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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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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乡台 作者:叶疏影

    第7节

    “伤口紧靠着心脏,虽然那我已经做过处理,止住了血,但是会怎么样,我也不敢保证。而且……”连易犹豫了一下,考虑着如何措辞。

    “他的内伤狠严重吗?”萧奕朗淡淡的开口,声音比往日更加的深沉。

    “是!”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连易也就不再费心思想措辞,“他的内功根基本来就较弱,这会儿更是几乎耗尽了,身体受到了极大损伤……想要恢复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其实他这内伤很奇怪……萧兄,可以告诉我他是怎么受伤的吗?”

    萧奕朗犹豫了一下,从腰间解下那柄软剑,直到此时,那软剑依旧是鲜红的颜色。

    “罪愆!”另外两个人同时说出这个名字。

    “他究竟是什么人?”高云腾的目光看向那间小小的屋子。

    “原来是反噬。”连易低眉思索,很久之后,他说,“反噬的话,或者我有办法。现在关键是,他要醒过来。”

    “我去看看他。”他将酒壶扔给高云腾。

    “也好,我去开药方,找人给他熬药,他发热的时候,你就替他用凉水敷一下。”

    “谢谢。”萧奕朗道声谢,推门进了屋内。

    夏楠躺在床上沉睡着,束发用的紫玉簪不知掉落在什么地方,头发凌乱的披散在枕头上,紧闭着的双眼看不到平日的挑衅,原本红润的唇此刻只剩苍白,这样的夏楠少了几分凌厉,却多了几分脆弱,当一个坚强的人暴露出脆弱的一面时,往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个丰神俊朗的佳公子。

    意识自己的目光再一次为他聚焦,萧奕朗忍不住苦笑,这样的情绪可不对啊,他走到床边,伸手他的额头,果然像连易说的那样已经开始发热了,于是转身用冷水浸shi面巾,小心的放在他的额头上,大概被那冰冷的毛巾刺激了一下,夏楠的头微微一动。

    “别乱动!”萧奕朗靠近他的耳边低语。

    感觉到身边有人过度靠近,夏楠本能的想要做出反应,但是手只是轻微地动了一下,终究没有力气抬起。

    察觉到他动作的萧奕朗心里又是一阵刺痛,这种时候了还是不允许别人靠近吗?你究竟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刺痛之余,又隐隐有些郁闷,我果然不能让你放心吗?也对,我们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敌对的,就算是此刻结伴而行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你怎么可能放心?萧奕朗的目光离开他的脸,转向了窗外,或许当初决定拉他一起去冰清宫就是错的,如果那个时候就分开,就不会有现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了。

    一辈子的承诺

    连易开了药方,又找出一只珍藏的千年人参,吩咐弟子分别煎好,这才出门去透口气。没走几步恰好碰上高云腾,想起在萧奕朗来之前,自己本来就有事找大师兄,于是走过去挡住了他的路,带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连易你给我让开!”高云腾一看他那笑容,心里就不舒服,这么谄媚,肯定没什么好事,这是他长期积累起来的经验,屡试不爽!

    “师兄……”连易却是打定主意跟他耗上了,他往左,他就跟着往左,他往右,他就跟着往右,总之说什么也要缠着他,缠得他烦了,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这也是长期积累起来的经验,同样屡试不爽。

    两个人就这样一躲一跟地在路上蜗行,来往的弟子对此早就屡见不鲜了,没有人多看一眼。

    “行了行了!”在江湖中人称“青阳虎”的人终于被纠缠烦了,用力甩开身边的人:“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师兄……”连易脸上的笑容依旧,“借我点银子吧!”

    “没有!”高云腾想也不想立即拒绝,话出口的同时,赶紧迈开步子走人,却无奈连易对他的反应了如指掌,早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

    “师兄,你不会见死不救吧!你看,小花的n_a_ai再没有好的药材就不行了,我手上又没有足够的银子,你就借我点吧!”

    “小花?”高云腾冷哼,“上个月是小霞他爹,上上个月是小圆他娘,怎么着,这个月又换成小花的n_a_ai了?”

