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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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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病吃糖 作者:生为红蓝

    第6节

    他虽然从来没奢求过靳寒能给他同等分量的爱情,可他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豁达,当一厢情愿的纵容被消磨干净的时候,他心里只剩下嫉恨、委屈和不甘心,

    “我不指望你能懂这些,我知道你是受害者,你要兼顾德钦、黎叔还有其他人的安危,我能明白你是和他演戏,我也明白你把我送走是要保护我。这些事情你没有做错,是我自己想不开。”

    季澜永远只会跟自己过不去,他平静的望向靳寒,面上的神情重新回到了往日里那种令人无法拒绝的温和。

    “我想走,我真的想走,我做不到像以前那样对你,再待下去我会疯的,所以…靳先生,你放我走吧,短时间内,我真的不能,也真的不想再看见你。”

    季澜租得公寓在近郊,离市中心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标准的单身公寓,价格中等,虽然住房面积小,但是家具和电器一应俱全,可以直接拎包入住,他那点为数不多的存款可以勉强支撑小半年的租金。

    入住的前两天算是兵荒马乱,刚病愈的靳球球不适应陌生的地方,季澜一边照顾它一边收拾住处,上了年头的公寓隔音不太好,左邻右舍又不是什么安静的主儿,所以靳球球一连几天都有非常严重的应激反应。

    季澜本来都动了将它送回去的念头,公寓里确实狭小拥挤,毕竟猫和人不一样,靳球球生在杜戚的山庄里,打小就是自由自在野大的,由奢入俭这件事情对它而言或许是真的太难了,

    好在第三天的时候,靳球球的玩具和猫爬架总算是被送过来了,只是送货上门的不是快递员而是陈焕,季澜一手兜着不肯吃饭的靳球球一手给陈焕开门,不用刻意探头去看就能猜到靳寒肯定是正藏在楼梯的拐角处。

    陈焕的手脚很利落,为了方便运输而拆卸的猫爬架转眼就就在屋里重新组装了起来,季澜客客气气道谢之后又按照正常的运费掏了钱。

    刻意划分清楚界线的季澜带着一种陌生的冰冷,陈焕只能无可奈何的把钱揣进兜里,然后又在临出门前厚着脸皮跟季澜要了瓶矿泉水。

    平心而论,陈焕是理解不了这些事情的,他在二十五岁那年金盆洗手,和自己暗恋多年的邻家女孩生了孩子,爱情于他而言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兴高采烈的伸手去接,可惜却并没有拥有太久。

    他女儿在出生后不久就频频生病,反复几年之后,大夫确诊孩子是先天性的缺陷,高额的治疗费压垮了他的家庭,他没有学历也没有手艺,道上混出来的功夫毫无用处,他怕重c,ao旧业会牵连妻女,所以只能当个早出晚归的出租车司机。

    可即便他不要命的去跑出租赚钱,也无法支撑女儿的医疗费用,心疼女儿的妻子开始喋喋不休的抱怨他没有本事,于是情投意合的婚姻变成了被柴米油盐拖垮的围城。

    后来他们大吵了一次,深夜里夺门而出的妻子被醉酒的富家子弟开车碾过,重伤不治,他恍惚又迷茫的站在柏油马路的道边,直至妻子的血晕shi了他的鞋面他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肇事方位高权重,申诉的程序被一拖再拖,他等了三个月都没有等来半点回复,最终只能几近癫狂的提着刀去寻仇。

    混不吝的富二代吊儿郎当的差使保镖把他赶走,他当年还混江湖的时候是出了名的不要命,高大健硕的保镖在他眼里形同杂鱼,不过短短片刻,富二代那辆通体火红的跑车就被血jian得愈发鲜艳。

    可就在他把刀架在仇人脖子上的时候,他裤兜里的手机响了,电话那头,刚刚挺过一次透析的陈囡囡正轻声问着爸爸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是在这件事情之后投奔的靳寒,靳寒既替他摆平了砍人的事情,也帮他女儿联系到了更好的医疗资源,于是他开始死心塌地的帮靳寒开车做事,他性情比黎叔和杜戚老实多了,季澜对靳寒的那点心思他是在这两个人的提点下才看出来的

    陈焕算是个非常传统的中国男人,接受不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新潮思想,他不能理解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但他一直觉得季澜是个很好的孩子。

    陈焕给靳寒开车,季澜每次都会里里外外的检查车辆,大到后备箱里的东西,小到仪表盘上的指示灯,他们相熟之后,季澜每年还会托人帮他订一束品相很好价格很贵的高档鲜花,让他在去祭拜妻子的时候带上。

    他和季澜接触的次数越多就越觉得季澜是个细致体贴的老实孩子,说实话,假如季澜没对靳寒有想法,他还真想撮合季澜和自己闺女。

    陈焕是实打实的过来人,爱情在他眼里早就褪了色,他无法理解靳寒为什么会和季澜拖那么多年,也想不明白靳寒为什么非要把一个原本简简单单的恋爱谈成这样。

    他有很多次都想开口提点靳寒两句,生死是上天c,ao纵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他很想告诉这俩作了十年的年轻人赶紧趁着两个人都活蹦乱跳的时候珍惜彼此,他无数次的后悔和妻子争吵,倘若能够预知未来,他真的宁愿被妻子戳着脊梁骨骂上一辈子。

    陈焕拿完矿泉水之后就被季澜请出了门,他扒拉着门框一边局促尴尬的清着嗓子,一边指望着楼梯口的靳寒能开窍,可惜谁都没能理解他的苦心,季澜抓过门把手干脆利落的关门落锁,靳寒则一直佝偻着身子躲在楼梯口的杂物后面,自始至终都没有挪动半步。

    陈焕只能无可奈何的下楼离开,路过靳寒身边的时候他把拧开瓶盖的水递到靳寒眼前,连哄带骗的诓着靳寒喝了两口水。

    黎叔未归,杜戚跑路,公司的事情堆积如山,褚熙的事情也还没有最终的处置办法,他劳心劳力的跟着靳寒鞍前马后,眼见着靳寒面色憔悴的渐渐脱相,虽然他真的不想搅合这摊子破事,但他实在是担心自己的大老板猝死街头。

    季澜离开靳宅后的一周里,陈焕简直在靳寒身边待得焦头烂额,照理说他照顾过生病的女儿,还算有点经验,可靳寒这种人远比他女儿难伺候多了,至少他女儿不会抄枪对着他,更不会用一梭子子弹把他身体的轮廓拓在墙面上。

    靳寒几乎就没出过书房,陈焕既怕自己被走火的子弹打死,也怕靳寒在他眼前饿死,所以他只能费尽心力的照着烹饪教程煮饭做菜,每到饭点都战战兢兢的端着碗碟送进去,可就算他在做饭这件事情上天赋异禀突飞猛进,靳寒也根本不会买账。

    黎叔回来那天,刚一进门就看见陈焕趴在餐桌上跟陈囡囡视频通话,好好一个铁骨铮铮身手超群的大男人,硬是抱着手机和自己闺女连哭带嚎的抱怨自己学龄前的大老板有多难伺候。

    德钦伤情不致命,但伤在肩胛和膝盖这种不好恢复的地方,靳寒托人给他联系了康复休养的地方,他一时半会没法回国。

    黎叔的心态还好,他比靳寒这一辈经历的事情多,年轻的时候也做过掌握大局的人,靳寒差使德钦去办事也好,德钦为了靳寒的事情落入敌手也罢,他能理解其中原委,而且德钦也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无论去做什么都肯定自己的意愿,所以他不会把德钦的伤情迁怒于别人。

    门廊处那双属于季澜的拖鞋已经落灰了,黎叔走过去拍了拍陈焕的肩膀,陈焕立刻跟见了救星似的放下手机跟他絮絮叨叨的讲着这一周以来发生的破事,末了还苦哈哈的皱着一张脸问他到底是怎么把靳寒惯成这种德行的。

    “……这可真不是我惯的,你是见得少了,他那个德行,全是季澜惯出来的。”

    熬过十几个小时舟车劳顿的老男人扬着眉毛优哉游哉的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黎叔远没有陈焕那么坐立难安,事实上,他立刻摸出手机和远在异国他乡的德钦分享了这个小八卦,甚至还大大方方的和屏幕那头的德钦一起给季澜鼓了鼓掌,

    第23章

    黎叔的本名叫黎殊,他祖籍广东,出生在南方一个偏僻村子里,他家境不好,父母没上过学,起不来什么有文化的名字,夫妻俩搜刮尽肚子那点少得可怜的墨水,最终给他起了这个名字,希望他以后能有出息,做个特殊的、和普通人不同的人。

