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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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女子系列之夜玲珑GL 作者:江焉

    第5节

    “无法无天、目中无人啊!”

    “区区色彩神,竟然敢做出这样鱼目混珠的事,天界法序何在!”

    “羞耻,实在是羞耻。”人群再度炸开锅。

    “执红!”轩辕铭冷声质问,他一声高呼,全场肃静。“尔还有什么话说?”

    执红异常执着地看着‘夜玲珑’,低不可闻地语调,“玲珑,你背叛我?”

    “我只是实话实说,这珠子本来就是假的,是你染色的。”‘夜玲珑’狡猾道。

    “珠子是假的?还是你的情意是假的?”执红双眼血红,胸口酸胀难忍,并且这股感觉不断扩散上来,吼间翻出淡淡甜味,被她强行忍了下去。她感觉这次自己会死的很惨,但……为什么是昨夜跟自己结发的夜玲珑?

    为什么?“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执红慢慢吐出一口气,眼睛丝毫没有从‘夜玲珑’的脸上移开。“莫不是你昨晚,并非自愿?是我强迫于你,你今日要这样报复我?”

    ‘夜玲珑’并不在乎,她扭开了头,根本不理睬谁在伤心。

    ☆、第六节 大悲无泪 (4)

    “封尔朱王名号,尔竟如此羞辱皇家?执红,尔可知错?”天帝威严赫赫地怒吼。“尔可认罪?”

    执红的双眼已经红成了兔子,不再看夜玲珑。索性转身,面朝轩辕铭,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既是执红做的,当然……认!”

    轩辕铭脸色再沉,大手一挥,“弓箭手!”马上,皇家弓箭手已经在前方站成了三排,场上仙人立刻朝两端退了开。

    “朱王执红,封尔位高权重,尔竟如此不珍惜。尔还有什么话可说?”

    执红满眼愤恨地再瞅了一眼一旁的‘夜玲珑’,见她嘴角得意,心中更是痛若刀绞。既然一腔热情得到的这样残忍的背叛,执红此刻有何好说?为什么夜玲珑会拆穿自己,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存心所为?她此刻面上为何如此得意?我到底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过她了?

    难道——就连昨夜的结发鱼水之欢都是假的吗?假的吗!究竟是她天真说出,还是早就周详计划今日害我?事情这般让人措手不及,执红根本来不及思考太多。又是面对天界第一人的朗声质问,执红慢吞吞开口,茫然回答:

    “执红本是手握‘捉艳天刀’的武将、却丝毫没有战功!三百年前的仙魔大战中,执红的所有战友全部战死,亡灵们不散的哀嚎盘旋脑中至今不消失!”

    “执红留命今日,也无法替他们报仇!陛下当初玩笑一句话,借执红的契机与魔界开战,埋葬多少无辜性命。后又是一句笑言,封执红为色彩之神,更端上亲王之尊,可执红始终无法去做真正心中所想。”

    “执红愚忠陛下多年得不到实际的用途,现在又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能有什么要说?恳求速死。”

    轩辕铭振臂高呼,大手一指,“即刻剥夺朱王神籍,取出‘先三彩’元珠。逐出天界!”

    此话一出,也就宣告执红身败名裂了。场上反而所有的人都安静了,因为他们都知晓,地位什么的,都只是轩辕铭一句话而已。

    “陛下,玲珑还有话说。”

    “哦?最好有用!”轩辕铭声音沉着浓浓怒意。

    夜玲珑背叛的手指指向执红,再次高声,那般肯定道,“她朱王执红——是货真价实的女人!”

    “嗯?”轩辕铭重重地‘嗯’了一声,眯起双眼打量执红此刻逐渐恢复平静,或者说已经绝望冷静的脸上。“果真是女人?”

    执红站得笔直,这下又抬起了脸,看着‘夜玲珑’。反常地微微笑了笑,她没有选择为自己辩解什么,始终没有说话。但对于权威高重的轩辕铭来说,已经足够察觉这其中的端倪。“尔也胆大包了天!”

    “哇……”

    “什么!天!女人不能封王的,我看她这次死定了。”

    “难怪长得这么娘娘腔,因为本身就是女的。”

    “是不是也喜欢女人啊?我们天界一向清廉,也出来这样的变态!”

    污秽不堪的言语贯入她的耳朵,细细碎碎,悉悉索索,直到再也听不见这一边的所有声音。刚才领教了‘夜玲珑’的残忍,却不想可以残忍到这一步,就连最后的尊严也不留给她一分。执红死命地盯着‘夜玲珑’,就似将死之人看见了生的希望一般执着专注,渐渐地,她发觉了‘夜玲珑’嘴角那抹诡异多变的恶毒,执红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你……”惊异地张了张嘴,下一刻,恍然大悟,“不是玲珑……”

    可惜,认识到这一点已经太晚了!

    “执红,朕有心饶过尔,但尔为了权名而做出这般不耻之事,尔罪当诛!”轩辕铭怒喝,天空中y云翻滚起来。

    执红的表情这一刻全部淡了下去。根本没有管轩辕铭的威严恐吓,心中反倒舒了口气,原来……不是夜玲珑。是啊,玲珑与我结发,如何会害我?竟然是有人小人作祟。如此境地,再也无法保护玲珑了,只求夜玲珑平安。她扬高声音,“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天帝陛下,您所谓的三界公平正义的言论,也不过尔尔!”

    轩辕铭振臂一呼,高声吩咐,“亲王一定不能是女子!天界岂能再容她混乱纲纪?立刻清理!皇家御箭手听令,收回驱逐朱王的命令,改为立刻赐死!”

    三排白色戎装的弓箭手已经撘弦上箭,蓄势待发,纷纷瞄准执红。

    执红伸出右手,固执地抓住了‘夜玲珑’的胳膊,低声焦急,再也不管自己的安危了,“你为何乔装成玲珑,玲珑人呢?”

