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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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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秉烛夜游 作者:bluer

    第3节

    清澈如虹 | 274楼| 发表于 2017107 02:46

    感觉刻画得太细腻了、太真实了,这个不会是你的亲身经历吧鱼哥……

    蒹葭苍苍 | 275楼| 发表于 2017107 19:06

    总感觉楼上暴露了些什么……

    溺水鱼 | 276楼| 发表于 2017108 21:37

    秧教授把病床上方的投影仪打开,调出一个又一个男人半裸的画像。陆天一和牛斌分别扒拉着他的眼皮,逼迫他看着图像不能闭眼。王家轩继续按着宋佳的四肢,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

    “看好这些图像!”秧教授在他上方冷冷训示,“你还有感觉吗!”

    宋佳惊恐地摇头,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身体出卖了他,疲软的下体竟有抬头的迹象。他的上下牙齿开始打颤。

    一双橡胶手套从铁盒里抽出新的毫针,迅速扎向下体那块柔软的弹丸之地。接着,秧教授不容分说打开电流开关,三人迅速散去,留宋佳一个人躺在床上声嘶力竭的惨叫。细针在他疯狂的颤抖中甩出了重影,却仍坚固地钉在身体里,像条不停往他身体里钻的蛇。剧烈的痛苦中,他的意识都溃散了,接下来,只看到一张张幻灯片的变换,秧教授在质问着什么,而他反反复复地遭受电击,口水控制不住地往外淌。

    “没有——没有感觉……我没有……我没有……”

    见父母之前,秧教授逼他吃了一大把抗抑郁的药片,给他套上宽大的病号服。这样从外面看,他就和常人一样了,看不出有任何外伤。医院和病人家属的会面总是少不了秧教授的,他坐在双方中间,双方面对面相顾无言。

    “宋佳的情况已经有所改善了,”秧教授笑眯眯地解释,“但是根治还需要一个疗程的世界,是不是啊宋佳?”

    “是的。”宋佳没什么ji,ng神,他盯着地面,面容虚弱。

    母亲愣愣地看着秧教授,救助:“我记得他以前明明很开朗很健谈的……”

    “是的,直到他得了病为止。”秧教授熟练地叹口气,整理桌上的病历单,道:“如果要继续住院,费用是这样算的……”

    “宋佳。”父亲突然打断,面容沉痛,“你还想知道陈琰南现在在哪里吗?”

    “不想。”宋佳姿势没变,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好吧。”父亲沉吟,与母亲简单讨论几句,继而转向秧教授,“那么再继续一个疗程吧,希望是最后一个疗程了……”

    宋佳面无表情地闭上双眼。短暂的会面后,他将继续回到自己的病床上,在接下来几个月里完成这无止境的负刺激治疗。那天晚上,宋佳幻觉中看到寝室角落出现几尊石膏神像,耶稣面像被挂在天花板角落里,用苍白无神的眼球,满脸凶神恶煞地看着他。明知那里很可能什么都没有,一个前来捉拿他的恶灵藏匿于此的念头难以消散。他尖叫着让室友撤走它们,只换来他们争先恐后递来的药片。第二天早上一睁眼,他又看到俯视之下的卧室空旷无比,床上棉被中央微微隆起。然后,他看到里面冒出的自己的脑袋,那个自己指向这个角落的手指因惊恐而颤抖,刺耳的尖叫声撕破空气。

    他越来越分不清自我和外界、臆想和现实了。有时候他也帮着按住别人接受治疗,从一张张涕泪横流的脸上他看到了自己。陈琰南不会喜欢现在的自己的,他想。哪怕他坚持下去,活着从私人医院走出去,他也是行尸走r_ou_一具了,他想。别去祸害陈琰南,谁都别再爱上,谁都不要来管我,他想。

    炁体源流 | 277楼| 发表于 2017108 22:48

    天呐结合楼主文案的【本文基于真实故事改编,纪念我的伙伴s,1998117201569】,我表示疑惑,这个这个,真的有可能发生在现实社会中吗……

    superan | 278楼| 发表于 2017108 23:06

    苦逼心理专业的告诉你,很真实啊,现在不正规医疗机构采取的“治疗”就是长期虐待……医生播放人体裸体讯息,如果观测者看到男性他身体有反应,就给予电击刺激,女性则不刺激。违反人权就是了……这种改变个人性向的方法,没有科学证据也没有医学意义,会对人身体上、ji,ng神上造成严重威胁的。

    溺水鱼 | 279楼| 发表于 2017109 07:46

    今天作者有事不更。

    清澈如虹 | 280楼| 发表于 2017109 08:12

    yooooooo~“家里人”来了~

    aquaan |281楼| 发表于 2017109 11:42

    我才看到前面,为什么我在别的地方看到了一样的情节……能解释下吗……

    鬼谷 | 282楼| 发表于 2017109 13:00

    哇楼上真是ky到极致,隔壁不火就来蹭热度,你自己看看发文时间,看看是谁抄谁!

    真相你给我站住 | 283楼| 发表于 2017109 13:00

    有没有人知道这个医院的原型啊?我觉得和我表叔女朋友跟我讲的很像,就在南川。对ji,ng神病人实行反人道的电击,现在想来被关在里面的人可能只是有心理障碍或行为偏差,甚至是心理、身体都健康的同性恋。真难以想象21世纪还有这样的地方。

    路人丁丁丁_| 284楼| 发表于 2017109 14:27

    看微博!有人爆料哎!不过如果真的和深扒博说的一样,是黑水ji,ng神病医院行为纠正中心的话,它背后的势力可是不容小觑的。如果鱼鱼的朋友2年前就死于医院,新闻还被压下来了,你怎么就能肯定现在能掀起波澜呢?06年的时候我周围很多家长把不听话的孩子送进择差机构,也就是各种“行走学校”,那种机构军队管理暴力压制,简直像大型洗脑邪教,被曝光后消停了好几年,我打赌现在还是有。家长白痴一样供给市场需求,医院利益集团跟政府高层有经济来往,断不了的。