    黎叔始终觉得自己大半辈子都是幸运的,从最开始,上天就慷慨的赋予了他男性的性别,这使得他能在落后贫穷的山村里平安长大。

    穷乡僻壤的地方只能靠山吃山,他从小就跟着父母出入山林,山里的物产不多,想要搜刮足够的东西拿去镇上卖就需要起早贪黑的辛勤忙碌,他父母是本分老实的人,一直闷头种地进山,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总归还是能够勉强度日。

    几年后周围的村镇渐渐发展兴盛,镇上开了略有规模的工厂,他父母就和其他村里的大人一样勤勤恳恳的到了工厂的流水线干活。

    起初的时候一切都是很好的,稳定的薪金让他们一家三口过上了温饱的日子,他还记得父亲信誓旦旦的搓着他脸告诉他明年就可以去隔壁镇上的小学上学了。

    然而和现代工业一起进驻村镇的还有别的东西,比如灯光刺眼炫目的歌舞厅、媚俗情色的陪酒女郎和成分低劣粗制滥造的药丸。

    没见过天空的青蛙在蹦出井口的时候都会疯狂的渴望着更远更广的风景,他的父亲也不例外,

    豺狼为青蛙下了一个巨大的圈套,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就这样在舞厅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那会还太小了,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知道在某个清晨,他的父亲背上行李和其他几个工人一起跟着一个城里来的老板上了面包车,他睡眼惺忪的揪着母亲的衣角挥手告别,那时他并不知道这会是他最后一次看见父亲。

    后来每隔几个月,村里都会有人跟着老板走,落后的山村消息闭塞,大家只知道走了的人每个月都会寄回来不少的钱,随着钱一起来的还有保平安的信件,那是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所以谁也没有生出疑惑。

    直到两年后,周围几个村里的青壮们陆陆续续的走光了,镇上的工厂在一夜之间清空了所有人手,信、钱、城里的老板和跟着老板走了的人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城里来了成群结队的警车调查,警方说工厂是涉毒的,小部分正规化工产品的背后,大部分的流水线都是在为原料去杂提纯服务的,而那些所谓的城里来的老板们,也都是涉毒集团的一员。

    他那年十二岁,警方在村里待了小半个月搜集材料,他和一群泥猴一样的毛孩子一起蹲在土路边上懵懵懂懂的看着,他还是什么都不懂,但他能模糊的感知到,他的父亲和其他人的父亲、叔叔、伯伯们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半个月的调查之后,这件事情就变成了死寂的潭水,那个年代边境附近的毒品交易猖狂到了极点,实力足够的团伙完全可以在偏远的地区只手遮天,所以在最后一辆警车驶离山村之后,山外就再也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等到十几年后,他在路边捡到半身血的德钦,他抱着这个半大的孩子找人帮忙,当c,ao刀的赤脚大夫从德钦肚子里取出来一个沉甸甸的装满白粉的包裹的时候,他才恍若顿悟,他父亲当年兴许也是落得了这个下场。

    警车离开之后,山里的生活回归了平静,他父亲用命换回来的钱没有支撑他们母子太久,他母亲很快生了病,高额的医药费足以令他们孤儿寡母捉襟见肘。

    他用木板车托着母亲去城里求医,而那些不算亲也不算远的亲戚们却纷纷出现在他母亲的病房里,并且接二连三的劝阻着他母亲求生的念头。

    贪婪的穷人是最可怕的,与金钱相比,人命和血缘根本不值得一提,那段日子y雨连绵,他一直把装钱的小包裹和一柄生锈的小刀一起藏在胸口,生怕亲戚们抢走他母亲的救命钱。

    他母亲住院的时候,他在医院里帮忙打零工,洗被单、擦地板、甚至帮护士去给重病卧床的患者擦身换衣服,他曾经还亲手替死去的病人换上寿衣,因为死者那个不愿意亲自动手的儿子给了他钱。

    他愿意拼尽一切去换母亲的命,他也着实这样去做了,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他的母亲在一个深夜跳楼自杀,他那天做了太多的杂活,晚上蜷在医院的陪护床上睡得很死,直到母亲坠楼的声响传来,他才从梦中惊醒。

    那天凌晨,在太平间的门口,一直劝他母亲放弃治疗的亲戚红着眼圈伸手搂过他,信誓旦旦的承诺着以后一定会将他当成亲儿子来照顾,他闻着女人身上劣质的香水气味,平静又疯狂的摸出了藏在胸口的刀。

    黎殊在十四岁零一天的时候进了少管所,他捅伤的女人最终死于破伤风,他在少管所里走上了和父亲相仿的路,唯一不同的是他跟得那伙人不碰毒品。

    他年少时赶上了黑三角最猖獗的时候,他跟着小队人马浑水摸鱼,今天偷渡两个人,明天夹带两根木材,相比其他人,他们一直算是一群没出息的异类,从不杀人掠货,也从不碰军火和白粉。

    他二十岁那年,小团伙的头目和一部分老家伙都赚够了养老钱,成群结伴的跑去曼谷找了个偏僻的地角安稳过日子,他则一边调查着父亲当年的事情一边接手了剩余的人马。

    他在刀口舔血的地方靠着小打小闹的生意站稳脚跟,为人处世愈发的ji,ng明老练,也曾有人想要吞并他这一队人马,但无论对方来头多大都只能铩羽而归。

    随后的几年里他名字里那个殊也就渐渐变了意思,尽管他才二十出头,看着既不显老也不凶神恶煞,但凡是跟他打过交道的人,总会自低一辈恭恭敬敬的喊他一声黎叔。

    倒卖木材玉石和倒卖军火白粉其实没有太多的区别,无论哪一行都是违法乱纪的营生,无论哪一行都得夹着尾巴去躲那些巡逻的军队和边防武警,所以黎叔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哪怕他总是随手捡起倒在路边的熊孩子喂两颗糖。

    靳寒和德钦都是他捡得,靳寒是他捡得第一个倒霉孩子,德钦是第二个,在靳寒和德钦之间,他还捡过一个倒在路边的陌生男人,深褐色皮肤的男人半身血污的倒在矮木丛里,失焦涣散的两颗眼睛绿像是上好的猫眼石。

    男人叫洛萨,是个拉丁裔,另一只走私商队中的新人,刚入行不久,什么经验都没有,所以才被商队里想要独吞货款的老家伙们暗算了。

    黎叔那会还不满三十岁,公事上再老练稳重,私事上也会被爱情冲昏头脑,他收留了洛萨,并且头晕目眩的栽了进去。

    密林间据点中的小树屋,他拥着来自异国他乡的男人抵死缠绵,南美男人天性中的热情将他焚烧殆尽,他吻着男人带着热汗的鬓角,一贯苍白的身躯上沾染着从未有过的情潮。

    可惜这处会吃人的地方从没有太多的真话,他们热情如火的纠缠了将近半年,玩够了的洛萨要回去继续经营家业,他来自一个势力极大的家族,东南亚一直是诸方眼中的一块肥r_ou_,洛萨此行就为了给家族拓开货道来踩点的。

    高大的异国男人抓着直升机的软梯冲他伸出手,他知道自己只要迈步出去就能离开这处浑水去过无忧无虑的日子,洛萨的心并不是假的,他们是真的相爱,也是真的可以修成正果。

    就连一贯不愿意跟人接触的靳寒都用手中正在拆卸保养的枪管捅了捅他的膝弯,可他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

    洛萨说他五十步笑百步,也和他承诺过绝对不会逼他涉足贩毒的家业,但那是他心里的一条线,他这一辈子都不会跨过去。

    洛萨走后靳寒也拉了一队人手出去单干,一来是不愿意跟他抢生意,二来也是想要自己历练,黎叔因此清闲了一段时间,他甚至放下手头的生意去倒卖了大半年的芒果干和榴莲糖,等到把心里积郁的闷气发泄光了,他才在一众手下被饿死之前重c,ao旧业。

    洛萨只身离开后的第三年,他在路边捡到了就剩一口气的德钦,身形上看起来已经成年的德钦其实比靳寒还小四岁,偶尔会回到据点里跟他见一面的靳寒和德钦一见面就打,两个年轻气盛的毛孩子都是见着糖不要命的主儿,他起先还c,ao心拉架,后来就管都懒得管了。

    德钦和靳寒不一样,靳寒把仇恨藏在心底,要得是殚ji,ng竭虑后的一朝雪耻,而德钦却一直都管不住的自己的情绪,德钦所怨恨的人太多了,军方、反政府武装、毒贩、人贩子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他不恨的。

    黎叔一直格外偏袒德钦,甚至偏袒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德钦惹过天大的乱子,半大的少年人仅凭一腔愤恨徒手杀了霸占一方的毒枭,间接打破了整个地区势力制衡的局面,可就是在这种境地下,他也没有把德钦交给那些寻仇的人。