    “我送你去地狱问阎王!”‘夜玲珑’回过身,一掌翻出,咆哮地震上她的胸膛。执红故意一动不动,迎接上了她这一掌,并死死一抓,狠狠抓住了她的双手,让她再也无法动弹。

    前方上千根灵箭已经破空而降!形势紧迫、千钧一发,‘夜玲珑’见状立刻想逃,却不料执红嘴角反而露出笑意,眼中清明自信。执红低声,带着最后的倔强,她的双手再次加大力度,紧扣住了六和的双臂。“既然你不是玲珑,那我们不如就此作伴,一起下地狱。”

    噗——嚣张的箭头如暴雨般狂下,得到了神界主人的允许,无情地破空穿刺而来,嗖嗖嗖,速度快过天边流星。

    血雾飞jian,r_ou_沫乱张,莽箭横cha,艳惊大地,英雄失色。鲜血jian了开,如同以往血画八方的红一般,随着她溃散的灵力,从她直挺的身上层层铺染下来,这是三彩神——朱王执红最后的、毕生的灵力扩散出来的天地成祥。

    那颜色美如夕阳、力奔猛张,从她的红靴处开始蔓延,并飞快地覆盖了所有的高脚杯口、仙布琼浆,席卷了彩案华带、仙娥头珠还有飘羽霓裳。这波澜壮阔的颜色把整个宴席场都染成新烛洞房,却又带着浓浓悲怆。

    成千上万的箭雨毫不留情地穿cha而过二人的身体,有的s,he穿了她的手臂,有的直直没入她的胸腔。她口中流血,却面色带笑,发结也被猛箭打断,黑若卷风的长发在高风中飘扬。她的双手仍旧不允许这乔装夜玲珑之人逃走,还是那样顽固地抓紧了对方。

    就算我今日死在了这里,也不许你害夜玲珑,害我的妻子。我曾发誓过要保护她一生一世,现在无法圆满承诺,这算我执红最后能为她做到的。玲珑,这一世给不起的,执红只能抱歉了。

    与其说执红愚忠轩辕铭,倒不如说执红一根筋认了自己的神之道,所以,认了罪也是死了脑筋不会离开的。惨败的一幕还是浮现了它的悲壮,执红和六和被cha成刺猬,双双倒在血泊里。四处断箭血沫和那辉煌颜色糅合在一起,模糊不清。

    这边厢轩辕铭才终于喊停。

    混乱如斯,却有人不顾这压倒性的胜利,要跟天帝螳臂挡车地来作对,那人极具血脉喷张地嘶吼了一声:

    “天啊!你们这些自诩神与仙,其实毫无感情、只懂自己修炼、天天开大宴的蠢东西们!执红是男是女,如何重要?如何重要了!一定要害她性命?”

    那人一脚踩断了六和的手掌,然后把人从执红身上踢了开。把执红满身是箭羽的身体从血河中捧了出来,将她浓黑的长发,混合着无数的血水捞了起来。按在自己怀里,右手抚摸着再无知觉的脸,咆哮般,大哭起来。惊天哀泣,雷电也于此同时霹雳一声降到偌大的仙台上,轰隆隆,深切悲鸣。

    从那血r_ou_模糊的嘴里,执红噎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吐出了一颗鲜红赤艳的宝珠。可惜,当她被那人抱起的时候,那珠子叮铃一声,摔进了血滩里,无声无息。

    随着那神珠落入浓稠血间的,还有她执红一世不输男儿的英名传奇。一切就此尘埃落定。

    “你说,这是我和执红的初遇?那执红她知道吗?”

    “哦你!”云中渺怪叫了一声,退后一步,似乎受到了不小惊吓,他双手狠狠拍在一起,指责夜玲珑,“你装作不记得了?你当时在海边唱歌,唱了几声发现了执红,你就跳海里去了。执红想叫都叫不来!她怎么不记得,她当然记得啊,她不是说对你一见钟情吗?就是那一天咯!”

    “哪一天?”夜玲珑有些咄咄逼人一般加大了声音。

    “幻涟郡主的忌日,六月初六。”云中渺回答,“每年这个时候,执红都会去那颗榕树下哭上一哭,她若伤心落泪,头发就会变成金红色。灵力几近消失,无法再用法术做出男征来掩饰她的女貌。”

    伤心落泪的时候,头法就会全红,灵力消失?幻涟郡主的忌日,六月初六,那一天,分明是自己生了性别的那一天!

    这幅画面,我有些印象,对,六月初六那一晚,我爬上了绮彩海域的海岩,我在歌唱月亮。我也确实见到了一个人,并且我心动不已,然后,我就变成了女人——彻彻底底的女人。

    ☆、第六节 大悲无泪 (5)

    六月初六,我在绮彩海域见到的是一个男人、所以我才变成了女人!可云中渺为什么非说我见到的是执红呢?那个男人,长了什么样子?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好混乱好混乱!“总之,这幅画先送给我了!”夜玲珑不管三七二十一,抢过了那卷《哭榕》。

    “本来就是给你们两个画的,抢什么?”云中渺呼出一口气,又逍遥地点了点头,大方坦然,挥两下手,“你拿走吧,拿走吧。”抓了跟毛笔放嘴里,看起来又打算画画了。

    不管执红是男是女,她此刻的处境都非常危险!我应该马上去大宴,这些事以后再说,管不了那么多了。

    夜玲珑刚想快跑而去,天空奔来两只大犬,犬上各坐一位英俊天神。是司黄和掌蓝,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云画仙,不好了!执红出事了!”

    “云中渺,不好了!朱王出事了!”

    夜玲珑心道一声糟糕,难道已经晚了?脚底一软,眼前直接黑了一片,她心底马上又叫一声,快冷静。然后一手扶住木柱,站稳,深吸一口气。出什么事?多大的事?说不定还有救呢?

    云中渺从房中跳了出来,高喊一声,“说什么哪?”

    司黄面色苍白的相当可怕,仿佛成了司命的鬼神。他浮在半空中,沉声,“我和掌蓝去得太晚了!执红方才在大宴上被那妖女六和整得身败名裂、天帝当场赐死了!”

    “啊啊!”夜玲珑抱着双耳,一声惨叫,这消息虽然心里有底,但自己本是想全力阻止的。这么多的事,突然来得太快,一下接着一下,之前的还没消化,现接踵不停。“什么赐死?你究竟在说什么?”她高声指责,仿佛嗓音够尖锐,就能化开已经发生的事实。

    “喂,小鬼,你不能乱说。”云中渺也是吓得胡须倒翘,噔噔几步从画桌前奔了过来,直楞地抬头看着双王。大院一下安静起来。

    “我们本以为救走执红的人是你,但现在看来是另有其人。”掌蓝一手握着水晶剑,神色凝重,不像在撒谎。

    “救?救走?”夜玲珑强迫自己冷静,哆嗦道,“什么意思,什么救走?她……她受伤了吗?她受了多重的伤?”夜玲珑焦急地双眼都快不聚焦了,来回来双王直接扫视着。

    “执红当场吐出了‘先彩灵珠’,已经仙逝了。”司黄解释,表情痛苦,“我们只想再见她最后一眼。缺了灵珠,身体会在两个时辰内就消成烟的。”

    夜玲珑猛地张嘴,于此同时,胸膛一片窒息的压抑,如同千金大石一般压了上来,狠狠地,毫不留情地一压再压,简直要将肋骨都按断了去。她根本喘不上气,耳朵快聋了,又听见细细微微的声音散落在地上,啪啪地声响——是的,那是她弥足珍贵的鲛人珍珠泪。“死……死了?”难道我还是没有阻止悲剧的发生吗?她口舌打结,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六和姑娘狡猾,为骗得执红信任带去宴场,竟然化妆成了玲珑姑娘。不过她自己此刻也化鬼了!”

