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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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道[修真](上半部) 作者:苍迹

    第90节

    连临海王都亲自见过,那此事多半假不了,可一个妖灵器大师竟然不向圣师岛而去,这还将圣师岛放在眼里吗?!

    方玉阳面上恼羞成怒,不待他开口,看够了的杜子腾不软不硬地笑道:“我于这军中初来乍到,于军中事所知甚少,伐烟阁前后之事方才听了些,不由叫我想到外界一句话,现在想来颇有些道理,愿与方圣师共勉:能者居之。”

    方玉阳气得额头青筋都在突突直跳,然后不发一言就祭出了一块绿色的龟甲,蜃海阵外,这龟甲一出,平静如镜的海面陡然间立起十丈高澜!

    可不待方玉阳c,ao纵那明显极其强大的妖灵器做出真正的攻击,杜子腾身形一晃,场中诸人竟然都没看清他这一瞬间到底做了什么,待众人视线再清晰之时,那龟甲已经落到了杜子腾手中,被他一抛一抛地把玩着。

    方玉阳的面色已经惨白,他在圣师岛上自然不是什么大师一流,实力却也说得过去,若不是能独当一面,圣师岛也不能派了他出来协助重镇之一临海城。

    可大师他也是见识过数位的,方才这姓萧的迈步一踏,就正正踏在自己这“壬水大阵”将起未起的一刹、即将成形的阵眼之处,时机地点皆是自己力量最为薄弱之处,如果不是大师一流……方玉阳想不到世上还有谁能出手便这般恐怖。

    当面这样挑衅一位妖灵器大师,方玉阳面色惨白、双腿抖得如筛糠一般。

    莫如故虽不知方才那短短一刹发生了什么,可杜子腾占了上风却是一目了然,他笑道:“怎么样?方圣师,这下可证实了萧大师的身份,这‘大师’二字,以您代表圣师岛来看,不知您当不当得?”

    方玉阳抖着嘴唇,大师二字在唇间翻来滚去,就是不甘这般俯身认输。

    他隐隐愤恨的目光忍不住向杜子腾看去,如果不是这个半道杀出来的家伙,现在自己依旧在这临海军中作威作福,继续自己的逍遥日子呢!

    可当方玉阳看到杜子腾将那龟甲随手抛着玩时,再也顾不得心中那点小情绪。他的心都跟着那枚龟甲被提了起来,他声音尖利破嗓地道:“住手!那可是圣师岛的信物!你敢……”

    杜子腾却是收了龟甲回头冷冷一瞥:“圣师岛的信物?如今你踩着的地方可是临海军营盘之中,即为战争前线,战场之上,谁抢到就是谁的,现下,这东西自然是归我所有。不知我说的可对?”

    一旁众多临海军士本就对方玉阳厌恶非常,自然乐得站杜子腾一边,更何况杜子腾这番话深谙战线规则,深得诸军士认同,自然是纷纷点头甚至高声应是。

    然后在这纷纷的赞同声中,杜子腾一手举着那龟甲,另一手在上面一抹,那原本墨色的龟甲竟是隐隐透出一股紫色光芒来,这奇异的变化极其不凡,叫场中所有人一时看住了。

    然后突然“噗”的一声响起,众人转头一看,那方玉阳竟是吐了一口血出来:“你、你、你当真敢!”

    众人顿时明白,这位萧大师竟当众抹掉了方圣师留在这圣师岛信物上的神识印记!彻底将此物据为己有了!

    这可与口头上宣布所有权的行为性质截然不同!

    一旦抹去神识印记,此物与方玉阳的一切联系就此中断,这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失去!

    方玉阳面色惨白、双目无神,他此刻是真的慌了,得罪一个妖灵器大师,只要他顶着圣师岛的名头,谁也不敢轻易将他处置,可如果丢失信物,回到岛内惩罚极其严酷,失去圣师岛这座大靠山,他才是真的要完!

    不待方玉阳说什么,杜子腾已经洒然一笑道:“好了,方圣师,不必沮丧。萧某收了你的东西,也愿给阁下一个小小建议算作利是。”

    杜子腾面上换了一副诚恳至极的神情,叫周遭人都不禁全神贯注认真听起来:“这建议就是:阁下轻易还是莫用‘圣师’这名头为好。免得,大家还以为圣师岛上的……都是这样呢,呵呵。”

    杜子腾这话令周遭凝神细听的人发出一声轰然大笑,方玉阳脸上红得快滴出血,映着唇边鲜血,眼中恨意直像要燃起来一般炽烈。

    可杜子腾浑不在意,好像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般朝面色复杂的何、莫二人道:“承临海军看得起,这伐烟阁,在下就却之不恭了!还要劳二位领我看看去,哈哈。”

    方玉阳眼见是绝不可能夺回信物,脸上y毒的神色一闪而逝,在将杜子腾一行人怨愤地打量了之后,目光落在王七身上一瞬,竟是驾起一件飞行妖灵器头也不回地出了蜃海大阵,看那方向,竟是笔直朝东而去。

    第292章 信物之秘

    这番周折之下,何以焕等人自然已经再没有先前那番好兴致。

    原本他令手下人暗示方玉阳腾出伐烟阁,除了想给杜子腾做脸之外,何尝没有借杜子腾这新人之势来煞煞方玉阳的威风之意。否则,他早不说晚不说,怎会偏偏挑选杜子腾抵达之时来做此事?

    可是,令临海军自何以焕以下每个人都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新人的势也未免太生猛了些,直接给力到爆表。

    不只是达到了煞威风的效果,更是直接将方玉阳的威风、面子、自尊统统碾灭成灰,甚至连对方的信物都当场剥夺,方玉阳回到圣师岛上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将成为一个巨大的悬念。

    这结果绝不在临海军预想之中。

    纵然方玉阳失去信物被责罚,可夺走信物的杜子腾也绝计讨不了好,发生这一切的临海城亦是脱不了干系。

    到了伐烟阁后,杜子腾左右打量几番,既未推托亦未纠结,大大方方地安排王七安置起来。

    何以焕却是苦笑着挥退周围人,沉吟半晌才语气凝重地道:“萧大师,此处没有他人,有些话我真是不吐不快。按理今日才是你我第一次见面,这下面要说的话未免交浅言深,还请见谅。今天临海军上下皆承你的情,可那方圣师背后乃是圣师岛,萧大师你年纪轻轻便已跻身大师之列,天赋必是惊绝。可是,于妖灵器一道,大师不过才是真正的开始而已。”

    何以焕这一直深居临海军、在整个百城界都声名不显的妖灵器师竟然一语道破了足以颠覆所有妖灵器师认知的事实。

    何以焕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的目光似已经飘向极远之处,似是沉浸在回忆中难以自拔,语气低沉悠远:“多少妖灵器师终其一生也未能走遍每一座城池,见识每一种妖族,又焉能知道,百城界之外,周天诸界是何等辽阔,似我百城界这般的小世界在其中亦不过如恒河之沙。

    那浩瀚世界之中,多少奇珍异宝,远远超过世人的一切想像,可我百城界的妖灵器道亦有其独到之处,若能一直走下去,又未尝不能独树一帜,卓然其间!”

