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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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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衣卫 作者:非天夜翔

    安,想开口说句什么,云起忙示意其噤声,拓跋锋在殿外站了片刻,转身走了。

    朱棣闭着眼,喃喃道:“锋儿回来了?”

    云起“嗯”了声,吩咐道:“三保传人来,侍候皇上歇下。”

    朱棣拉着云起的手,云起低声道:“皇上,姚大师还在外头等着,待会午门外指不定又有言官来跪了……”

    朱棣道:“成,你跪安就是。”

    云起躬身告退,行出殿外,拓跋锋大步追了上来,不满道:“方才在做什么?”

    云起没好气道:“给皇上缝耳朵。”

    拓跋锋道:“哦,用脚缝?抱着缝?”

    “……”

    云起岔话道:“方孝孺家里怎样了?”

    拓跋锋将把方誉带到舞烟楼中之事交代了,云起点头,叹道:“待姐夫明儿起来,姓方的多半就完了。”

    拓跋锋对着云起端详片刻,云起不悦道:“看什么?”

    拓跋锋忽道:“想要个儿子。”

    云起愣住了:“这叫什么话?”

    拓跋锋想了想,显是极难措辞,片刻后云起质问道:“要成亲了?”

    拓跋锋斟酌良久,跟着云起一边走,一边说:“没……对了,云起,你姐死了,你二哥回乡,不孝有三,无后……”

    云起想起徐雯,又红了眼圈。

    拓跋锋忙摆手道:“不说了,师哥错了。”

    云起道:“那你自个成亲去,让我静一静。”

    “你听我说……”

    “走开!”云起炸雷般的大吼。

    拓跋锋呆在原地,云起随手甩出蝉翼刀,扯住殿间雕栏狠狠一扯,刹那间半条回廊内瓷器,木架乒乓作响,倒成一片,碎了满地狼藉。

    响声惊动了无数宫女管事,数十人奔来,见是锦衣正使与禁卫军大统领二人吵架,都不敢上前,只隔得远远地看着。

    拓跋锋目送云起走远,当着那许多下人的面喊道:“云起!别走!”

    云起身影转过拐角,拓跋锋又喊道:“我是想让你成亲,生个儿子……云起!”

    云起没有听到,他一转过走廊,便开始大步奔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终在另一个人身前,踉踉跄跄地停了下来。

    云起两眼发黑,听到朱权的声音:“云起?!”

    云起艰难地撑着膝盖,摆手,喘息片刻,感觉到肩膀被朱权揽住。

    “怎么了?”朱权关切地问道。

    云起按着额头,倚在亭柱旁缓缓坐下。

    朱权问道:“方才听说你与皇兄去了方家。”

    云起道:“方孝孺只怕要被抄家灭族。”

    朱权吸了口气,道:“我正与姚大师说了此事,这就去劝皇兄。”

    云起道:“不用劝了,他活不了,谁去也是一样。”

    朱权认真道:“方孝孺是全天下读书人的种子……”

    云起冷笑道:“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读书人的种子,可是能把皇上耳朵给咬掉半边。”

    朱权自觉地闭嘴了。

    马三保匆匆追出御花园,在不远处停下脚步。

    云起知道是来回报朱棣状况的,便起身要走。

    “三天后,我在府里设宴。”朱权忽笑道:“请国舅爷与大统领喝酒听戏,来不?”

    云起出了口长气,问:“什么日子,怎这般有兴致……”话未完,忽然想起过几天便是中秋,遂点头道:“正好,我也有事与你说。”

    朱权又道:“方孝孺完了?”

    云起颔首道:“别再想了,他完了。”

    二人于玄武湖畔,以这最后一句互别,各自朝着相反方向走去。

    然而最令云起措手不及的是,方孝孺的下场不仅仅是“完了”,待得数日后,朱棣平复了心情,开始着手处理方孝孺一案时,云起方真正认识了截然不同的朱棣。

    “过完节便迁都,都退下罢。”朱棣道:“朕意已决,不必多言,也不能再拖了。”

    御书房中一老臣仍道:“陛下!宗庙之事繁多,陛下请三思……”

    朱棣冷冷道:“那是你们现在该回去操心的事,再不迁都元人便要打过长城来了!滚!”