    商队的人不愿意跟着他们铤而走险,于是跟随他十多年的商队反水了,他只能带着德钦投奔了已经小有气候的靳寒。

    此时的靳寒已经在边境待了将近十年,既摸清了褚家垮台的前因后果,也弄清了所有的事实,最后还顺手查到了当年在山村里开设厂房的那伙人。

    靳寒离开边境前干得最后一票是帮黎叔报仇,十年的时间没有让他再次无条件的相信上一个人,但至少黎叔和德钦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

    大仇得报之后的感觉其实没有什么喜出望外,沉寂多年的旧事已经不能在心里激起了更多涟漪了,黎叔异常平静的结果了那伙人的性命,他握着手里细窄的匕首,即使被温热腥甜的血水jian了一脸,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复仇这件事情永远不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失败了是不甘心,成功了也是不甘心,已经死去的人不会活过来,已经失去的生活也不可能恢复原样。

    所以黎叔才会在靳寒临行前的那个晚上决定和靳寒一起回到正常的世界,他厌倦了边境暗无天日的生活,也突然对靳寒充满了担忧。

    他看着靳寒从一个y鹜寡言的少年长成一个看起来愈发有病的成年男人,他知道靳寒心里揣着的也是复仇两个字,他带不走仇深似海的德钦,但他总要试一试能不能把靳寒从深渊里拉上来,就算是拉不上来,他也至少能往靳寒脚下多垫两床被子。

    他和靳寒离开边境的那一天,德钦和靳寒打了有史以来最凶的一场仗,德钦像个丢个家的弃犬一样发疯似的捶打着靳寒,但又在他心软下车的时候亲手把他送回了车上。

    离开边境那片不太平的地脚需要先走土路再转河道,他和靳寒在山林里穿梭了多久,德钦就在边上跟着跑了多久,直至船顺着顺水的河道越开越快,德钦才在齐腰深的水里停下了追逐的步伐。

    他们三个都不是好人,但也不能算是坏人,上天不给他们做正常人的机会,他们最多只能守住心里方寸大的地方,靠着仅存的良知少做一点坏事。

    黎叔最庆幸的一件事是靳寒没有在这条极端的路上走到底,他跟着靳寒回到内地发展,靳寒走得每一步都是稳稳当当的,既没有急功近利也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

    事实上,靳寒甚至一直在法律的规范内蚕食着那些曾经和褚家同流的势力,吞并公司也好,抢夺资源也好,靳寒整垮那些人的手段,始终没有过火。

    在他看来,靳寒回到内地的十年,唯一的过错就是和季澜的感情,是他建议靳寒去找一个出身干净的心腹养在身边,他曾希望能以这种方式来化解靳寒孤僻乖戾的性情,然而事与愿违的是看上去甜甜软软的季澜不是个会撒娇打滚的小妖ji,ng,而是个愿意无条件迁就照顾比自己还大十岁的靳寒的老实孩子。

    黎叔原本是想拖两天再去探望季澜,他已经不再年轻了,德钦在国外出事吓得他几天几夜睡不好觉,结果他出国摆平这档子事的时候才发现德钦居然好死不死的栽在了洛萨的手里。

    靳寒那个青梅竹马的小白莲所搞上的正是洛萨的侄子,洛萨隐退后将家族的营生交给了这个还算出息的小辈,但却没想到这个侄子居然会被勾得五迷三道,甚至搭进命去。

    所以早已隐退的拉丁男人只能叼着雪茄出面替乌烟瘴气的小辈们清理门户,和年轻时一样英俊洛萨只是在眼角处多了几道细细的纹理,他眯起一双祖母绿的眼眸将多年不见的老情人上下打量一通,一贯凌厉的眼底罕见的多了些许柔情。

    历经风雨的老男人们可以一别两宽,但一贯独占欲爆棚的德钦却不可能心平气和,褚熙被擒后已经风平浪静的场合再次开始暗流涌动,着急回国的靳寒打劫了洛萨的转机,洛萨一心要和自己的老情人许久,所以也就随着他去了。

    之后的那几日简直是ji飞狗跳,德钦手术后麻药劲还没过就要踉踉跄跄的下床找洛萨决一死战,黎叔只能一边哭笑不得的陪着小男友养伤,一边和反复邀请他出去约会叙旧的洛萨划清界线。

    他这次是想回国偷两日空闲,结果还得马不停蹄的帮着快抑郁而终的靳寒去处理情感问题,在敲响季澜的家门之前,他还想着假如季澜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他就立刻把这个没出息的老实孩子直接打包送出国。

    好在结果是令人欣慰的,季澜抱着靳球球给他开门的,不仅没有半死不活的伤感模样,而且还带着几分有棱有角的疏离,就好像是一股脑的把十年的骨气全都找回来了一样。

    “等会——别急着关门。”

    折腾那么多天,总算是遇见了一件神清气爽的好事情,黎叔因此扬眉露出了一点温和的笑意,伸出一条腿挡住窄窄的门缝,又把手里拎着的几个塑料袋提到身前晃了晃。

    “我不来给他当说客,也不劝你,就来做顿饭,你亏点没事,球球不行,吃了那么多天粮,该吃两顿猫饭了。”

    第24章

    季澜和黎叔亲近归亲近,可黎叔毕竟是靳寒的人,季澜绷紧嘴角腾出一只手去挡门和黎叔较劲,而一直窝在他怀里靳球球却早就蹦去地上,十分没有革命立场的扑上了黎叔的裤脚。

    “我只做饭,保证不替他说话,你放心,我要是替他说一句好话,德钦就是小太监。”

    黎叔倚着门框晃了晃手指,上了年纪的老男人眯起眼睛的时候仍有一股子风韵犹存的味道,他噙笑歪头冲着季澜一摊手,脸上写满了诚意。

    “东西全是我自己买的,跟靳寒那个小王八蛋没有关系。我弄了点不错的辣椒,一会给球球做完猫饭,我给你做油泼面。”

    “…”

    短暂的沉默过后,季澜蹲下身来把正往黎叔手中袋子上扑的靳球球抓回了屋里,又别别扭扭的把放在一边的拖鞋扔去了门口。

    靳球球的猫粮是从宅子里直接带过来的,没吃完的生骨r_ou_和罐头勉强坚持了一段时间,但日子稍微一长,被黎叔养叼的靳球球就开始不好好吃饭了。

    季澜努力将他放黎叔进门的原因归结为关心靳球球,但事实上,他和靳球球一样,被黎叔常年养叼的胃口显然不能满足于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

    季澜的厨艺不好,家里以前一直是黎叔管伙食,他最多帮忙洗个菜刷个碗,真要论起煎炒烹炸的功夫他可能连靳寒都比不上。

    他选得公寓在近郊,周围没有什么大型商场,也没有几家像模像样的饭馆,他靠挂面和菜市场里买回来的咸菜过到现在,前几天倒是试过煎两条鱼吃,但他控制不好油温和火力,最后还把房东留下的炒锅给搭了进去。

    靳球球远比自己的主人实诚得多,它一路尾随者黎叔钻进小厨房,两条前爪搭上黎叔的脚踝轻车熟路踩了两下,圆溜溜的瞳仁在日光的照s,he下变成一条细线,黎叔拿起厨房角落里那个黑乎乎的炒锅冲它扬了扬眉,靳球球立马将毛绒绒放尾巴甩向季澜所在的方向,显然是眼皮都不眨的就把季澜给卖了。

    猫这种生物永远令人难以捉摸,明明前两天还焦虑过重的时刻赖在季澜怀里一步都不肯挪,现在就能为了一顿猫饭而把主人卖得干干净净,季澜红着耳尖弯腰伸手去把它捞回自己怀里,搂在猫肚子上的那只手还恼羞成怒的捏了捏那两颗正在发育的猫铃铛。

    好在黎叔没让他难堪太久,他刚把哼哼唧唧的靳球球抱出厨房,黎叔就体贴的关上了厨房的拉门,顺带着还递了两根鳕蟹腿出来让他磨牙解馋。

    季澜小时候刚进家门的时候总觉得黎叔就是动画片里的哆唻a梦,从做功课用的笔和修正带到出门时穿得衣服鞋子,黎叔那什么都有。

    最开始的时候靳寒还没有开始用他,他整天待在空荡荡的宅子里除了努力学习之外没有别的事情,他欠下的功课太多了,别说是商业相关的经济知识,就是正常九年义务教育里该学的东西他都没学明白。

    那段时间靳寒正忙着事业起步,一周四天早出晚归,其余三天则在公司加班加到彻夜不归,季澜几乎看不见他,所以最初的那段时间,他都是和黎叔相处着过的。

    季澜一开始和黎叔并不算亲近,他谨小慎微惯了,总是和黎叔规规矩矩的说话聊天,黎叔偶尔想和他多聊几句他就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