    “我不是问她,我是问……问……”真的死了?那个天神下界,刀术绝高的执红会死?之前总在想象,恨不得她会下十八层地狱也不解恨。可——那一切都是冤枉,都是误会,都不是她做的。既然是这样,她就不应该受到这样的无妄之灾。

    我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究竟喜欢上的是不是她的本人,究竟是否也可以不顾她的女儿身一样去爱她,我想弥补之前自己对她的偏心和怀恨,我想花更多的力气去了解她的本人。可老天啊,非要我夜玲珑自作自受,把机会也残忍收走?

    “执红已经死了。”掌蓝补充一声,与司黄彼此对视一眼,双双转了坐骑。抛下一句话,“云中渺,既然人不是你救的,那我们两人再去别的地方找!”双双就要离去。

    “带我去,要带我!”夜玲珑朝掌蓝伸出一手,却不想自己浑身发软,一步都没迈出来,就摔倒地板,摔了个狗啃泥,牙齿嗑出血,剧痛蔓延在口腔。地板上,随着她呜呜的哭声,铺开的,全都是小珍珠眼泪,莹白的珠子滚动不停。她哭腔大喊,执着如旧,虽然此刻不知在为了什么而还在执着了,那个执着的理由一下就化烟而去了。“我要去,我要去找她……呜呜……”

    云中渺异常沉默地扶起地板上摔像难看的夜玲珑,又瞅了半空的双王一眼。“我可否也一起?”

    “上来!”

    排云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四人一起,两个坐骑,寻遍千川南北,四海五湖,也找不到、或者想不到,人可以被救去了哪里?夜玲珑双手捂着脸,浑身无力地靠在云中渺身上。云中渺拍着她的肩膀,她心中悔恨交加,被冰冷的风刮白刮凉了脸。朦胧神智间,想起绛红宫前那一地红菊,忽地瞪起迷茫双眼,高喊,“赤光武!你们知晓哪里能找到他吗?”

    “我恼死了他,根本没有来往。”司黄哼道。

    “除了执红,他也不喜与别人交往。”掌蓝沉声道。

    云中渺闷声开口,“他应该在魔界。”

    此言一出,几人一下沉默了起来。魔界入口神出鬼没,一天三个变,首先就很难找到,其次,就算勉强找到,里头也乌烟瘴气,一般人根本受不了,更别说是神与仙,还有灵物鲛人了。眼下就还剩半个时辰,真正见到执红的时候——执红也肯定已经烟消云散。

    “可,他能不能治好执红呢?”夜玲珑心存希望,焦急问话,她的双手紧握在一起,状若祈祷。

    “已经吐珠,应该没救了。神魔人,都无能为力的。”云中渺又回答。他的目光低垂,似乎对任何事物都没有了干劲。“灵珠与心脉相连,一旦从口里出来,就是心脏破碎了。”

    “他就是一直喜欢执红,所以尸体也要抢走吧。”

    “见不见得最后一面。她都不在了。”

    “都是我的错……”夜玲珑低语。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发现的太晚,都是我,没有及时跟公主说清来由。都是我,那时候一腔妒忌,选择跟随六和回到执红身边,也不是抓紧机会与二公主解释清楚来龙去脉。

    如果我,有那么一点点理智去做事,都不会是现在这个结局。年少冲动,感情用事,从来不用大脑!

    如果昨天晚上,我不是因为妒忌,而喝了那么多的酒,今天就不会醒不过来,也完全就可以阻止惨案的发生!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我才是始作俑者!执红是——死在了我的手里头。

    夜玲珑脑中嗡嗡直叫,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好像踩在云端上,身体变成了羽毛到处随风飘。没有方向,也不想找到方向。她羞耻地用十根手指交叉泽当视线,脸颊滚烫,但她却没有再哭。甚至一滴眼泪都变得很奢侈,无以名状的、如同大象踩上她胸口的压抑让她根本流不出眼泪,眼睛干巴巴、所有的情绪就在胸口间打转,不上不下,剥夺了宣泄的出口一般,她把那晦涩的闷痛忍入心底,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发力点把情感推出去。因为她已经变成了这一堆情感中的一部分,这一下,那心牵梦萦的人死了,相思就没有理由了。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大悲无泪的残忍。

    ☆、第七节 相见时难 (1)

    “所以,殿下见过她?”夜玲珑回到龙宫已经休息一个月之久。终于ji,ng神慢慢开始有了一些恢复,这一天,她决定把事情一五一十说给流萤听来。流萤听完后,终于在牺牲了一名爱将的沉痛情绪中,慢慢接受了执红其实是女子的事实。直到——夜玲珑把画卷展给她看。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瞒你。六月初六那一夜,你慌张回来找我,说自己看到一个女人动心,害怕变成男人。叫我帮你。”流萤低低解释。

    夜玲珑心头一酸,脑中执红女装的端丽模样越来越清晰,还在对自己温和如旧地轻笑,她忍声道,“是吗?”

    流萤点点头,握住夜玲珑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玲珑,我帮你将记忆里的女子换成男子,我当然也在你的记忆海中看过她。”

    “所以说,”夜玲珑面皮非常不自然地抽了抽,薄唇不住地发着抖,“至始至终,都是执红。我一开始,就是爱上了女儿身的她?”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双手用力一挣,把自己的手从流萤的手里给抽了回来。握成了拳头。她的眼神里有仇恨的情绪,但更多的是仇恨自己,所以,她并不直视流萤。

    流萤低头内疚地看着空空双手,小声道,“应该是如此。”

    夜玲珑抱住双脚,把下巴放在膝盖上,神智木讷,盯着地板看。

    “玲珑,我不知晓朱王是女子。若是早就知晓……”

    “殿下不要再说了。”夜玲珑语气没有起伏地打断了她。

    “我……不是有意要害死她。我知道自己做错了,玲珑,你原谅我。”

    “殿下……”夜玲珑挪了挪干燥得翻皮的嘴唇,“我原谅你了,谁来原谅我呢?她是无辜的……”夜玲珑不想再计较,说完这句话后,就闭上了眼睛。

    “玲珑。”流萤又喊了她一声。“我……”

    “她是无辜的。”夜玲珑再次重复了一遍。忽然,她双手如同利爪一般伸出,狠狠地钳住了流萤的双肩,叫嚷,大声地扯着嗓子叫嚷,“她是无辜的、无辜的、无辜的!无辜的!根本不是她犯下的罪行,你却这样惩罚她!公主,你于心何忍啊……”

    “她是我夜玲珑第一次喜欢上的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人!”夜玲珑疯狂地尖叫起来。“她是天神下界啊!你们都卑鄙,你们都没有心!你们!你们连她那个丑陋的弟弟,连个魔都不如!那赤光武还晓得在最后关头带走她的尸体,我呢?我呢?!”