    说到后来,他口气中充满了一种豪情,可这豪情却犹如落日最后一缕余晖,灿烂到了极致便即刻熄灭到黑暗中,回归到不尽的萧索寂寞。

    杜子腾静静立在一旁,不去打扰他的回忆。

    好半晌,何以焕才萧然叹道:“萧大师,到了你这般境界若想在妖灵器一道更上层楼,必是要接触界外之事的……恐怕还非得借圣师岛之力不可。

    圣师岛虽于妖灵器师之外名声不显,可却实是左右我百城界时局的最大一股力量,不论是百城界闻所未闻的奇珍异宝,还是历代妖灵器大师的手稿,尽皆收录于彼……萧大师你未来慢慢会知道得更多。”

    何以焕描述的圣师岛赫然是整个百城界水面下潜伏的最大一股力量,他本以为自己将厉害分说得这般明白,以这萧大师的聪慧,必能领悟这番苦心,暂时避开圣师岛的锋芒。

    可杜子腾却挑眉不置可否,何以焕看了他一眼,知道自己这番话没能打动这年纪轻轻的妖灵器大师,于是语气一沉转而道:“圣师岛本来从不直接这般现身在普通修士之中,此番竟然直接令麾下妖灵器师进驻各城池……除了明面上说平妖镇逆局势紧张他们前来支援之外,恐怕背后另有远虑。

    萧大师你这般赶走方玉阳等同于是直接破坏了圣师岛的计划,更何况,那方圣师恐怕并非什么胸襟宽广之辈,还不知会生出怎样的是非来,唉。

    您既然这般天赋骄人惊才绝艳,未来前途必是不可限量,又何必因一时意气做下有碍自己前途、令自己懊悔终身之事来?”

    话说了这里,何以焕已经是交浅言深得太过了,除了因为杜子腾现在在临海军中之外,何以焕又何尝没有触动当年心结的缘故?

    可杜子腾却是沉思一番之后,露出个璀璨的微笑来:“圣师岛啊……”

    那语气中全无畏惧,却隐隐有种意兴盎然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之意,只叫何以焕一怔之后苦笑不已。

    年纪轻轻便修为至此,虽是收敛得好,表现得谦逊温文,却哪能没有锋锐之气?

    何以焕想起旧事,心中不由十分复杂,只决心稍后传讯于王上,务必将今日之事分说明白,其他不论,至少在这临海军中,定要保全这位萧大师。

    何以焕一番好意杜子腾自然心领,可他把玩着手中那枚龟甲,反复琢磨方才何以焕字句中隐含的意思,双目中光芒却是闪烁不休。

    他另一只手在袖中却是捏着一枚紫纹盘旋的小小玉牌,这两物之间,竟然都似有一股联系与相似的气息,更有甚者,那枚龟甲甚至还隐隐指向东方某处,这朦胧的指向杜子腾十分熟悉,因为不久之前,他就亲手自那玉牌下斩下了一道一模一样的联系!

    再结合何以焕所述,杜子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苦苦追寻的法天大阵幕后势力就这样一头撞到自己怀中,杜子腾如何不高兴。

    送走何以焕,杜子腾匆匆传讯于王七交待一番,便直接闭了关,他已经知道,那方玉阳送来的并不只是一个简单有象征意义的信物而已,而是那所谓圣师岛的一枚钥匙。

    如果杜子腾所料不错,圣师岛,便是法天大阵的阵枢所在!

    对于一个符道大师而言,手中握着阵枢的一枚钥匙到底意味着什么……圣师岛应该很快就能领略。

    事实也正是如此,如果这枚龟甲只是个普通信物,再有象征意义,方玉阳再如何心疼也绝不至于恐惧成那般,在杜子腾抹去他留在上面的神识时,他就已经知道一切没有了退路。

    就算他能夺回来,返回圣师岛上,那微妙的神识印记也一样能反映出他曾经遗失过信物之事。

    圣师岛身系法天大阵,这样核心机要的地方,进出皆是重重大阵、无数机关,信物便是通行证,遗失这信物几乎等同于是将圣师岛的门户向他人打开,遗失信物几乎是最严重的罪行之一。

    方玉阳如何不惧?

    而于此时的杜子腾而言,这枚小小的钥匙并不仅仅是信物原本意义上的钥匙含义,他通过这枚钥匙所能窥见的根本不只是方玉阳这个层面的人物仅有的那点可怜通行权限。

    在短短十数日的闭关中,这枚钥匙在他的手中犹如抽丝剥茧一般、清晰将整个圣师岛的布阵规则、权限规则呈现了出来。

    哪怕就是当年制出圣师岛信物的妖灵器师恐怕也绝不会想到会发生这样越思量越恐怖的事情。在他们当初制造信物之时,定下信物遗失的惩罚规则,亦不过是防止有人利用信物混入岛中而已。

    他们绝计想不到,会有人利用信物反推导出圣师岛的权限规则、甚至连法天大阵的阵枢规则都会被扯出一角来!

