法最为完备,便点了点头恭敬应道:“劳烦父亲和祭弟。”

    就在慕容氏两父子商量着该如何躲避乌雅氏的窥视,又能短时间内联合慕容氏和白氏的力量找出想要的东西时,隔着几道宫墙的大金外宫的翰林院内,几队侍卫已经迅速的将整个院子包围起来,其中的头领身着文官袍,正是放在在朝上应承皇帝的宗人府主事大臣。

    正在整理书籍写折子的翰林院中人,在大门被两个侍卫一同推开的时候,大部分显得有些惶恐不安不知出了什么事,只有小部分人好像心中有底,悄悄躲到一边去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看着那宗人府的主事大臣带着两个侍卫快步走到书架前,对着站在书架后身着紫衫扬声拱手道

    “安国内君,陛下有令,请您前去宗人府。”

    听到身畔骤然响起的声音,江洛玉含笑将手中展开的书卷扔回了书架上,乌玉般的眸子微微垂下,划过一道深暗的颜色,长呼了一口气并不开口询问是什么缘故,就抬步准备跟着两个侍卫离去,跟着他前来的妃剑瞧见这一幕,立时变了脸色。

    “内君!”

    “无事,你不必再跟着本君,去找侯爷罢。”江洛玉已经走了几步,听到他带着失措的声音还是停下了脚步,慢慢握紧了自己的手指,侧过头来低声嘱咐道,“记得告诉侯爷,不必担

    忧。”

    妃剑知道带走江洛玉的乃是官差,看着江洛玉的模样应该无事,这才放下几许担忧,目送着他远走,低身应道:“……是,内君。”

    江洛玉回转头来,白皙的面容被透过窗框灿烂的阳光的照亮半边,薄红的唇角染上几许弧度,竟是丝毫不为自己担心的模样,对着领头神色莫名的宗人府中人点了点头哦,轻声道:“我们走罢。”

    他们出翰林院之时已经下朝,汉白玉石板铺砌的道路上只有宫女和侍卫垂头侍立,直到快被带上马车的时候,江洛玉才突然心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方才经过的小路,不出意外的瞧见尽头处仿佛有个玄色的身影。

    触到那人烟熏據拍色的眸子时,江洛玉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定定望了他片刻,才抬步低身上了马车,又缓缓放下了车帘。

    马车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快到午膳的时候方才缓缓停下,江洛玉下了马车仰望着前世所见几乎一模一样的青瓦白墙和层层守卫的士兵,先是略微出了一会神,随即才跟着面上带着点恭敬的宗人府大臣进了院墙内,左拐右拐到了最偏僻的一间苑门前。

    雕花的房门已经陈酒,窗框上也不是绢布而是新糊的白纸,勉强掩盖破旧的内里,看着一个畏畏缩缩的双侍上前来为自己打开房门,江洛玉眯起眸子朝着屋内望了一眼,发现里面只有简单的几样家具,放置在屋内的拔步床却明显看出缺了一角,显然不止是陈旧而是怠慢了——这么大的宗人府内,怎可能连一张好点的床都没有?

    江洛玉缓步迈进门槛,心下念头急转,不知这其中到底是宗人府中的人投靠了乌雅氏,进来后就认定自己翻身不得,还是宗人府的主事故意要试探自己,却并不十分在意,脸上也未曾露出不满之色,反倒是带他前来此处的人瞧见屋内这样的景象,神色略微有些尴尬,只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开口让人给他换个地方,而是咽了口唾沬硬着头皮上前道。

    “内君,这屋中摆设桌床尽皆简陋,还请您莫要嫌弃,不过是暂住几日罢了,等到事情查清楚了,您定然能够出来与安国候团聚的。”

    “大人如此会说话,倒让本君开了眼界。”猛然听到身后的人这般说,江洛玉无声的勾了勾唇角,眼底的光芒一闪又迅速暗了下去,修长的手指握紧骨扇,“那便借大人吉言,这里虽然简陋却也能住,本君就不为难大人了,大人还有事就请自便罢。”

    那官员见他不曾因为房间简陋而心生不满,下意识松了口气,忙低身拱手朝门口退去:“那,下官告退。”

    “慢着,这位大人。”江洛玉握着骨扇缓缓侧过身来,含笑看着一边抹着头上冷汗,一边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不敢走的人,一字一顿的说了最后一句话,“有件事,本君想要烦劳大人

    ——不知大人那里,可有黑白子?”

    “宗人府内自然有,还请内君稍待。”

    目送着几个带着惊慌的背影离去,江洛玉抬袖拂了拂桌上的灰尘,看着那个哆哆嗦嗦的双子端着托盘上前,将冒着袅袅热气的茶盏放在他手边时,唇角不由勾出一丝诡秘的笑容,修长的手指端起那滚热的茶盏时,乌玉般的眸子却闪烁过暗光。

    乌雅拓的目的,绝不仅仅是将他关在此处几日,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想要揭露他原本是逍遥王世子的身份,在皇帝面前一次不成,第二次定然是想要让他在牢狱之中,自己招供自己是大泷已然死去的世子江洛玉,倒是不管他究竟本来到大金的目的为何,通敌叛国的罪名就无论如何都洗脱不掉了。

    等到这通敌叛国的罪名一旦落实,慕容氏就算想要用法子将他从宗人府中弄出来,他怕是也出不去了——还未定罪的时候,乌雅氏尚且敢在宗人府中一手遮天,更何况若是真的被按上了罪名,后果不必想都清楚。