    数名文臣登时心头发悚,纷纷告退。

    朱棣嗤道:“文人误国。”

    云起看着桌上的折子发呆,上头写着北元残军频繁进犯北面疆界的军报。朱棣已派遣二十万军队开向北平,一月后更将以举国之力,迁都北平,亲自与忽必烈家族展开决战。

    也只有他才有这豪气,云起暗自心想,换了朱允桑是决计不可能达到“天子守国门”这地步的。

    朱棣又道:“明年开春,朕准备御驾亲征,到时也带你去玩玩。”

    云起扑一声笑了出来,道:“御驾亲征便是去玩?”

    朱棣眼中蕴着笑意,淡淡道:“有朕在,你便是玩了。不成你还会打仗?”

    朱棣又道:“今年科举改在十一月,通告已发到全国,到时选拔点能做事的……建个内阁,便不用这般忙碌了。”

    云起会心一笑:“皇上胸襟宽阔,堪为天下人表率……”

    “不。”朱棣冷冷道:“朕原未打算赦免方孝孺。”

    云起心头一凛。

    朱棣微笑道:“如此人所请,朕要诛他十族。”

    云起打了个寒颤,道:“自古只有诛九族,哪有十族一说……”

    朱棣漫不经心道:“杀干净他的学生,凡是在他学堂中就学,挂名之人,一概杀头。”

    “皇上!万万不可!”云起骇得脸色大变,忙撩起前襟跪下,伏身道:“方孝孺桃李遍天下,此例一开,至少得死上千人――!”

    云起眼角瞥见朱棣龙靴有节奏地踏了踏,似乎在思考。

    “上千人?”朱棣语气显得十分有趣:“这么一来,朝廷便干净了……”

    “姐夫!”云起不敢抬头,额头磕了下去。

    朱棣抬脚,靴子垫在云起额头与地砖之间,云起那头便磕不下去。

    朱棣脚上轻轻使力,令云起抬头些许,不动声色道:“方孝儒的儿子失踪了?”

    御书房中,死寂般的安静。

    朱棣放下折子,提笔蘸墨,一脚仍支着云起的额头,云起不上不下的甚是尴尬。

    “国舅爷呐。”朱棣唏嘘道:“当锦衣卫辛苦,辛苦呐!还得为大臣求情。”

    云起不知该如何作答,把心一横,低声道:“皇上,方孝孺是天下读书人的种子……”

    朱棣冷冷道:“姚广孝也这么说,朱权也这么说。”倏然话锋一转,道:“让郑和帮你担点事罢,一个人扛着,终究是吃不消滴――”

    说毕朱棣以笔在奏折上圈圈点点,又道:“乖,起来。”

    朱棣放下笔,温暖的手指摸上云起的脸,云起只得缓缓起身。

    朱棣随口问道:“晚上要去老十七家里吃饭?”

    云起答道:“是……陛下也去?”他忽对朱棣有种难言的陌生感。

    朱棣道:“你先去,朕批完折子就来。”

    “出去!”朱棣抬手虚赶,云起哭笑不得,还想再说几句,朱棣已变了脸色,云起只得讪讪走了。

    方誉那事朱棣知道了?云起一边走一边思考,让三保帮着担点事,什么意思?

    锦衣卫大院中摆了节饭的桌子,云起回到院内,拉住涂明问道:“老跋没回家?”

    涂明笑道:“老跋?我怎不记得老跋家在这儿,禁军统领该住宫外府邸才对罢。”

    云起瞥见桌上空置了三副碗筷,便嘲道:“还嘴硬呢你们,那碗筷摆给谁的?”