    用户540232 | 285楼| 发表于 2017109 17:06

    呵呵,我就进去过。很多年前的事儿。不想再回忆。低频脉冲电子治疗是个什么概念呢,举个例子,《发条橙》看过吧,就像那样一样强制、有效。区别就是我们真的没有病。出来后每天晚上睡不着,就算睡着了,耳朵还是醒的。我生怕哪天又有人把我拖进黑院,又要电我。这种恐惧追随我一生。

    用户247520 | 286楼| 发表于 2017109 18:11

    我女朋友跟我讲过……她躺在白色治疗床上,周围都是被迫围观的盟友,也是她们举报的她和外界联系。如果不屈服,不认错,电量一点点加大,空气中连焦糊味都闻得到。大家都鸦雀无声,死命往身后的墙上靠,门是锁死的,逃不走。病房没有钟,你永远不知道过了过久、还要持续多久。有人不停抽搐,有人诱发了癫痫,不断有人晕厥过去又被电醒。一场下来,你全身出的汗能把被褥染得shi透。黑水医院就是个没人权的地方。报警?被家长拦下就等着多电几回吧,毕竟你“有病”。打官司?律师刚刚找好就被医院的人拉回去住院,说你思想觉悟不够,不学好。“有病”、“非理性”、“异类”……这就是“正常人”想要压制的边缘人去。人类的历史一直是这样,“理性”压制“非理性”。

    raboww | 287楼| 发表于 2017109 18:40

    百度百科:秧仲卿,黑水ji,ng神病医院行为纠正中心,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怎么扳得动?

    清澈如虹 | 288楼| 发表于 2017109 18:40

    好了,大家要讨论去微博讨论吧,已经有很多人站出来了,我们把tag顶起来。哪怕《秉烛》中的医院倒不了,我希望现实生活中的能倒。这里是鱼鱼写作的地方,他想给朋友一个美好的结局,肯定不想回想起这样的伤心事。

    溺水鱼 | 289楼| 发表于 2017109 20:06

    宋佳躺在床上,深呼吸。

    今天刚接受完电击,秧教授料定他会好好表现,束缚带只是虚扣。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挣脱床板,贴着走廊墙根溜到男厕所里。耳边又响起电子治疗仪的“滴滴”声。他奋力摇晃几下头,把幻听从脑袋里赶走。

    四楼的厕所y森黑暗,一方黯淡的月光从中等大小的玻璃窗里透过来,洒下一地的霜。为防止自杀,窗是锁死的,厕所的空气常年不流通,恶臭让人难以呼吸。明亮的月光、自由的空气,还有念念不忘的爱人,都在窗的另一端。他抗争过、服软过,但终究忍不过这凌迟般的痛苦。哪怕想结束这一切,都不是容易的事。宋佳从洗手池下面抽出破烂的木椅,用尖角的那端朝向窗户角,奋力挥去。

    一下。两下。三下。

    一道若有若无的裂痕,折s,he出冷光。

    四下。五下。六下。

    玻璃渐渐变得ru白,那是粉碎的玻璃粘连在一起。

    哨声响起。护士的吼叫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没时间了!

    宋佳拼尽全力向那个小缺口砸下去。

    “哗啦……”玻璃像草纸一样碎裂了,破出一个脑袋大小的洞,皎白的月光从那个缝隙间倾泻而出,像草原上陡然绽放出一朵洁白的格桑花。宋佳呆了一瞬,他似乎在巨大的噪声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丢下木椅,抬脚把粘连的碎玻璃都踢掉,迫不及待地凑上去——他看见楼下黄土地上站着一个人,虽然距离这么远,他还是瞬间就认出了,那是他心心念念的爱人。

    宋佳的心漏了一拍。

    ——“宋佳,你等我,我带人砸了这破地方!”

    ——“对不起……我拼不过秧仲卿。”

    ——“宋佳,你记住,我不会放弃的,我会去找你的!”

    ——“宋佳。你还想知道陈琰南现在在哪里吗?”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他甚至昨天去找过父母,他——他这会正仰头看着他,身披月光,像立在长发公主高塔下的白马王子。

    “宋佳!跳下来!我会接住你——”白马王子的声音有些抖,他大张着手臂,死死地盯着窗户。

    身后歇斯底里的叫骂声越来越近了。宋佳全身的血液都钻到心脏里,他伸手掰扯着玻璃块,双手鲜血淋漓也不在乎,上一秒他还在小心翼翼地求死,下一秒他只想飞向陈琰南的怀抱。

    护士闯进来,尖叫一声,大张着双手扑向他。窗户的右下角打开了一个洞。他手脚并用地趴上去,感觉玻璃划破了衣服,刺进他的腹腔。没有一丝痛感,他只觉得温热的液体在缓缓淌下。离地12米,如果落到地上,他必死无疑;如果撞到陈琰南,也许两人重伤逃脱这里,一个角度的偏差,也许两人都要死……

    我是自私的……因为我爱你。宋佳顿悟。

    下一秒,他飞翔在空中。

    “砰——”宋佳从没听过如此响亮的声音。这声音从他的头骨传来,硬塞进他耳朵。然后,全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我要死了吗……宋佳疑惑,吃力地看向身下。这一眼,让他全身无力的肌r_ou_紧缩了起来。他看到,陈琰南的双臂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弯曲着,并呈现出一种脆弱的扁平,垫在他的身下。他的额角挂着豆大的汗珠,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

    “你……你……”宋佳想说点什么,却一丝一毫的力气都使不出,他的眼前一阵发黑。

    “走、走。”陈琰南哆嗦着嘴唇,“我没事……”

    二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一如两年前,他们站在这里拥抱,迟迟不肯分开。医院外的草坪一片寂静,好像永远没有人会来打扰。

    陈琰南声音虚弱:“我的手应该是骨折了,我的车停在前面,你能开吗……”

    “能、能……”宋佳隔着一层泪光仰望他,泪水、血水,混合着滚到地上时沾染的泥沙,“先……逃离这个地方……”