    修长的手指抚过玉色的茶盏,被窗外的阳光照亮的指尖,泛着冷而莹润的光芒,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那个离开没有多久,看起来仍旧畏畏缩缩的,手中捧着装着黑白子的棋盒和一个稍有些破旧的棋盘,放在了江洛玉手边,低声诺诺道。

    “内君,黑白子送来了。”

    江洛玉瞧见那棋盘,目光微微一闪,将快要凑到唇边的茶盏再度放在桌上,手指捻了捻那破旧棋盘上的灰尘,似笑非笑的轻声道:“看起来这黑白子倒是许久之前的,这些宗室子弟被关进这里,果真是再无心情做这等修养身心之事。”

    “内君说的是……”那双子看来当真是怯懦,手脚慌张的不知道往哪里摆不说,连头都不敢抬的小声应道,“也不知内君……可还有什么需要?”

    第385章 焉得虎子

    江洛玉弯了弯唇角,见他并不搭自己的话,也无意去了解他到底是别有心思还是真的胆小,摆了摆手就示意他退下,修长的手指却掀开了那黑白子的棋盒,冷声道:“本君有些乏了,这里不必你侍候,下去自歇息罢。”

    那双子的脚步声一点点远去,江洛玉修长的手指一一拂过那晶莹剔透的黑白棋子,目光渐渐深邃,唇角却渐渐透出一抹极淡极淡的微笑,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一般。

    想到这里,江洛玉的唇角更深的弯了弯,站起身来走到那破旧的床榻边,掀开那虽然已经很旧却十分干净的被褥,低身坐了下来,耳边似乎回响起昨日傍晚时,那个人清清冷冷却异常好听的声音。

    那时黑白子落于棋盘之上,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

    “可知道‘倒脱靴’么?”

    那人皱了皱眉,眼底暗光一闪:“倒脱靴?”

    “是一种下棋时的设局法种先让对方吃了甜头,再吃掉对方大龙的手段。”

    玄色的袖摆划过他身畔,金色的郦鸟纹饰在阳光下熠熠发亮,看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展开翅膀飞翔于天际。

    “你想要——”

    “乌雅拓和乌雅乐则不同,他老谋深算手段狠辣,父王母妃都死于他的计策,我是他们的亲生孩儿,就算他的两个嫡子一个嫡女因计策死在我手中,乌雅乐则也对我多有警惕,但因他自傲的缘故,定然会对我有些轻视。”

    他低头去脱自己脚上的靴子,紫色的流苏掠过他的手背,唇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乌雅拓老谋深算,这么多年乌雅氏仅凭他一个嫡子,却支撑着没有倒下,反倒更加权势通天,可见他手段的厉害,普普通通的好处打动不了他,只有我亲自入局才有机会破局,更何况——不入虎x,ue,焉得虎子。”

    回忆中的声音越来越远,江洛玉脱掉了靴子,却并不去褪自己身上的外衫,而是悠悠然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玉瓶,从内里倒出一丸褐色的丹药,仰头一口吞了下去之后,他神态自然的将玉瓶重新塞回袖中,低身躺下又盖上了被褥,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后,睫毛微动完全闭上了眼眸,好似瞬间便安然沉睡,唇角却露出一丝浅淡的微笑。

    那是为了此时不在身边,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人。

    昭敏,是胜是败,在此一决。

    半盏茶的时间过后,仰躺在床上的人沉睡入眠,呼吸也跟着渐渐平稳下来,一个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悄悄推开了那扇雕花的木门,陡然完全将那扇门推开,方才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双子此时就站在门槛不远处,整个人却已然不是原来的样子,乌沉沉的眸子看向躺在床上,即使发出了这么大的声响依旧毫无反应的人,唇角掀起了一丝隐秘笑容。

    “你方才说什么?如此危险的计划,你们两人怎么能私自决定!”

    同在此时,白府平国公所在的正苑书房内,早已换下官服等慕容昊前来解释,便骤然听闻令人惊愕消息的平国公,脸色骤变的震怒出声。

    “老夫向来知道将军大胆,却没想到连玉儿也会这样冒险!你们可曾想过,此计若是稍有

    不慎,后果不堪设想啊!”

    “如平国公所言,昊知道此事变数太大,奈何宸华与昊身上俱背负仇恨,乌雅拓的身体却不能在帝都城内拖太久,倘若这一次不成,下一次却又不知等到何时,方能再度等到乌雅拓回归帝都的时机,昊便和宸华商量了此计。”

    慕容昊耳中听着白靖震怒之语,察觉到和白靖一同站着的父亲也是一副不满的眼神,又瞧见白洛弗和白洛宁反倒成了最为镇定的人,不由抿了抿自己淡色的唇,依旧单膝跪在白靖身前不远处,强忍下自己此时更深的担忧,低声解释道。

    “此计中尚有遗漏之处,想必父亲和平国公都能看出,其后光凭借慕容氏和昊必然有些不足,昊与内君不才……还请白氏援手。”

    “这件事,其实并不是你的主意,而是玉儿的主意罢。”

    白靖听到这话,抬手止了本想要开口的白洛宁和白洛弗,低头沉吟了片刻,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沉着脸,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的慕容奇,心下已然有了几分思量,眼底却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疑惑之色,却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

    “不过照你对玉儿的感情,本应不该轻易答应此事,其中想必还另有缘由,不过想必也不好叙说——也罢,既已冒了如此大的险,玉儿也费了这么大的心力,此事若成也不光慕容氏授意,白氏便助此一臂之力又有何要紧?”