    妖灵器师手握着这样的妖灵器信物,想到的只是遵循其规则的使用,顶尖厉害的妖灵器大师能做到的极限也不过只是推测出其中的所有规则而已。

    而杜子腾这样的符道大师手握这样的信物,却能推导其背后代表的所有法则,这便是符道大师与妖灵器师的天壤之别。

    符道中蕴含的天地规则直指大道,是比妖灵器之道更本源、更高一层的法则。故而,杜子腾研究妖灵器之道犹如顺水行舟、全不费力,可妖灵器师恐怕要走到妖灵器道的极限、突破自我才有可能领悟符道的一丝。

    十余日的闭关下来,这便是杜子腾最大的体悟。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停留在百城界研究妖灵器之道是浪费时间,妖族中的结构、妖力与灵力运用在这结构上的截然不同,都令他从中获益匪浅、在符道上再上一层。

    可杜子腾有些不满足地啧了一声,只可惜这方玉阳在圣师岛上地位还是不够,距离法天大阵的控制中枢太过遥远、几乎是全无交集,他的破译只隐隐揭露了法天大阵阵枢一角,杜子腾有把握,如果是一个能接触到阵枢的信物,哪怕是最外围的信物,他也有把握兵不血刃地直接攻占法天大阵阵枢,现在看来,恐怕还是免不了要往圣师岛一行了。

    不过,想到方玉阳临走前那怨毒的眼神,杜子腾嘴角微翘:不,也许他不必前往,那位方圣师自会把他想要的东西带来的。

    那方圣师嚣张得好,蠢笨得妙,简直再合杜小爷的意不过!不枉杜小爷这番强出头的挑衅一场!继续这般怀恨在心、怨愤不平,撺掇着圣师岛为他出头就更好不过。

    想到自己找寻的东西即将自己一头撞上来,杜子腾心中充满期待。

    自然,他这种不嫌事大的热烈期待是不能在临海军中展露的,出关之后,杜子腾老老实实待在伐烟阁,全力投入临海军妖灵器的研发工作当中。

    他对临海军中只宣称说自己当日闭关是观蜃海大阵有了体悟,其他人只谣传说他闭关是因为得罪了方圣师而后怕、借闭关来避开圣师岛可能的报复锋芒。

    然而,以杜子腾的思维与见识,很快赢得了许多赞誉,令整个临海军的军备极大地改观,那些流言也很快烟消云散。

    没有人知道,这位脾气好、手艺高,在军中广受欢迎、令初来时那点波澜消弭无形的妖灵器大师手中,竟然握着那样一些可以颠覆整个百城界格局的恐怖规则。只要他想。

    第293章 营盘遭袭

    黄昏的天空下,今天的海面安静得出奇,平滑如镜,只有傍晚绚丽的夕阳洒下之处,折s,he出潾潾波光,仿若天上、海面各有一轮夕照似的,堪称奇景。

    蜃海大阵看起来亦是安静如海,茫茫雾气在这黄昏亦变幻为薄薄一层,好似蝉翼般,在夕照之下直如透明,看起来脆弱又美丽。

    这本是百川海最为常见的景色,可这一日,不知是不是所有临海军的错觉,总觉得这天的夕阳消失得格外快,海面很快黯下来,黑黢黢地犹如一张看不到边际的巨口,有些瘆人。

    当海面将最后一点夕阳彻底吞噬之后,广袤而黑暗的海洋似传来一阵隐隐的咀嚼之声和着一道满足似的叹息。

    透骨的寒意在海面上荡开,黑暗中,诡异的洋流慢慢汹涌,不过眨眼间,原本平静如镜的洋面竟突然泛起点点白色,错眼看去恐怕还以为是海面掀起的一些泡沫。

    那泡沫好似随着洋流而动,悄无声息却又迅疾如光般,眨眼间就已经来到了蜃海大阵的边缘,再然后,黑暗中亮起数道锯齿状的白光,在这些光芒的交互映照下,守阵的军士定晴一看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泡沫,那分明是一张张折s,he着光芒的利齿巨口。

    下一瞬间,刺耳的警鸣和着无数警讯传遍整个临海军。

    慌乱的军士在大阵中来回奔跑,各式各样的声音汇成巨大的嘈杂在阵中回荡:“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发生什么?为何传来这最高警讯???”

    “集结?莫将军与孟将军不是已经领兵去了海中对付妖逆?怎么还要我等集结?”

    “妖族攻阵?!这怎么可能!孟将军不已经前往应敌了吗?!”

    随着消息传来,营中顿时一片惊慌——与妖族交战如此之久,虽然觉得这一次妖族叛乱的规模与复杂都是前所未有的,临海军应付起来虽觉吃力,可也还可应对,但,自临海军建成以来,妖族打到自己的营盘门前,这却是第一次!

    深入到妖族之中进行深海作战对军士的要求更高,不只是修为上的,更有心性上,茫茫海域,敌人随时可以从四面八方包括头顶脚下攻击过来,手段诡异防不胜防,还受着灵气匮乏妖气浓烈的压制,简直苦不堪言。

    营盘就成了所有军士放松休憩最重要的地方。

    现在这时间点,临海军将将轮过班,四将中,三将在外,其中孟、莫二人是刚刚离开一段时日,恐怕已经深入海洋战局,而他们换回来的便是这一队已经在海面征战太长时间的疲惫之师。

    这支人马才不过抵达几日,应敌的勇悍之气刚刚松懈下来、ji,ng气神却未能完全恢复,简直是个最要命的时间点!

    偏偏营盘中这一队军士领头的将领已然返回临海城去向临海王复命,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儿上,任是这将领再如何修为逆天,也绝不可能在战局开始之前赶回来指挥战斗!

    似这般的情况发生其实并不偶然,皆因平妖之战从来只在于妖族有利的深海中发生,似这靠近陆地之地,妖逆从未出现过,临海军一时不防,竟是这般吃了一个大亏!

    妖族,竟然这么巧?选了这么一个临海军最为软肋的时间点?

    当四面八方的消息汇总到自己面前时,何以焕已经没有功夫去琢磨妖族到底是不是凑巧选择这个时间了,他知道,在整个临海军营前所未有的危局中,恐怕能在这个时刻做决定的只有他了。

    而他周围竟然只有一群妖灵器师,对妖灵器熟悉无比,却对指挥战阵一窍不通、现在还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妖灵器师。

    换休的军中自也有底下的校、尉,此时妖族的大军已经兵临阵前,他们虽是疲惫之师,却也是在前线经历过无数厮杀的疲惫之师,没有上头将领的统一指挥,底下的校、尉亦在仓促间很快集结了队伍,只过来向何以焕讨主意。

    四将不在大营中时,何以焕身为临海军妖灵器师的领头者,自然是要负责蜃海大阵的,军士们若要出去迎战,必也要蜃海大阵配合,自然是要来找何以焕。

    更何况,何以焕平日在临海城的阶序中,与四将平起平坐,此时四将不在,他自然是阵中地位最高之人,不向他拿主意又向谁?