    有人便笑答道:“一副你的,一副荣哥儿的,一副勤哥儿的。”

    云起不知该如何对答,又有人高声笑道:

    “云哥儿,昨天宫里不都传大统领要成亲,这贺钱多少……”

    “就饶舌吧,都给我闭了啊。”云起没好气进了房,吩咐道:“弟兄们自个吃,我有事要出宫一趟。”

    锦衣卫们一时人声鼎沸,俱是放了筷子,满脸无奈。

    “几年没和弟兄们过节了,你自己说,云哥儿……”那时便有人端着酒来敬。

    云起拗不过只得喝了,锦衣卫们逾发闹哄,挨个上来敬酒,一人一杯逼着云起都喝了,这才放他走。

    云起空腹灌酒,又是佳酿,喝得脚步虚浮,孤零零地走到皇宫外,蹲在墙角边猛吐一番,又哭了片刻,方擦了脸,眼前一阵黑,一阵亮地朝街上走去。

    这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云起只觉四周景物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有时又漆黑一片。初时只以为是劳累过度产生的目眩,如今靖难之役已过了大半年,目疾发作竟是频繁起来。

    朱权于府内设宴,只摆了一张桌,四个位,客位下首坐着姚广孝,云起一进来,厅内乐声便停了。

    “云起……”

    “哎,国舅爷――”姚广孝大声招呼道。

    云起点了点头,又眯起双眼,猛摇头。

    朱权见云起脸色不好,忙上前去扶着,云起胸口难受,哇地吐了朱权一身,便醉倒下去。

    姚广孝骇道:“国舅爷这是怎么了?”

    朱权摆手示意不妨,道:“大师请自便。”说着将云起扶入内间安顿。

    云起殚精竭力地过了这许久,再撑不住,躺在朱权床上便昏昏入睡。

    朱权一见云起便知是空腹饮酒,劳累过度,忙着人点了房内安魂香,又备好热水毛巾,解开云起衣领反复揉擦,喂了块参片入口,不知过得多久,云起头疼欲裂地睁开了眼。

    “什么时辰了?”

    朱权矮身望向窗外,道:“月上柳梢头,再歇会儿。”

    云起笑了起来,答道:“对不住,害你酒也没喝成。”

    朱权这才起身换了长袍,白衣胜雪,拉开房门,走出庭外,满园沁人心脾的桂花香瞬间涌了进来。

    “最近累狠了?”朱权立于院中笑道。

    云起吁了口气,答道:“心累。皇上来了么?”

    朱权道:“没有,锋儿也没来,厅内还是姚大师一人坐着,自斟自饮。”

    云起系好衣领,缓缓走出院内,是时一轮圆月当空,银光千里,群星隐曜,庭中桂花树随着清风缓缓摇摆。

    云起站在树下,探手折桂,喃喃道:“那年过节,我磨着师娘刻了根钗儿给我姐……用的就是这桂花枝的形状。”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朱权微笑着从袖内取出一物,转身交给云起。

    云起接过那玉钗,点头道:“对,就是这根。”

    “云起。”朱权缓缓道:“我与姚大师,代这天下读书人,求你一事。”

    云起端详指间玉钗,脑中尽是已故徐雯的音容笑貌,轻声答道:“我办不到,他不是以前的姐夫了。”

    朱权忽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云起道:“去哪?”

    朱权答道:“云游四海,随处为家。”

    云起蹙眉道:“你怎么能走?当年靖难时,你与他……”

    朱权一笑道:“我等他一夜,到现在还不来。他不来,便只好我走了。”

    云起忍不住道:“定是忘了,我回宫一趟。”

    朱权又问道:“你觉得他就算来了,会按照先前所言,将江山分我一半么?”

    云起深深吸了口气,朱权又笑道:“本就没打算要他的江山,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如今想与他告个别,他也不来,倒生怕我讹他似的。”

    “长江边你求大师兄帮你个忙,我办到了,如今轮到大师兄求你帮我个忙,愿还不愿?”

    云起记起前事,便点了点头。

    朱权又道:“办完事,明日你要跟我一起走不?”

    云起一口回绝:“不了。”

    云起小声道:“师哥要娶媳妇……我是他唯一的亲人,成婚那夜,我不能不在。”

    朱权点头不语,把云起让进里间,亲手打开一个匣子:“这是瞒着他,从北平运来的。”

    匣子内是一袭漆黑的锦缎。朱权让云起坐在镜前,侧过头端详他的脸。

    云起明白了。

    朱权取出个小盒,道:“这也是四嫂用过的,待会不可哭,莫花了胭脂。”

    云起笑道:“不哭,过节怎能哭?”

