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寻人

    天降 作者:自若

    寻人

    寻人

    燕冥翎没有再戴上罩着黑纱的斗笠，那天小奈让人送出来的包袱中有给他丫鬟的伤药也有给他的补血药，药方上写了服用频率，以及「往北」两个字。

    那也是如今他坐在这个客栈二楼等她的原因。

    药谷往北必然会经过这个城镇，而这个客栈二楼往下看能够看见这个城镇最热闹的街市，他已经派暗卫注意她的行蹤，只要一看到就将她带来。

    「王爷，人到了。」银狼敲开了房门，正想将女子请入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人呢？刚刚不是还站在他后方吗？

    「恩。」燕冥翎看着下方的街市笑着，他看到人了。

    他知道自己的侍卫能力，不过这名女子出现在他眼前也是不争的事实，药谷之人果然逃跑能力一绝。

    这间客栈对面正好是间药房，萧奈跟着侍卫来到客栈时转身看到，虽然人已经跟上楼还是先转过来卖药材，往北需要银子，她经过师兄同意后把自己两年来蒐集的药草、鹿茸等等收拾了大半出来卖，剩下的大半就送给医谷。

    不说她的眼光好，这些药材换了好多金子，光是鹿茸跟熊胆就足够一般人过上好几辈子了，本来还想卖药不过算了，没有病人在眼前她实在懒得研药。

    才走出药房就看到一个妇人抱着孩子跪在药房前大哭，孩子脸色泛红明显是高烧，这名妇人身上穿着补丁的衣服看来是没钱救治才来药房求药。

    「姑娘，这孩子烧得这幺厉害八成是没救了。」看到萧奈走过去关心妇人，路人好心开口。

    这名妇人已经两次来这间药房抓药，她的孩子这几天来反复发烧也不见好，家里的银子也让她花了大半，这件事大家都清楚，可也无能为力。

    谁让人穷就没钱养命。

    萧奈蹲下身看着穿冬衫却没有出汗的孩子，仔细看了看就开口，「让孩子换夏衫，拿三件冬衫盖在身上，头上覆浸过冷水拧半乾的毛巾，不用服药，吃热粥，煮到米粮都烂掉为止。」

    「这、这样就好？」妇人呆愣的问。

    「他喊热就帮他拿去身上盖着的衣物，不要硬闷着出汗，房子要通风不要关死也不要让他直接吹到风，头上的布巾一但变热就更换，出汗就换衣服，如果要帮他擦身体用可以入口温度的热水，不能用冷水。」这样就是全部了吧，写下来不知道她看得看不懂。

    「这样孩子就能退烧了吗？」她的孩子已经烧了好些天了，他们请不起大夫，家里的钱也都拿来抓药，要是孩子再不能退烧，她、她！

    「如果只想退烧就煎服一钱的麻黄，想要他好起来就照我说的做。」孩子除了烧以外没有其他症状，看这样应该没烧过三天，只要缓缓地让他退烧就没事了。

    「一钱的麻黄？」一钱的麻黄就可以退烧了吗？

    看到妇人站起身，抓着手上的钱就进药房想抓药，萧奈这下除了无奈还是无奈，「耳朵怎幺长的？」

    讨厌这种不听话的病人，不想听大夫的就不要听算了！

    「别卖她，她想害死自己的孩子让别人做帮兇！」萧奈对着正要帮妇人抓药的伙计大喊，这下没人敢卖药给她了。

    「大娘，妳就听那位姑娘的话吧，她刚才拿了好多品质上好的药材来卖，一看就是个懂医术的，先试试，今天没办法妳再到别的药房抓药如何？」掌柜的刚收到那些好药乐呵地到后面厢房去整理，留他一个这要怎幺办啊？

    「可我孩子已经烧了两天了，拜託你帮我抓药吧，我钱不多可以抓一钱麻黄还是够的啊！」妇人不管不顾就要抓药，伙计这下一个头两个大，「谁知道那小女娃怎幺来的，她才比我儿子大上多少怎幺可能会看诊？」

    走到对街的萧奈听到妇人这样说就更不满，她年幼归年幼，师父之下除了师兄还真没人能跟她比。

    「大娘，我也看妳孩子烧了两天，我也替妳着急啊！」伙计企图跟她说理，那姑娘认得出药材怎幺可能会叫人不要抓药，这其中一定有什幺原因的。

    「那就帮我抓药啊！」

    这他还真不敢。

    正当伙计烧脑袋的时候，掌柜的听到前台吵闹出来问，他听过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便将妇人跟她的孩子请入后面的厢房，横竖她孩子不用刚才的方子先试过他就不卖药。

    本来妇人还挣扎，她知道这间药房的老闆是正经的生意人，可她的孩子烧了两天了啊，再不出汗退烧怎幺得了！

    「大娘，我跟妳说白了，麻黄是便宜可妳这几文钱还是不够的，不如先试试刚才那姑娘的方子，她不是头一回来卖药，我这伙计新来的认不得可我认得清楚，她的药材还会供应给药谷的，妳说，她信得信不过？」他还不敢说那姑娘好几次都跟药谷的人出入这城镇，药谷的人明显对她很保护，想来她在药谷也不是一般地位。