    “玲珑,你冷静点啊。”

    “冷静?啊,我很冷静啊!我很冷静!”夜玲珑瞪大了涨满血丝的眼角,恶狠狠地看着流萤,流萤被她盯得背上全是冷汗,夜玲珑双手握成爪状,狰狞道,“我很冷静她已经死了,我冷静地知道,她再也回不来了!我特别冷静还明白,我夜玲珑就是个没用的花瓶,什么都为她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就只能看她死掉!”

    “玲珑……求你原谅我。我是真的不知晓。”流萤苦恼地解释着,面色也非常焦急,看得出她与夜玲珑确实妯娌情深,更不希望因为此事而坏了姐妹间的感情。但这,并不能化解夜玲珑所尝到过的切肤之痛、失爱之恨,只言片语的一句‘原谅’是补偿不了任何分毫的。

    “我恨我自己……”夜玲珑松开流萤,重新钻回被窝,继续躲起来哭去了。除了恨自己,她也不知还能怎么办了。“我无能,我所谓的能为,就是恨,哈哈哈……”

    “玲珑……”流萤站在她的床头边,看着她萎靡不振,也不知如何弥补已经结局的事情。

    惨案发生约莫三个月过去。天界清理了那场混乱,仙人们也各自慢慢淡下了对那个曾经艳染四方的朱王的议论。

    大难不死的执红,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了昏暗不见天日的,类似树洞,妖ji,ng洞的地方。光线仅靠着卑微摇曳的烛光支撑,怪异的事,这蜡烛竟不像人间色彩,反倒是泛着幽幽毒意的绿色光。

    她微微抽动身体,浑身上下立刻如同万针齐压,紧如肌肤的每一寸,立刻让她痛不欲生地浑身冷汗急下,衣衫立刻濡shi了一片。咬紧牙关,她低低吸了一口气,在昏暗的眼前看见了一个女子晃动数步。抬起手颤抖地朝女子伸了出去,那女子立刻惊觉转身,急急几步,回头,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很不幸地——执红还未看清楚来者何人,眼前再次是一片黑暗死绝。

    女子爱怜百般地将她的手放在唇上贴住,又小心地蜷住执红的手,吻了吻,声音非常痛苦,仿佛不堪记忆的重压,女子嘶声说,“请原谅我的自私和不得已,我只是想留住你。”

    约莫又是过了半个月左右,这一日,百邪谷常年不见天日的yshi土地上开出了两朵嫩红的小花朵。女子蹲下身,看着一地的小红菊,非常满意地笑了笑。伸出根手指搅了搅那花骨朵,兴奋道,“执红一定会喜欢的!”

    执红清醒过来,ji,ng神稍微比之前好上一些。她侧过身体,趴在木竹床的柔软被窝里,睁着眼睛看着前方忙碌的身影。这救了自己命的女子一会儿熬药,一会手忙脚乱地切着草根,一会儿打来水烧,弄得不大的小屋蒸汽腾腾。执红心中琢磨该如何感激对方,也琢磨着怎么快去找夜玲珑,她想告知夜玲珑自己捡了条命。

    “醒了?伤口还疼吗?”女子朝执红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柳眉粉唇,倒也是出尘的动人容貌。然后她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

    “谢谢你救我……”执红嗓音干燥沙哑道。

    “喝药了。”女子拿起托盘,端上一小碗黑乎乎的药。

    “我已经失去神珠,如何可以活下?”

    “当然是我妙手回春呀。”

    既然死过一次了,此刻又还活着,那就好好珍惜生命吧。本以为与夜玲珑从此缘分已断,可如今……神职天位已成往事,做到亲王也就是那么回事。如果,做回一个普通闲人会如何呢?不若报答完恩人,就带夜玲珑隐居。她在云中渺那里,得知自己的事后,不知会不会太伤心,我必须早些回去她身边安慰她才行。

    执红轻声问话,言语带上感激。“请教恩人姓名。”

    “魅舞。”女子回过头,上挑的眼角掠过一丝邪魅。

    执红皱紧眉头,不知为何,觉得那股神采哪里似曾相识过。“魅舞姑娘,执红此刻或许无以为报姑娘恩德,若执红能重新做人,定会还恩于姑娘的。”

    “什么恩不恩的,你以身相许吧!哈哈。”魅舞玩笑般弯了弯嘴角,坐在执红床边,将她扶了起来靠在床帏旁。然后小心翼翼地、眼带笑意地,手中递上一勺药。执红只当她在说笑,眼下身体虚弱,也没有拒绝魅舞的好意。便张开嘴喝了一口。她对魅舞心怀感恩,自然也笑得温和,“谢谢你,魅舞姑娘。”

    “不用谢了,你没有灵珠,灵力也就无法再凝结。身体以后可能就是这样了。”魅舞惋惜地撅了撅嘴。

    执红睫毛一垂,眼神黯然了下去,一沉入底。但她的面色仍旧保持如瓷器般的冷静。

    “得罪了谁,自己心里清楚吗?”

    “执红性子执拗,刚愎自用,免不了,会有跟人原则冲突。”执红虽是自嘲,但面上表情很放松,一股劫后余生的超然态度。仿佛从此以后,三界的事,神道仙道的都跟她无关了。

    魅舞又给她耐心地喂了几口药,掏出手帕擦了擦执红嘴角。叹息,“算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这里是……”执红舔了舔余有药香的嘴角,心中犹豫片刻,闷声开口,“是魔界吗?”