    朱权微笑点头,以小指揉开胭脂,淡淡抹在云起脸上,又拈着唇纸,让他抿住。

    “你给你媳妇儿……也常这么描眉涂胭脂的?”云起揶揄道。

    朱权看着云起的双眼,笑了笑,取过墨笔,扯着衣袖轻轻勾勒,唏嘘道:“你们姐弟都是美人。”

    “待会知道该说什么不?”朱权又问道。

    云起闭上双眼,白皙的脸上现出胭脂所染的淡红色,睫毛在灯光下映着一层朦胧的光影。

    云起答道:“知道。”

    云起看着镜中的自己,那眉,那眼,依稀便是徐雯的模样,他忍不住对镜笑道:“姐。”

    朱权按着云起肩膀的手微微一紧,云起又道:“去不为天下人做什么事,只为他做这事。”

    朱权问道:“为什么?”

    云起淡淡道:“我姐死的那天,他与她刚吵完架,这结终究得想法子解开,不能压在他心上一辈子。”

    云起上了淡妆,一头青丝如瀑,只以一根桂花玉簪挽着,全身漆黑锦服,衬得脖颈肌肤白皙似玉。

    马车在皇宫后门停下。

    “什么人!”

    云起隔着车帘递出牌子,那巡查锦衣卫正是孙韬,孙韬笑道:“云哥儿?怎出出进进的……”说着掀开车帘便要往上钻,与云起打了个照面。

    “鬼啊!!”

    孙韬登时吓得屁滚尿流地爬下车去。

    “是我!”云起哭笑不得骂道:“别瞎嚷嚷!”

    孙韬心有余悸,看了云起一眼,又不禁直哆嗦,也不知是怕鬼还是怕徐雯,诧道:“你……云哥儿你这幅打扮……”

    云起下车,捋起袖子一叉腰,摇头晃脑道:“像不?我去吓皇上。”

    “鬼……鬼啊――!”

    “妈呀――!鬼啊!”

    “闭嘴闭嘴!是我!”云起斥道。

    云起作温柔贤淑状一路走过御花园,沿路太监宫女一见之下,登时鬼哭狼嚎,也不知多少人被吓尿了裤裆。

    “笑什么?”拓跋锋怀疑地看着孙韬。

    孙韬背倚宣武门,环臂身前,兀自好笑,答道:“老跋怎上这处来了?”

    拓跋锋反问道:“云起呢?找一晚上了,院里不见,宫里宫外都寻不着。”

    孙韬揶揄道:“老跋你要成亲了?”

    拓跋锋双眼一眯,孙韬登时打了个冷颤,只觉瞬间一股杀气袭来,哆嗦道:“云哥儿……嗯,在皇上那处,刚走不久,你现去还追得上。”

    拓跋锋再不理会孙韬,大步匆匆追赶。

    殿外两旁太监愣了神,云起比了个“嘘”的手势,交代道:“不用通传。”

    他站在寝殿门口,沉思许久,心中想着要说的话,继而推开寝殿的大门,走了进去。

    殿里没人,朱棣不知去了何处。

    云起挠了挠头,站在落地铜镜前,端详自己,忽然见到镜中映出门口的拓跋锋。

    殿外乌云蔽月,殿内空空荡荡,冷风穿堂而过。

    数日来二人俱未曾说过话,云起看拓跋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八成是在宫内找了自己许久,遂叹了口气,转过身,要与拓跋锋说话。

    拓跋锋呆呆看着云起,片刻后双膝一软,扑通跪下。

    云起:“……”

    拓跋锋哆嗦着全招了:“我……那个……大姐,娘,我真的……没打算娶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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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起忽然有点淡淡的失望,揶揄道:“连你也认不出?”

    拓跋锋听到云起声音,如释重负地起身。

    “你要做什么?”拓跋锋笑着上前:“哪儿找出来的衣服?”

    “站在那儿,别过来。”云起不悦道。

    看拓跋锋那狼狗样,只怕又要过来讨好,撕衣服扯腰带的,万一推不开,稍后朱棣来了见到这一幕,可是天大的麻烦。

    云起道:“我扮鬼与皇上说几句话,你出去罢。”

    拓跋锋看了云起一会,忽道:“那年我头次进王府,王妃便是这身打扮,像极了。对不住,云起,师哥没认出你。”

    拓跋锋又道:“师哥晚上把皇宫都找遍了……”

    云起冷笑道:“从小在一处,还不知道我在哪儿等你?实话告诉你,我去朱权府上喝酒了。”

    拓跋锋与云起再度冷场。

    不久后殿外传来三保的声音,朱棣骂骂咧咧,显是醉了。

    “一个……也不在,都把朕当什么……追!给我追!”