    药谷里无论男女老幼都只有大夫，这件事雀云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药谷大夫出谷就等于出师，这事情只有他们这些长年供应药谷药材的商人才会知道；这药谷各个都是神医，不能看外表来论定！

    「你说她的药还供应药谷？」妇人这句话真要让掌柜的也跟着喊一声「耳朵怎幺长的！」，不过看妇人总算愿意照人家的方子医孩子，掌柜总算鬆一口气。

    他开药房多少也是有救人的心，更何况那女孩他得罪不起，真让妇人去别的地方抓药，恐怕他药谷的生意也别做了。

    萧奈没参与到那些，等她走回客栈入了燕冥翎的厢房，就见他笑笑的看着自己，一把怒火烧得更旺。

    「好歹你还听话些！」说完，她就坐到桌前直接把桌上倒好的茶拿来一口乾了，「药谷外尽是妖魔鬼怪，要不是我要北上还真不想出来。」

    「呵。」妖魔鬼怪，他也算在内？「妳要北上？」

    他想过这丫头那日在药谷外气沖沖地拒绝他却又暗地连络他的原因，莫不是有事相求就是看不惯他一身病。

    传闻药谷有条文：没把握的病徵不能治。

    不晓得是不是包含一旦开始治疗不能半途中止。

    「不然找你做什幺？你不是北方人吗？我想找一个北方人。」喝过茶降了火气之后萧奈就冷静许多但是一想到眼前男子对她做的事情，口气还是好不了。

    那天幸好没别人看到，他又在师兄出来前放开她，不然她可是连药谷都出不了。

    「名字？」燕冥翎也很乾脆，他知道之前她送的药不是白送的。

    「不知道。」

    「居所？」

    「不知道。」

    「……外貌？」

    「不知道。」

    连着三个问题，燕冥翎忽然觉得之前她送的那些药似乎没这幺值得了。

    看出他的为难，萧奈也很无奈，她明白自己什幺都不知道还要找人简直天方夜谭，所以她没跟师兄说过这些，只说有个重要的人非得去找。

    师兄还以为自己要去找家人，只是摇头晃脑的不停叹气，几个月后还不是放行了？

    不过眼前这个人可不能这样忽悠过去，她想要靠着他往北去，就算不能让他带着自己找到人，好歹也要到达大雪纷飞的北界才行。

    所以一定要说实话，虽然实话听起来十分的虚假。

    「每天在梦里都有一个跟你差不多身形的男子背着我站在一个大帐前，手中握着一只乌龟还是什幺的黑色石雕，对了，还有漫天大雪，所以我才认为那地方是北方。」萧奈说完，心虚地低下头。

    她说的是百分之百的实话，要找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虽然只在梦里见过，可是这个梦纠缠了她三年多，从她穿越过来后每天都做同样的一个梦！

    大雪纷飞的地方，一个男人就这样站在营帐前背对着她，没有做什幺，只说：我等妳，萧奈。

    一开始她也没打算过理这个梦，可是连着三年半每晚都做同一个梦，傻子都知道有问题了，可能有什幺诅咒、际遇之类的，而且那个男的越看越瘦了，没看到正面无法确定是不是生病，就怕那个人是真的存在而且一天一天步入死亡。

    待在药谷三年半，她没办法对将死之人视而不见。

    「不对，他大概比你壮一点。」自己说的太玄幻早就觉得对方不会相信，萧奈回想梦境想找出更多蛛丝马迹，「耳朵跟你到是有几分相似，头髮……他一开始是长髮可是后来削短了些，还有什幺来着？说不定长得也比你好看？」

    梦境之后的回忆画面总是不怎幺清楚，更何况那是个大雪纷飞之地。

    一开始听萧奈述说，燕冥翎觉得自己有些无奈，她一看就是南方人却说要找北方人，而那人在她梦里天天出现，不是有什幺渊源就是她见过那个人，现在她还说对方长得比他好看？

    听到后面，燕冥翎有些恼火，不过就是个梦境里的人值得她去找吗？更何况说到大雪纷飞之地先会想到的就是墨武，墨武国除了他之外还有谁更好看？难不成是墨武北方的蛮夷？

    「不过是梦境中的幻影，真有此人？」燕冥翎意识到时他已经把话说出口，有点后悔但也来不及了。

    「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当出药谷长见识，师父说：『十三岁多的小娃儿一身医术把药谷里那些年过半百的老头儿踩在脚底下也不是什幺好事，不如趁那些反应慢的傻子还没回神出外历练一番，顺便把人家十多岁娃儿该有的蠢学回药谷才不会招人怨妒，让我那缘何小徒又生闷气』。」这句话她听师父说了好多次，好听是要保护她，说直白点还不是为了保护师兄，「我知道自己的配药、辨识病徵的能力都比师兄好，可师兄外科、针术比我好也是不争的事实，像师兄那种全才，师父才不会留我在身边祸害他。」

    萧奈的分析半对半错，药谷主掌确实有培养缘何的意思，不然不会硬把他从佛门拉过来，可萧奈的才能也不是他想忽视就能忽视的，光说配药萧奈就比自己教了几十年的学生们高出好几个层次，所以他多少也有让萧奈出谷避风头的意思。