    “对不起……没能早点来……刚才我看着窗户,突然有感应似的,我知道你就在那里。”坐在副驾驶上,陈琰南看着他颧骨高耸的面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他想为宋佳抹干眼泪,却自知再也抬不起手来。“我昨天和伯父伯母商量,我已经有充分的经济基础,如果你还没忘记我,我想把你接过来,一起前去新西兰……”

    “我……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宋佳浑身酸痛地瘫在座位上,几次试图发动油门都没有成功,“对不起……我想我是有点脑震荡,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自我暗示几遍,车子歪歪扭扭拐上主道。

    “我们去哪……”

    “去新西兰……”

    “笨蛋,我问我们现在去哪,哪那个医院!你的手……”

    “去新西兰,我们结婚……”

    “你是要在现在向我求婚吗?你以为我不敢答应吗陈琰南!哪怕我们下一秒要死在这里,哪怕我马上要重度昏迷你要截肢——我们已经是奇迹了啊陈琰南——”

    宋佳满是泪痕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个哭一样的笑容来。

    溺水鱼 | 290楼| 发表于 2017109 20:19

    谢谢大家给我勇气让我写完。这几天,我天天以泪洗面,几次打开文档却一个字也敲不下去。今天是s的祭日,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他,我经常看到他半夜来找我、骂我凶手、说他恨我。因为我也曾经是那些按住他的人中的一员,他也曾经对秧仲卿告发过我,我也曾经是“宋佳”。这里的宋佳和陈琰南在一起了,而s那时候窗户都没挣破,就被按回了电击床上,死在束缚带里,死在我面前,他的前男友一直待在新西兰再也没回来。现在,“宋佳”不再是黑院人口中一个“不上进”的例子,他安安稳稳地活出了另一种可能性。我的罪赎清了,我觉得好受多了……对不起,我语言可能表述不清了,谢谢每一个人为此做出的努力,谢谢大家。对不起。

    南川新闻搜索关键词:电击

    死在“电击疗法”下的少年,消逝的青春

    社会青年报 20150224 07:43

    网曝秧仲卿行纠中心暂停电击疗法:部分家长称后悔

    新涛新闻 20171014 08:20

    秧仲卿称电击治疗系救人 媒体揭当地政府大力支持

    futurega 20171016 18:10

    电击迫害lgbt群体,谁之“病”?

    燕都都市报 20171017 16:00

    第8章 拂晓篇

    燕都大学附属医院,医学心理科。

    平时嚣张跋扈的郑御德正面对一个发须泛白的老人,规规矩矩地站在办公桌前。

    心理科副主任孙教授,郑御德的心理督导,医院半个科的医师都曾是他的学生。孙教授嫌弃地扫了一眼压在病例分析纸上的方便面,眼镜片一闪:“小郑啊,听方屿说你和你以前的病人同居了?”

    “……”郑御德冷汗下来了,方屿口风也太松了。他不自觉地摸摸鼻子,“其实不是的,我可以解释。”一开始,是余诗安急需避风口,他提供了住所,介入他的人际交往圈,孤身挤入他早已封闭的内心……当然他酬劳颇丰就是了,每周他都会和余母短信简单交代治疗进程。

    孙教授慢慢说:“你不要陷进去了。你是心理医生,他是你的病人。从大一开始我天天跟你们唠叨,如果你把每个病人的压力都转化为自己的压力,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病得最厉害的那个了。你可以同情,可以共情,但是不要把病人的问题变成自己的问题,你要清晰地意识到保护自己是首位的。每一段治疗过程中,你要成为病人生命中最亲近的人,建立牢不可破的信任,但是你们的关系自一开始就是分离的,你还记不记得?”

    “哎,记得的,谢谢老师。” 郑御德乖乖应了一声,想了想又辩解道:“其实治疗之初,我把他安排在南郊,那时候我……”

    孙教授震惊地看着他:“敢情他的治疗还没结束?!你还这么年轻,还想不想做治疗师了?对外界,男性与男性;对医院,医生和病人,惹一身腥,你就不怕同事说闲话?”

    “……”自打自招的郑医生不敢说话了。

    “治疗没结束就要求发展双重关系,一旦你们情感出现破裂,对病人会产生多大伤害你不知道吗?你对病人的责任心呢?”孙教授继续训斥。他生起气来,威严尽显,不难想象站在讲台上面对一众学生时的英姿。

    “我们还没有在一起……我是准备治疗结束后发展的。但我知道他不会轻易同意,就想提前、慢慢接触。”郑御德越说越小声。他也清楚,余诗安的人际交往圈是多么脆弱,一旦他抽身离开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只是,一叶蔽目,陷入情欲中的人并不会看到。

    孙教授揉捏着眉心,深深叹气:“从来就不让我省心。别人都是病人移情医生,你我还真不信,顶多是你强迫病人。”

    “老师我不是那样的人……”郑御德声音弱弱。

    孙教授沉默良久,眼底变换了几种神色,似是回忆起从前。“我也不担心别的,我就担心你的病人。他不走进医院看病,你就连病例也不写了是吧?补上,明天给我看。”

    “没有,我现在就能给您看。”郑御德转身,抽出桌上文件堆中最上面的一册,双手递上,“我对他,是认真的,无论他答不答应,我一定会把他的病治好。我会绝对保持我的客观性。”

    孙教授接过来边翻开,边开口提点道:“别跟我说忙,你要去看心理咨询就去。”

    “知道了,老师。”郑御德眨眨眼睛,等待导师批改作业般安静。他昨天才去看过心理咨询——心理治疗师大概是压力仅次于ji,ng神科医生的职业,常年是情感垃圾篓的存在,一年深入了解无数个病例最终又弃之如敝履,大学时学临床学得昏天黑地的,还要经常往心理学的孙教授那跑。撑不住、看不清的时候,去做个快速的心理咨询最有效了。