    云起忙道:“你快走!”

    拓跋锋仍有话想说,站在寝殿里,云起又赶狗般挥手道:“走啊!”

    “猢――”拓跋锋不满地走到窗边,毛手毛脚地爬了出去。

    云起既想笑,又心疼,转身躲到了屏风后,屏息等待。不多时三保扶着朱棣跌跌撞撞地回殿,朱棣又吩咐道:“你这就派人……出城,截住老十七!把他抓……回来!”

    云起心头一凛,朱权已经连夜走了?!三保有什么权利能调动禁军?

    三保唯唯诺诺,躬身告退,朱棣衣衫凌乱地躺在龙床上,“暧”地出了口长气。

    朱棣一脚踹翻前来侍候的太监,吼道:“滚一边去!”

    朱棣想了想,又道:“传徐云起来。”

    那太监去了,云起又等了片刻,方将袖子无声无息地一挥,甩出蝉翼刀,截了灯苗,一室月光清冷,云起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朱棣闭着双眼,听那脚步声时,一只耳朵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君臣互相静静对视,朱棣眼中满是茫然,怔怔看着云起。

    云起拢了一把鬓发,露出白皙的左耳,扬袖,转身,于案前坐下,取过架上羊毫笔,在砚盘上蘸了蘸。

    朱棣呆呆坐起身,道:“雯……”

    云起抿唇不答,夜半冷风吹过,掀得桌上宣纸哗啦啦响。

    初春一别,天人相隔,臣妾思念陛下日久,罔顾人鬼殊途,特来与君相见,然六道天机终不可违……

    云起字迹娟秀,锋毫间又有股武人的洒脱大气,正是昔年徐雯把着笔,一撇一捺亲手所教,朱棣怔怔望着那字,又看着云起侧脸,一时间落下泪来。

    云起提笔写至“方孝孺乃前朝忠良,皇上若不顾天下人之念杀之,将令臣妾九泉之下……”朱棣已不住颤抖,按着桌子,倾过身来。

    云起略一沉吟,笔迹便断了,朱棣伸出手。

    云起抽身而退,朱棣抓了个空。

    朱棣泪眼相看,唏嘘难耐,云起唇角扬起一抹安慰的浅笑,手指拈着那纸,轻飘飘地交予朱棣。

    朱棣的目光落在云起的左手上,玉扳指光华流转,折射着满月的银辉。

    云起尴尬地用右手捂着左手。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朱棣冷冷道。

    云起忍不住躬身大笑,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随手把那纸拍在朱棣身上,转身就走。

    “站住!”朱棣喝道:“谁教你做这事的?!”

    云起淡淡道:“姐他不怪你,我心里知道,别再杀人了,姐夫。”

    朱棣重重出了口气,道:“过来陪朕喝杯酒罢,弟啊。”

    云起挽着长袖,侧过脸,似在迟疑,那瞬间的一瞥,令朱棣砰然心动,看得竟是痴了。

    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寝殿中点起了几盏微弱的灯,云起安静地坐在龙床前的案边,手持瓷壶,斟了两杯酒。

    “皇上耳伤未愈,不能喝酒,臣谨代皇上干了。”云起喝完一杯,干净地 亮杯底,又取过朱棣的酒杯。

    朱棣只是定定看着云起,忽道:“朕心里难过。”

    云起叹了口气,道:“朱权走了,起兵靖难那时,皇上答应过他什么?”

    朱棣眼神茫然,随口答道:“朕忽然改变主意了。”

    云起揶揄道:“铁券也不颁他一张?”

    朱棣脸色不太好看,冷冷道:“云起,纵是你姐,也不敢管朕的事。”

    云起将酒杯凑到唇边,答道:“所以她死了。”继而仰脖喝干。

    烈酒入喉,云起禁不住猛咳,脸上泛起窒息的红晕,一抹嘴唇,道:“臣告退。”

    正要起身时,三保于殿外匆匆奔来,见到云起时登时直了眼,吓得便跪。

    “三保?”云起笑问道。

    “小舅爷?”三保神色略定,又道:“回、回皇上,东厂百余人,被宁王亲兵杀得大败,截不住,此时权王爷已出了紫金山,往西面去了。”

    “东厂?”云起疑道:“是什么?”