    而何以焕现在却是在全神贯注c,ao纵着临海大阵随战应敌,牢牢守好,蜃海大阵弥漫的雾气霎时间愈加浓厚,其中迷惑神志的设置很快发挥作用,不少水妖在其中打转,空张着锋利白牙却无处下口。

    这场面令何以焕略微松了口气,往各处发去的求救传讯他已经发去了,如今只要大阵能坚持到救兵来的时候即可。

    然而他一抬头,便看到自己面前一溜站着十来个高高低低的大头兵们,个个在问何以焕要主意。

    何以焕皱着眉,他向来镇守阵中,甚少出去,又哪里知道遇到这情形该如何?

    更何况,他自认为守好大阵就是,又需要拿什么主意?他将那场面中的情形用那妖灵器一投影:“蜃海大阵本就有防护阵法,支应到援兵前来解围即可,还需要怎么应对?”

    这些军士厮杀在一线,多少同袍手足葬身妖腹,听到何以焕这“没骨气”的回答,当即就炸了:

    “这些妖逆竟敢打上门来,缩头不出算什么本事?!”

    “我马老三在前线浴血奋战可从来没有退缩过!没得坏了老子的名头!”

    “若不严惩,叫这些妖逆怕是要生出对我临海军小觑的心思来如何是好?!”

    ……

    纷纷乱乱的七嘴八舌令何以焕怫然不悦,他不懂军阵,却也知道各人该做好各人的事情,他不擅战阵指挥,若是擅自开营应战,出了什么纰漏又该如何是好?

    当即大声喝道:“够了!我意已决!”

    多数校官、尉官脸上满是愤懑,虽慑于何以焕平日地位不敢多说什么,可义愤都满满写在脸上,却也有部分冷静的紧皱眉毛,别有考量。

    何以焕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却是他身旁一人笑道:“诸位大人,何师亦是稳妥之见,我等虽为妖灵器师未曾上过前线,但与诸位同仇敌忾之心亦是一般无二。可现在诸位将军不在,唯何师在营中,守成持重亦是应有之意,诸位不妨回去整顿好人马,求救之信已经发出,待哪位将军返回当即便可率领诸位杀个痛快,此时便不要介怀了罢?”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竟是让这吵嚷的局面渐渐平息下来。

    何以焕亦是松了口气,强行弹压亦不是他的本意,能令这帮脑子一根筋的家伙心平气和地听话再好不过。

    因此在杜子腾递过来一个眼神之时,何以焕很快道:“正是,你们先散了回去整顿兵士,恐怕先回来的多半是你们宋将军,他自临海城赶来绝不会太慢。”

    这些校尉一听也觉有理,最先回来的怕还真是自家将军,围在何师身边又出不了大阵,倒不如回去好好约束一下军容,表现得好的话,稍晚还能向宋将军请求出阵一战呢!

    这些校官尉官连同那些妖灵器师便都散去,何以焕转过头来朝杜子腾叹道:“今日多亏萧大师你在场,否则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杜子腾却是摇头:“此事怕没有这么简单。”他顿了顿问道:“营盘重地,辎要皆在此,我临海军怎么竟没有留下一位将军值守?”

    何以焕亦是脸上凝重:“妖军近岸,此乃前所未有之事,此处妖气比之深海已然稀薄许多,且此时沿海数十城皆投入大量兵力到百川海中,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还能有气力攻打营盘的。”

    杜子腾皱眉:“前所未有……”

    妖族叛军在海边与深海相比根本没有什么优势,又怎么会凭白浪费自家的兵力?

    何以焕亦是头痛:“唉,最近真不知是怎么了,一切都如此叫人心中难安,妖族叛军古来有之,但在深海中亦不过是零星出现,近日自从那一阵妖气、灵力的异常波动之后,却是绞了一股又生一股,简直绵绵无尽,临海城连城防都调了不少人过来,却依旧左支右绌,难以应对。圣师岛从不过问这些‘小事’,现在竟然频频cha手,现在倒好,我临海城投入这般多的兵力,妖逆竟然直接打到岸边来了!”

    杜子腾皱着眉头,开口道:“何师,此事怕是不简单,恐怕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妖族这一次突如其来又极难镇压的叛乱之举,杜子腾心知肚明是什么诱发的,可他绝不相信他心血来潮对法天大阵的一次扰乱会让妖族军力突然变得这么强大。

    一个看似偶然的结果背后肯定有种某种必然。

    何以焕心中突了一下:“怎地?”

    杜子腾正准备开口解释,营中突然传来沸腾喧嚣的声音,无数条讯息犹如潮水般眨眼间就把何以焕淹没,他手忙脚乱中收了一条,却是神情大变再次投影出蜃海大阵中的情形:只见那白雾茫茫的阵中,依旧有许多妖族困在其中打转,可那雾此时却如流水一般先是缓慢地流动、然后迅速地奔腾起来!

    投影很快顺着那白雾飞快移动着,最后定格在一张密密麻麻遍布利齿的巨盆大口中,无数利齿的中央犹如一个黑洞,无数茫茫雾气就那般消失其中,这竟是一只在吞噬灵气的妖兽!

    而整个蜃海大阵却是建立在这灵气的基础之上,再这么下去,蜃海大阵很快将崩解,整个营盘的人连同辎要都将暴露在妖族叛军面前……何以焕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第294章 定月弓威

    同样是看到这可怖而绝望的一幕,杜子腾却是满面镇定,只是语速略微加快了一些:“大阵还能支持多久?”

    何以焕驻守蜃海大阵,一直风平浪静,虽能从换休的军士身上看到前线战阵的残酷,可又哪里真正见过这样几乎相当于一个城池大小的妖兽出现在自己眼前,此时失魂落魄下,若不是他百余年身为妖灵器师的素养已经深入灵魂,恐怕亦不能只用自己那点可怜的潜意识估算出结果:“半个时辰……”

    说出这个结果,何以焕的嘴唇都开始颤抖起来,在修士的心目中,半个时辰是不过眨眼光y,可现在,只需要半个时辰,整个蜃海大阵就会因为灵气被抽干而直接消失,临海军的营盘将彻底暴露在还在源源不绝、根本看不到尽头的妖族叛军之下。

    何以焕此时眼前发直、胸口滞痛,竟是一时傻在了原地不知采取何种措施。

    他只是个妖灵器师,知道该如何为临海军制造妖灵器而已,又何尝似那些将领日日遇到这生死危机、命悬一线?