    慕容昊攥紧了身侧的手指,烟熏據拍色的眸子微微闭上,指节有些莫名发白,一看便是用力过度所致:“多谢平国公!”

    白靖叹息了一声,显然对于他们两人擅做主张,十分冒险的做法又是担忧又是不满,片刻后这样的神色倒也慢慢沉静,摆手应道:“罢了,你是玉儿的夫主,玉儿又是老夫最疼爱的孙辈,以后这些客气话就不必再说了。”

    慕容昊这一回没有说话,只是再度低下身来,修长的手指在袖中渐渐攥紧。

    同一时刻,内城乌雅府内,一身栗色男子长衫,打扮的就如同一个男子的乌雅乐则,正皱着眉头快步朝着苑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听着身后跟随的人低声稟报事情,听到一半时陡然面色一冷,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低声喝问道。

    “什么?那人刚一进宗人府,就昏迷不醒?”

    设局将安国内君送入宗人府内,乃是父亲乌雅拓的计策,乌雅乐则当初只是报着试一试的心态,却没想到在边疆埋伏的那些人当真查出了大泷逍遥王江洛白和安国内君两人之间的关系,又在江洛白其实是写给大金皇帝的信放出之时截下了他的信笺,他令人伪造了一封假的信笺让抚宁伯那个草包发现,这才一步步将那狡诈的安国内君引入深渊。

    如今计划刚走了第一步,其余的事情还未曾开始做,安国内君却在宗人府堂而皇之的昏迷了,要是之后再传出安国内君招认罪名之事,不必想都知道这不过是污蔑而已,想到这里乌雅乐则的眉头皱了起来,袖摆一挥冷声道:“可有派人前去查看,到底是什么病症?”

    跟在他身后的是乌雅府内的管家,闻言立时垂下头,面色有些胆怯的低声应道:“回稟皇子妃殿下,听说了这个消息,陛下和慕容氏都十分着急,本来慕容氏是想要派出府医的,可陛下碍着安国内君刚进了宗人府就没有准,只是派遣了御医前去诊脉,直到现下仍旧什么消息都没有。”

    乌雅乐则冷哼了一声,眉头皱的更紧:“我们的人呢?是否说是谁动的手?”

    管家不敢怠慢,连忙回道:“回殿下,安国内君是刚入屋中不久,还没等任何一方动手,就突然昏迷不醒了,”

    乌雅乐则一听这话,眼底的疑惑终于浮了上来,语气也极度不善:“那安国内君为何突然昏迷不醒?到底是谁出的手?”

    “殿下,前几日萧氏派人来说在宗人府内安了钉子,就在我们听到安国内君昏迷之后,那边就已经回了消息,说是也不清楚其中详情,也并不是他们动了手。”

    乌雅乐则攥紧了修长的手指,目光如利箭一般,死死盯着垂着头汗流满面显然极度惧怕的管家:“既不是我们下的手,又不是萧氏下的手,难不成除了我乌雅氏之外,帝都内还有比慕容氏更厉害的家族或是势力么?”

    管家被他的眼神看的背后发凉,又实在不知是什么因由,有些慌不择言的低声道:“可殿下,那安国内君莫名其妙就昏倒,这么说的话难不成是他自己动的手么?”

    这句话话音未落,乌雅乐则的神色却是一凝,脑海中什么东西瞬间一闪而过,却怎么都看不清楚,下意识道:“……你方才说什么?”

    管家被他这句话说的一愣,头上的汗更多冒了出来,还没等回话的时候,轱辘轱辘的轮椅渐渐朝着回廊处行去,一道沙哑沉稳的声音紧随着骤然响起。

    “他说的不错。”

    乌雅乐则在听到这个声音时,便立刻转过身来,一只手下意识护住自己有些微微凸起的腹部,低身对着来人轻声道:“孩儿见过父亲。”

    第386章 紧随其后

    “一进宗人府便让自己昏迷不醒,这样一来众人的眼光都在他为何会昏倒的事上,其他的事情反倒淡了,倒是极好的一个拖延时间之策。”

    乌雅拓神色淡淡,面上丝毫不露喜怒,目光却在无意中扫见乌雅乐则护着小腹的那只手时,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却并未开口说些什么,反而自顾自的谈起宗人府中事:“这位安国内君一出手便不同凡响,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心思,也不枉你们接二连三的栽跟头。”

    乌雅乐则听乌雅拓似乎有教导之意,头不禁垂的更低,神情也更为谦恭:“父亲,您的意思是,安国内君昏迷,当真是他自己下的手?”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可解释?”乌雅拓抬手示意身后的人停步,修长苍白的手指在膝上点了点,回想起昨日早朝上发生的一切,唇角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恐怕不光如此,安国内君定然是在我们动手之前就已然料定了我们会将他参入宗人府,所以昨日在朝上安国候才会没有在皇帝面前说一句求情的话,这才是真正的高招。”

    乌雅乐则闻言思索片刻,眼底闪过一道暗光,唇角却露出一丝饶有意味的笑。

    “……父亲,那我们……”

    乌雅拓苍白的眉宇下滑过y影,手指缓缓放置在轮椅把手上,示意身后的人推着他接着前行,语声越来越轻,含义却愈发狠毒:“既然他下手如此狠辣,不惜让自己先开不了口,我们也就不必放手了,既然活着要不到他的口供,索性不如就此伪造一份他的口供,趁着慕容氏还在请皇帝的圣旨,还顾不得将他带出宗人府时,就让他再也说不出话。”