    三保脸色迟疑,看看云起,又看朱棣,云起瞬间明白了,定是为了分锦衣卫之权而设下的新机构。

    朱棣漫不经心道;“喝酒罢。”

    三保仍在殿前跪着,朱棣亲自斟了酒,道:“喝了这杯,我便放过老十七。”

    云起看了朱棣片刻,端过酒,一饮而尽。

    朱棣又斟满酒,漫不经心道:“再过些时日,朕便带你回北平去了呐!还记得,当年朕带你就藩北平那会儿,你亲手在园子里栽的桃树。”

    “什么?”云起蹙眉道。

    朱棣笑了起来,打趣道:“当真不记得了?!”

    云起茫然摇头,朱棣又道:“夫人,那年出京,马皇后赏了你个桃子,你一路吃着上北平去。把核儿留着,在咱家院子里埋了,又一春,细芽便破土出来,还不记得?”

    云起端起酒杯,酒水映出他清澈的双眸。

    朱棣又道:“喝一杯,朕便饶方家一人。”

    云起喃喃道:“如此谢皇上成全。”

    云起自早间至午夜,已是半点吃食未下过肚,黄昏时在院内被灌了一通酒,又大吐特吐,此时只觉气力不继,肚内本空,喝了几杯烈酒,此时已觉头晕脑胀。

    然而听到朱棣之话,终究是干了那杯。

    云起紧闭双眼,又咳了几声,忍着胸闷,道:“皇上……”

    还未说完,朱棣的手已虚卡着云起的咽喉,微微上托。

    云起被托得扬起头,眼神中流露出难言的悲伤与倔强,朱棣恍若得了癔病般喃喃道:“还记得么?夫人,院里的那棵桃树,你我一同栽下,过完节,我们就回家了。”

    云起颤声道:“皇上不可忧伤过度。”甫一说完,双眼再次漆黑一片。

    云起的眼神倏然间涣散,视线茫然。

    朱棣仔细地端详着云起的薄唇,片刻后专注地凑了上去。

    “别碰他!”拓跋锋疯狂地大吼,破窗而入!

    三保抽出腰间佩刀,木窗刹那间碎成千万片!

    云起惶急喊道:“不――!师哥!”

    “放肆!来人,把拓跋锋拿下!”朱棣狠狠将云起推开,操起酒壶便朝拓跋锋掷去!

    绣春刀划开,荡出一道弧光,碎瓷飞了满殿,酒水四溅。

    拓跋锋如发狂的野兽,甩出绣春刀,三保从背后扑上,一刀斩向拓跋锋腰间!

    拓跋锋修长的身材平掠,飞向朱棣,手腕一沉,绣春刀下挥,刀尖支地,全身重量压在一柄薄薄的利刃上。

    拓跋锋两脚借力荡起,一脚踹中三保胸口,三保登时弯刀脱手,口吐鲜血倒飞出殿。

    绣春刀不堪重负,“叮”的一声断为两截。

    拓跋锋摔下地,就地一个打滚,手执半把断刀,直取朱棣!

    云起的双眼恢复清明,将朱棣护在身后。

    四名锦衣卫冲进殿内,拓跋锋已逼至朱棣面前!

    云起抽出头上那玉簪,朝拓跋锋一甩!

    拓跋锋双瞳倏然收缩,玉簪破空而来,击中他手腕脉门,拓跋锋甩手抛出的半截断刀偏了准头,在空中呼呼旋转,继而噔然钉在了龙床后。

    玉簪落地,发出脆响,断成数截。

    锦衣卫与司监一拥而入,近十人将拓跋锋按在地上,拓跋锋喘息着道:“云起!”

    朱棣怒吼道:“给朕拉下去!”

    拓跋锋猛地一挣扎,几名锦衣卫登时拉不住,纷纷拔刀,云起忙喝道:“别动粗!”