    他和黎叔关系的转变在他快十六岁那年,靳寒有一天晚上应酬完回家,醉得半梦半醒,他扶着靳寒上楼休息,靳寒神志不清的挂在他身上,成年男人的重量几乎把他压垮,灼热的呼吸撩得他颈间皮r_ou_一片潮红。

    那天晚上季澜鬼迷心窍,他离开的时候顺走了靳寒的上衣,他面红耳赤的抱着靳寒的衣服往自己的房间走,生涩懵懂的情愫泛滥成灾,他原本只是想偷偷抱一晚上就还回去的,可他兴奋的晕头转向,快走到一楼的时候,衣服被墙上的画框勾住了一角,他稀里糊涂的伸手一扯,昂贵却不结实的布料立刻应声裂开。

    他立刻被吓得魂不附体,生怕因此被给赶出家门,最后直接傻呵呵的在楼梯口跪坐了一整夜,连哭都不敢出声。

    直到第二天黎叔来做早饭的时候才发现他昏睡在楼梯口,黎叔没有追问他原委,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让他回屋好好休息不用担心。

    后来黎叔把这件事情挡下了,靳寒起来找衣服的时候,黎叔开口就说是自己把衣服洗坏了,一会出去买一件新的来赔。

    靳寒沉默了一小会没再说什么,季澜捧着粥碗小口小口的喝粥吃饭,两个眼圈红得像兔子一样,他刚把目光移到季澜身上的时候就看见半大的少年人立刻哆嗦了好几下,他面无表情的又盯着季澜看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追究。

    自那以后季澜就和黎叔亲近多了,他开始把黎叔当成真正的亲人,黎叔照顾着他的全部生活,这个习惯一直发展到他后来开始跟着靳寒上班做正事的时候。

    他开始上班之后,每天早上出门前,黎叔都会给他带一份吃的,有时候是沙拉,有时候面包,有时候是两块牛r_ou_干,为得就是让他在忙得来不及吃饭的时候垫垫肚子。

    黎叔做得饭和外面饭馆里的不同,季澜说不清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往矫情一点的方向说,可能是黎叔的手艺更有家里的味道。

    给靳球球的猫饭放在小食盆里,鱼r_ou_、虾r_ou_、ji胸r_ou_混在一起,切碎的西兰花星星点点的掺在里面,边上还有一小坨营养膏,靳球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拱进了比自己脸都大的食盆里吃得天昏地暗,橘黄色的小脸上转眼就蹭花了一半。

    季澜毫无鄙夷靳球球没有吃相的资格,因为他比靳球球好不到哪去。

    黎叔变戏法似得端了一碗红艳艳的油泼面给他,辛辣的浇头香气扑鼻,一指宽的面韧劲十足,上头还加了一撮去油解辣的豆芽,正是恰到好处的火候,既断了生也没有焯老。

    季澜皱了皱鼻尖拿起筷子,勉强端住了心不甘情不愿的架子,他夹了两根面送到嘴边细嚼慢咽,黎叔叼着电子烟的烟嘴往他手边的水杯里扔了两片新鲜的柠檬。

    绿油油的小柠檬是西南特产,混上蔗糖一起放进温热的白开水里泡开正是最解腻的东西。

    “我一朋友是跑船的,海上走黑货,干他们那行,长年累月的在海上飘着,碰不着地心里不踏实,再加上要靠天吃饭,所以就特别迷信。二十年前,我去找他办事,刚巧在码头上碰见 了当时的靳寒,他不敢见死不救,我俩就顺手把这孩子给捡了。”

    黎叔抽得电子烟是茶香味的烟油,他的烟瘾不算大,但是前段时间的事情闹得他神经紧绷,陪德钦手术那两天,他焦虑得实在扛不住,洛萨就给他推荐了时下国外流行的电子烟,这玩意抽出来的不是二手烟雾而是水蒸气,而且焦油含量也比正常的香烟少一些。

    “我不替他求情,我就给你讲清楚他过去的事,你吃你的面,不爱听也行,我这就带着面走。”黎叔抬手怼上季澜白净的额头,紧接着又用枪茧淡化的指尖使劲揉开了季澜紧蹙的眉头。

    这句不轻不重的威胁显然是管用的,季澜虽说还是一副抵触警觉的刺猬模样,但好在是低头恶狠狠的吃了一大口面,没有捂着耳朵跑路。

    “我俩那天去码头的库房提货,靳寒被关在那个小库房里,身上挨了十几刀,好在捅他那个人ji,ng神不太正常,他反抗了两下,护住了要害,送到医院的时候还能撑住。”

    黎叔拿过筷子用力搅了搅季澜手边的柠檬水,杯子里的漩涡周而复始的旋转着,就像他们几个所陷入的无法挣脱的命运一样。

    “我多管闲事,顺手帮他查了点事情,他爸当年给褚家办事,为人处世脑子轴脾气冲,用现在的话讲,估计是有点躁狂症的意思。褚家一手遮天,他爸满腔热血做了个挡箭牌,死了以后,褚家明面上是体恤人情,照顾靳寒娘俩,但事实上,是怕他妈手里留存着什么对褚家不利的证据。”

    “靳寒他妈妈心细,手上确实有点小证据,但是这女人后来疯了,不知道是被弄疯的还是积郁成疾,总之靳寒一直是褚家养着,他什么都不知道,和他爸一样,忠心耿耿的给褚家小少爷当替死鬼。”

    黎叔呼出一大团缥缈的水雾,狼吞虎咽完的靳球球好奇的支楞起耳朵歪着脑袋盯着他看,黎叔弯腰将猫抱到自己膝上 了两下,再开口时神色里少了点带着怜悯所致的怆然。

    “褚家倒台的时候,和褚家合作过的道上人要绑褚熙做筹码,讨回自己的钱,靳寒傻愣愣的冒充褚熙,满心以为褚家会来救他,但是褚熙早被人送出国了,褚家忙着转移财产保全东山再起的希望,谁也没去管他。他妈倒是疯疯癫癫的逃出来找他了,可惜没走多远,就让路上的车给撞死了。”

    黎叔说到这的时候,季澜已经把面吃得差不多了,他搂着靳球球起身去厨房又端了一碗蒸水蛋出来,平滑柔嫩的水蛋里藏着原本给球球买的基围虾和鳕蟹r_ou_,他往季澜手里塞了个勺子,然后又气定神闲的坐回桌边继续开口。

    “靳寒身上的毛病就是这么留下来的,兴许是他爸妈给了他一点犯病的基因,再加上他这些经历,他在我这的前几年,简直就是颗雷,我几个兄弟看他年岁小想稍微照顾他一点,他也不领情,不吃别人东西,不让别人碰都算好的,他一犯浑就跟个疯狗一样。”

    黎叔边说边挽起袖口,他小臂上有一圈浅色的伤疤,看上去像是被人咬的,“这一口咬得见骨头,我半夜出去溜一圈,路过他帐篷顺手想给他盖个被子,结果他连咬带掰,直接把我手腕折了。”

    “狂犬病的狼崽子,我们都那么叫他,他大一点之后出去扯旗单干,除了我之外,也就是德钦跟他不打不相识,你别看德钦底子比他好,但靳寒真拼命的时候,德钦不下死手治不了他。”

    “他自己知道自己不正常,虽然没有明讲过,可是长了眼的都看出来他自己其实不想保持这种状态。我偶尔会管他,不让他搞太过激的事情,报仇这种东西,远没有那么爽快,哪怕成功了也改变不了过去,我知道这种滋味,也混累了,所以他打算回内地的时候我就跟着他一起回来了。”

    季澜吃水蛋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干脆不吃了,而是在用勺子把那碗原本就软乎乎的东西彻底搅成浆糊。

    黎叔放下靳球球挪开凳子起身,从门口的塑料袋里拿出一个崭新的面案,然后又回厨房把醒好的面团和一小盆r_ou_馅拿出来统统摆上了餐桌才继续平静的开口叙述。

    “刚回来那会,褚家其实已经被整治干净了,除了一个出国的褚熙之外,其他的大鱼全都死的死判的判,他没有寻仇发泄的对象,能料理的只是一些小杂鱼。我怕他头脑发热真把自己逼疯了,就建议他好生培养自己的势力,说不准以后能有机会跟更上层的人去解决恩仇。至于接你进家,也是我跟他提的,我跟他说,要个干干净净的年轻人,日后养成靠得住的心腹,。”

    黎叔拿了根筷子拨馅,他打算给季澜包点馄饨备着,他看着季澜长大成人,自然知道季澜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厨艺,他知道季澜这会短时间内不会回去,所以他怕季澜自己把自己饿死。

    “你俩处境相似,褚家养他,他养你,你没背叛他,除了小时候偷衣服那次之外也没搞过什么小动作。忠诚、体贴、人还好看,说实话,我几年前就觉得你俩该成了,后来他一直犯轴我也管不了他,德钦都和我说要把他脑袋撬开看看。”