    “你有意见?”魅舞的语气变得轻佻,她顽皮地歪过头来打量执红的表情,似乎非常感兴趣。

    执红的眼角眨动的很快,在不断地思考。她此刻心里只庆幸能捡来一条命,既然苦修多年遭受的是报应不爽,倒不如重新回到滚滚红尘,与心爱的人执手一生,自在。“事到如今,我能有什么意见。我倒觉得,有时候,魔界的人反而更加重情重义。”

    “我之前迂腐恪守神道,决不与魔界之人往来。没想到真正遇难了,救我的确实魔界之人。命运讽刺,我如何抱怨?”

    “我刚才说了,我救你,你得以身相许。”魅舞诡异百般地重复了一次,不过这一次,有一些变味了。

    执红眉头一紧,方才以为魅舞是说笑,这下听她反复强调,不由苍白的脸上情绪浮了浮起,费解道,“魅舞姑娘,你……”

    “哼!”魅舞站起身来,给了执红一个芊芊后背。她一瘸一拐地走向前方,似乎右脚曾受过什么伤,所以走起路来有些吃力,几乎只是用左脚的力量拖着那右腿在走。她把药碗重新放回在桌上,坐了下去,随着吱嘎的研磨声响,她又开始开药了。

    执红微微叹了一口气,靠在床帏上看见魅舞的动作,微微闭起眼睛,养神。看着她时而提起烧水壶,时而急步跑动的身影,甚至还有手握剪刀的细节,这股似曾相识的感觉越来越浓烈了,有什么种子开始了萌芽,并且正在快速茁壮了起来。执红慢慢地、缓缓地、疑惑猜测地挺直了背,漆黑的眸子转动,目光正在移到魅舞长短有些不一的脚上。她前后一共确认了三遍,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了下去。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仿佛天地间就剩下了执红和魅舞两人,安静得要窒息。曾经有多少次,把酒言欢,拨琴仙宵;有多少次,壮志未酬,执笔春秋,千杯嫌少?记不清了,因为记忆深处太多次重叠的事件都跟她有关。

    “哥哥,请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背叛你。”

    “我只想第一眼就见到哥哥回来的模样。”

    “牺牲一只脚有什么关系,只有哥哥没事,这条命拿去也行!”

    “哥哥,你做不来的事,我替你。你等着,我一定找到证据!”

    “哥哥,你莫伤心,女人死了,可还有小武陪你。”

    “哥哥才华横溢,天帝老儿残暴自私自利,竟是这样随意封王,封什么色彩之王?简直岂有此理!光武也替哥哥不值!哥哥修道这么多年,神界竟然是以这样的人为尊!”

    “但无论如何,王权高于神族之上,为哥哥平安着想,光武希望哥哥不要与天帝陛下作对,才是明哲保身的做法。”

    “实在不行,光武保护哥哥就是。”

    ☆、第七节 相见时难 (2)

    这样彼此在一起的情景正在重复叠影,世界安静如雪埋大地,仿佛再也想不起,这个世间是否还有了别人要参与。颤抖开口的时候,执红的声调哆嗦,她伸出一半的右手明显抖动得非常厉害,下唇也颤个不停,“光武……是……是……你吗?”

    “我对你的感情,你不懂。早就超越了爱情,超越了亲情。”

    “哥哥,他们都是来害你,你要相信我才行!”

    “你当真如此绝情?割袍断义?”

    魅舞拿着小磨刀的动作停了停,声音一下由刚才的千娇百媚,转换成了深沉。如同一坨重金沉入水底,“你又要赶我走吗?”她一边说着,一边非常缓慢地抬起了眼睛,跟往日了的神色一致,带着深情无悔、也有强烈占有欲的眼神看向了执红——又爱又恨的火焰,她掩饰的并不好,或者,也根本没打算掩饰了。

    “你……”执红本是大病,这下一口气卡在胸口,几乎提不上来。说出的话声微不可闻,她一再确认铁打的事实,“你是……你是?你是女儿身?!”她瞪大了充血的眼睛。

    “你不也是女儿身吗?”魅舞嘴角一勾,顶撞了执红一句,语气十分轻蔑。说得好像我们这样真公平,大家都是女儿身嘛。

    果然执红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方才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这下是完全变成了白纸,不说,还有点发青。她右手一捞被褥,朝右一扯,干脆双脚落地,就站了起来。那模样,真是一点时间都不想给赤光武(魅舞)。

    她浑身发抖得相当厉害,毕竟当初被天帝老儿s,he成刺猬,此刻少了灵珠哪里是说恢复就能恢复的。执红站着都是问题,魅舞也笃定了她跑不了,所以坐在小板凳上,一动不动,饶有兴致地看着执红的所有吃力动作。嘴角似有似无露出了y谋得逞的笑意。

    执红确实走不动,她一手按着胸口,才这么一下,已经额角鼻尖尽是冷汗直冒,她喘得很厉害,声音大得呼呼地。看来,她身上的痛楚仍旧极其难以忍受,勉强朝前走了两步,眼前马上就再与黑暗打交道,铺天盖地罩下来的黑,胸口闷的厉害,她双脚一软,人就往后直直倒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能睁眼,再次看清晰的时候,自己已经倒在魅舞怀里了。她受伤后,魅舞给她清理伤口早就给她换了女装白纱内衬,此刻白衣黑发的虚弱模样,倒是女人味十足地躺在小魔女的怀中,黑发铺了一地。

    “你昏倒了。”魅舞说得有些得意,眉角翻飞,快意大增地低头去看执红。

    “我不认识你。”执红看清面前那魔族容貌,一偏眼神,拗了一根筋倔强到底。

    “我抱你回床上呀。”魅舞完全是故意刺激执红,她的双手带上力气,果然把人完全抱了起来。执红卧床三个月未醒,原本清瘦的身材可以说更是有些骇人的萎缩成一把骨头,不对,一把头发了。

    执红咬紧了牙关,眼睛都闭了起来。知道此刻根本打不过魅舞,屈辱的要命。气得胸膛起伏不止。

    “我真的不能明白,执红。”魅舞有些没好气地把执红‘甩’上了床。几乎粗鲁地用被子把人包好。“你说幻涟郡主有什么好?你非要那么喜欢她?”

    “与你何干?”