    他的咨询师是个自大学起长期保持联络的老女人,他还记得第一次咨询是在他和方屿分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她还记得他。郑御德特意模糊了细节,直切主题,咨询情感问题。他根据评测描述了“性幻想对象”——对方对他突然的转变表示很惊讶——三番讨论后得到的结论是:“他善良柔弱,遇事被动不自主,迎合你的暴虐倾向,吸引了你;一开始你又因为对方是同性而未特意保持距离。”简单来讲,就是“他适合你,但你不一定适合他。”郑御德紧捏手腕,感受着血管里汩汩流动的滚烫血液,心想,果然本性难改。接着,咨询师又聊起了他和生父母之间的关系变化,他顿感无聊,草草结束了谈话。

    余诗安房间里,邹子澈笑嘻嘻地摆弄着手中的u盘,“诗安哥,我是美术生,封设排版就交给我吧。论坛上求本的人可多呢。我认识圈内大大,找她们下印厂就好啦。”

    “那成本……”余诗安慢吞吞地心算,“估计不多,希望能还上郑医生一点钱。”

    “咦,你还欠他钱吗……”邹子澈无语,很快又激动地拍手道:“圈内出本是赚得不多,也有近一千吧。你没日没夜写了这么久,不想真的出实体书看看嘛?”

    余诗安苦笑道:“我啊,没有上过大学,也没有一技之长。在网络上写文连载赚一些钱,也是我为数不多能做的事,更重要的是要挣钱经济独立啊。”

    邹子澈安静下来。她回想他的话,他的打算很长远,也更成熟。

    余诗安继续说道:“前不久有个影视公司找我买《秉烛》版权,我拒绝了,还难过了好一阵呢。”

    “啊?什么影视公司,怎么拒绝了呢?你不是想挣钱吗?”

    “华纤影业……他们说想把主角改成一男一女,医院改成网瘾戒断中心,说起码这样才有收视率。现在黑水医院也处在风口浪尖上,很多记者想要顺着网线过来找我,我也想一概婉拒。我……已经战不动,也不敢战了。”余诗安说的云淡风轻,言语之间自有决断,完全看不出初来燕都时畏畏缩缩的样子了。

    “啊……”邹子澈低头思索一会,小心翼翼地看他,“他们要求的情节不是和隔壁很像?——那个抄袭你的。”

    “什么抄袭我的?”

    “就是……你不知道吗,论坛上有人调色板都做出来了。隔壁有人把《秉烛》叙事线改成bg,在青袖网上连载。”那人似乎看准了同志文处于维权弱势,被骂了之后没有一点回应,继续写文,慢慢地在bg圈也火了,两边各有粉丝对掐。

    “喔……那个我看了开头,”余诗安轻笑着摇头,“真看不下去。”

    “……你就不生气?”邹子澈略惊讶。这可是余诗安最花ji,ng力写的一篇文,记叙的还是已故旧友的故事。私下郑御德还透露过,这是相当于自我沟通、自我开解的环节。

    “有点生气吧。”余诗安说着,脸上却没见丝毫神色变化。他不在乎。确诊之前,他对生没有多少兴趣,对死也没有多少向往。苦难赐予了他一张宠辱不惊的面具,日常处事中他情绪波动很小。

    “好吧……咦,大哥是不是回来了?”邹子澈拉着他跑出房门。

    玄关传来放钥匙的声音。郑御德一手搭着风衣,一手夹着公文包,站在原地呆了几秒,纳闷道:“什么味道?”

    余诗安努力闻了闻,陡然大惊失色,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厨房。灶台上温着一口小锅,ru白色的浆液从锅盖缝隙间扑腾出来,流了一地。他迅速关火,揭开锅盖,浓浓水汽熏得他睁不开眼,里面泡着煮烂了的浆糊。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下午开过火,闻到异味的一瞬间才顿悟,之前一个个饺子放下去的记忆好像在那段时间蒸发掉了。“对不起……”他咬着嘴唇转向郑御德,“我忘了……”

    “没关系,没关系。”郑御德温和地笑。余诗安的病症已经缓和很多了,这个月辅助药量减小,各种后遗症和副作用也随之而来,这是戒断必须承担的风险。所以他只是笑着帮他洗锅,仿佛这是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

    晚上八点,例行的心理辅导完毕后,郑御德主动提起:“你的完结了?”

    余诗安一愣,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那,我是不是要重新写日记了?”

    郑御德很是意外,余诗安竟把这个当作偷懒。“不,不用了——当然你愿意写点什么就写,只是不强求拿给我看。你也感觉得到,你最近两个月都没有复发,药量我会继续减轻,这个周五也是我们最后一次例行谈话了。”

    “啊……”余诗安轻叹一声,默默低下头。

    郑御德补充:“当然,如果遇上任何事情,欢迎找我倾诉。”他忽然有种全身轻松的感觉。放在科室门诊,这就是他通知病人“我们的治疗结束了”的时刻;放在此时此景,这个结束是他放飞自我的开始。医患关系结束,他想放下医生的架子好好追人了。

    余诗安小幅度地点点头,然后,一个笑容在他脸上绽放:“一直以来,很感谢你,郑医生。”遇上这个人后,他的人生迎来了转折点,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那就以身相许吧。”郑御德坏笑。

    余诗安头更低,面颊微红。

    郑御德心中警铃大震。他会阅读人的身体语言,眼前这个人害羞而被动,但相比以前,却没有一点抗拒的意思。这种小心翼翼的雀跃都从余诗安的潜意识表层浮上来,表现在他的举手投足间了。郑御德也雀跃起来。一只啄木鸟扑扇着翅膀在他心底啄,把那里震得惊天动地——“我喜欢你。”

    “我……”

    “不要去想以后,不要担心困难,就看着我。”郑御德飞快地说,眼中的情欲似要把人淹没,“余诗安,我们在一起吧。”

    漫长的五秒钟过去,那张低垂的脸始终没有再抬起来。郑御德的职业道德逼迫他后退一步,他打起官腔:“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我们日常生活中还是互帮互助……”

    “我很喜欢你。”余诗安的声音小到听不见。

    郑御德死死地盯着他的发旋。

    “我很喜欢你的,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余诗安重复道,声音仍是那么轻,“但是你是我的医生,我的恩人,我的贵人,我不想把你带入我苦难的世界……”

    “那是你之前的想法,不是吗?”郑御德开口,说话也是轻轻,他确信余诗安走出了自我憎恶的内心桎梏。“从前,每年我到了生日那天都后知后觉;你住进来后,日子一个月一个月过得飞快。我有了生活目标,有了想要的东西。我想要你。你想要的是什么?”