    “这次德钦处境危险,事情急,他来不及跟你细讲,出于对你的保护而言,他做得事情在理,但是我和你想的一样,他既然要死撑着不说,你也没必要忍,你对他仁至义尽,他所有的痛苦和y影,都不是你给他的,你没必要给他当垃圾桶。”

    黎叔是个骨头很硬的人,在他生命里,他从来没有把爱情放在首位,他一直替季澜不平,他固然同情也理解靳寒的经历,但他和靳寒相差无几,他从未以此为由去对德钦索求什么特殊的关照。

    “你该做的都做了,他自己走不出来,是他自己的事情,他想不开也好,犯病也好,让他自己去折腾,有病的人既然惯不好,那就只能对他狠一点了。”

    季澜倏地撇下了手里的勺子,勺柄碰上碗壁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抬头狠狠瞪了絮絮叨叨的黎叔,语重心长的老男人手上动作未停,目光相接的时候,黎叔还伸过满是面粉的手掐了掐他的脸。

    “我说的是实话,靳寒他可怜,但是你更可怜,你就算跟江家那个小少爷跑了都行,好歹人家一直真心实意对你好,靳寒是在你出事之后才开窍的,而且没开窍两天,就又变成以前那个欠揍样了,所以,他不配,至少他现在这个样子,不配。”

    黎叔在季澜这一共絮絮叨叨的待了小半天,最后给季澜留下了一冰箱吃的,包括几十个r_ou_馅小馄饨、一盆炸过之后又浸到调味汁里面的酥鱼、半只鳕蟹、一袋牛r_ou_干、一盒三文鱼松和一小坛现腌的嫩黄瓜。

    季澜抱着靳球球送他出门,结果靳球球勾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后来还是季澜捏住靳球球的后颈r_ou_把它硬拎了回来。

    黎叔走后,季澜一直在客厅待着,午后的阳光刺目,他捂着自己的眼睛在沙发上蜷缩了很久,乱糟糟的脑海里全是年幼的满身是血的靳寒。

    又半小时后,与季澜相隔十一个时区的南美海岛,德钦在半梦半醒之间摸到了床边响个不停的手机,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划过屏幕接了电话,结果一头雾水的被电话那头的季澜一连骂了十几声小太监。

    第25章

    季澜心里大概也是住着一个小恶魔的,黎叔跟他说过的话让他闷闷不乐了好几天,他不愿意独自窝在小公寓里伤感发愁,于是就一不做二不休的给德钦发了邮件。

    他在邮件里声情并茂的编造了一番,并且温馨无愧的把小太监这个说法的来历扣在了黎叔的头上,他还给德钦详细解释了一下这个说法的主要含义是旨在嘲讽男性功能不过关且低于广大男同胞的平均线。

    德钦和黎叔那头ji飞狗跳了,季澜才稍稍好过了一点,他就像一个顽劣不讲理的孩童,幼稚的抱着一种我过得不好你们也别想过好的心态。

    黎叔对此倒是没有什么表示,他毫无愧疚之情的把冰箱里的食物打扫一空,一周之后,当他再次为下厨这件事情发愁的时候,黎叔又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了他的公寓门口,只不过黎叔这次把季涩涩这只猫也一并给带来了。

    靳球球和季涩涩都是在杜戚的山庄里出生的,所以它俩都能适应和同类一起生活,补全了疫苗的季涩涩初来乍到,靳球球隔着猫笼子跟它小眼瞪大眼的对视了一番。

    论年龄,靳球球还要比季涩涩大一点,但缅因猫天生的血统优势在那摆着,身为哥哥的靳球球比季涩涩小了不止两圈,兴许是靳球球身上全是属于季澜的气味,季涩涩对它并没有什么敌意,半小时后,季澜试探着打开了笼子门,两只猫立刻一见如故,极为熟络的抱着彼此翻滚到了一起互相舔毛。

    一灰一橘两只猫在家里上蹿下跳玩得开心,季澜趴在桌子上头也不抬的写着便签,他这一周的睡眠都不太好,一闭上眼就是少年时历经劫难的靳寒,他没见过靳寒年少时的样子,但他却能清晰的想象出来那种遍体鳞伤的景象。

    睡眠不足的后果自然是思维滞缓混乱,他现在需要c,ao心的还不止靳球球一只猫,季澜选了最笨的一种办法,他把所有要做的事情全都写成便签贴在墙上,虽然看上去凄惨艰辛了一点,但这是最负责可靠的一种方式。

    黎叔照例给他留下了足够的口粮,他们依旧没有交谈太多,黎叔只是在临走前多说了两句嘴,告诉他电视上报道的新闻是真的,靳寒的确已经将褚熙和其他牵扯这件事情的人完完整整的移交给了国际刑警。

    似乎所有事情都是有一个时限的,就像前几天看到新闻时那样,季澜对这件事情已经没有那么多的在意了,褚熙是一个不能被抹去的存在,无论褚熙日后受到什么样的审判,落得什么样的处罚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他不在乎褚熙的结局,因为烙印在靳寒记忆里的那些伤疤不会随着褚熙的入狱或者死亡而消失干净。

    他只是一个无辜的被牵连的人,将痛苦转移到他身上的行凶者是靳寒,就算褚熙恶有恶报惨死街头又能怎么样,只要靳寒没有从往事中清醒过来,他就永远也无法逃离这个漩涡。

    季澜没有那么乐观,他知道在黎叔和其他人看来,这是靳寒在好转的一个讯号,靳寒放弃了私了,放弃了想要手刃褚熙的夙愿,他知道靳寒这一步一定是在苦苦挣扎之后走出去的,但他却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安慰或是希望。

    事实上,这个消息带给他的只有困惑和忧虑,困惑于靳寒以后会不会后悔,忧虑于他所坚持的东西是否是在伤害靳寒。

    靳寒和褚家之间毕竟是连带着父母那一辈的仇怨,他只是一个局外人,他不知道这种圣母到一定程度的处理手段对靳寒到底是好是坏。

    所以季澜过得并不好,黎叔走后,他消沉了几天,整个人像是被活生生的劈成了两半,一边仍在理性的计较着过往十年里无疾而终的付出,另一边则开始在感性的驱使下怨恨着自身的执拗与矫情。

    几天之后,家里的猫粮快要告罄,季澜这才后知后觉的从这种泥潭一样的自怨自艾中挣扎出来,他已经远离人世太久了,他必须重新融进正常人的生活,最起码他也要养活自己和这两只猫。

    工作不是那么好找的,季澜没有社会上认可的学历,也没有什么辉煌ji,ng彩的工作履历,他甚至连一个正常的简历都做不出来,因为除了在靳氏的工作之外,他没有任何工作或学习的经验。

    拥挤繁忙的人才市场里,各色各异的应聘者和他擦肩而过,季澜坐在路边的树荫下低头看着地上那几只和人类一样忙碌的蚂蚁,他用雪糕棍戳了戳其中一只个头大的蚂蚁,木棍顶端残留的糖水立刻吸引了蚂蚁的注意。

    他不想再做助理岗的工作了,仅就业内而言,靳氏的八年其实比海归的学历还要诱人,他如果愿意拿这段经历去应聘一个相同的岗位,那他应该会收获一份薪酬相当丰厚的工作,但他不想。

    他的本性其实不好,还在孤儿院的时候,他其实就是个孤僻古怪的,他不愿意和人亲近,也不愿意跟人交往,他有一张文静讨喜的脸,所以包括院长在内的老师和员工都很照顾他,私下里,他其实和孤儿院里的其他孩子都没怎么接触过。

    靳寒是唯一一个让他掏心掏肺去接近讨好的人,他愿意跟靳寒在一起,愿意鞍前马后的为靳寒c,ao劳大事小情,也愿意为靳寒事无巨细,或者因此去搞一些热情主动的小手段。

    他所做的一切是基于他对靳寒的感情,崇拜、倾慕、依恋、甚至于迷恋,他是因为喜欢靳寒所以才将特助这个岗位一口气做到了陪床的地步。

    他不想、也不愿意用同样的工作态度去对待别人,这种毫无条件的服从和忠诚实在是太累了,跟靳寒的这些年耗走了他的一切,因为扑火而烧伤的飞蛾绝不会再投身另一团火焰。

    季澜最终在人才市场的马路边上逗了一下午蚂蚁,傍晚的日头西斜,他才起身往市内走,打算随便逛逛街,看看能不能找些不用专门跟人打交道的工作。

    华灯初上的城市繁华依旧,季澜在近郊住了半个多月,冷不丁一回来还有点不太适应,他找了个街边的长椅坐下,漫无目的的看着来往匆匆的行人,他似乎总是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即使路灯给他镀上了一层昏黄的光晕,他也始终是一个疏离又孤独的人。

