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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言 作者:砚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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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想着，一只大手就在自己眼前晃了三晃。赵不闻偏偏头示意他该走了。

    [那个，你有手机吗？]顾念拿出自己的手机边说边比划。[借我用一下。]也不管赵不闻听没听懂，就拿了过来。

    赵不闻的微信头像是一颗大大的山楂，最搞笑的是这颗山楂上居然用油性笔画了一双大眼睛，顾念在为这种反差萌笑出声之前，赶紧用他的手机加了个好友。

    [头像是你自己画的？]顾念发信息过去。

    [点头jpg]赵不闻回。

    [我晚上请你吃个饭吧，要不是你我可能就瞎了。]发完信息没等赵不闻回复，顾念就拉着他走了。他可不擅长你来我往那一套，跟打太极一样，吃就赶紧走了。

    这可能是顾念吃过最安静的一顿饭。露天吃烧烤，他好久都没来了，周围一片闹哄哄的，还能清楚地听见隔壁桌大哥吹的是什么牛逼。

    以往和朋友出来吃饭，都是他朋友负责吹牛逼，他负责点头附和，很少说话。其实就是嫌费嗓子，今天这顿饭，顾念就忙着在手机屏幕上戳来戳去了。

    [明天我得好好训一顿关志青这小子，目无法纪。暴怒jpg。]

    [对了，关志青就是今天拿弹弓那小子。]

    [小孩子嘛，算了。微笑jpg]

    [大叔，你这微笑可不是算了的意思，你不会不知道吧？]

    [大叔？微笑jpg]

    [大哥大哥，我错了，我手癌。明天给你报仇雪恨。]

    赵不闻半天没回消息，顾念终于把目光从眼前的烤串和手机屏幕上转移到赵不闻脸上，就见赵不闻捂着嘴，眼睛都快笑没了。

    赵不闻笑够了，才一脸严肃的回了一句[你很可爱。]

    [可爱你大爷啊！]一个大老爷们被夸可爱，顾念感觉自己身上的毛都炸起来了。偏偏对面的人一脸无辜，只是笑的很欠扁。[您老悠着点，别把伤口笑开了！]

    一顿饭吃完，已经快十点钟了。顾念回到自己的出租屋，躺在床上就不太想动了。其实算起来自己认识赵不闻七八年了，正经聊天这还是第一次。自己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人这么不会聊天？！一定是被他看似憨厚的外表蒙蔽了！他随手翻着自己和赵不闻的聊天记录，在床上莫名其妙就笑了起来。然后把糖葫芦的钱转了过去。附加上一句：[我都被你气笑了。]

    早上顾念刚摸到手机就看到了赵不闻的回复[不要气，大山楂糖葫芦给你备好了，请笑纳。]还配上一张刚做好的糖葫芦照片。顾念是很爱吃糖葫芦的，看完了这张图顿时感觉自己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到了校门口的时候，赵不闻果不其然的拿了一串大糖葫芦给他。一大早就被赵不闻用糖葫芦诱惑，这时候顾念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吃了再说。

    [谢谢你的糖葫芦]顾念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赵不闻的兜里立马传来了一阵铃声，他掏出手机嘴角上挑，又看向顾念，双手给他比了个心。

    卧槽，发生了什么？一个大老爷们给我比了个心？顾念顿时怀疑了自己的眼睛，内心戏多到爆炸。他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一个转身就溜进了学校。太可怕了，再不走到时候赵不闻给自己来个飞吻自己都不会意外吧。

    他进了办公室还有点魂不守舍，重点是赵不闻比心居然还没让他觉得很恶心，甚至有点反差萌？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赵不闻有这种属性……不如说只是一个晚上，赵不闻在自己心里忽然多了很多标签……