    余诗安的头抬起来了一点点,他透过垂至额角的细碎刘海悄悄看他,没有作声。很多年后,郑御德回想起他的表情,听到了当时他没说出口的那句话——“我想要你称心如意。”

    各大网媒争相曝光黑水ji,ng神病医院的非法治疗,霎时间,社交媒体首页、报纸头条、电视报道,每个目所能及的小方块里都填满了秧仲卿的名字——这个至今拒绝对外回应的教授。意料之中地,没有检察机关找他麻烦,甚至还有被他“治好”过的病人家属义愤填膺地写文抗争。

    余诗安母亲来过电话。她听到风声有异,完全不知晓最初把事情带到大众视野的就是自己这个懦弱的儿子。余诗安瑟缩在自己的床上,拿柔软的厚被子包裹住自己。他害怕听到听筒里传来呼唤他回黑水的话——这完全有可能发生。最后,在郑御德的劝导下,他还是和她讲了几句。他说他情况越来越好,也许留在燕都找工作再也不回黑水;她告诫他谨遵医嘱不要太麻烦郑医生。

    太麻烦?已经很麻烦了。余诗安想。外面闹得风生水起,还有转黑的粉丝怪他不站出来说话。但他想说的话早就在《秉烛》中说尽了。他站在漩涡中心,郑御德一直把他保护得很好。

    十一月底,邹子澈拿着成书样品来找他。一开始《秉烛》的连载只是发泄般的记叙,几天之内字数井喷,字里行间,无数个自己在和自己谈话。余诗安只想赶快完成这个故事,把s好好安置在那里。真正拿到实体书时,他的心里涌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封面上,两个男人依偎在窗前。他看出了郑御德的眉眼,模糊得像是他心底一个不敢触及的梦。郑御德帮他把书一本本寄出,客厅积货一点点清空,他心里反而愈发充盈起来。邮完最后一本书,他就彻底告别了过去。他和一个文学网站签约,新文入了v,银行卡里的数字不断跳动着上涨。

    二人很快进入一个互相表白过又留有余地的暧昧期。晚上,余诗安泡在浴缸里,认真思索要不要把自己房里的东西都搬到郑御德房间,毕竟他为了“预防恐怖症”,一连几天都睡在那里,拿个东西还要往返跑实在是自欺欺人。胡思乱想着,热水渐凉。余诗安站起身去拿毛巾擦身,突然发现他忘了拿换洗的衣服进来。他看了一眼已经泡在水盆里的脏衣服,又往郑御德随时可能飘过来的走廊望了一眼。他是不好意思叫他帮忙拿衣服的,也许短短的十几秒,郑御德也不会正对着他房间房门。余诗安硬着头皮就这么走出去了,就在他踏出浴室门的一瞬间,余光瞥见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影,正面对自己的方向……

    郑御德正发着呆,就看到心上人的雪白腰肢闪入眼帘,然后像雪狐一样窜到自己房里去了。他响亮地吹了声口哨。十足的诱惑啊。

    余诗安套上衣服,脸颊发烧。他平静了会心跳,捂着脸蹲在了床边。这声口哨和告白有什么区别,太撩人了啊。

    “今晚打算裸睡吗?”郑御德笑着跟上来,余诗安刚好胡乱套上衬衫,长长的衣摆盖住屁股,在水汽的晕染下有种半透明的效果。郑御德的喉结滚了滚。

    “不,这是误会。”余诗安飞快地否认。皱巴巴的衣袖没完全掩盖手腕上的伤痕,他下意识把袖口的布料整理熨帖。还是害怕自己的身体被人看到……“能请你出去一下吗,我穿衣服。”

    看到他百般婉拒,郑御德强忍冲动退出卧室。“早点休息。”他说。现在快十一点,他还有个病例分析要做。每天往返医院和南郊,花在路程上的时间延长了,随之增加的是工作量的积累。不过,他并不讨厌。

    口有点干。

    余诗安在黑暗中努力辨识闹钟上的指针,零点刚过。郑御德不在床上。

    他起身往餐厅走去。路过客厅时,他被墙上投影的两具白花花的r_ou_体吓得不轻,这才后知后觉地听到男人的喘息、呻吟和响亮的r_ou_体碰撞声。郑御德端坐在沙发上,不错神儿地盯着他。

    二人沉默着对视,背景音持续。“啪啪啪啪啪……”

    “……”余诗安眨眨眼。“你、你在干什么?”

    郑御德挑眉:“看片啊,一起吗?你又不愿意看,只好我一个人研究学习了。别担心,我的学习能力很强的。”

    画面中面容清秀的少年正好被压在猛男身下,嘴里喊着“雅蠛蝶”,额角汗水密布、青筋暴起,身下的x,ue口一开一合,吞吐白沫。

    “你、你个流氓!”余诗安结巴着骂了一句,趿着拖鞋哒哒哒地跑掉了。

    郑御德在后面扑哧一声笑开了。豹子抓羊的时候,总会让羊先逃跑一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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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弱化心理治疗师/咨询师与病人/来访者之间的伦理限制,真实生活与文中描写有出入,请注意。

    第9章 朝晨篇

    余诗安缩在电脑前码字。

    郑御德在阳台上讲电话,和人激烈地争吵着什么,面容狰狞。那是他为数不多情绪失控的时刻,简直就是心理从业人员的反义词。这样真实的他让余诗安有点害怕。

    郑御德挂了电话走进书房,依靠着墙沉默。

    余诗安转向他,眨眨眼。

    “我父母想请你吃饭。”

    余诗安惊讶地睁大了眼:“为、为什么?”