    “哦哈,与我何干?”魅舞丝毫不客气,笑得太大声,眼角发着黑,目光十分不友善。“执红,你猜的不错,是我叫人□□了她,侮辱她。因为她根本配不上你。那时候在绛红宫,她就跟碧树仙子偷情,我说的可是千真万确。”

    “她已经过世,欲加之罪,你何患无词?”执红愤怒又虚弱不堪地瞪着魅舞。

    “我们魔只有本性,虽然狠厉,却从不撒谎。”魅舞哼出声,目光狂傲,“执红啊执红,你何苦不接受现实呢?其实你也知晓幻涟她偷情不是?所以那时候,在夜玲珑面前,你不想再提当日事,铁了心要赶走我。”

    “随你理解。”执红刚醒来的时候动摇过自己的——对魔界之人绝不妥协的心思。但此刻,她非常懊恼,并且后悔不已自己曾经那样想过!曾经想过要原谅和理解魔界的人!

    到底是自己修行之路厌恶魔界,还是——至始至终都是因为当初那个凡女堕落去了魔界,所以自己一直在厌恶?若是赤光武是天界之人,自己就跟他是推心置腹。但一旦知晓是魔界,就接受无能!为什么这一切混乱如斯,执红咬紧了牙齿。

    “别逃避,”魅舞又挪了挪屁股朝执红靠近了一点,魔眸一转,“执红,我再告诉你,夜玲珑也是来杀你的,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对不对?”

    “就因为我是魔道的人,所以,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永远不相信,是也不是?!”魅舞加高了声音,随着她尖锐的声音显露的,是她两边的虎牙骤然长长的可怕模样。

    执红见魅舞似乎要发泄魔力,心头难免亦有惊慌,只是仍旧抿着嘴,并不作答。

    魅舞拍着胸脯,激动上升,气愤不已,“你的脑子当真冥顽不灵!我的真心,也就是被你践踏了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永无休止。一直到,我再也不爱你了,再也爱你不起,一直到我放弃了爱你,把当初对你的痴恋活活地、残忍地变成了——亲情。”

    执红不明所以地瞪着几乎暴躁的魅舞,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非常不自然地挪了挪身体。

    “你对我,当真从来没有爱情?”

    “你化妆成赤光武,做我弟弟的时候,我对你只有兄弟情谊。”执红坦然。

    “呸!”魅舞歪了歪嘴角,一脸不屑,“跟你做了百多年弟弟,也不见你爱男人。我是男人,是女人,总是不得你待见。”魅舞酸溜溜地说道。

    “魅舞,我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问你!你为什么喜欢幻涟?”

    执红非常不想回答,为什么回答?但转念想,是不是回答了,魅舞就会死心?故而对曰,“一见钟情。”

    “那你为什么喜欢夜玲珑?”魅舞的牙齿不免又长长了一些,这一下,瞳孔都竖成了午后的猫眼。

    “也是一见钟情。”

    “真是混蛋!”魅舞刷地一下站起身来,大口喘着气,她又拍上自己的胸脯,那胸膛气得一起一伏,“那我呢?你怎么刚才不一见钟情?”

    “因为我认出你来了。我们认识。”

    “混帐!混帐啊!”魅舞双手捂着耳朵,尖叫三声。简直忍无可忍,她双手指甲都突然间拉了长,变得不饶人的尖利,抠住执红的双肩,猛地摇晃,“气死我了!你也对我一见钟情一下啊?我爱你都快要五百年了!五百年你懂不懂?懂不懂什么概念?”

    “五百年、五百年!多少沧海化桑田!”她眼角血红,情绪膨胀,大力摇晃执红。执红就像一张柔软纸片一样晃动不已。

    “你放开……咳……咳咳咳……”执红被她摇得猛咳不止,她一手压着心口,“你放开我……咳咳……”急急再咳了三声,却是一口朱红喷了出来。

    魅舞眼神一扎,见执红被自己摇得咳血了,当下眉间一闪,立刻双手同时收了回。惊慌得一下脸上的和指甲的魔性特征全部收敛了进去,急急叫了一声,“你怎么了?”连忙勾下头,伸手也不顾执红愿不愿意,就把人搂在怀里。低声竟然带着撒娇,“我不是故意的啊……”

    执红的头七个大,闭上眼睛,满脸痛苦,根本无法回答。她此刻没被直接晃晕过去已经很不错了。

    魅舞轻柔地伸出手指,擦拭执红嘴角的点点血迹,口气非常委屈,“你心脉破损,灵脉也全断,为了救你,我耗掉了两百年的元功呢。”

    执红微微喘过一口气,还是没有回答,终于睁开了清明的眼睛。但眉宇间还是流露了明显的淡淡不悦,知晓自己欠了恩情,此刻,她也不想那般绝情。

    “为什么不能对我,也一见钟情一下?”

    “……”

    “夜玲珑真的是去害你的。”

    “我很难受,你别再摇了。”执红费力地解释。

    魅舞听得那一句‘我很难受’后,就撅起嘴巴,伸出双手揽住执红,又把人放倒在被窝里。然后,不死心地补充,“我也喜欢你。而且……我喜欢的时间是最长的。其他的人,根本没有竞争力!”

    执红听魅舞这样说,反而刺激得来了些ji,ng神,她瞪圆了眼睛,看着床帏顶,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关闭眼帘。不知是不是心情也跟瞪圆的眼睛一样,情绪难以表达,非常僵硬。

    “我给你在外面种了小红菊,等你好一点,它们就陪着你。”魅舞站起身来,面色有些天真,她眉角翻了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执红的眼珠终于动了动,慢慢移向魅舞的背影,内心不断地思考,逐渐挣扎不断。魅舞——赤光武——五百年的感情?魔界?

    绕了这么大一圈,竟然,是她……女儿身……

    执红低低又咳嗽了几声,残破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想得太深。眼前忽明忽暗地,所有的景色都最后全部变成了棉絮一般飞来飞去,她脑中晕晕乎乎,沉沉昏睡过去之前,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不能再与骗了我这么多年的小武(舞)瓜葛了,一定要回到玲珑身边,带她彻彻底底隐居起来才行。这一次,我不能因为我的软弱,再痛失所爱。

    “玲珑——”许久不曾听见的心之音,让对着画卷发呆的夜玲珑一下惊得脚趾发直!

    “执红?”她蹭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咣啷一声,凳子也翻倒在地。“执红,执红!她还活着!”夜玲珑忙不迭奔向流萤的地方,一个劲地大叫,“殿下,殿下!”

    “玲珑?你何事惊慌?”

    “执红她还活着,方才她唤我了!”

    流萤站起身来,挥手屏退侍女,目光真诚也带着缕缕愧疚,“真的?”

    “没错,一定是她。方才我听见了她的心之音的呼唤。”夜玲珑欣喜过望,脸色难得这三个月终于开霁。拉起流萤的手,“殿下,一定帮我好不好!她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才能喊我一次,处境一定很不好。”

    流萤拍拍她的手,真诚地点头,“之前都是我的错,我当然要帮你!”