    乌雅乐则再度躬下身,没有人瞧见他此刻面上的神情,语调温顺恭敬。

    “孩儿遵命。”

    等到乌雅拓离开眼前,乌雅乐则才缓缓直起身来,藏在袖中的手指轻柔捻了捻,对着背后弓着身早就若有所思,只是碍于面前的主子一直没有退下的管家低声嘱咐:“听到方才父亲的话了,就立刻去办罢。”

    “是,谨遵殿下谕旨。”

    管家得了令迅速不见踪影,留下乌雅乐则孤身一人站在原处,他极慢极慢的垂下头来,定定凝视了自己白皙的掌心许久,唇角露出一丝不辨喜怒的笑容后,这才抬步接着朝不远处植满了花木的苑中走去。

    就在乌雅氏的管家得了主子的吩咐,不到天色黑透就骑马带着人就朝着外城而去。

    此时的宗人府门外,身着一袭玄衣神色冷冽的安国候據拍色的眸子毫无波动,注视着面前两扇朱红色大门缓缓开启,紧接着宗人府内的大小官员尽数前来,还没等低身给面前的人行礼,安国候却骤然收回了自己冷的发寒的眸光,抬手示意身后端着托盘的人上前,修长的手指握紧了托盘上的一物,冷定从容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针可落地的门前。

    “圣旨到,宗人府接旨!”

    本来只是低身相迎,刚准备行礼的宗人府众臣闻言顿时大惊,又一瞧安国候手上渐渐展开的明黄色圣旨,立即惶恐惊慌的跪了一地,声音有些参差不齐的回道:“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安国内君身份贵重,乃金枝玉叶之体,却入宗人府不至一日,便已体弱昏迷不省人事,朕

    体念天家与慕容氏之情,着其暂转入慕容府内关押。

    钦此。”

    “臣遵旨,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道圣旨还没等念完,其下跪着的一些人已然察觉不好,等到完全念完之后,瞧见慕容昊宣完旨了之后,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就重新合上圣旨绕过他们就往里走,眼看着是去找才送进来的安国内君了,先是禁不住议论纷纷,随后便在安国候带来的众多慕容府侍从眼神的逼视下,勉强露出笑容来将他们都迎入宗人府内暂且等待。

    眼看着安国候带着金色郦鸟纹饰的衣角如风般掠过身侧,忙不迭追上来引路生怕怠慢的宗人府主事脑门上起了一溜亮晶晶的汗,拿帕子一边擦的时候手还在抖个不住,慕容昊却未曾看他一眼,只沉着眉眼朝着面前的垂花门走去,薄唇抿得极紧。

    不过是一出局罢了,猜到乌雅氏马上就要动手,江洛玉当时便准备将计就计,因此他的昏迷本就是提前商量好的,昨日在皇帝下朝之时,他就已然独自去见了皇帝求了密旨回来,只等着这个时候接江洛玉回到慕容府内——

    就算乌雅氏的人得到消息又如何?这本就是一出“倒脱靴”,能将安国内君污蔑着押入宗人府,就已然是给了他们甜头了,此时不说江洛玉已然昏迷不能审问,就算此刻还是醒着的,难不成当他这个安国候,抑或是整个慕容氏都是死的不成?!

    越过垂花门没有几步,一个看起来畏畏缩缩的双子,就被引路的宗人府主事推到了冷着脸的慕容昊面前,瞧见那张俊美如天神却分外冷然的面容,那双子稍稍垂下眼来,掩饰住自己此时惧怕的神情和细如蚊蝇的声音。

    “参见安国候。”

    烟熏據拍色的眸子上下扫了一下,仿佛看出了什么,虽还是皱起了眉头,却并未抬手让他离去,反而突地开口问道:“内君在哪里?立刻带本候去。”

    那双子听到他带着冰碴子的声音,吓得身体一抖,好似快要晕过去了一样,可等他畏畏缩缩的看了身边像是甩掉一个包袱,一个劲对他使眼色的宗人府主事后,吃力的咽了口唾沫,还是转身开始带路:“是,请侯爷这边走。”

    慕容昊看着他哆哆嗦嗦的在前面走,却并未立刻迈步向前,而是将眼光冷冷的投向那满脸谄媚却掩不住惊恐的脸,挥袖冷声道:“这里有我慕容氏看着,内君本候会带回慕容府,请大人留步罢。”

    不等身边的人诺诺应是,玄衣人不再将眼光投注在他身上,而是跟随着身前小步引路的双子,大步朝着宗人府内回旋转折的y暗回廊走去。

    “你就是一直侍候内君的双子?”

    未曾走上几步,躬着身体不敢抬头的双子骤然听闻身后人开口,不禁抿了抿唇,面上却渐渐少了害怕的表情,尤其是好似马上就要晕倒的神色,已然不知何时消失殆尽,仅是压着声音回道:“是,侯爷。”

    慕容昊目光难辨深浅,那双烟熏據拍色的眸子低垂在y暗的回廊中,几乎看不清神色:“内君怎么样了?”

    那双子闻言,侧过身来思索片刻,稍稍抬高了声音:“回侯爷,内君除了一直昏迷,且喂

    不下去东西之外,其余一切正常呼吸平稳,就好似只是在熟睡一般,不过到底如何要等到侯爷将内君带回去,请人前来医治后才知晓,其余的奴才就不清楚了。”

    “内君昏过去之后,可有发生什么事?”