    对这个师弟的好心肠,高云腾始终不敢苟同,江湖上的名医哪一个不是脾气古怪,一堆的规矩,这个不救那个不救的,只有自家这个傻师弟,不仅什么人都救,还把一堆堆的药材白白送上。

    “就是住在城西的那个卖花的小姑娘啊,祖孙相依为命,真是可怜啊,师兄……”连易抓着高云腾的衣袖撒娇。

    “我没你那么好心,要救人自己救去,你自己的银子呢?”高云腾再次甩开他,往前走。

    这一次,连易干脆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腼腆的笑笑,很小声的说:“我那不是都替人家看病买药了嘛。”

    “你!有你这样的大夫吗,给人看病不要钱,还倒贴!”高云腾终于不再往前走,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面前同情心泛滥的师弟开始教训,“我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被你这该死的善心给害死,你信不信?”

    连易很给面子的低下头,只不过嘴上可没有停:“我信,我当然信!不过师兄,一次,就这一次行不行啊,等着救命呢。我保证下次绝对不再这么烂好心。”

    “我会信你?”高云腾用一副我信你我就傻瓜的表情的看着他,但是下一刻,手上就多了一个钱袋,冲着面前的人砸过去,心中很鄙视自己,怎么就每一次都抵不过他的纠缠呢?

    连易笑嘻嘻的接过那钱袋,到了声谢,转身飞奔而去,就知道这个大师兄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大晚上的往外跑,你给我小心点。”高云腾冲着远去的背影喊,然后低骂一声:“这个混小子!”

    萧奕朗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药和参汤,道声谢,让她先行退下,自己端着碗坐到床边,用汤匙轻轻的搅动着碗中的药,等确定已经能够入口了,才将汤匙递到夏楠的唇边喂他喝药,只是夏楠却始终紧咬着牙关,不管萧奕朗怎么努力,根本喂不下一滴,他再次皱起了眉头,目光锁定他苍白的脸,这也是你的本能吗?

    萧奕朗暗叹一声,将药碗放在旁边的几案上,俯下身子,轻轻的着他的头发,在他的耳边低语:“别担心,我是在喂喝药,你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如果治不好就会内力全失甚至再也无法醒过来,那样你要如何对你的朝廷尽忠。”

    夏楠的眉毛动了动,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

    萧奕朗再次拿起药碗,只是这一次夏楠依旧不肯松口。萧奕朗将汤匙放回碗中,无奈的看着床上昏迷的人,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挫败。现在要怎么做?如果不喝药,只发热这一点都有可能要他的命,更不用说那损耗殆尽的内力了。罢了,再试一下好了,再不行就撬开他牙关,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喝下。

    他再次将药送到他的唇边:“我是萧奕朗,你忘了我说过的,你可以信我,至少现在可以。”

    夏楠的眉头皱了一下,唇终于微微的张开,萧奕朗大喜,小心地喂他喝下那碗参汤,随手端起药碗,慢慢的喂了下去,用毛巾擦去他唇边的药汁,然后替他盖好被子,坐在床边闭目养神。

    直到此刻,他才来得及整理自己的情绪。脑海中出现很多个画面,他的谈笑风生,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残酷,他唇边那抹得意的笑,那惊艳的一剑,他明明是倔强坚强的,但那种坚强却让人心疼。

    萧奕朗很想告诉自己此刻的情绪跟面对受伤的师弟们时是一样的,但是冷静的他却很清楚那不一样,多了一种名为怜惜的东西。对一个足以跟自己对抗的男人生出这样的情绪,萧奕朗知道这不对,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他继续滋长。

    他睁开眼睛起身,准备出门找个丫鬟来陪他,心中不无自嘲的想这家伙醒来第一眼看到美女一定比看到自己要高兴,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回到他的脸上,却发现他睡的很不安稳,额头上满是汗水,表情非常痛苦,又在做噩梦吗?萧奕朗立即打消了离开的念头,找来毛巾替他擦拭额头的汗水。这一次你又梦到了什么?在你过去的生命中究竟有多多少痛苦的经历?

    夏楠确实在做恶梦,他看到那些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去的人,身体渐渐变得冰冷的姐姐,一身鲜血的n_ai娘,七窍流血的美丽侍女霜月,身上cha满了箭羽的贴身侍卫张坤,被一剑穿心的小梦子……他们一个个带着欣慰的笑容,他们每一个都告诉他活下去,认真快乐的活下去,连他们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但是他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意看着他们一个个的为了他离开这个世界,你们要我如何背负着你们的性命在这个世界上孤独的活着?见他们越走越远,面容渐渐的变得模糊,他终于挣扎着呼喊:“不要走,不要走……”

    看着在床上不停地挣扎、一脸恐惧与愧疚、满眼泪水的人,萧奕朗的心紧紧的纠结在一起,他不知道他在梦中的看到了什么,他只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放任他在梦中独自承受痛苦,他叹口气,终于紧紧的抓住他的手。