    “我出柜了。” 郑御德轻描淡写地说。

    “……”一排调料罐被打翻,余诗安心里五味杂陈。“那、那……我要去吗?要不然找个别人代替我去?”

    这是自卑又犯了。郑御德笑出声,“别怕。他们也不可怕的。你就跟着我,见见我的家人——我也很久没见他们了。”

    “哦。”余诗安习惯性地低下头。郑御德的父母吗——他一直看郑御德独来独往,忽视了他背后还有一个活在口中的家庭。他们会是怎样的人呢,他们会如何看自己呢?

    去燕都大饭店的路上,余诗安觉得自己都要犯恐慌症了,他从来没觉得南郊离市中心这么近过。他甚至几次提出想服药——“处方权不是滥用的。”郑御德一律制止,然后富有技巧性地把话题引向别处,安抚他的情绪。

    燕都大饭店被花坛、喷泉簇拥在中央,霓虹灯闪耀的光芒连成一片,从外面看就像是金碧辉煌的皇宫。余诗安大半辈子闷在笼子里,从没进过大城市的高档饭店,光是站在外面仰望饭店招牌就让他一阵发怵。

    “郑医生……”他央求地看向身边的人,情不自禁这么称呼。

    郑御德轻轻握住他的手,一双眼睛弯成月牙:“这是你和我的第一次约会呢,要去吗?”

    余诗安的手还沁着一层汗,闻言吐了一口气。腹诽道,真是不正经。可自己喜欢上了这样不正经的人。

    通往顶楼的电梯里就他们两个人。透明的落地窗里,城市的星光缓缓飘落在他们脚下,汇成一条金色的河流。余诗安久久凝视着这风景,郑御德出神地看着他。

    “叮咛。”电梯门自动打开的前半秒,郑御德凑上去,在他嘴角飞快啄了一下。

    电梯门大开,顶楼层的喧嚣和亮光一下子涌进来。二人一前一后逆着等电梯的人钻出去,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在前带路的郑御德瞥了他一眼,心想,他不紧张了,却是害羞了。

    顶层是环状的设计,一排排圆形餐桌贴着玻璃窗,中央的钢琴师缓缓弹奏着曲目。余诗安一眼看到不远处坐着的邹子澈,后知后觉地想到她也是郑御德家中的一员,这是一次郑重的家庭聚会。邹子澈身侧坐着一对中年夫妇,男人穿着休闲的西装,架着学究气的金丝眼镜,女人佩戴着祖母绿的耳坠,面色和蔼,和余诗安日常所见的普通人没有太大差别。那是郑御德父母。他在心中自我宽慰,感觉平静了不少。

    郑御德率先上前,随意地点点头:“妈。邹叔叔。”

    二人点头回应。

    郑御德拉开邹子澈旁边空位的椅子,示意余诗安坐下。事实上邹子澈也是他叫来的,她和余诗安熟悉,有她做过度,余诗安不会紧张。

    “你就是小余吧?”郑母笑吟吟地开口,话语间却是肯定的语气,“御德脾气不好,平时还需要你多担待了。”

    余诗安绞尽脑汁措辞,平时妙笔生花的,这会只干巴巴憋出一句:“啊,不会,平时都是郑医生照顾我……”

    邹子澈互相介绍完,开始跟父母聊天,众人笑得前仰后合。饭桌上她和所有人都认识,所有人都喜欢她。她就是这个家的开心果。如果要和郑御德好好在一起,和她搞好关系是最必要的。余诗安突然为自己刚刚冒出来的念头感到肮脏,心里泛起一股酸水。

    “看到没,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热气擦过他耳边,把他激得一颤。郑御德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意味深长地一挑眉,道:“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余诗安心虚。

    服务员递上菜单,邹子澈传给郑御德,郑御德直接放到余诗安面前。众人的目光一齐望向他。

    “你、你点吧……我都可以。”余诗安缩着脖子,把菜单往郑御德那边挪。

    郑御德拿起来,勾选了几笔,又推回去,“你再选几个菜。”

    这是摆明了要锻炼自己的社会实践能力吗。余诗安咬牙,为难地翻看着菜单,那上面都是些他看不懂的菜名,诗歌辞藻堆砌,就是不写是什么食材组成的。如果呈上来的菜品难看,那就找个地缝钻下去得了。

    “我教你,”郑御德又凑过来咬耳朵,“点贵的。反正不是我们付钱。”

    这个“我们”、“你们”之分,让余诗安心里涌起一股暖洋洋的热意。他没回应,提笔勾选了两个价格适中的,交给服务员。

    菜品很快端上来了。菜样很少,余诗安细嚼慢咽地吃着,偶尔听邹子澈讲她学校里发生的趣事。还好邹子澈在这里。他敏感地注意到邹父和郑御德之间微妙的尴尬,这份尴尬蔓延到他和他生母之间,使他们彼此之间保持着生疏的礼貌,他在这个家庭中就像个局外人。

    菜盘逐渐见底。郑母优雅地拿着纸巾擦嘴,除了最开始的一声问候,他们竟没再说上第二句话。离别前,郑母把郑御德拉到一边,轻声问:“当初如果我和你爸多关心你一点,你是不是就不会走上这条小路?”