    “自内君昏迷过去之后,最少来了有三波窥探虚实的人马,其中两波都试图对昏迷不醒的内君做些什么,抑或是想要将内君暂时挪到别的地方去,阻止您这么快将内君带回慕容府内,可他们还只是打算还未曾下手,您就已经来了,因此他们都还未得手。”

    听到“三波”“下手”等关键之语,玄衣人的眸光蓦地迸出森冷寒光,手指握紧了自己腰间的剑柄:“胆子这么大,你不像是慕容氏的人,看起来也并不像宸华身边的人,更别说是一门正直的白氏中人。”

    那双子闻他如此可怕的语气和神色,却好似什么都未曾看见一般,完全不似方才那个胆怯的奴才,唇角缓缓牵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时,却将头深深的垂了下去,做出全然顺服的模样:“奴才突然出现在此处,又是唯一一个在内君清醒时服侍内君的,侯爷怀疑奴才的身份再自然不过,奴才自己心中也是清楚的。更何况侯爷其实猜的不错——奴才既不是白氏慕容氏的人,也不是内君身边的人,奴才是萧氏的暗棋。”

    “原来是萧氏——”玄衣人修长的手指在萧氏那两个字脱出口时,不自觉的在剑柄上握得更紧,目光愈发冷酷,扫过那被滑下的长发遮住面容的脸孔,隐约透出一分讥嘲,“即使宸华离开,你也会一直留在宗人府内?”

    这个问句未毕,近在咫尺的漆黑脑袋就垂的更低,一阵狂风怡好吹起,甚至将话语都完全模糊:“回侯爷,奴才从小就在宗人府内长大,乃是此处府内仆从的家生子,自然不会离开此地,侯爷多虑了。”

    眸光一闪即没,慕容昊抬了抬手不再开口,转而示意走在身前的双子带路,等他一步步踏过y暗的回廊上,最终停步在一间看起来有些陈旧的雕花木门前,那双據拍色的眼眸不由一点点扫过门框上那破旧的痕迹,覆在剑柄上的手指松了开来,眸色更加深不见底。

    再度开口时,却只有三个字。

    “下去罢。”

    话音未曾完全落下,他抬手推开面前轻掩的木门,抬步走进屋内,目光掠过屋内陈旧的摆设,稍微在桌上那盘黑白子上停滞了一番,定定落在了平躺在不远处床榻上,半身盖着锦被,早已沉沉入梦的人平静安然的面颊上。

    不知过了多久,玄衣人低身坐在榻边,冰冷的薄唇轻触那睡梦中,稍稍弯起的唇角,轻声喃喃道:“宸华……好好睡,我会布置好一切,等待大鱼入瓮。”

    带着慕容氏家徽的马车停在了宗人府门前,朱红色的大门再度开启,露出其后紧抱着怀中人的玄色身影,守在门外的众多军士和蓝衣暗枭则纷纷垂头行礼,直到那双玄色银纹的长靴踏上马车时,低沉的声音回响在众人耳边。

    “回府。”

    第387章 ?尽力医治

    马车载着两人回到内城中的慕容氏大宅时,已然是天色微微向晚的时候了,一直等在门前面容沉郁的慕容祭远远看见马车前来,便立刻抬步迎了上去,对着小心翼翼抱着怀中人的慕容昊低声说了几句后,便立即与他一同回身进了那敞开的大门内。

    刚一进郦玉苑寝室,将身着浅紫色长衣的人轻柔放置在榻上,修长的手指刚要替昏睡着的人褪去外衫,层层叠叠的纱帘和珠帘外,一个浅青色的身影却突地上前几步,压低了声音稟报道。

    “侯爷,外面有人求见,是……是那位苗女姑娘。”

    话音落下,被阳光照亮的指尖一顿,下一刻却未曾停顿片刻,沉默着没有开口,仿佛是在等待着外面的人将话说完。

    不出意料的是,站在帘外的妃剑没听到床畔主子的回答,便接着开口道。

    “那位苗女是听说侯爷将昏迷的内君抱回来,这才想要进来看看的,她还说她会些苗疆的蛊术,说不准可以帮得上内君……”

    这一次,不等妃剑将后面的话说完,清冷低沉的声音便骤然响起:“让她进来。”

    “是,侯爷。”

    浅青色的身影迅速退了出去,片刻之后就是吱呀一声木门响动,一个大红色的身影快步走进了屋内,也不管离着床畔是否有着一层又一层阻拦的纱帘,便仿佛毫不在意的跨步入内。

    可等她一直走到床畔,瞧见那坐在床边神情冰冷容姿却俊美无俦的玄衣人,又发现此时正因为她发出的响动,那人转过了在y暗中显得极为深沉的眸子,正直直盯视着她的时候,方才察觉自己好似有些失礼的红衣少女忍不住低声惊呼,面上神色有些惊慌起来。

    “琪雅……琪雅见过侯爷。”

    看她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的模样,坐在床畔的慕容昊脸庞上也从未有丝毫动容,只是冷冷的盯视着她,直到红衣少女终于在这样的情状下稳下神来,记起自己前来的因由,眼光躲躲闪闪,神色也有些说不出的奇异,再度悄悄瞄一眼慕容昊那若天神般俊美的面容后,这才红着脸颊垂下头来,也不去看一边沉睡着的江洛玉,反倒扯着自己的衣角,话语中有几分少见的羞涩腼腆。

    “敢问侯爷,琪雅略通医术,可否让琪雅先……先看看内君的昏迷是因为何故?”