    现在没有任何一个将领在军中,他手中只有一支不那么听话的疲惫之师还有许许多多和他一样只懂妖灵器制造的家伙,他唯一依仗的蜃海大阵却即将告破,简直是一个死局。

    杜子腾却是冷静地道:“何大师,现在下令吧,一,所有妖灵器师负责将所有辎要收拾起来,特别是那些妖灵材料、炼制妖灵器的阵法器皿,如果不能收拾也一定要毁掉;二,将所有军士集合起来,由妖灵器师从旁协助,准备应战。”

    何以焕定定的目光转向杜子腾,却见他一脸淡定从容,近在眼前的死局在他眼中似乎亦不过只是平常。

    到得此刻,何以焕突然发现,也许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位萧大师。

    时间紧迫,杜子腾见何以焕愣愣的,心中叹气,若不是自己也困在这临海军中,他们待他一直也算周到客气,他才懒得趟这浑水呢。

    妖族这么大的动作,又岂是突发奇想,背后定是重重y谋,可眼前这唯一可以把控局势的家伙却是吓得呆住,说不得,杜子腾只能耐下性子来解说道:“妖族胆敢近岸而战,所恃者恐怕就是这噬灵妖兽,破阵恐怕已成定局。对方花费偌大心思袭击营盘,恐怕所谋非小,我方辎要绝不能落在敌方手中!”

    何以焕深吸一口气,神识闪动间,数道传讯已经朝底下负责的妖灵器师而去。

    杜子腾点了点头,何以焕却是转过头来道:“萧大师,我于这等场面并无经验,还请你不要吝惜指教。”

    杜子腾却是一拱手略微谦让,却知眼前这迫于眉睫的危机他亦难脱身,更难将临海军弃之不顾,当即道:“阵破之后,临海军便需与对方短兵相接,自然要提前布置好,营盘之内,妖灵器师一样可以布设阵中阵,而且,您可是忘记了我们先前忙碌的那些东西?”

    何以焕眼中光芒一闪,面上顿时大喜:“正是!我怎么把那些东西给忘了!”他面上随即一忧:“那些东西本是需要他们练习试用之后才决定要不要大批量投入军中,如今时间这般仓促……”

    杜子腾见何以焕犯了这研究人员的通病,在这等紧要关头上患得患失、犹豫不决,他当即斩钉截铁地道:“那便借诸位妖灵器师临时布设的阵法阻上妖族一会儿,这点时间足够阵前练兵了!”

    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何以焕按杜子腾所述将命令一一下达,心中却是无比期望那宋将军、甚或是莫如故,不拘哪个在沙场战阵前历练过的能够及时回来,替他接下眼前这于他而言为难至极的局面。

    可杜子腾却是清醒无比,若他知道何以焕的想法,定然会嗤之以鼻笑他天真,妖族连吞噬灵气的妖兽都准备齐全,选择的时机如此完美,对于援兵又怎会没有准备?

    归根到底,这些与妖族打过太仗、赢得太轻易的临海军修士们心中对手还是过往模样,都是些乌合之众,而杜子腾却清楚,能设下这样的局,临战之术,妖族已经与人类修士相去不远了。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能有这种布局的妖将也必不是才出现的,妖族被压迫得太久、蛰伏得也太久,杜子腾看着阵外渐渐稀薄的灵气,仿佛已经隐隐可以嗅到带着腥气的妖息,他心中有种预感,眼前这不同寻常的一日,也许就是百城界人族与妖族关系的转折点。

    深沉夜色中,大海滔滔,平素平静如镜的百川海,此时仿佛个扔下一切面具、终于露出狰狞面目的怪兽,汹涌着、咆哮着。那张着血盆大口的妖兽正在浮出水面,以修士目力,夜色中亦可清晰看到它浑身布满褐色倒刺,甚至还挂着不少淤泥水藻、竟仿佛是才自深海之底苏醒过来一般,灵气犹如奔涌的江河涌向它那张深不见底的巨口。

    蜃海大阵中的修士们已经知道了这妖兽出现的目的,这当口胡思乱想无助于事,繁重密集的命令如流水般下达下来,忙碌中,那些不安的情绪被压了下去。

    不知是谁突然出声道:“啊!它下去了!”

    那噬灵的妖兽好像吃得太撑了一般,吃力地合拢嘴巴,庞大的身形缓缓下沉,在海面造成一个恐怖而巨大的漩涡。

    蜃海大阵中,想起一阵欢呼。

    杜子腾踩在伐烟阁顶,面色却是十分沉静,没有半点喜色。

    看到欢呼的人群,他却是叹息:“伐烟阁……真是好名字。”这是距离前线战场最近之处,在阁顶将前面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面上犹带喜色的何以焕不解地看向杜子腾,却见对方眉色不动,语气冷硬如冷雪:“下令吧,叫所有人必须加快速度!如若在盏茶时分内不能完成任务的,军法处置吧。”

    何以焕一怔,可这当头前面几次事情中,他已经形成了惯性,未待他明白,这项命令已经下意识地落实了下去。

    杜子腾凝视远处,对这隐藏幕后的指挥者更是高看了一分。

    欢呼的人群大概是收到了这命令,立即散去匆匆执行命令,可脸上却也犹带喜色。

    可很快,随着一声嘶声大叫:“天爷——!”

    漆黑夜幕下,海面陡然间多了三道巨大的喷泉,这场面若是在日光、月光映照下定然会美丽到极致,可是眼前却只有夜幕漆黑如墨,浓得化不开。

    随着三道喷泉渐渐消失,三张密密麻麻布满利齿的巨口同时出现,蜃海阵中那些原本重新开始忙碌的修士们,伴随着无数声凄叫混乱和镇压的怒吼,加倍开始忙碌起来。

    原本就已经在第一只噬灵妖兽之下变得透明的蜃海大阵,此时面对的是三倍吸力,那透明壳状的大阵上传来咯吱的响声。

    而临海军仅剩的部队已经集结完毕,所有军士前所未有地手中握着一把一模一样的妖灵器,杜子腾站在他们面前:“你们有半刻只可以熟悉手中妖灵器,胆敢直接激发者,斩无赦!”

    他们刚刚换休回来,却也听营中兄弟说过这位新来的萧大师乃是货真价实的妖灵器大师,极其厉害,此时他发下这新的妖灵器下来,又是在这种要命的关头,定是极其紧要的,谁敢不听?

    头顶大阵已经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就像在风中的那一枝残烛,摇摇晃晃随时可以破灭,终于随着“波”的一声,所有阵中灵气最后化作一阵轻烟朝三张巨口滚滚而去。

    腥臭的妖气铺天盖地而下,这妖气仿佛某种兴奋剂流入这些身经百战的军士身体中,他们双眼瞬间点亮,神情却是紧张又兴奋,手中妖灵器甚至情不自禁发出嗡嗡轻响。

    可这一切之后,周遭瞬间静谧起来,就好像妖族们都已经凭空消失了。

    突然有修士道:“你们……听到了吗?”