    郑御德梗着脖子,面无表情:“不,不是的。走哪条路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任何人无关。”

    “你还是在怨我们吧。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过去这么过年了,人心就像出了窑的砖,定了型了。”伤害也是。痛苦也是。心理问题就像是一枚烙印的疤痕,盖在心上,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疼一疼。

    郑母犹豫了一会,看向远处和丈夫攀谈的余诗安。在她心里,儿子永远是个孤独而缺爱的小男孩,交际圈除了同学老师就是病人,没人真正亲近他,他也一直封闭着自己的感情。她轻轻叹了口气,“有人陪你总是好的。好好过。”

    回南郊的路上,余诗安向郑御德问起自己父母的近况。

    “也不要打扰到他们,也别说我的事。要是他们问起就说我的那个‘病’早好了……可不可以?”他说。

    驾车中的郑御德分神瞪了他一眼,强调道:“你没有病,你生来如此,是他们有病,他们有恐同病。”

    “是是。”余诗安抿着嘴笑。不出意外,他大概会继续瞒着家里,尽快经济独立自立门户,主动划清界限,这是他高三时就该规划的路,他花费了这么多年才想明白。毕竟,他生来不被家人接受,生活不是浪漫的耽美,有得必有失。亲人是无法选择的,但爱人可以。在这黑暗的漫漫长夜,得一人陪伴,足以。

    余诗安的身体在黑水ji,ng神病院受过重创,面对男性女性都不会有任何反应,他多年清心寡欲地过着,直到遇上这个说过“不想做可以不做”的流氓。他被郑御德第无数次按在沙发上亲着。

    “你是医生。你、你知道的,我性功能障碍。呜嗯……”

    “心因性的。”郑御德舔他嘴角垂下来的粘液,坏笑着,“我是心理医生,我可以帮你治好。”

    “呜呜……”嘴又堵上了。郑御德腾出手去解他的衣扣,被反手制住。“不……不要看……”

    “不难看。”郑御德轻声安慰,不由分说地褪下他的衬衫,就像当初在医院治疗室时一样。他身上的伤口已无从前那般狰狞,淡红的伤痕刻在雪白的皮肤上,诉说着这具身躯的主人曾经遭受过多大的痛苦。“诗安……”郑御德对着他的左耳吹气,哑着嗓子道,“我想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爱情是平等的,z_u_o爱是美好的。”

    “郑医生……”余诗安眼中水泽一片,抓在他背后的手轻轻拢紧。哪怕自己感受不到快感,他也愿意献身,满足身前的这个人。余诗安的手贴上郑御德的胸膛,一路往下。

    郑御德不淡定了。在余诗安身体没反应之前,他是不准备下手的,偏偏有人火上浇油。余诗安的手轻轻握住他身下的器物,上下 动。他立刻感觉身下肿胀了一圈。他伸手在余诗安背脊上游走,他的皮肤光滑柔嫩,就像是一条灵活的鲤鱼,在透明的空气中游弋。

    两人的身躯越贴越近。手都酸了,郑御德还是没有泄出来的迹象,余诗安无所适从,只好眨眨眼睛,无辜地看着他。郑御德没好气地指示:“转过身去,腿夹着!”

    余诗安的衣衫尽褪,长裤还好好挂在腿上,可以看出他虽然情动,身下并没有唤醒现象。他犹豫了两秒,后怕地看了一眼对方身下的器物,还是乖乖转过身,跪趴在沙发上。郑御德从身后侵上,双腿固定在他身侧。

    松紧裤被拉到大腿根,手指亵玩着裸露的肌肤,郑御德感受到身下人的战栗。这是第一次有除余诗安以外的人触碰到这里。“我不进去,别怕。”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情欲。灼热的温度嵌入余诗安紧闭的双腿内侧,擦过会y,抵着囊袋底部,慢慢摩擦起来。

    摩擦生热,热量放大气味。余诗安低伏在那,身体随着身后的抽cha耸动着,他闻到郑御德身上的气味。他的味道是淡淡的西药味,加一点茶香,和一点刚刚出浴后的皂香。他爱这气味。他闭上眼深呼吸,感觉自己的灵魂慢慢融化,被这样的气味裹挟其中。黑暗中,只有身下的一点的感觉如此清晰,耳边的喘息如此清亮,郑御德身体的每一个因子,都在用滚烫的温度告诉他,他想要他。

    被粘液喷洒在股间时,余诗安暗自松了口气。对不起,我的身体还是没有反应;对不起,给不了你想要的……他伸手触摸腿根后侧,感觉那一片的皮肤都被磨肿了。要是真要把那器物楔进身体里……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睡前,余诗安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余母。挣扎几秒,他还是按下接听键,内心惴惴不安。

    “郑医生的父母联系我……说拜托你照顾他了?这是什么意思?”余母的声音严肃而冷冽,他完全可以想象她此时的神色。那是一张写满欲扭曲他人生道路的愤怒的脸。

    “他是你的医生,给你看病,帮你找房子住,结果你倒去勾引他?”另一个愤怒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我……”下一秒,余诗安的眼泪争先恐后地流出。你到底爱我,还是爱一个满足你们标准的意象?他问不出口,因为他知道回答很可能会打破他这么多年辛苦编织给自己看的幻想。他只有沉默,再沉默,把沉默当作自己所有回答。

    “这不是真的吧?”余父逼近听筒,声音斯斯。

    余诗安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睡裤下,那人留下的温度还覆盖在皮肤上。

    余母再开口,已带了哭腔:“我们等了太久了,我们付出了这么多,永远换不回一个正常的你……”后面的通话充满了压抑的抽泣和哭啼。

    “喂喂喂?”余父的声音再度出现,冷漠而刻板,“也许社会允许你作为同性恋存在,但是我余家不允许。既然你一个人在外生活得比在家里痛快,那就这样吧,别回来了,对我们都好。以后,我们就当你没出生过。”

    “嘟嘟嘟——”

    电话被飞快地挂断了。余诗安愣愣地看着一方屏幕,不知道是自己下意识摁灭的,还是对方手快。他们从未过问自己真正的病,抑郁症和创伤后应激障碍还是很容易复发的——每月两千多医药费该自己出了,不知道积蓄还够不够治疗——凭什么啊,这病可以说是因他们而起的,他还没有说清楚,还没有讨回来,他们甚至还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在乎什么——怎么,就挂了呢?不,断绝关系是他最终必经的结局啊,他预想过的,为什么,心里还是揉进玻璃渣般酸痛,脸上的泪珠一串接一串控制不住?