    至于萧奈说的寻人他根本没当一回事；当初萧奈掉到谷里这件事大家都知道，若萧奈真想回去寻找家人谁也没资格挡，可她就在药谷过了三年半风生水起的，一点也没有对过往怀念的意思，甚至有人说她跟在缘何身边看太开，搞得好像两个出家人在谷里好多人都不习惯。

    可药谷主掌一番话到了燕冥翎耳中就听出了别的意思，她的师兄很在乎她。

    一个简短想法让他的脸更沉了，不过萧奈下一句话又让他心思飘忽像是上了天堂。

    「总之就当我出来玩想跟你的路到北方去，我这几年来就一直活在药谷里，外面的人没认识多少，虽然你无赖了一点不过我觉得你可以信任……恩，比我师兄还好一点，师兄老是对我有所隐瞒。」每次问师兄什幺时后可以出药谷他都说看缘份、什幺时候可以去远方玩也说看缘份，甚至问个饭也说看缘份，那天晚饭明明是他该準备的啊！

    她说他比她那个师兄值得信任……算她有眼光。

    情这种东西先栽进去的先倒楣，萧奈穿越来这个世界后第一个栽在她手上的缘何努力静心，第二个栽在她手上的燕冥翎出生就是皇子，后来又走上了守卫边关一途，武将的心思激起他的争夺慾望，发现自己的心会随着这小女孩的一颦一笑震荡就更想将她纳入自己的保护伞下，

    「本王可以帮你找到他。」凭他在墨武的势力，找一个人还不简单？

    「不要，你就让我跟着就好，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想找到他，只是觉得连三年的梦有蹊跷，如果是有心人的术法，至少我得知道原因去解决，然后还我一个平静的夜晚。」药谷内都是医者，可谁也没反对过练巫术、术法之类的，甚至还有人专通蛊术，不为什幺，鬼才知道遇到的病人到底是生病还是着魔。

    她虽然想过这可能是术法的一种，可是怎样也想不出到底是谁对她下了咒，又为什幺是针对她而不是针对身体的原主，原本以为那是对这具身体的遗念，可是这具身体的原名叫萧荷、她原名叫宇奈，凑合起来才叫萧奈的。

    只有穿越过来的她才叫做萧奈，这点只有她自己明白，如果外人对她下咒肯定是在她穿越过来后，药谷的人有最大的嫌疑，但是一点动机也没有，毕竟她刚穿过来就摔到浑身伤，谁会对她有戒心到非得下咒？

    除非是她师兄？可是为什幺？她过来的头一个月对自己的事绝口不提，名字更是保密到家，师兄要下咒寻不出她的名字才对。

    「本王会帮妳找到他。」看见萧奈思考，燕冥翎以为她只是对找人的希望渺茫而故做淡然，殊不知她心里的矛盾。

    谁没事去找个陌生人都会想反问自己：为什幺要去找。

    「喔。」这人耳朵也不知道是长哪里的，别管他了，「既然我们有一点共识就签合同吧，对双方都有利，甚至你的利益还多了一点。」

    萧奈拿出两张纸放在桌上，签合同一式两份，他们药谷在找人当实验品的时候没少签过，如今她拟合同已经算是信手拈来就有个样子，只不过这两张还是谷里师兄代写的，原因无他，字丑。

    不过这跟她穿到古代拿毛笔写软笔字一点关係也没有，不管拿原子笔或者铅笔，她的字就是丑到无药可救，不过写得很快勉强算是优点吧。

    合同内容简单说就是萧奈跟着他一行人北上，一路上帮他研製补血药让他减缓病癥，分道扬镳那日就先準备好几个月的补血药连同补血药的方子给他。

    补血药丹人人会做，但那药方子差一点功效就是天地之别，她的补血药效果很明显，一个缺血不能晒太阳的人每天都大喇喇地拿脸去让太阳烤，不只是交出方子，她都觉得交出几个月的药丹简直便宜了他，可没办法，自己有求于人，更何况三年多的梦……再不解决她还能不能好好睡觉啊！

    「……治好本王的病需要什幺？」燕冥翎不得不说，对于这丫头的条件他很心动，这两天他实际体会丹药的好不是那种一时半刻，而是真的有调养身体的作用。

    他想让这丫头为他付出更多，最好一个不注意，她就只为他付出。

    「你的病至少要一年才能治，三年才能完全调养好，我要忙找人恐怕……」他的病在这个时代算是怪癥，如果是基因问题那他活到这幺大不可能练出满身肌肉，可是后天的病因还需要时间找，保守估计要帮他治病就要待在她身边一年，就算他们一路到这片大陆的最北端也不需要一年时间吧？

    更何况找不到病因的话又要花多久她可不敢保证；病她是肯定能治的，因为她有另外的药连癌症都能治，可是这个世界有谁知道，她又敢让谁知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上辈子用生命切实体会了……

    「先这样吧。」对她不能太强求，光是她现在要跟他北上就已经算是进步；慢慢攻略也是战术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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