    季澜从路边举广告牌的临时工思索到接单子代打的游戏代练,夜晚的风吹过他额前蓄长的刘海,被刻意遮住的泪痣在眼角边缘若隐若现,他在长椅上出神似的坐了将近一个小时,外界的一切东西都与他毫无关系,所以他也并没有注意到对面咖啡店里的小老板已经盯着他看了许久。

    这个世界上总是无心cha柳的事情比较多,一个小时之后,当季澜打算起身回家铲屎的身后,咖啡店里的小老板出来跟他交谈了两句,他一头雾水的被小老板请进了店里,十几分钟之后,他懵懵懂懂的得到了一份类似于托儿又类似于服务生的工作。

    小老板的店类似于猫咪咖啡厅,店里不仅有猫,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小动物,季澜蹲在保温箱边上和里面的蜜袋鼬对视了好一会,趴在吊床上补觉的小家伙抬起眼皮斜了他一眼,而后又懒洋洋的睡了过去。

    他所要做得就是在店里待着,咖啡馆分里外两部分,外部正常喝咖啡,内部可以和这些毛绒绒的小动物亲密接触,他只需要在接触区里坐着, 猫也好,铲屎也好,最多监督一下进入接触区的顾客消毒,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用他负责。

    季澜用了将近一周的时间也没弄明白自己到底做得是什么工种,笑意高深莫测的小老板在他眼里是个古怪的神经病,他不理解自己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但店里的流水又的的确确的在他进店之后增长了不少。

    季澜对自己的美色毫无概念,他也不知道当下就流行他这种内敛又孤僻的气质,而且大部分愈发往抖方向演变的小白领们就吃他这种专心致志照顾动物并且对顾客爱答不理的冷美人设定。

    季澜到底还是不知人心险恶,他理解不了那些总是时不时抽凉气的顾客,也懒得搭理天天叉着腰感叹自己眼光独到的小老板,但他的确是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小动物的,而且小老板付给他的工资也足够他负担起家里的两只猫。

    这样一来,工作的问题迎刃而解,对他而言,上班和下班的生活相差无几,回家之后也是照顾家里的两个小祖宗,靳球球是只要有罐头吃就无忧无虑,领地意识更强一点的季涩涩则对他身上沾着别的动物的味道有些许不满,所以他每天下班回家之后,总得先洗个澡换衣服,

    他就这样勉强走上了正轨,每天挤地铁通勤,虽然辛苦奔波,但也还算踏实。

    黎叔知道他找了这个工作之后笑了很久,他们用的是视频通话,黎叔笑得镜头直抖,虽然只是短暂的几秒钟,但他还是在屏幕的角落里清晰的看到了靳寒的一半轮廓,靳寒大概是躲在客厅的沙发后面听他们的通话,黎叔笑得夸张,从而出卖了靳寒藏匿的地方。

    季澜没有立刻挂掉电话,他全当没看见沙发后面的人影,黎叔笑完之后又跟他简单聊了两句,先问他冰箱里的存粮够不够吃,又问他上班之后身体有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他抱着靳球球心平气和的逐条问答完才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黎叔给他发来一个表情包,他点开一看,红脸蛋的黄色小鹦鹉正捂着嘴巴淌下两条宽面条一样的眼泪。

    季澜是在正式上班的一周后才明白黎叔为什么会笑得那么夸张,咖啡馆坐落在商圈,小老板独辟蹊径发家致富,选在这个地点就是因为周边大多是写字楼里的白领,平日里工作压力大,需要依靠吸猫吸貂而解压减负。

    就是最近一个月,咖啡馆旁边的写字楼里恰好有一家规模不小的新公司入住,而且这家公司偏偏是江家全权交给小儿子练手的。

    季澜与严皓见面那天是周五,店里例行晚开店一个小时,因为要给繁忙热闹的周末做准备,所以必须要做一次彻底的扫除和消毒。

    严皓进店那会,季澜正跟店里的雪貂斗智斗勇,鬼ji,ng灵的安哥拉雪貂有藏匿东西的习性,他五分钟前刚拿出一块干净的海绵,结果不过打个水的功夫,这只雪貂就从笼子里越狱出来把海绵叼走了。

    小老板和店里的其他员工正在屋里忙活着洗猫大业,季澜捧着又长又肥的雪貂简直想把它打个结,天性顽皮的雪貂歪着脑袋动了动小爪子,还以为他是在陪自己玩。

    严皓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季澜努力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试图让雪貂知错,但十几秒之后,季澜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可奈何的放下了手里的小家伙。

    雪貂一落地就立刻屁颠屁颠的绕着季澜的裤脚打转,而且还仰着脑袋用一种软乎乎的咕咕声跟他撒娇,似乎是还想和他玩。

    清瘦了一些的季澜最终还是把那只貂抱起来了,毛绒绒的雪貂兴奋的扑过去一顿乱蹭,抱着它的季澜仍然是那种温润如玉的干净模样,严皓盯着季澜单薄的侧影凝望了许久,即使是有那段愤怒到极点的往事在先,他也依旧对此刻的季澜动心。

    季澜陪着雪貂闹了一阵,他是在起身去重新拿海绵的时候才发现严皓的,重逢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季澜在原地怔怔的站着,严皓打算推开接触区的木门往里走的时候,他才尴尬又冷硬的提醒了一声要先消毒才能进来。

    小老板是个ji,ng明的生意人,严皓是他的半个财神爷,于是他、光明正大的把季澜卖了,不仅亲自抱着刚吹完毛还没有彻底压惊的美短给严皓上了一杯冰美式,而且还在门口挂上了暂时歇业的牌子。

    冰块在玻璃杯里叮叮当当的相互碰撞,严皓搅吸管的动作很暴躁,杯里的咖啡随着他的动作jian出了不少,他落座之后就扯松了自己的领带,英挺的眉眼间藏着几分强行压抑的狰狞。

    “我要你到我那去,我对这边情况不够了解,短期内起步的时候需要你帮忙,待遇、工资,都可以由你来定,我不亏待你,我也不会…不会和你有工作之外的事情。”

    无论是求之不得的人还是物都有一种令人着魔的毒瘾,严皓指尖发僵,他狠狠捏住了手里的吸管来维持自己的沉稳,刻意压低的声线掩饰不住他尾音里的颤抖。

    严皓自然知道季澜已经离开靳寒了,他迫切的希望着这是季澜弃暗投明的转机,但他的自尊又没法让他在先前那场不欢而散之后袒露出什么庆幸雀跃的情绪,他以一种笨拙的凶狠死死盯着季澜的侧脸,如果硬要说此刻的他像什么动物,恐怕也只能是凶起来也不会让人害怕的藏狐。

    季澜没有抬头去看严皓,而是一直在忙着给猫砂盆里换猫砂,窗外的行道树被风吹得悉索作响,他下意识的抬头往对街看了一眼,刚巧看到有人藏匿在树后正往咖啡店的方向看,即使是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他也能准确的猜到那个人是靳寒。

    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季澜平静又恶劣的眯着眼睛沉默了一会,以靳寒和严皓角度来看,他好像是正在深思熟虑着这个橄榄枝。

    直到树后的那个人不安的动了动露在外面的腿脚,季澜才缓慢的摇了摇头给出自己的答复,轻描淡写的仿佛只是在拒绝别人递给他的一杯水一样。

    “严少爷,我没有能帮您的能力,这边的水不深,江家那么多好手,您随便挑一个就行。”

    第26章

    严皓长在国外,学得是自由独立那一套人生观,在他眼里,即使是父母也不能约束孩子的理想和人生,再年幼的孩子也是独立的个体,有权利选择自己今后要走的路,也有义务要对自己的一切负责。

    这个道理是他早逝的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样礼物,他母亲的遗愿是让他们姐弟三人在国外长大,这也算是间接逼着他们古板传统的父亲接受了西方的自由风气。

    十几年后,他大姐带回家一个女朋友,二哥带回家一个男朋友,就算老爷子再想抱孙子续香火也没法强迫他娶妻生子,这是他们自己选的路,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十恶不赦,他们就有权利走到最后。

    严皓曾经心疼过自己的父亲,在他被老爷子拎出雨林扔回国的时候,他发现这个硬朗了打半辈子的男人已经有些身形佝偻了,他没有立场去指责姐姐和哥哥,也不能强迫他父亲和他一样看得开。

    他回国那会是真的打算收心好好干,他想先学会接手公司事务再找个开朗俏皮的小姑娘结婚生子,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可惜他的心在外头野了太久,一时半会控制不好,所以直接风风火火的撞去了季澜身上。

    他很喜欢季澜,无论别人在他耳边说多少嘲讽奚落的话他都依旧很喜欢季澜,他觉得所有人都是傻子,轻视、鄙夷季澜的人,不会珍视季澜的人,在他眼里统统都是蠢到无可救药的傻子。

