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80 章

    清亦留尘（清正卷） 作者:西阁黛影

    第 80 章

    我笑着抖抖身上的雪，披上斗篷。身子不好也是好事儿啊，说不定我一撒手，就回到现代了，也不用留在这个伤心地两难了，多好？

    “陪我走走吧？”我拉着玲容，“好久都没在花园里逛逛了。”博果尔和音哥儿可能不会这么早回来，我在花园里走走，即使是他们回来看见了，也应该不为过吧？

    她一怔，“哎。”答应着，又扭身回屋要去提灯。我拦住她，“外面烟花似锦，还要什么灯啊？”

    一路上，除了会遇见几个王府的家丁外，都是沉默着。自从音哥儿嫁了来，我就没有再好好逛过这个园子了吧？自己总是像鸵鸟似的，遇到什么事儿，都只会把头埋进沙子里，自欺欺人的求得太平。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只想在这个不属于我的朝代，用忍让来息事宁人，用淡泊换取一处栖身之地……可是，为什么活得还是这么艰难呢？

    “格格，您怎么不去跟十一爷解释呢？”玲容不止一次的问过我。

    我每回都是浅笑着对付过去，可心里却会问自己同样的问题，我为什么不敢跟十一解释。是因为我当时的确并不只爱他一个人？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吧……

    我解释之后，他却依然不信，这可能才是我最害怕的……我最害怕发现，原来我爱他这么深这么久，他却连一丁点信任，也不肯给予我。那种滋味儿，只消想想就会觉得心寒。

    索性就不解释吧，宁可他对我误解，我也不要接受他压根不信任我的事实。心里很凉，只怕比脚下的雪还要冷。

    去年花未老，今年月又圆……头顶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些，抬头望月，依旧忍不住轻声道，“博果尔，生日快乐……”

    玲容可能不愿见我这么悲戚吧，走到我身边儿凑趣道，“格格，您要不要抚琴，十一爷送您的琴还在卧房摆着没动过呢……”

    我乍的一愣，微微点点头。玲容一见，可兴奋了，“我去给您拿来，您在这儿站着别走哇。”我笑着依了她，“我就去前面马场呆会儿。”看着她跑远了。

    信步朝前走去，连着几个月没来，路都有些生了，好歹是找到了通向马场的小门。犹豫着，踏进去，蓦的想起来鹰雪，那匹曾被博果尔珍视为生命，当作承诺郑重送给我的马，不知还好不好？

    目光依次轮过去，一匹一匹马的搜索，博果尔可能也很久没来这马场骑马了吧？竟然有几匹马的鬃毛长的快要过膝了，马夫依然偷懒没剪。他当初常来时，这种事儿是断断不会发生的。

    当初常来时，记得每匹马都有个好听的名字，每匹马都神采奕奕的等待着人赞美。如今……惨淡的笑笑，笑容却僵在脸上。鹰雪正在马厩里孤零零的卧着，雪白的身子映着雪，顿显苍凉。瘦骨伶仃的，皮毛也失去昔日的光泽，一看就知道是马夫嫌麻烦，懒的管了。

    心里一酸，鹰雪抬头一下见着我，惊喜的轻轻叫了一声。摇头摆尾的站起来，抖了抖后脊梁上堆积的那层薄薄的雪。

    我慢慢走到它跟前儿，轻轻伸手去抚它。它头一抬，鼻子拱到我手掌里，同我手心一样的冰凉。它水灵灵的眸子忧郁的看着我，从里面能看到的，只有无尽的委屈眷恋。

    我看着它，想着往事，伤心顿时翻涌，瞬时有些不能自持。忍不住轻环住鹰雪的脖子，低低啜泣起来。我满肚子的苦，又该跟谁讲？

    鹰雪定定的站着，把头抵到我脖子上。不知它是不是也觉得心酸，不知道它会不会也想哭……如果它有眼泪，只怕早已泪流成河了吧？

    在它身上哭了一会儿，心中好受了些，慢慢抬起头来，轻轻拂着它额前的鬃毛，盯着它乌黑通透的眸子，回忆像潮汐般涌来，挥之不去，“鹰雪，还记得当初十一爷把你送给我的时候么？”

    它仿佛听懂一样，猛的抬头望我。看着它毫无杂质，深黝的眸珠里倒映着我影子，对往事的追忆和向往。曾几何时，他也那样和我对望过，一腔感动，彼此依恋，可是现在，他的身边还需要我的存在么？

    不知道，日子过了这么久，真情有没有变。我现在甚至不敢确定我在他心里还有没有一席之地……可我和他，就算没有明天，我也会一直爱下去。

    玲容让两名丫鬟把琴抱了来，架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我轻轻谢过她们，眼见着她们都走远了，“玲容，你也早些回去睡吧，挺晚了。”

    玲容眼神一愣，可能明白过来我是想一个人呆着，却有些不放心，“您一个人行吗？”

    “怎么是一个人。”我满眼是笑的扭头看着鹰雪，“还有她陪着呢。”……

    外面热闹的烟花，仿佛离我很远很远，可是去年，还触手可及呀。心里像坠着枚铅块儿，沉甸甸的往下直拽着人生疼。妃色的桃心，漫天四射的银白色烟花瀑布，和那句“在桃心里写下她名字，就代表爱她至死不渝。”……想到这儿，忽然觉得耳边滚烫一片，那句话依旧那么清晰，那么刻骨铭心。