    话音落下,红衣少女只感觉投在身上的目光更冷了些,脸上的晕红顿时敛了一些,她不由迟疑的咽了口唾沫,刚准备再度开口劝说时,玄衣人却骤然起身让开一步,无声无息的从她身边走过,带起一阵令人屏息的寒风。

    红衣少女久久未曾听见他说话,好似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过唐突,也不敢在抬头偷看玄衣人,快步小跑到床榻旁低身坐下,纤柔的手指抵上那白皙的手腕,片刻后才犹豫着站起身来,注视着不远处珠帘后的那个背影,掩去自己眼底的神情:“侯爷,按照脉象来看,内君这是中了蛊,我可以救内君。”

    出乎她意料的是,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玄衣人顿时转过身来,目光透过几层纱帘直直落在了她身上,带着几许焦急和惊喜:“此话当真?”

    红衣少女听出玄衣人话中的情绪,脸色骤然刷的一下白了,手指情不自禁的在身侧旁握了

    握,话语在唇边滚了几圈,才怯怯的再度开口道:“侯爷若再是耽搁,若是内君的脉象一会变了,琪雅也就不能保证了。”

    闻言,玄衣人并未怀疑什么,转身便掀开了珠帘,修长冰凉的指尖触在那人沉睡的面颊上,声音低沉:“好,你要什么?本候让人给你准备就是。”

    红衣少女见他走到自己身边,脸上不由白了又红,慌张的退了一步后,低声喃喃道:“多

    谢侯爷。”

    她话音落下,玄衣人细心为榻上人掖好了被角,便抬手打开了雕花窗,对着外面守卫的人低声嘱咐了几句,半盏茶的时间后妃剑便带着一溜白衣侍从进了内室,对着红衣少女一同行礼

    眼角余光瞧见红衣少女垂下的眼睫,慕容昊那双據拍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暗色,语气却在对着她是,稍稍缓和了一些:“内君之蛊,可有解决之法?”

    红衣少女没有看见那个深沉冷漠的眼光,只是垂着头语气认真的低声道:“回侯爷,琪雅没能看出这是什么蛊虫,不过这蛊虫仿佛除了让他昏睡并没有什么害处,但刚才我诊脉过后,发现他体内似乎不止有蛊虫,还有一种慢性的毒药,而且服用绝不止一日两日了,我要开些解毒的药来给他煎了服下,或许有可能让他清醒过来。”

    听到慢性毒药这几个字,玄衣人眸底顿时闪过一丝寒光,面上却掩饰的极好,语气没有什么变化,好似没有瞧见面前红衣少女在说出这番话后,显得有些惊讶奇怪的目光,便转头朝着身畔的静立的妃剑低声嘱咐:“记得笔墨伺候。”

    “是,侯爷。”身着淡青色长衫的双子垂首应是,随即温和微笑着对红衣少女抬起了手臂,“琪雅姑娘,这边请。”

    红衣少女低低的应了一声,仿佛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似得,忍不住再度盯着玄衣人毫无波动的侧脸看了一会,方才察觉到自己又失礼了,慌慌张张的低身一礼后,转身跟随着妃剑快步消失在屋内。

    听着那脚步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了,站在屋中的慕容昊缓缓垂下眼帘,侧过身来的时候,便看见慕容祭带着早就请来的御医从墙壁后的暗门走出来,兄弟两人在y暗的室内悄无声息的对了个眼神之后,头发花白的老御医得以上前重新诊断此刻正沉沉睡着,唇角甚至还存留着一抹微笑的人。

    “怎么样?”

    片刻之后,低沉中带着几分的嘶哑回响在层层纱帘掩映的床畔,头发花白的老御医连忙收回自己的手来,抹了抹自己脑袋上那其实并未出现的冷汗,眼底全是疑惑不解:“回侯爷,恕老朽不懂苗疆医术,方才那位姑娘描述的脉象,就是中毒什么的……老朽怎么都诊不出来,更别说是内君昏迷的原因了。”

    话音未落,慕容祭眼底的忧色更深,慕容昊却未曾抬起眼来,修长的手指摩挲了一下那张从容美丽的脸颊,沉默着没有说出一句话,直到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淡绿色衣衫的妃剑面无表情的双手递上一张纸。

    “侯爷,这是方才那位姑娘开出的方子,请您验看。”

    據拍色的眸子在那张白字黑字上凝视了许久,骤然开口: “写方子的人呢?”

    妃剑躬身答道:“回侯爷,那位姑娘说这方子上的药混在一起不好熬,一定要看着时辰,于是便和芍药一同去药房给内君熬药了。”

    慕容昊唇角逸出一声不明意味的冷笑,抬手将药方子朝着老御医递了过去,看着人慌忙低头将药方子仔细查看,片刻后露出了稍微放心的神色:“侯爷,老朽看这药方子里倒没有什么有毒之物,匹配起来也是解毒的良药。虽不知那位姑娘到底解出的是什么脉象,但药开的确然是解毒药,只具体解的是什么毒,老朽就不大不清楚了。”

    慕容祭站在旁边安静听着兄长和老御医的对话,这话一出他下意识松了口气,看了一眼坐在床畔神情不明的兄长,悄无声息的拱了拱手,留下一个未散去担心的眸光,便带着御医快步离开了屋内。

    就在两人的脚步迈出门槛半个时辰后,隔着一道垂花门和木门的药房内,身着红衣的少女呼呼的往炉火底下吹了吹,将即将熄灭的余火完全吹熄,拎起那沸腾的药罐子时,目光下意识的闪烁了一下,对着背对自己身穿淡绿色衣衫的侍婢笑着道。