    季澜跟了靳寒十年,从一窍不通到ji,ng明得力,这之间跨越了太长太长的距离,十年的光y对他这个从小接受ji,ng英教育的富家少爷来说都远远不够。

    他从小耳濡目染的跟在沉浮商海半辈子的父亲和天资聪颖智力超群的二哥身边,他守着最ji,ng良的教育资源活了十多年,可最后还是对公司的事情一窍不通,最终在好不容易混出个大学文凭之后一头扎进了动物保护这条偏门行当。

    季澜所经历的蜕变不是光靠爱情就能做到的,他见过太多被养在笼中的鸟雀,体贴备至贤良淑德,可季澜不是这样的,季澜绝对不是一个只会温柔体贴的情人,

    断筋挫骨也好,头破血流也罢,季澜竭尽全力的熬了十年,而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自己能跟靳寒契合,这不是仅靠痴情就能做到的,那种永远都恰到好处的温润背后注定是漫长的过程,世间没有天生无暇的东西,季澜是被后天打磨出来的璞玉,而在这段艰辛的打磨过程中,甚至都没有能工巧匠的指点帮忙。

    他欣赏季澜温润背后的韧性,欣赏季澜身上那种与痴情共存的理性,天壤之别的两个人想要走到一起,必有一方要承担个中苦楚,严皓一度将自己视作了季澜的知心人,他猜自己可能是唯一一个理解季澜到底走得多苦的人,因为在他看来,靳寒永远都是一副疏离淡漠的要死不死的冷漠模样。

    他是想解救季澜的,这份冲动源于他对季澜的私情,但也跟私情无关,哪怕是他没有对季澜动心,他也会想办法劝季澜离开泥潭,他天性如此,过于优渥的家庭环境给了他比正常人更加泛滥的同情心,以至于他极度的乐施好善。

    他以为坚韧勤奋的季澜不是他见惯的那种毫无志向的笼中鸟,他以为他朝着季澜伸出的手是带着光明和希望的,他习惯性的将他自己那套东西带去了季澜身上,尽管他跟季澜之间是以他的自作多情为主,但他是真的喜欢季澜,喜欢到可以在之前那次气急败坏的逃离之后再次厚着脸皮贴上来。

    可结果还是和上次一样,即使他已经把自己的私心掩藏了起来,他也还是再一次的被季澜拒之门外。

    他真的是永远也不能理解季澜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不明白季澜为什么明明已经主动离开了靳寒那个杂碎,却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季澜有条不紊的打理好那一群嗷呜乱叫满地乱窜的小动物们,虽然他同样喜欢这些毛绒绒的小东西,但他已经不能再做原来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了。

    他二哥生了场大病,家里的生意有一大半都被迫搁浅停滞,他姐姐一个人c,ao劳不过来,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年过花甲的父亲重新劳心劳力,他必须担起来应有的责任,这是他逃不掉的东西。

    他是真的希望可以得到季澜的助力,他需要被人支撑着走下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羡慕靳寒,他也想有季澜在身边帮他,季澜身上有一种平和且强大的力量,尽管他没有切身体验过,但他相信这种力量足以支撑他走过一切。

    可他注定是不会得到他期盼已久的东西了,他用力攥紧了手里的玻璃杯,匀称光滑的骨节隐隐泛白,他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求不得这三个字本应和他没有半点关联。

    差一刻钟十点的时候,他接到了公司里打来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良久的沉默,他放下手机饮尽了杯子里冰凉涩苦的咖啡,起身离去的动作还算潇洒干练,勉强给自己保留了一点所谓的尊严。

    严皓走后,季澜照常工作,他没有理会街对面那个人的存在,甚至都没再往窗外看一眼,他以太阳刺眼为由将窗边的挂帘尽数放下,阳光只能透过缝隙照进室内,但毕竟他才是那个最吸引客源的存在,所以小老板只能由着他。

    每到周五店里都会格外忙碌,从小老板魔爪下挣脱出来的美短一直粘着他要安慰求关注,大概是洗过澡之后心情实在太差,天性骄纵矫情的美短硬是一整天都不想接客,无论客人怎么用零食引诱,它都赖在季澜怀里不肯出来。

    猫咪旷工的后果就是季澜得担负起靠美貌接客的重任,好在小老板早就给店里立上了不许拍摄员工和客人的大牌子,这才让季澜侥幸逃脱了各式各样的摄像头。

    小老板严格限制了接触区的进入人数,看似财迷的小老板在某些事情上有着不可退让的底线,店里所有的小动物,无论是品种好价钱贵赛级雪貂的还是从街边上捡来的流浪猫都被一视同仁照顾的很好。

    某些心直口快的客人对着几只田园猫指指点点的时候,小老板还会愤愤不平的过来捂住猫咪的耳朵给客人呛声怼回去。

    季澜不习惯和陌生人走得太近,但小老板毕竟是给他发工资的人,所以他勉强用所谓的职业道德约束了一下自己,尽可能的和小老板保持了和平相处的友好态度。

    大概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同类吸引的某种定律,季澜用了三天时间确认小老板是个彻头彻尾的gay,而且是那种可以隔着男客人衣服看出来肌r_ou_轮廓并且结合各种细节从而推断出某方面能力的阅历丰富的资深0号。

    小老板显然是对严皓这种既有ji,ng英范又单纯阳光的世家子格外感兴趣,他整整一天都没怎么正经干活,一直试图黏着季澜把严皓的家底打听出来。

    季澜真的不是吝于回答,他对严皓的了解都是停留在工作需要的层面上,他言简意赅回答的越少,小老板就越好奇,最终他被烦得忍无可忍,只能把怀里的美短举起来结结实实的按了小老板一脸。

    季澜下午忙着组装店里新到的猫爬架,小老板被他怼过之后也不敢再烦他,只能委委屈屈的打消了去勾搭严皓的念头,并在脑子里十分戏ji,ng的脑补了一出严皓藏娇不成千里追妻惨被拒,季澜欲迎还拒挣脱金笼艰难度日的狗血大戏。

    整个周五就算是这样闹哄哄的过去了,季澜九点半左右准备收拾东西下班,并和其他员工一样强行忽视了趴在柜台上冒黑气的小老板。

    夜晚的商圈还是灯火通明,九点半不算晚,周边的商场还在营业,街头车马喧嚣人来人往,仍旧是一番热闹繁华的景象。

    季澜系上衬衫最上面的两个扣子才推门出去,他不习惯在人前把锁骨露出来,这两枚扣子还是在小老板哭天喊地的要求下才不得不解开的。

    靳寒的车停在车门口的马路上,黑色低调的轿车根本不起眼,季澜却一眼就看见了,路灯将他的身影拉成斜长的滑稽模样,他停下脚步和降下车窗的靳寒对上目光,心脏倏地漏掉了半拍。

    兴许是回归正常生活的年头太久,又兴许是这些年被黎叔和季澜照顾的太好,不过短短一天而已,靳寒脸上就有了被太阳晒曝皮的痕迹,这算是间接坐实了他在店外偷窥罪行。

    空气清新剂的浓郁味道争先恐后的从车窗里往外溢,季澜闻到这股味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是靳寒把严皓绑进车里碎尸了,放那么多清新剂是为了去除异味。

    靳寒的气色很差,季澜之前还以为是黎叔为了让他心软才故意那么传话的,事实上黎叔说得还算中肯,靳寒现在这副眼底青黑浓重的模样,当真算是游走在猝死边缘的典型病例了。

    胡子和头发还算妥帖,从面上结痂不久的小血口来看,靳寒应该是早上出门前才剃了胡子,而且他最近抽烟抽得很厉害,放在方向盘上的右手食指和无名指之间已经有了明显的昏黄色。

    只是一个对视而已,季澜已经能把靳寒这些天的情况猜得七七八八,可心疼和心软是两回事,他固然不想让靳寒露出这副弃犬一样的惨像,但这些事情和他没关系,就像那些他无力触碰的往事一样,与他无关,更不是他的错。

    靳寒是来道别的,季澜往前迈步的动作稍稍一滞,他掩饰不了自己的惊愕和诧异,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靳寒是来跟他说结束的。

    “不是你像的那样,我是去欧洲,之前……之前托黎叔联系的专家,我明早就走,如果一切进展顺利的话,我会回来陪你过年。”

    靳寒下车的动作有点踉跄,他已经很久没有正常的饮食起居的了,在把褚熙移交国际刑警之后他才第一次有了长达四小时左右的连续睡眠。

    他在想念季澜的同时开始痛恨自己,愧疚终于代替了怨恨,他是在某个夜晚幡然醒悟的,他在季澜的屋子和自己的屋子之间反复来去,直到脚步踉跄着跌坐在楼梯上。

    他倚着楼梯口点了支烟,走廊尽头的窗户漏进来几束月光,他想象不到季澜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将这段楼梯反复走了十年,他以前对季澜绝对不算体贴,他连个合格的床伴都算不上,他想象不出来季澜在那些年里是怎么从他床上下来再蹑手蹑脚下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这一段不算长也不算陡的楼梯明明足以消磨掉所有的热情。