    拓跋锋喘着气,定定看着云起,被押出寝殿外。

    待拓跋锋被带走,云起忙转过身,朝朱棣跪下,伏身颤声道:“皇上别杀我师哥,别杀他……”

    朱棣面无表情道:“在你们眼里,朕就这般爱杀人么?”

    朱棣勃然大吼道:“朕就这么爱杀人么――!”说毕猛地一脚,踹飞了酒案。

    三保骇得再次跪下。

    “你,起来。”朱棣命令道。

    云起抱着朱棣的脚大哭道:“姐夫!求你饶了我师哥吧!我俩从小就相依为命!没了他我也活不成!姐夫!”

    朱棣深吸一口气,歇斯底里地朝着云起大吼道:“平身――!”

    朱棣静了片刻,神智恍惚道:“云起,平身。”

    云起满脸是泪,哭得全身发抖,被朱棣揪着头发,拖了起来。

    朱棣叹了口气,云起呜咽道:“姐夫,你杀方孝孺吧,想杀谁就杀谁……我再不敢说了,你别动我师哥……”

    一句话未完,云起只觉眼前再次漆黑,头晕目眩,朝前扑倒。

    朱棣抱着云起的腰,让他伏在自己肩上,低声道:“不杀他。”

    云起呜咽道:“也不……关他……放他出来吧,他不懂……他从前就是这莽撞性子……他真不是要弑君……”

    朱棣柔声道:“朕准你把他送走,从前不是就这样么?哥只由得你任性。”

    朱棣失笑道:“果真是惯坏了你。”

    朱棣手指探入云起衣领,一手环抱着他,另一手扯开了黑锦衣的系扣。

    云起颤抖着退了半步,却被朱棣狠狠搂回身前。

    朱棣小声道:“雯儿。”继而吻了上来。

    云起眼前漆黑一片,这次却是绵延长久,周遭的光线一点一滴地离开了他,酒意上涌,全身虚弱得筛糠似地发抖。

    冰冷的风穿过寝殿,朱棣灼热的手摸在肌肤上,是云起这一辈子永远忘不了的感受。云起忽然发自内心地感到一股无助,他惊慌地抱着朱棣,那是漆黑中他唯一的依靠,却又再度恐惧地缩回手。

    云起发自内心地害怕,他转身要走,却被翻倒的案几绊了一跤,摔了下去。

    “三保……三保在哪儿?”云起道:“三保!”

    三保眼神极为无措,似乎不敢相信那乱撞的云起是他所看到的人。

    “你要去哪?”朱棣柔声道:“云起?”

    朱棣抓着云起的衣领,云起不住讨饶,大哭道:“我错了!姐夫,不,皇上!”

    朱棣扯开云起的外袍,伏身在他的背后,云起深吸一口气,双眼已全瞎了,在朱棣身下不断挣扎,大叫道:“皇上――!我错了!”

    “痛啊――!”云起痛苦地大叫,朱棣伸出一臂,狠狠勒着云起嗓子,云起死命挣扎,朱棣又给了他一巴掌。

    云起被打得险些昏过去,“叮”的一声轻响,蝉翼刀从袖中掉出,云起不住痉挛的手前伸,却被朱棣狠狠按住,云起修长的手指被刀锋划破,在地上拖出一道殷红的血迹。

    三保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云起身上黑袍已被扯开近半,露出白皙的肩膀,在朱棣身下狠命挣扎。

    朱棣以膝抵着云起后颈,仰头望着殿顶铭刻的飞凤,伸手去解直系到脖颈的龙袍领子,三两下扯开,现出健硕的胸膛与腹肌。

    “皇上!”三保连滚带爬地上前,磕头如捣蒜道:“小舅爷关心则乱!望皇上开恩!”

    朱棣冷冷道:“去门外守着,三保,你也要造反不成?”

    三保紧闭双眼,倚在寝殿外,将拳头塞进嘴内咬着,无声地恸哭。

    殿内传来云起的叫喊,不到片刻,便转为求饶,那声音伴随着又一记响亮的耳光渐小下去。

    朱棣十分满意,他将云起按着,从背后伏下去,轻吻着他的侧脸,吻到他微咸的眼泪。

    云起的衣服被扒开,他甚至已感觉到朱棣那胯下硬根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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