    正出神，顾念一开门就和来人撞了个满怀，手里的语文书都被撞到了地上，还好糖葫芦没事……

    “顾老师，你要好好看路呀。都知道您嗓子不舒服，这别的地方也，呵呵……”听声音顾念都知道这人就是昨天在办公室里嘴欠的那位中分男。

    顾念没理他，拿起自己掉的东西就回了自己的座位。今天还要跟关志青那小子算账呢，然后还能多讹赵不闻两串糖葫芦，跟中分男发脾气纯属是浪费精力。顾念咬了一口手里的糖葫芦，麦芽糖裹着山楂的滋味，顿时让自己心情好了起来。

    顾念是踩着放学的点在教室门口堵关志青的，这小子放学溜得要多快有多快，兔子都是他孙子。铃声一响，他刚要喊住关志青，就被白唐拽着袖子拉走了。他想问这是要干嘛，但是刚下课的楼道里实在是太喧哗，他张了几次嘴几乎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更不要说白唐了。

    “你…干什么”顾念有些气喘吁吁，白唐倒是呼吸很平稳，年轻就是不一样啊。这里是学校侧面的一个楼梯间，这里平时也很少有学生走，因为要绕一大圈的路，大家都嫌麻烦。

    白唐仰头看着他，咬着唇角。黄昏的映照下，顾念可以看清他狭长的睫毛上下扑动。

    如果不是先天有缺陷的话，白唐应该在女生中很有人气吧，顾念想“怎么了？”他轻声问。

    白唐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顾念，上面依然是那四个字[ 我喜欢你。]

    这是怎么了？疯了？早恋就算了还要来虐狗是怎么着？顾念看着这张纸，一脸的复杂。他能想到那种可能，但有点不愿意承认“给我的……？”

    白唐用力的点了点头，一颗心在胸膛里狂跳。他呼吸有些急促，怯怯地看着顾念。

    “你还小……”顾念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一句话，白唐要是再大几岁，他倒是也不太在乎年龄的问题。但是他还太小，还不成熟。

    话没说完，顾念就觉得身后被人撞了一下，接着就整个人向前扑去，撞得白唐后退了两步摔在了墙上。顾念回头就见关志青笑嘻嘻地对他做了个鬼脸，一溜烟似的就跑了。顾念回过头一直追他出了学校后门，就看见关志青的背影越来越远缩成了一个点。再回头，白唐也没追上来，这结果也不算坏了。

    手机短促的响了两声，顾念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又被学生耍了？]

    顾念两步走到赵不闻旁边，看也不看他，一屁股就坐在了卖糖葫芦的三轮车边上。[你看见了？]

    [恩，跑的相当快，像后面有鬼追似的。]赵不闻很快的就回了过来。

    [滚！你才是鬼！]顾念回复完，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袋烟来叼在了嘴上。[有火儿吗？]

    [怎么，不高兴？因为刚才那个小胖子？]赵不闻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火柴。

    [靠？这么复古？卖火柴的糖葫芦？]顾念点完烟深深吸了一口[不是，班里有个学生跟我表白了，而且情况有点特殊……]

    [特殊？挑眉jpg]

    [嗯……他是个不会说话的小男孩……]

    [你很介意吗，他……]

    [我不知道，我没想过……]顾念的大拇指搓着手机的侧面[无论是和怎样的人在一起，还是他身体是否有缺陷，还是性别上，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选择……]

    [至少不是他，白唐他还是个孩子，我不会做出这么禽兽的事。我们差十多岁呢！]

    [震惊gif]

    [？？？]

    [你震惊个球？]

    [我以为你的设定就是衣冠禽兽呢。]

    [……]

    顾念扭头，赵不闻正捂着嘴，笑得眉眼弯弯。顾念弹了下手里的烟灰，他发现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认真的看过赵不闻，毕竟他的注意力都在山楂糖葫芦上了……。作为一个颜狗而言，他交朋友还是看脸的。赵不闻其实长得很好看，完全达到了自己的标准，他没有那种人们常说的人到中年的发福，反之能隐约看到他身上的肌肉。他头发剪得很短，干脆利落，青色的胡茬和他记忆里的白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大概就是成熟的味道吧……