    “我不敢说我想明白了,但是我会去解决这个问题,我的毛病我会去治,你等等我,季澜,你就再等等我,再等等我,好吗?”靳寒的身形有些佝偻,他以几近恳求的姿态和语气在季澜面前垮着肩颈低下了头。

    他是有不堪回首的往事,他是背着累累血债和满腔仇恨,他有理由去陷入一个焦躁不安喜怒无常的病态,可这一切在季澜面前是立不住脚的。

    他痛恨褚家对他的所作所为,所以他把自己变成了褚家那种反复多疑冷酷无情的模样,然后把无辜的季澜变成了当年的自己,并且堂而皇之的由受害者变成了c,ao刀的加害者,最可笑的是他还理直气壮了十年。

    他本没有勇气再出现在季澜面前,是黎叔提醒他一定要来告个别,不然季澜会以为他无故消失而且还会被严皓近水楼台先得了去。

    尽管他已经决定去接受正常的心理治疗,但他仍然不敢把一个承诺当成可以挽回季澜的筹码,他知道他只有真正变回一个正常人才有资格重新出现在季澜面前,在此之前,无论他说得多么天花烂坠,季澜都有权将他踩回路边的烂泥里。

    车流穿梭,行人喧嚣,属于外界的声音泛滥成灾,靳寒没有听到他想要的回复,也没有得到任何的怜悯同情,季澜与他擦肩而过,他独自一人在昏黄的路灯下缓缓蹲坐下来,最终只能狼狈又难堪的掩去自己狰狞扭曲的五官。

    大约是十几分钟之后,就在他快要倚着车门昏厥过去的时候,有一个陌生人匆匆朝他跑来,手里还拎了一个纸袋子。

    小老板挑剔之极的蹲下身来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最后勉勉强强把他跟白日里的严皓画上了一个约等号。

    “诺,先生,有人给你点的外卖,大杯热可可,还有啊,你说现在的人真是仗着自己好看就不讲理,还没入职一个月,就开始跟我要年假了。”

    第27章

    地球离了谁都能转,生活没有了谁都能继续下去。

    季澜明白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所以靳寒的离去并没有对他产生任何负面的影响,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是在离开靳宅之后才第一次感觉到了生活原来可以慵懒轻松到什么地步。

    尽管物质上被迫降低了很大一截,尽管只有两只猫能吃上价格不菲的罐罐和零食,但他依然很享受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悠闲,他不需要再绷着一根弦去照顾靳寒,也不用每天早早起床一边睡眼惺忪的帮靳寒熨衣服,一边强打起ji,ng神梳理行程。

    店里的工作更像是消遣,专门和小动物打交道的工作没有繁琐复杂的人情官司,也没有阳奉y违的觥筹交错,他每天只需要按时上下班,午饭归小老板管,下班之后他会在隔壁的面包店里买两份面包,一份晚饭一份早饭,这样一来,他回家之后除了铲屎、逗猫这两件家务之外什么都不用做。

    靳寒来找他之前,他是这么过的,靳寒出国之后,他也是这么过的,唯一不太开心的地方就是黎叔也跟着靳寒一起走了,他每周的定期补给化为泡影,只能勉强靠着自己炸厨房和买外卖度日。

    不过有失必有得,自打季澜一天之内连着见了严皓和靳寒之后,小老板就开始对他肃然起敬,每天都想从他嘴里套出来一次性搞定两个极品男人的秘籍,季澜工作餐的质量因此有了显著性提高,要么比别人多一块汉堡r_ou_,要么就比别人多一盒巧克力n_ai。

    每次吃午饭的时候,小老板都会抱着自己的低脂沙拉凑到他身边絮絮叨叨,一边试图从他嘴里撬出来什么恋爱心得,一边在心里暗搓搓的diss他干吃不长r_ou_的魔鬼体质。

    秋日过半,季澜的生活平静安稳却不乏味,靳寒的走后的第二个周末,杜戚偷偷摸摸的回到了城里,并且趁着靳寒不在,光明正大的在季澜的公寓蹭了一顿夜宵。

    季澜在公寓里只囤了几桶方便面,杜戚也不嫌弃,直接把简洁雅致的小黑裙一撩,大马金刀的捧着泡面桶盘膝坐去地上就开始吸溜面条,靳球球和季涩涩被泡面味吸引的不太老实,季澜只能又给它俩开了个罐头。

    “我和你讲,黎叔是最滑头的,他这倒好,陪着病号出国看病,还算带薪休假,把我和陈焕扔在这边。”

    泡面的热气蒸腾,杜戚被泡椒味的方便面辣得鼻尖发红,她边说边张嘴咬住了季澜递给她的冰酸n_ai使劲吸了一大口解辣。

    杜戚在妆不花这件事情上有着绝对的天赋和实力,她三口两口把一桶泡面扒拉完,又叼着酸n_ai起身去给自己泡第二桶,即使吃得狼吞虎咽,她面上的妆容也依然ji,ng致艳丽。

    过膝的小黑裙随着她走路的动作翻出细小的浪花,季澜揉着额角任由她打扫自己的储备粮,他这周日轮班休息,本来还想在家里懒一天,这么看来明天肯定又要下楼去买吃的。

    “你也真是,干嘛都买辣味的,鲜虾鱼板面了解一下啊季澜小朋友——这个味道才是正途!不要仗着自己天生丽质不长痘就肆意妄为好不好!”

    杜戚把空掉的调味包反手扔进了身后的垃圾桶里,暖水瓶里的水汽随着她倾倒热水的动作溢了出来,她叼着酸n_ai含糊不清的开口,倒完热水以后她又一手端着泡面桶一手打开冰箱门不死心的寻觅了一圈。

    山庄要整体翻修重建,她前段时间跑路不光是不想被靳寒拿来泄愤,她亡夫的忌日到了,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去亡夫死去的地方小住一段时间,守着墓烧烧纸扫扫灰,装两天贤良淑德的温婉模样。

    不过她的八卦消息从来没断过,她还想着回来之后能正面欣赏一下靳寒吃瘪的狼狈德行,结果就在她和黎叔他们准备开盘下注靳寒用几年能成功复婚的时候,山庄里的员工突然急三火四的来电话告诉她山庄塌了。

    “山庄翻修,不对,都不能说是翻修了,得重建,陈焕那个没品位的老粗屁都不懂,凡是动脑子的忙都帮不上,只能给我搬砖扛沙子,等过两天囡囡回来,我非得跟她抢姑娘泄愤。”

    季澜揉搓靳球球的动作稍有一滞,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岔了,杜戚的山庄是个很讲究的地方,且不说有那么多排到好几年后的预约单子,山庄本身已经建设的非常完善了,各方面的硬件设备都是最好的,山上本来就难以破土动工,当初搭建这个地方的时候靳寒费了大力气,他帮着靳寒联系了很多合作方都说难得太大做不了。

    “整个庄子塌了一半,池子被挖了,地底下管道什么全拆了,你那个戒指扔得解气,找起来就难了,靳寒同志亲手刨得池子挖得地,谁敢拦啊。可怜我这么多年心血全都搭进去了,现在还得给他擦屁股。”

    杜戚说到这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她放下泡面去摸自己的手机,她不太习惯用手包,手机平时就塞在大腿上的枪袋里,她撩起裙子风风火火的找手机,两条长腿白皙匀称,被屋里的灯光一晃,简直是修长美观又性感撩人。

    季澜跟她相熟已久,但也还是适应不了这种视觉上的冲击,他红着耳根举起靳球球试图挡住这种非礼勿视的场景,奈何日益浑圆的靳球球已经沉甸甸的难以举起,仓促之间,他只能尴尬的扭着脖子躲开视线。

    “给你看这个,我的人冒死拍下来的,你看,挖地拆管子的小泥人,我传给你,留着私藏扎小人。”

    杜戚浑然不觉的把手机举到了季澜面前,屏幕上的人的确是靳寒,这应该是个用长焦镜头拉近偷拍的照片,拍摄的距离远了一些,画面的质量还是不错的,靳寒的影像很清晰的出现在画面中央,满身泥污的男人正在凿温泉池的池底。

    杜戚一共吃了两桶泡面,喝了三袋酸n_ai,吃饱喝足之后又把两只猫从头到脚 了遍,她走得时候已经临近凌晨三点,得体漂亮的小黑裙依旧能勾勒出她窈窕婀娜的腰线。

    第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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