    “不要走……”感觉到身边的温暖,夏楠用力回握着他,多久了,有多久不曾再感受到这种来自于别人的温暖,母亲离开以后,他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再依靠任何人,他逼着自己变得强大,但是此刻,他渴求着这份温暖。

    “放心,我不走!”萧奕朗用毛巾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轻声的安慰,“我会陪着你。”

    “你骗人,你们一个个都在骗人……”夏楠摇头控诉着,发热与噩梦的双重折磨之下,此刻的他只是那个十来岁的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我不会骗你,相信我。”萧奕朗轻轻地着他额前的发丝,这样的夏楠,让他想要抛开一切顾虑,好好的守护他。

    “永远?”

    “是,永远,一辈子都陪着你。”即使明知道此刻的他神志不清,萧奕朗的语调依旧低沉严肃。

    得到了保证的夏楠渐渐的安静下来,握着萧奕朗的手沉沉的睡去。萧奕朗看着他平静的脸,说不清楚内心的情绪,他着他的脸低语:“你知道你跟我索要的是什么吗?”

    废太子秦君遥

    那一天晚上,夏楠的情绪虽然稳定下来,但是身上的热度却持续不退,萧奕朗不敢离开他的身边,一直用面巾帮他敷脸,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握着夏楠的手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萧奕朗是被门外的脚步声惊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床上,而那个本该是他妹夫的人依旧没有醒来,但脸色却要比昨天好很多,额头也没有昨晚那么烫了,萧奕朗松了一口气,昨晚的记忆重回脑中,随之而来就是那些复杂的情绪,虽然明知道他多半不会有昨天的记忆,但那句说出口的话对萧奕朗来说却是个很大的困扰,他很清楚自己说一辈子陪着他的时候绝不仅仅是敷衍与安慰,但是现在……

    “我居然会……”他看着他的睡颜,低叹出声,“我甚至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敲门声恰好在这个时候响起,萧奕朗不得不暂时抛下那些情绪,他走过去开门,惊讶的发现站在门外的除了连易还有另外一个人,他的师弟“玄灵七卫”之一的徐睿,看到徐睿的那一刻,萧奕朗的心明显漏跳一拍,徐睿前段时间恰好在京城,萧奕朗当初正是传书要他去探查夏楠身份的。他来到这里就意味着……萧奕朗深吸了一口气。

    “大师兄。”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会来青阳门完全是因为夏楠突然重伤,徐睿不应该知道的。

    “我是准备回山庄的,今天早上一出客栈,恰好碰上了连兄,听说大师兄在青阳门,就跟着回来看看了。”徐睿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师兄大概在没收到自己消息之前就离开了山庄,所以特地跟着连易走这一趟。

    “我昨天晚上去看一个病人,病人一直到清晨才稳定下来,没想到这么巧碰上了徐兄。对了,夏公子怎么样?”连易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病人。

    “好多了,你去看看他吧。”萧奕朗始终不放心。

    连易走到窗前,翻了翻夏楠的眼皮,又号了下他的脉搏,欣慰的点点头:“不错,热度总算是退下了少许,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但是情况很明显有所好转,既然熬过来最危险的昨夜,性命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至于他的内功,我也不敢确定什么时候恢复,能够恢复多少。”

    “我明白。”萧奕朗的目光看向安静的躺在床上的人。

    “我去吩咐人给他煎药,不打扰你们兄弟聊天了。”连易早就看出萧奕朗似乎急着问徐睿些什么,在确定病人无大碍之后,直接找借口离开。

    萧奕朗看了一眼夏楠,确定他没有醒来的迹象,就把徐睿带回了旁边的房间,这是昨晚,高云腾让人收拾出来给他住的,只是他却一整晚没能回去。

    “说吧,他究竟是谁?”萧奕朗的声音比平日里更加的低沉,对于这个问题,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些想法,现在只是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罢了!