    “嗯!那我现在请求公主把消息带给其他两位三彩王,还有其他执红的好友!”

    ☆、第七节 相见时难 (3)

    “等我消息。”流萤肯定地握紧了夜玲珑手,点头回答。

    “竟然被你找到了!”魅舞愤怒地一把抢过那串项链,执红还没有摸热,速度太快,她的手掌被鳞片的边缘挂出一道血口,小血珠立刻就冒出尖尖头,一点点渗透出来。

    “还给我。”执红即刻拧了细致的眉头。

    “你休想再去找夜玲珑!”

    执红握紧了掌心流血的手,镇定道,“魅舞,我不可能一直留在魔界。”

    “你以为你还能去哪里?天界你是回不去了!”魅舞口气得意,姿态跟魔大王一般嚣张。

    “魅舞,你别逼迫于我。”执红微微摇了摇头。

    “执红,是你在逼迫我。信不信,你若不愿意留下与我一起,我一定会杀掉夜玲珑。”

    “不信。”执红冷着脸,“从认识你开始,你就居心诡异。我如何信你?”

    “爱你就是居心诡异?我才是最没有居心,真正爱你的。其他的才都是有居心的!”魅舞呸了一声,“我呸!天帝当真没有看错,你这个脑子,也只配做色彩之神了!”

    执红被这样羞辱,放在以前百分百‘捉艳’已经上手了,劈得对方只敢跪求。但此刻不同往日,自己能力大损,要想再见夜玲珑,就必须先逃离这个不见天日的魔界,她忍了下去,“我不与你争辩。”同情地扫了魅舞一眼,转身就走。

    “喔!”魅舞怪叫一声,绕道执红面前。马上朝前虚空一抓,手上多处了一淡黄色的羽毛。看起来是夜莺的羽毛。“看到了吗?”

    “羽毛?”执红警惕地看着她。

    魅舞手中再狠狠一捏,顿时羽毛‘轰’地一下打出了火焰,执红看的莫名其妙,下一刻,门外林间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咿呀——”那是夜莺鸟死前的悲鸣音。

    执红背上一冷,顿时面色白了起来。

    “看到了吗?尊贵的天神殿下?”魅舞拍了拍手上的灰,扬起脖子,“你若敢踏出百邪谷一步,那么……我就用这鳞片,”她食指一夹,夜玲珑的那鳞片就出现了一会,但很快,魅舞手指一转,又吝啬地收了那鳞片。“隔空杀掉她,就跟杀一只鸟一个模样。”

    “你……你敢!”

    “我敢不敢,你试一试呀!”魅舞毫不客气地右手再是狠狠一抓,五指间顿时cha满四根黄色羽毛,随着她愤怒的火焰燃烧,执红就听见林间好几次凄厉的惨叫。“咿呀——”“呀——”地非常刺耳,让人耳膜生疼。

    “够了!”执红急忙上前抓住了魅舞的手,魅舞仍旧没有停手,外头又是两声惨叫,魅舞的本事不是盖的,是当真有不输给自己的修为!执红吓白了脸,难道真的要争一时意气,害死夜玲珑?“我……我不走便是!”

    “哼!”魅舞见y谋得逞,笑得爽利,张口大笑,“哈哈哈哈!”

    执红气恼地摇了摇头,心中盘算着下一步怎么将那鳞片取回,再为出逃做打算。

    执红虽然失去元珠没了灵力,但身体总算在魅舞的照顾下恢复不少。

    这一日,执红用力一推门,想呼吸一下外头的新鲜空气。门外,入眼的竟然是森林耀目的阳光下,和谐的,一地广域的红菊。

    风动菊摆,一摇三弯,轻垂首,羞含苞,是粉黛娇貌。往事依稀,历历在目,男装女扮,都是人间梦一遭。仙魔殊途,辜负相思,当初只为求仙道。

    点滴心事无人晓,百年绛红宫前坐,雏菊不解东风错,独自静看花开好。

    执红这一脚无法再上前,双眼一闭,从当初自己修仙时候就被魅舞缠住、后来弄得神魔大战,血满山河的情景一一在脑海中浮了过。真的是她,是自己几番辜负至深,只有怀念,却从未爱过的那个女人。

    腰间被一双柔手缠绕抱紧,狠狠地用力朝后一箍。轻柔的嗓音,魔力的诱惑,“试着爱我一次好不好?”

    “我的心里此刻只有夜玲珑。魅舞,你的好意,执红心领了。”

    “执红,”魅舞转身侧到她身前,抬起头,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多少年了,从你还在修仙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跟着你。后来知晓你是女子,我也不放弃。可为什么,到了此刻,仍旧得不到你一次回眸一顾?”

    “真的是仙魔殊途?此刻呢?此刻——你也无法再回去仙道了!”

    “魅舞,我真的很抱歉。你对我付出至深,我无以为报。”

    “我说了,我要你以身相许。”话音一下,就看见执红的脸比吃了黄连还要难看几百倍。更甚,几乎是不忍直视一般,闭了眼睛不愿多看魅舞一眼。按道理,魅舞成魔也有几百年时间,修为和灵术自是不在话下,容貌更是一等一出挑。也难怪执红没有一眼就认出她就是当时那个凡女。魅舞瞧见执红满脸执拗孤傲,细了嗓子讽刺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化妆成赤光武夺了仙位,潜伏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几番救助与我,却卑鄙手段害死涟儿。你是我的仇人、也是我的恩人。你让我此刻——有什么表情?”执红朝前走了一步,没想到,魅舞的手劲大得吓人,执红重伤初愈,灵力尽失,根本没法挣脱。当下急的原本毫无血色的脸,发了红烫,双手用力地掰那卡在腰间的手,直到自己指节发白,那双手细手却固如磐石、纹丝不动。

    魅舞轻笑一声,“呵,”知晓执红动不了,又凑近执红耳朵,哈出一口热气,“你看,这一地菊花,是你喜欢的。”

    “你根本不知晓红菊对我的含义。”

    “我怎么不知道?这菊是当初你我大战,我的魔体再度消失了以后,你用来悯怀我的。执红,承认吧,你也是喜欢我的。你只是不接受我沦入魔道而已。可是执红,魔道却是更纯粹的爱恨,魔道中人——”她正想继续解说,并且有些滔滔不绝。

    但执红高声将她的话语截断,无情地打折摧残掉,“我不喜欢你!魅舞!当初你是凡人的时候,我就没有对你动过心,更别说你之后坠入魔道。”

    “我怀念血染红菊,跟你魅舞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怀念的是我当初死去的那些并肩作战的好友!”执红大声回驳。“他们的血染红了战地金菊,所以我才会在三彩殿养了那么大一片的绛红菊花!”