    手无力的搭在琴弦上，胸口隐隐有些疼。方才解开了鹰雪的缰绳，让它随意些。无意识中，却又坐在了那天博果尔抱着我看烟花的地方，琴，就在膝边。

    “鹰雪，听我抚琴好不好？”我明知它听不懂，却还是忍不住跟它讲话，既然它曾被博果尔视为生命，也许我也可以把对博果尔那么多想说的话，暂时寄托一下。

    指了指一旁的草地，做了个手势，看它顺从的趴卧下来，雪依然在下，落在冰冷的琴上，把琴弦也冻得微冷。

    一挑弦，是就算没有明天么？“永远有多远，我心已疲倦……停格的画面，能不能，抵抗思念……”

    心底仿佛也落满了积雪，眼泪忽然滴落在琴弦上，啪嗒，溅成无数颗细碎的泪珠，落到本已冻得毫无温度的手背上，仍然觉得寒彻入骨。

    “我们之间会不会有明天，炙热的缠绵，能不能重新上演，就算天意变，沧海成桑田，那些誓言还在人世流连……”

    指尖被弦割得有些疼，一动不动的坐得久了，肩膀上，积雪已不再融化，而是静静的覆盖着。体温一点一点散失，坐在飞雪里，鹰雪依旧定定的听着我抚琴，眸子有些困倦。唇角微微笑笑，如果就此睡过去，不用再醒……一切从此了绝，只当作灰飞烟灭……

    手下琴声始终没停，胸口的疼痛却加剧了，好似有东西堵着。正踟躇着，却觉得肩膀上涌过阵暖流，手底一顿，啪的一下，一根琴弦断了。瞬时万籁俱静，缓缓扭头去看，以为是在做梦……博果尔么？身旁还立着个人，脸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可衣摆那抹皇家特有的明黄还是直刺入眼底。皇上……

    眼前有些模糊，不确定的轻轻喊了声“博果尔。”只感觉肩膀被他搂得更紧，乌黑的眸子本是心疼担忧，却被翻涌起的痛彻心扉和愧疚淹没。

    这一切来的这么快，陡然让人接受不了，几个月来头一次感觉到他怀里的温度，胸口一紧，这瞬间的拥抱，也足够让我记忆下半辈子了，“我们还有没有明天……？”吃力的问完这句话，被喉咙里涌起的血呛的轻咳起来。他胸膛一怔，只是将薄唇重重的贴在我额头上。

    口腔中又是甜甜腥腥，忍不住了，猛的咳了口血，渐渐暗下去的眸子只看到身旁鲜血染红的雪地，余光里，那抹刺目的明黄色猛的向前跨了一步，随即手腕儿一紧，“宛如！”

    然而在我的世界中，四周只剩了沉寂……

    黑暗中，浑身暖融融的，感觉手被人温暖的握着，嘴角欣慰的扬了扬，是博果尔，他人还没走。可远远的听到耳边有些响动，正握着我的手随即一动弹。心里有些难过，他，是要走了吗？

    不由的拼尽全力死命攥住他的手指，想挽留住手心里久违的温暖，却不济，手软软的没有一丝力气，觉察到他的手依然一点一点抽走，终于，空落落的了……

    心里压抑里很久的酸痛全涌上来，现在反正我在昏迷，无论做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吧？口里慢慢念着博果尔的名儿，这个在深夜我噩梦惊醒时，在心底无助的默念了无数遍的名字，如今终于叫出声，“博果尔，你别走……”虽是喃喃自语，可那丝被压抑了许久的委屈，还是把眼泪带了出来。只觉得那滴泪在眼角稍适停留，随即一下划过脸颊，挂在腮边。

    身子忽然被他抱起来，虽然很慢很轻，可还是能觉察到他胸膛的颤栗，一个又一个轻柔却滚烫的吻落下来，听着他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的胸腔，脸边滚滚而下的泪，被他一颗一颗吻掉。

    “宛如，对不起……”他紧紧抱着我，还想再讲什么，声音却仿佛哽咽着发不出来了。那声对不起包含了千言万语，包含了太多的感情，我心底轻叹口气，安心的靠在他胸膛上昏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了，睁开眼，看到的却是皇上。心里咯噔一下，翻起来就问，“博果尔呢？”

    皇上正用拳撑着额头养神，猛的发现我醒了，本是死沉的嘴角露出些微笑，听到我如此问，惊喜的脸色僵了瞬间，狠咬了下唇，本就苍白的唇被他咬的毫无血色。

    可能是身子还虚吧，刚才又起的太猛了，眼前一黑，胳膊软了一下。耳边听着福临压抑惊慌的声音，“你先躺下，朕慢慢跟你说。”

    见他正揽着我，下意识的往一旁缩了缩。他也猛然意识到，眸底失落的苦涩一闪而过，却也放了手。

    “宛如，这回受委屈了。”他郁郁的话音儿传来，一顿，“是娜云，朕平日里太冷落那五宫蒙古后妃了，蒙古那边儿不答应，才使了绊子。”说着，缓缓握住我的手，我一顿，心里仿佛瞬间明白了些。我就说呢，要不是受人挑唆，博果尔怎么会……

    算了，过去的就不想了，偷偷叹口气，博果尔打也打了，妾也纳了。多说无益，无非是自添烦恼罢了。

    “朕就要下旨降娜云为静妃。”皇上说着，眸子里似乎有些喜色，“你愿意跟朕进宫吗？”

    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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