    赵不闻扭头看他，眉眼间还是藏不住的笑意。顾念抬手握拳朝他空挥了一下，也笑了出来。

    第3章 第 3 章

    03

    夏天的天气是多变的。

    顾念起床时还以为闹钟坏掉了。他看到窗外黑压压的一片乌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心里一阵憋得慌。自从那场事故以后，他到了下雨天就变得很不安。

    出门的时候顾念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听到周围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在对他指指点点。他的灵魂像是脱出了躯体，动撞西撞地发出很多令人厌恶的声音。魂不守舍。

    在这个小镇里，任何流言都会以爆炸般的速度传播。

    不需要文本，甚至不需要借助互联网。流言的模样变得千奇百怪，妖魔一般的压像某个人、某件事，不留余地。

    一直到了校门口，顾念的手脚一直都是冰冷的。

    赵不闻向他递来一个关怀的眼神，他勉强的扯出一个微笑，脸上还是有些苍白。

    “就是他！”身后忽然有人高喊了一声，接着一股力量抓住了顾念的后衣领，赵不闻眼疾手快的拉了他一把才没有摔倒在地。

    “你……你一个人民教师！怎么能做出这种事！”眼前的女人他是认得的，白唐的母亲。

    顾念环视了一下，来的大概有十几个人，还不算上周围围观看热闹的人。不光是白唐的母亲，他的父亲也在，他的余光甚至还看到了躲在众人之后怯生生地白唐“我……？”顾念刚想开口问个究竟，就被很多人的声音堵住了嘴。

    “白唐还是个孩子啊！你这个畜生，禽兽！”

    “我xx今天就打死你，狗东西。”

    “你连孩子都不放过？你个xx养的！”

    很多人在说话，很多人在朝他喊。顾念觉得自己脚步有些发虚，他能感觉到赵不闻的手一直牢牢地扶着他，隔着衣服透过来些许的热量，如果不是他，自己肯定早就倒在了地上。一个女人拉着自己的衣领来回晃动，顾念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感觉这个人的口水都喷到自己脸上了。他抬手想擦擦脸，就感觉到一片冰凉。

    有人把一个本子向他脸上砸来，那本子在短短的距离里，迅速的解体。他眼前是那个本子的残骸，满天满地。有人把一张纸贴到自己眼前，他勉强看清了那上面的字。[我喜欢你。]又有人把照片拍到自己脸上，照片里是昏黄，他正把白唐压在墙角。他想起了那天楼道里的表白，也想到了背后那猛地一扑，原来不是那么简单的恶作剧……

    轰隆！一个雷在远处炸开，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滴在了他的鼻尖，接着是肩头、眉间、手背。无数的雨滴接踵而来，让他来不及反应，下一个是哪里。

    “啊啊……”顾念从没听过的呜咽声唤醒了他的神智，周围的人本因下雨稍稍散开了一些，但一个人拿着一把水果刀猛地向他扑来，挥舞着就往他脸上划。边划还边骂着“死变态、小白脸！”这样的话。那呜咽声是赵不闻发出提醒他的，顾念想抬胳膊去挡已经来不及了，赵不闻却抢在他前面握住了那把刀的刀刃。

    “血！血！”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半步。

    慌乱中又是一个炸雷，瓢泼大雨随之而下。顾念看着赵不闻满是鲜血的手掌，身体止不住的颤抖。雨声很大，把周围一切的嘈杂都隔绝在雨幕之中。他耳边只有雨滴砸在地上的声音，顾念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脚步，忽然迈步往学校里跑去。身后是一片嘈杂，身后是妖魔，他不敢回头。

    到了办公室，顾念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他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像是不知道，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衣服被雨水打湿，此时贴在身上的感觉十分难受。他却不想动，好像就这么坐着，时间就可以静止，他就不用去面对接下来的苦难。

    刘海湿乎乎的贴在额头上，不知道是谁给了自己一张纸巾，他贴着自己的脸擦了擦，几乎一瞬间纸巾就被浸透了。他看着自己摆在桌子上的手，一会儿攥拳，一会儿松开，唯一的感觉就只是冷而已。他很冷，全身都在打颤，但他依然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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