    魅舞杏目一瞪,束缚执红腰间的双手骤然指甲暴长,十根尖锐指甲同时刺破衣衫,cha入执红皮肤,顿时她的腰间就出现了十个血洞,白衣染朱。执红更是痛得大叫,“啊——”双腿一软,她体力虚弱,身体微抖地,弯下了腰。

    “你敢说你不喜欢我?”

    “我已与玲珑已经结发,请你放我走。魅舞,我会感激你的。”执红喘了口气,满头冷汗,回头看着魅舞。

    “结发?”

    “是。”执红当然指的是那一晚,她喝醉后与‘夜玲珑’发生的关系。对于道德观念沉重的天神执红来说,当然是碰过姑娘家就要负责的。虽然执红并不知晓,那一夜睡在身边的人不是夜玲珑,而是那杀手六和。她只当那六和是在跟随她去宴会的时候半途掉了包。所以,她此刻笃定心思道,“执红不会相负于她。”

    “果然是我太多废话。”魅舞冷冷地、重重地哼了一声。不由得,加上了手中的力道。

    “你要做什么?”执红嗅到魅舞语气里的危险,感受到臂弯里加大力度的执着和恐惧,她的眼底满上了惊慌的色彩。

    “做、什、么?”魅舞右脚猛地狠狠踢上执红的膝盖,执红顿时痛得跪了下去。她大叫一声,“魅舞,你莫趁人之危!”

    魅舞嘴角一勾,丝毫不把此刻的执红放在眼里。就好似看见了木偶傀儡一般,觉得有趣、可以随意摆弄、并且非常兴奋以及爱不释手。她右手飞快地卷起执红的头发,捞了三把,灵巧地打了一个转,然后把执红所有的头发收在了自己手心。随之——狠狠朝后一扯。执红当即摔倒在地,一手痛苦地捂住了腰间那些血流不止的伤,一手又狼狈地去拉自己的头发。

    魅舞完全用头发的力量,死死地把执红往回拖了过去。“啊——”果然,执红能做的,就是惨叫出声。

    魅舞咬着下唇,瞳孔流露出诡异的姿色,她的耳朵正在变得又尖又长。一路将人拖出了床边,无视执红在地上滚了好几滚,白色的衣裳被腰间流出的血染得乱七八糟,又有多少头发掉了下来。她一把将人扔上了床,拍掉手中扯断的头发,马上跳上了床,死死压住执红的四肢。看着执红挣扎得几欲昏厥的俏脸,兴奋地嚷了起来,“你不是要结发吗?那我们现在就结发!”

    “不要……不要……不要……你不要碰我,你不许碰!”

    “结发后,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对不对?”魅舞双手卖命扯着执红的上衣,衣服一被打开,里头是难掩一片□□旖旎。想来魅舞舍不得让执红带着那千疮百孔的箭伤,执红时昏时醒的这数个月,她也一并将那些疤痕淡化了去。此刻,她是不想再啰嗦,什么等待执红回应自己的感情?她几近变态地、直接朝那嫩白的脖口咬了下去。口口都要见血才行,才能表达自己入骨相思的情绪!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你放开我!”执红几乎带上了哭腔,大改往日英姿飒爽,一生正气,果真,眼角当真滑出几滴细泪。她万般屈辱,不得不开始低头,“魅舞,你放开我……我求你……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我与玲珑已经……”

    “放开?我才不放开!我早就该这么做了,就是尊重你太久了。才让我自己一直痛苦。”

    “执红!”魅舞右手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把她往床边猛力一撞。撞得执红长发铺来了一床,魅舞大声讥笑起来:“你确定,你当真与夜玲珑结发了吗?”邪笑一声,继续用诡异的声音地恐吓执红,“你知晓我跟随在你身边多久了吗?要不是我一直暗中保护你,这几百年来,你都不知死多少回了。”

    “哼,执红,你别天真了,那天晚上与你酒后在一起的人,根本不是夜玲珑。”

    执红瞳孔一缩,惊恐得双手都停止了挣扎,心头一凉,“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魅舞扭了扭脖子,“让我来告诉你,夜玲珑早就被掉包了,从你去接她的时候,就早已不是夜玲珑了。那天晚上,云中渺几个蠢货把你灌醉,和你发生关系的人,也就是那一日死在了鉴宝大典上的人。”

    “你胡说!”她叫得大声,但心却越来越凉,夜玲珑早就被掉包了?真的吗?她不愿意去看河灯,甚至还主动亲吻我,这都是之前玲珑不曾做过的事。那天晚上……唱歌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夜玲珑?我真的……接回来的人早就是六和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可尽管如此,玲珑还是回来了我身边吗?到底回来了没有?为什么会调换身份,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夜玲珑?

    ☆、第七节 相见时难 (4)

    “仿得再像,可仍旧是有破绽的。你身在其中,必然容易受骗,我可是至始至终都是局外人,自然看得清醒了。”

    “你……胡说……”执红又重复了一遍,但声音却弱了好几倍,已经缺了说服力。

    当时的六和姑娘是不是就是玲珑?倘若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是为了我回来的吗?是为了保护我回来,还是……受到了什么威胁?或者——她为了监督六和来杀我?我认识六和吗?我跟六和有仇吗?

    她们都是海皇的人,我跟奇华不是好兄弟吗?我与水族之间,唯一的纠葛是什么?莫不是为了,为了涟儿的死?夜玲珑,你是为了仇恨才接近我的吗?不对,我们的初遇分明是海边的那一夜,这不可能的!玲珑不可能是巧心安排到我身边的,不可能!

    可这让我身败名裂、天界无法再立足的事,是你们做出来的。这把我推入深渊,毁我几百年道行的——铁打的事实怎么解释呢?

    玲珑,若是那晚你知晓六和用了你的样貌与我接近,如何不阻止我继续呢?

    你当真爱过我吗?

    古榕树前,对月清歌缓唱的女子,真的是你吗?

    执红心头酸楚,双眼一红,前方面露邪气的魅舞的模样已经模糊了。

    “我恼死云中渺那几个蠢货了,也为你跟那姑娘睡了一宿妒忌的很,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不痛快!”魅舞翻了白眼,呼呼地喘气,“不然,我也不会第二天去得那般迟,让你在鉴宝大典上受了那么重的伤。唉……”

    第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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