    再然后,所有军士就都看到了他们阵盘边缘此时正在发光——那是一排排牙齿,妖族竟是打算把他们的营盘直接吃掉?!

    杜子腾却是脸色冷静,何以焕站在他身旁,看着他,面色紧张,想问些什么却不敢开口。

    临战指挥,杜子腾不敢再通过何以焕来转达,此时,他手中数道讯息犹如落雨般传向营盘的四面八方。

    营盘上,仓促布置的阵法开始发挥作用,随着结冰的声音响起,营盘边缘竟是起了一层厚厚凝冻,那一排排锋利的白芒就此定格在彼。

    妖族并不愤怒,甚至是人类的修士们亦不敢放松,因为他们知道这东西困不住这些连营盘都能吃的妖族!

    清脆的咔擦声响起,冰渣在大阵边缘飞jian起来,杜子腾嘴角一勾:“所有将士听令,手指月一位,一,二,三,放!!!”

    虽略微有先后方位之差,可是当所有军士看到自己手中那一道光箭,在这命令之后,犹如一滴水般汇入整齐的阵列之中。

    夜空中,犹如凭空起了一道飞快移动着的光潮,连贯不断的破空声中,光潮向着海面上所有妖族当头狠狠坠落!

    轰然一声巨响,无数妖族的身体七零八碎飞上了半空。接近营盘这个方向的海面上,几乎是清出整整一片空地。

    即使是手中握着那把银色长弓的修士们也是愣住了,看看那海水回落、布满浮尸的海面,再看看手中长弓,没有办法想像,方才那恐怖一击是他们做到的。

    何以焕嘴唇翕动,双腿隐隐发颤,他听萧大师反复强调标准化,亦曾亲身体验过定月弓之威,但哪怕就是他这个ji,ng研战阵武器的妖灵器师,也绝对没有想到,当真正在千军万马的海战之中,竟有能如斯之威:定月弓出,风息浪平。

    再次看向杜子腾,何以焕的眼中已经隐隐带上了畏惧之色。

    杜子腾却是声音平静如故:“所有将士,举起定月弓,手指月二位,一,二,三,放!”

    这一次,对那个声音再也没有任何迟疑的军队动作整齐划一,道道光箭化作银色光潮,竟带起了呼啸,犹如海浪拍打沙滩一般,夹着奔雷之势,向海面平推而去!

    第295章 策算无遗

    定月弓是杜子腾在临海军真正开始制造的第一批制式武器。

    临海军中材料库有一个极大的优势:靠近大海,有些妖灵材料的数量之巨,简直难以想象。

    否则就是杜子腾再如何天纵奇才,没有大批量的材料,要批量制造武器也是瞎话。

    可话又说回来,就算是有材料,同一种妖灵材料之间也未必见得是完全一致,用这些略微有差异的材料制造出差异近无的妖灵器,整个百城界恐怕也只有杜子腾可以做到。

    在妖族与人类的悠远交战史中,人族虽然有妖灵器的威力、高阶修士层出不穷,可是,也从来没有出现过眼前这可怕的远程火力打击的武器,似这种远程火力密集覆盖,对于自海面而来的妖族而言简直是无法对抗的灭顶之灾,除了死亡与逃避,根本没有第三条路。

    近处的阵法围困配合远程的火力打击就已经让妖族的主力损失惨重,其中甚至有两只那能够噬灵的妖兽,简直叫妖族心中泣血,残存的一些兵力亦只敢沉入水下,不敢露面。

    海面上密密麻麻的尸体叫何以焕心中略安,这般压制的战局哪怕是在前线亦不多见,至少妖族是不敢上前了。

    他看着身旁杜子腾指挥若定,在这尸横遍海的场面面前,竟是连眉毛都未抬一下,语气始终平静如一,再瞅瞅那定月弓和杜子腾方才指挥齐s,he方式,回过味来,如果不是这一次危机,不是由萧大师亲自指挥,哪怕是生产了定月弓,他不会让军士这般使用,恐怕最后也是白白辜负了这逆天一般的妖灵器。

    火力压制几轮之后,杜子腾不再下令齐s,he,反而对周遭校官道:“留下一小队值守,其余队列原地休整。”顿了顿又补充道:“回复灵力,不要吝惜灵石。”

    这帮临海军中的小校、小尉们如今对杜子腾那是服气得不能再服气,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无比的景仰崇敬,恐怕看着临海王他们也不过就是这样了,杜子腾的命令自然也是不打折扣地好好执行了下去。

    军士们休整之时,难免握着手中的定月弓兴奋地窃窃私语:“这玩意儿可从没有听到风声啊!可真是带劲儿!”

    “嘿,上头还不兴留一两张底牌?不过听说这是萧大师一手设计的……”

    “这是雪鱼骨所制吧,这百川海的雪鱼没有千万也有百万,竟然还能制成这么厉害的家伙!我下次可得多逮几十条!”

    “妖灵器大师亲自设计的,能不厉害么?”

    军士们七嘴八舌后才在上峰的约束下开始静下来专心恢复灵力,杜子腾却是不得闲,他手中传讯不停,何以焕抬眼四望,发现周遭妖灵器师们还在萧大师指挥下不停地布设阵法。

    何以焕苦笑,他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他身边这位萧大师了,似眼前他就完全不明白杜子腾是要做什么,只得问道:“萧大师,定月弓威能足以令妖逆无法还击,为何还要……”

    杜子腾的解释简单明了:“威能巨大的代价是灵力消耗不小。”

    看到何以焕依旧一脸迷茫,杜子腾祭了隔音的妖灵器:“定月弓阵消耗太大,如果维持方才的齐s,he,坚持不过一个时辰,又何必浪费无谓的灵力?”

    何以焕却不这么想:“萧大师,我们只要支撑过一个时辰,定会有援军前来……”

    杜子腾瞥了他一眼:“到了这个时候,您还相信您的求援信已经发出去了?”