    “芍药姑娘,你来滤药罢,我来端着碗。”

    芍药一回头,就瞧见红衣少女有些吃力的将手中的药罐放在一层层白布上,知道她是端不动了才这么说,便随之露出和善的笑容来,点了点头接过了她手中的药罐,注视着面前的红衣少女眨着眼睛端起干净的玉碗,还垂下头细心擦了擦后,才凑到她眼下示意她倒药。

    看到这一幕,芍药唇角的笑容更深了些,手指握紧了药罐的把手,轻声嘱咐道:“也好,那琪雅姑娘要拿稳了,小心会烫手。”

    等漆黑的药汁满了纯白的玉碗,身着绿色衣衫的女子将药碗外沿细细抹了,便端上了托盘跟随在红衣少女身后,快步朝着曲折的回廊走向内室,掀开一层层的纱帘后,走在前面的琪雅还没来得及对坐在床畔,一直定定凝视着床榻上沉睡着的人开口,站在她身后的人却抢先一步柔声稟报道。

    “侯爷,药来了。”

    声音还未完全落下,就看见玄衣人连头都不抬,便立即抬手沉声道:“拿来,我来喂。”

    红衣少女见他根本不看自己,只是望着睡在床榻上的那个人,眼底忍不住闪过一丝黯然之色,神色却掩饰的很好,从托盘上端起那盛着药的玉碗,小心翼翼的递了上去,声音娇柔:“侯爷……”

    玄衣人好似没有听到她柔软的少女声音,更无睱去探究身畔红衣少女此时的神色,只低头含了药碗里的药汁,低头哺喂到那薄红的唇中,眼看着玄衣人竟如此做,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红衣少女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慌张之色,下一刻却眼珠一转,快步走到桌边端起茶盏来,手指再度下意识再度在杯沿口抹了一下,这才端给起身放好药碗的慕容昊,低声劝说道。

    “侯爷,那药极苦,还是漱漱口罢。”

    玄衣人还是头都没抬,却抬手接过了她手中的茶盏,令红衣少女更加惊讶的是,慕容昊揭开茶盏杯盖低头刚喝了一口,就将下一口也哺喂到了睡着的江洛玉口中,神色动也不动垂下脸来,面上的神情却看不清楚。

    半个时辰过后,床榻上的人依旧沉沉闭着双眸,安静的一动不动。

    红衣少女脸上露出了一点惊愕的神色,片刻后快步上前抬手扣在了沉睡的人白皙的手腕上

    ,脸色瞬间变了几变:“不对,那些药喂下去内君本应立刻醒来,可为何会……让内君睡得更

    深?”

    玄衣人在她话音未曾完全落下时,迅速抽出了腰间的金匕首,目光如横在她脖颈上的刀锋般森冷:“你要害他?!”

    “并不是我害内君!我也并无害内君之心!”红衣少女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吓得顿时跌坐在了地上,却也不敢去躲那锋利的刀刃,终究意识到若不能治好床榻上那人的病症,自己绝对会被这把金匕首杀死时,她的语气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只是……我方才可能有些想岔了,解毒之药好似和那蛊起了什么作用,内君他……”

    玄衣人好似完全不想听她的解释,却碍于刚才的药那人已经完全喝下去了,不好轻易杀她,只眼光更加森冷了: “到底会不会有损伤!”

    红衣少女吃力的咽了口唾沫,忙答道:“侯爷,蛊虫变异之后,大概不会对身子产生什么伤害,毕竟喂下去的都是解毒之药,不过若是蛊虫一直不解,人会一直沉睡下去,若是他这么躺着时间久了,就会渐渐喂不进去饭食,有可能会被活活饿死,在睡梦中身亡。”

    听到没有损害的话,玄衣人的神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些,握着金匕首的手指却稳稳的一动不动:“那该当如何?”

    “如今之计,让我先想一想。”红衣少女颤抖着将自己的手指藏进袖中,少女娇美的面容在y暗中显得鲜艳欲滴,白皙的面容上还残留着些许惊恐,瞧起来却更加动人心魄,“侯爷请放心,琪雅一定会尽心医治内君,让内君好起来的。”

    锋锐的刀刃慢慢移开,坐在床畔的人回手将刀回鞘,據拍色的眸子深深的望了她一眼。

    “既是如此,便劳烦琪雅姑娘了。”

    第388章 ■前生(一)

    面前的漆黑无边无际,不知从何时起泛开紫色的涟漪,安静伫立在黑暗中的人动了动眼皮,急促的脚步声来了又去,从他身边快速的掠过,就在一截金色的流苏划过身畔时,那双乌玉般的眸子终于缓缓展开,视野从模糊到完全的清晰。

    就在睁开双眼的那一霎,他看见正对着的那面雪白宫墙,目光从深谙的黑夜中划过,落在不远处那熟悉的高台上,也不知多久后方才回过神来,只见深红色的琉璃瓦在暗夜的灯火下,犹如能够流动的血液一般。

    这是哪里?

    方才他不是还在宗人府内,吃下了临来之时自己早就备下的沉眠蛊,让自己陷入沉睡中为后计拖延时间么?

    现下怎么突然醒了过来,又到了这里?