    他怔怔地望着走进卧室的郑御德,尽量平静地说:“他们不要我了。”

    郑御德即刻反应过来“他们”是谁。他捞过他毛茸茸的脑袋,按在怀里,轻声安慰:“没事的。你还有我。

    “我……该怎么办?” 余诗安默默流泪,脸上露出悲喜交加的古怪表情。

    安顿他躺下,郑御德为他哼唱起在ktv里唱过的、童年时代的催眠曲。那时候,录音机吱吱呀呀地播放着音乐,音量调得越大电流杂音越多,门外父母撕心裂肺的争吵和玻璃的破碎声充当着背景音。他跟着哼唱,不知不觉感受到歌曲传递给他的勇气。如今,他把这份力量传递给另一个人。

    一曲唱毕,余诗安的心安静了许多。一个吻落在他的眉心。

    “做你想做的事。小鸟,你自由了。”

    不再让你孤单

    陈升

    让我轻轻地吻着你的脸

    擦干你伤心的眼泪

    让你知道在孤单的时候

    还有一个我 陪着你

    让我轻轻的对着你歌唱

    像是吹在草原上的风

    只想静静听你呼吸

    紧紧拥抱你 到天明

    路遥远 我们一起走

    我要飞翔在你每个彩色的梦中 陪着你

    我从遥远的地方来看你

    要说许多的故事给你听

    我最喜欢看你胡乱说话的模样 逗我笑

    尽管有天我们会变老

    老得可能都模糊了眼睛

    但是我要写出人间最美丽的歌 送给你

    路遥远 我们一起走

    我要飞翔在你每个彩色的梦中

    对你说 我爱你

    我不再让你孤单

    我的风霜 你的单纯

    我不再让你孤单

    一起走到地老天荒

    第10章 云聚篇

    成功经济独立的余诗安可怜巴巴地望着桌上的银行卡。除开他刚转账的一大笔金额,他还差郑御德一千出头。虽说对方说了不在意,这四位数的欠额使他如鲠在喉,他一连几天神色郁郁。

    这更像是家庭问题的后效影响。郑御德觉得他必须进行专业干预了。虽说他自己也成了‘病因’的一部分,讲起道理来颇有些尴尬。他把人拎到书桌前,丢下纸和笔,强势地命令道:“今天你的任务是给家里人写一封‘诀别信’。”

    余诗安惊恐地望向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在某种程度上,郑御德比自己更恨他的家里人。

    “他们完全不知道黑水ji,ng神病院发生了什么事对吧?反正你们都断绝关系了,以前可能是你不好意思说,甚至是怕说了之后他们觉得你活该,但现在无所谓了不是吗?”郑御德把笔塞到他手上,“想说什么都说出来,写完我帮你寄出去,从此你就是我的人了。”

    余诗安郁闷。从前怎么会觉得郑医生温和有礼的呢?他慢吞吞地写出顶格,突然一顿,已经好几年没称呼他们爸爸妈妈了。尘封心底的过往,要怎么才能对他们说出口呢。他在电脑上打字千万,在白纸黑字前却悬而不决。

    郑御德狡猾地敲敲手表。啊,是了——四位数的账单,还有正在按小时计数的治疗费。余诗安突然觉得自己充满了动力。

    一个小时后,郑御德从客厅慢慢悠悠晃过来,毫不意外地看到他趴在信纸前,肩膀一耸一耸。他不难想象余诗安刚才是怎么写一句掉一滴眼泪地完成告别的,除了告别父母,告别往事,更是告别过去的自己,而告别总是痛苦的。他上前搂住他,轻声细语地安慰。

    “郑医生……”余诗安抹着通红的眼角,哽咽道:“我发现,我不恨他们了……我一直以为我会恨他们到死。可是就在刚才,我发现我不恨了……我可能不会原谅他们,但是我不恨了……”仇恨是弱者手中的狼牙木奉,没有武器就难以抗争;但当敌人离开,继续挥舞狼牙总会划伤自己。

    “你放下了。”郑御德为他心底这股新情绪命名。

    2017年的最后一天,郑御德接到一通方屿的电话。她报上时间地点,然后着重强调了燕都大学医学部应届毕业的朋友及其家属都在。“放我一年鸽子了,这最后一次可不许放!外地的朋友都能赶回燕都,你这个留院的也必须过来了!”

    郑御德看了眼电脑桌前的背影。12月的燕都很有点冷,偏偏还地处淮河以南,没有供暖。余诗安畏寒,吃过早饭就要烧暖手宝抱着,烤一会手指就要开电脑写。他曾疑惑他为什么不开空调制热,对方回答:空调费贵,晚点再开。郑御德失笑。在金钱方面,余诗安一向ji,ng打细算。月末还要把房租、治疗费、水电费一笔笔算给他看,他拦了几回拦不住,也就随他去了。

    “今天晚上陪我去和朋友聚聚吧。”

    余诗安抬起脸,扫了眼桌上的日历,“出去跨年啊?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没事,不远,就是我一帮同学。”

    余诗安认真思索了一会,妥协般点点头。郑御德喜欢看他思索的样子,当他把注意力全心全意放在一处的时候,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积极向上的气场,极大程度上满足了他作为心理医生的虚荣心。愈发频繁地,他为了另一个人感到心情舒畅。

    地点定在南郊森林公园,离家九公里的路。

    树林被残阳染成棕红色,卫兵般静静矗立在山脚下。山丘顶的草坪上,几个人正在嘻嘻哈哈地笑闹着。余诗安认出了一两个面孔,是在上次ktv见过的,大概都是心理科的医师。其他的有男有女,一对对凑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才是郑御德的昔日同窗。

    方屿冲二人招手。郑御德笑着上前,很快就被好几个男人熊抱起来。

    “好你个郑御德!叫你好几次你不来,方美眉叫你你才来啊!”

    “喔唷,你们可是全医学部郎才女貌第一配——”

    “要不是这次我们来南郊,是不是你也不来会会我们这些老同学?”

    “罚酒!罚酒!烤r_ou_也该你请客!”

    郑御德咳嗽,一句一句应付过去。

    一位卷发飘飘的女人老练地搭着方屿的肩膀,调笑道:“要我说,御德和方屿是真爱啊,你们可好久没见了吧?是不是看方屿在你才来的啊?”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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