    何以焕面色大变,杜子腾不待他开口便自言自语式地道:“若我是妖族策划这等重大举动,定是预先料到有人会传讯求助,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杜绝这种可能,哪怕不能彻底杜绝,亦要尽力拖延传讯抵达的时间,为自己的部下赢得更多机会。

    何大师,从临海城过来又有多远?宋将军迟迟未到,您心中就应该要做好最糟糕的打算。”

    何以焕面上颓然,杜子腾却似视而不见一般,手中讯息如流水般四散开来。

    那潜伏水中逃过一劫的妖族军队此次布局花费了偌大尽力,又岂会简单放过?

    营盘中所有将士皆心有共知,可偏偏天空渐渐亮起之时,依旧只见海面密密麻麻的可怖尸体,一片死寂,叫人无法知道那妖血尽染的深海之下到底还酝酿着什么y谋。

    杜子腾却只是满面冷静,令所有军士分了甲乙丙三班倒着,妖灵器师们的身影更是在发白的天色下隐约可见,不论海面如何,杜子腾手头的命令却是节奏分明,没有丝毫慌乱。

    看着底下那渐渐成形又前所未见,妖灵器与阵法夹杂着的全新古怪大阵,何以焕心中又焦虑又心安。

    天色已经微明,夜已将尽,何以焕的心沉到了最底,恐怕萧大师的预测已然成真,援兵……怕是不能如期而至。

    随着海面上妖族沉默的时间越长,何以焕看到杜子腾不惊动底下那些或警戒、或恢复灵力的普通修士,反而是召过了甲乙丙三队的队长,密密叮咛,他心中又安定下来。

    若说他先前对杜子腾的看重只因对方是一位难得的妖灵器大师的话,现在的崇敬更是因为对方危局之中力挽狂澜,这等将帅良才,便是临海军建军以来亦不多见,他自然敬重至极的。

    不知是否因为这一夜太深太长的缘故,这一日的第一缕晨光亦是分外的刺目,直如光箭般撕裂开天幕叫所有人刹那间闭上了眼睛。

    便在下意识闭眼的短短一瞬,所有人只感觉到眼皮上传来的灼荡与血色光芒,那积年老将已经不由自主惊叫道:“不好!”

    这晨光来得太蹊跷!妖族定又有y谋!

    这念头在许多修士心中转着,心中焦急间强行睁了眼,可刚刚那强烈灼热的光芒刺激下,又哪里看得清什么?

    这看不清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刹,却叫临海军失了先机!

    再然后就是轰隆隆的恐怖声响,待所有人看清眼前景象时,都不由骇然:

    他们前方那庞大的营盘之前,原本规整的练兵坪上已经被数只体型庞大、须面长尾模样古怪的妖兽狠狠撞击,那些布置得ji,ng巧的阵法不断发出威力巨大的爆炸,那些妖兽发出吃痛的呼号,却在疼痛的刺激下,越加发了狂一般地狠狠撞击在大阵上。

    以力破巧。

    他们布置阵法之事,妖族不是不看在眼中,临海军上下都以为这阵法定能阻上妖族一阵,毕竟阵法复杂,要破解并非朝夕之功,没有想到,他们竟想出这大智若愚、看似笨拙却见效最快的法子!

    那些妖兽轰隆隆的步伐竟有种地动山摇的气势,所有阵法在它们面前似乎都成了可笑的小儿玩具,在营盘边缘,已经隐隐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妖军登陆的身影。

    合军上下此时情不自禁脸色发白,最后竟都将目光看到了杜子腾身上,他却是将最后一些命令发了出去,那些妖灵器师做好最后一些布置就飞快地向着驻军的方向奔来——杜子腾竟是下令所有妖灵器师收拢?难道是放弃了以阵法跟对方相拼?

    再然后那个从来清晰稳定的声音再次响起:“甲队,月一位,s,he击,乙队,待命,丙队,补充好灵力!”

    因为只有三分之一的人,齐s,he的威力是差了一些,可是,在夜幕中的防守战争终究是要吃亏的,此时天光微明,准头上提升了休止一成,再加上一夜的相处,军士们对于定月弓又熟悉不少,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定月齐s,he依旧令底下的庞大妖兽痛叫连连。

    可是,这些痛楚的妖兽竟是在这痛楚中依旧牢牢富守在原地不肯后退,它们庞大的身形后,掩护着无数妖族军队。

    何以焕双唇颤抖,对方这显然是存了要与他们死死相争的念头,哪怕是牺牲那数只大妖兽为它们赢得空间,只要自己这边s,he击一缓,便能蜂涌而上!

    而定月弓却偏偏消耗那般大,又怎么可能久s,he?!

    杜子腾却浑若不知其中的绝望与凶险一般,s,he击的命令没有半点停歇,光雨几乎是汇成了瀑布将他们昔日的营盘打得如筛子一般!

    待到甲队的修士们渐渐都开始灵力见底、双手微颤之时,那清晰的命令一变:“甲队后撤,速速回复灵力!”

    甲队的修士尽皆茫然,s,he击s,he到麻木的他们都有些发懵:后撤?可那已经叫不出声的巨兽尸身之后密密麻麻皆集结着妖军,退便是死,如何能退?

    可身体仿佛已经对那下达命令的声音有了奴性,不待理智判断清楚,身体就已经情不自禁地停了火向后退却。

    而后,所有军士便惊恐地发现,那些妖族叛军不知蛰伏了多久,停火不过一刹,它们已经如潮水般汹涌掩上!

    便在此时,那冷静的声音中多了一丝决断与残酷:“乙队上前,月二位,s,he!丙队,待命!”

    铺天盖地的灵力愤怒地倾吐而下,那些掩杀上来的妖军犹如潮水中的蚂蚁般,接二连三的倒下,失去妖兽身躯的掩护,平整的营地之上,它们便是r_ou_身做的活靶子,没有半点幸理。

    甲队的修士们瞪大了眼睛,却发现不知何时,他们原本的队列间不知何时已经cha空站了不少乙队的同袍,不知就位了多久,似乎就是等着他们甲队退下给敌军造成误解的一刹那!

    看到定月弓喷出的灵光依旧如定海神针一般牢牢控制着战局,那些妖军不得不再次退回妖兽之后,军中人心再大定。

    打了半天已经有些ji,ng力疲乏的甲队人马退回赶紧回复灵力起来,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便是那珍贵的灵丹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命都没了要灵丹也没命享用!