    站在汉白玉石板上的人垂下头来,定定的看了一眼自己展开的手指,又端详了一番自己身上和昏迷之前的打扮一般无二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疑惑。

    按理来说,自己昏过去之后,那人便会带着圣旨,赶在乌雅氏动手之前,立即将他接回慕容氏府内,只要再等一日,他就能安然无恙的醒来了……可眼前这副景象,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

    眼睫稍稍垂下掩去了眸中的惊疑,身着紫衣的人轻吐出一口气,随便选了一个方向,便转身迈步朝着烛火亮光蔓延而来的地方走去,一边走一边细细打量着周围的样子,走了没有几步却骤然停下了脚步。

    不过这个地方……仿佛有些眼熟。

    这个念头刚刚一起,站在拐角处的江洛玉只听见背后一阵脚步声传来,下意识向身畔的y影里一躲,悄然无声的注视着正弯着腰与他擦身而过,身后带着两个小太监手中则端着个托盘的大太监,脚步急促的朝着黑暗中的一条小路走去。

    他注视着三人的身影远去,仅沉吟了片刻,就快步跟在了那三个太监的后面,一路跟着他走向几乎瞧不见灯火的黑暗中。

    不知在这条路上转了几个弯,那三人方才停步在一间小门前,其中一个小太监迅速向前开了那扇破旧的小门,便一个接一个的躬身进去,江洛玉见此也迅速靠近,抬手便想要打晕那最后一个小太监,白皙的手指却在触碰到那脖颈的一瞬,倏忽整个都穿了过去!

    就在手指穿过那人的脖颈时,江洛玉神色一凝,心底跟着重重一沉,好似瞬间猜出了什么事情一般,下意识刚要再度去抓那个小太监,眼角余光却瞧见一个他怎么都难以忘记的身影,从大太监手中端起那碗药后,低头走过一道爬满青苔的垂花门,露出满脸不耐的神色,用那熟悉到听了便不会忘记的声音,尖利的喝道。

    “王妃,您该喝药了。”

    怪不得觉得眼熟。

    在瞧见了那个身影又听到那个死都不会忘记的声音,白皙的手指再度从小太监脖子上穿过时,他已然确认了方才一闪而逝的那个想法,唇角不由露出一个凉薄的笑容。

    此后不必仔细再看,他已然知晓——

    这是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前世的他曾住了多年的,大金冷宫。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忍不住迈开步子,朝着开了一个缝隙门口望去,乌玉般的眸子在昏黄的灯火下紧紧缩起,却更让那张面容显出几分讥诮。

    原来……竟是在梦里么?

    “死双子,你做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我死?”

    “王妃,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哪里是我想要您死,可是贵人想要您死。”

    “江慧?”

    这样熟悉的话语,前世死前他曾将这份耻辱牢牢记在心中,在重生后的每一刻将之化为复仇的烈焰——

    时至今日,他终于走出那个噩梦,却又为何在此时,让他再度回想呢?

    他静默无声的站在屋门前,看着屋内的那一场闹剧上演,目光显得飘忽没有焦点,直到身后传来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他才骤然整个身体一凝,瞬间想到了来者是谁,却不等他回过头来,那个令他无比憎恨,今生早已在大泷冷宫中死去的人,先一步掠过他身边,迈进了那破旧的雕花木门内。

    “你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在陛下眼中,早就一文不值。这样体面的死法,总比有一日被陛下赐死的好,堂兄说呢?”

    他听着这样的对话,却不再去看那张轮廓与他相似,却早已失却如今美丽的面容。

    “当初……只怪我……眼瞎……”

    “……南静隆……江慧……我江洛玉…即使是做了鬼…下辈子……会让你们血债血偿!”

    凄厉的声音划破冷宫中黑暗的天穹,惊得站在他身边的人连连后退,最后扶着身边侍女的手臂,一脸晦气狠毒的转身再度掠过他身边,不一会就消失在了冷宫内,而屋中那本就摇摇晃晃的昏黄灯火,也犹如已然逝去的那条命一样,倏忽熄灭后只剩青烟。

    他沉默着站在黑暗中,等到那些活人一个个走掉,背后的木门被哐当一声关上,月光顺着窗沿一点点爬下来时,才缓缓蹲下身来,看着那早已断绝气息的冰冷躯体,突地忍不住无声的大笑起来,眼底却全是化不开的黑暗。

    就在虚幻的手指慢慢抬起,想要遮住那双死不瞑目的眸子时,只听背后的木门骤然吱呀一声,一个身影随着极轻的脚步声响起,淡淡的血腥气味顿时蔓延来开,让他心中一动站起身来,看向此时立于门前那个穿着几乎遮蔽全身的玄色斗篷的人。

    这一次不等他再做反应,那个身着黑色斗篷,根本看不清面容的人越过他身边,苍白削瘦的手指从玄色的衣袖中伸出,骤然一把抱起了那冰冷的躯体,抚过那双大睁着的乌黑眸子,好似低下身来将脸颊贴在了那早已灰白的发丝上,声音低沉喃喃如私语。

    “对不起……是我的错,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不过,这样也好……以后,你也不必再忍受世间残酷,也永远见不到我这副可怕模样,想必心底就会一直存着当初……”

    那人的声音越说越低,等说到最关键的那一句时,已然模糊的听不清楚,江洛玉微微皱了皱眉,下意识伸出手不想让陌生人触碰自己的躯体,可他一伸手就从那黑色的斗篷上穿过去,顿时提醒了他这一切不过是梦幻,顿时有些怔愣着看着那人抱起自己的躯体,抬步穿过他的手

    臂,就朝着门外走去。

    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不知要被抱到何处,他立时跟着那道黑色身影快步上前,刚走上门前的小路没有几步,一个黑影就从宫墙的缝隙中穿梭到那玄色背影前,低身稟报道。

    “主上,外面有人来了。”

    第5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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