    如是这般,三班军士轮番交替,定月弓的远程火力压制从来没有真正中断过。

    其间,杜子腾甚至还下过让三队全都歇息的命令,看着妖族全面压上,又令三队悉数上阵猛火压制、引动大阵自爆将那妖兽身躯完全炸烂,毁了对方掩护之所,凶猛的火力一度将妖军逼回海里。

    这之后竟又是为他们记得了充裕的时间缓缓补充灵力以应对可能的攻击。

    一日之间,这般来来回回,妖军都被临海军这虚虚实实偏偏又威力绝伦的远程火力搞得快ji,ng神崩溃,完全吃不准对方每一次的真正战略意图。

    而那等战阵上积年的老将、老兵此时更是钦佩无比,这位萧大师的一切命令都是那般ji,ng妙,不只是那些层出不穷杀伤敌方的手段,对于他们这些军士还有多少灵力亦是计算的清清楚楚,三队人马眼花缭乱的交错着上,从来没有哪一队真正出现过灵力枯竭之时,往往都是即将告尽之时,换班的命令及时下达。

    这中间往往又夹杂着许许多多的手段叫敌方抓不住换班的时机掀起什么风浪来。

    甚至是当他们手中定月弓因为连续使用、又或是使用不得法而损坏之时,一把把崭新的、似乎才刚刚出炉的定月弓就已经及时补充了上来——原来方才那般调集妖灵器师收拢却是为了此事。

    阵前,能跟着这样一位策算无遗、命令ji,ng准到骇人的指挥,实是所有军士心中的幸事。

    第296章 非你莫属

    在这般毫不停歇的远程打击之下,妖族损伤十分惨重。

    领先对方的武器加上卓越的临场指挥,妖族败得并不冤枉。

    而在当战局持续到当日的夕阳尽染海面之时,残阳如血一般,平静与激烈交错而行的海面突生异象。一道猛然喷起的水柱高高指向天际,直将夕阳一分之二般的宏伟壮丽,连临海军都一时止住了攻势。

    而后,苍茫而凄凉的歌声在海面上犹如零落飞絮般地飘散开来,杜子腾听不懂那歌声,却似是在哪里听过,他只微微蹙眉转过脸来,却见一夜来始终静静立在他身后的王七已经泪流满面。

    杜子腾皱眉,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挡在王七向前,王七一愕,然后才从方才那股不由自主的悲伤情绪之中抽离出来,他甚至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是突然流下眼泪来。

    那歌声仿佛只是一个开头,水面上,在那巨大的水柱周围,越来越多的影子浮现,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那不明其意的歌声之中。

    歌声愈响,其义却越是悲凉。

    再然后,所有的妖族便抛却了一切战略、一切武器,就那样不顾一切地朝营盘发起了一场规模最为浩大的反击。

    在这样规模的阵势之下,只凭借着远程的火力压制已经再难真正阻隔对方,不必杜子腾下令,就已经有在轮休的队伍请命去阻击妖族,杜子腾没有阻止。

    赤红的霞光之下,海面已经分不出是霞光映出的赤还是血染就的红,这一刻,无论是人类、还有妖族,每一个个体都有无法退却的理由,舍生忘死。

    杜子腾看着底下的血色,面色一如既往,又好像多了一些什么,最后只发出一场叹息,手中最后一道传讯却终是自指间飞出。

    这道传讯犹如夹着最后一点夕阳的微光划过天际,再然后,临海军的营盘忽地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交战双方只觉得周遭的空气急剧变化,再然后,妖族叛军便只感觉到了眼前茫茫白雾——它们就这样被重新启动的蜃海大阵牢牢地困在了阵中!

    再然后几乎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留下了铺满地面的尸体之后,在夕阳最后一点微光消失之时,妖族军队终是撤走了。

    这一次,看着平静的海面,临海军中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的敌人恐怕将不会再回来。

    可是,在染红的海面上,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半点胜利的欢呼。

    虽是凭借定月弓之利,他们于关键时刻反败为胜、牢牢压制住了妖族,甚至在最后关头,萧大师还修复了蜃海阵,令他们最大限度地保证了胜利。

    可是,这样大规模的杀戮之后,还是会叫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心中亦不由升起一种空洞。

    抹去身上的鲜血时,有时候会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都会那么一点点的茫然,方才战斗中,那血jian到自己身上也热的,妖族再生得如何稀奇古怪、不似人类,在被妖灵器杀伤之时,那眼眸里、表情间,亦有不容错辨的痛楚、绝望。

    ……它们与人类又有何分别?

    那满地的尸首中,不只有妖族的,亦有人类的,甚至有的尸身混合在一起已经再也分不出种族,这满目疮痍叫人不得不怀疑,一切杀戮到底是为了什么?

    太阳消失在海面之下,似乎也带走了一切温暖。

    那一瞬间有些大逆不道、违反一贯教导的想法随着黑暗降临亦慢慢沉寂,不再浮现。

    在渐渐沉凉的黑暗中,军士们默默打扫着营盘,善后之事,他们皆是百战之兵,这些无须杜子腾再仔细吩咐。

    而另一支更为疲惫而苍白的队伍亦在此时归整,这是妖灵器师的队伍。

    在杜子腾的调动之前,临海军中更多将妖灵器师视为后勤人员对待,打造武备就是他们最重要的任务,而从今日之战起,恐怕妖灵器师在实战中的地位将得到全新的认知。

    可是,这支从未上过战场却立下赫赫战功的队伍,却赫然是全场士气最低的一支队伍,不少人双目没有焦距,其中甚至还隐隐有低低的啜泣之声。

    杜子腾叹了口气,这是一支没有见过血的后勤队伍,乍然看到这样血腥残酷的场面,会有这样的战后心理创伤也是正常。

    这是何以焕的队伍,他非常熟悉,只到队伍中低声抚慰,可是有的东西,恐怕只有时间才能抚平。

    便在一切渐渐平息,只在收尾工作进行的当口,海面东向之上突然飘来一艘画舫:玉石琳琅、水晶为桅,三道长帆银光潾潾,仿佛无数星光璀璨其上,华贵又玄奥,整艘画舫便如一轮皓月般自海面升起,映照天际。

    不论是杜子腾还是何以焕在军士报来后,看到这艘画舫,皆是眉头一皱,面上不悦。

    何以焕更是匆匆压低了嗓子向杜子腾道:“圣师岛!”

    杜子腾挑了挑眉毛:呵,这时机倒是选得好。

    一道清朗的声音远远自天际而来:“蜃海主阵者何人?”

    何以焕亦是恭敬答道:“临海军中妖灵器师何以焕奉命驻守营盘,不知哪位仙师驾临,适才迎战,仓猝间未能远迎,失礼处还请见谅。”

    第90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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