    徐睿没有回答他,而是走到桌子旁边倒了一杯水,沾着水在桌上写了八个字:先皇废太子秦君遥。

    萧奕朗微微闭上了眼睛,废太子,曾经离皇位最近的人。

    萧奕朗虽然不关心朝政,但却喜欢读书,废太子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他很清楚,每一位君主在立太子的时候无不慎重,而废太子的时候更加慎重。因为当上太子的那一天开始,他的身后必然聚集了一群支持者。而太子一旦被废,这些不甘心的人必然会给新太子带来极大的威胁,进而影响到国家社稷的安危,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历朝历代的废太子大多没有好下场,或被终身囚禁,或莫名其妙的死去,或者被安个莫须有的罪名处决,或者忍受不了各方的压力选择自杀。当然也有联合自己的势力反抗的,只不过成功者少之又少。

    而秦君遥这个名字,萧奕朗也不是第一次听说。早在七年前,他就曾经调查过他。他是先皇的第七子,因为是皇后唯一的儿子又聪明好学,在五岁那年被立为太子,十岁那年匿名参加科举,中了三甲,朝中的大臣提起这位太子总是赞不绝口,说他将来必是个勤政爱民的明君,因此他虽然年少,在朝中却有着极大的势力。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就是那一年的冬天,君遥的外公,跟随太祖皇帝打下这江山的功臣齐天元举兵谋反,先皇大怒,派兵成功的镇压了这次反叛,诛杀了齐家的九族,但是先皇的怒火并没有因此而熄灭,他下令废掉皇后并将其打入冷宫,同时太子秦君遥受牵连,无过而被废,这件事情,当时在朝堂之中引发了很大的震动,一批老臣以死相谏,力保君遥的太子之位,无奈先皇心意已决,谁也无法改变。最终另一个功臣之女拓贵妃被立为皇后,其子三皇子靖轩被立为新太子。此后不久,冷宫失火,被困于其中的原皇后丧身火舌之中。先皇也跟着缠绵于病榻,朝政全部交给新太子。再后来,秦君遥就在皇宫之中消失了,即使先皇驾崩也没有出现,直到五年之后,他才再次回到京城。至于当初他为什么离开京城,萧奕朗动用了所有的力量都查不出来,现在想来,一定是与那些刺杀有关系吧。

    “大师兄……”徐睿很少见萧奕朗的表情像此刻这样凝重。

    “啊!”萧奕朗从沉思之中回神,“你调查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整天流连于青楼赌场,沉浸于钱财美色之中,众大臣的千金,只要是他曾经遇到过的,没有不被他调戏的,吓得大臣们再也不敢带着未出阁的女儿去参加皇宫的宴会,即使因此错过把女儿推给皇上的机会也在所不惜。不学无术,没有一点本事,皇上交给他的事情,每一件都做得乱七八糟。京城的人听到他的名字,没有不皱眉摇头的。”

    萧奕朗笑了,只是眼中却没有一丝的笑意,不学无术,风流成性,贪财好色,把自己塑造的这样不堪,是为了告诉那些曾经属于的势力,你只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吗?秦君遥……

    “大师兄怎么会在这里?还跟他一起?他又怎么会受伤?”

    萧奕朗收起眼中的情绪,将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简单对徐睿重复了一遍,徐睿眼中的疑惑越来越多,大师兄口中的人跟自己调查的是同一个人吗?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差别?

    “血衣会是谁找来的?皇上?”最想让秦君遥死的就应该是他吧。毕竟君遥是这世上最有资格争夺皇位的人。

    萧奕朗摇头:“不知道。”

    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他知道夏楠的手上掌握着不小的权利,如果是皇上对他始终不放心,定要置他于死地,怎么可能给他这么大的权利。但是如果不是皇上,那些很久很久以前就不停地追杀他的人究竟会是谁?

    “不管怎么样,大师兄,跟他在一起,你一定要小心。”徐睿担心地看着自家师兄,毕竟那人的身份太特殊,怎么说都不应该出来在江湖上闯荡的。

    “怎么?你不会以为我会输给他吧?”萧奕朗抬眼看着徐睿。

    “小心一点总没有错啊,你也不是铁人不是?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底下这些师弟……就没脸见人了,玄灵山庄的少庄主栽在一纨绔子弟手上……”

    萧奕朗没等徐睿说完,一脚就踹向他的小腹:“好久不见,你皮痒了是吗?”

    “哪有,我不是看气氛太沉闷了,调节一下吗,大师兄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栽在那小子手上,对吧?”徐睿一边躲一边拍马屁。

    萧奕朗苦笑,心想这一次,说不定我还真就栽在他的手上呢。

    年少不识愁

    徐睿并没有在青阳门停留,把消息告诉萧奕朗之后。他就离开了。萧奕朗简单的吃过饭便回到夏楠的房间,躺在床上的人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萧奕朗坐在床边看着他的脸,沉沉的睡着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凌厉,他本应该是个温和的人吧,是那些苦难将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其实萧奕朗很早以前就在怀疑,这个谈笑风生的青年只怕是皇室贵胄,直到前天晚上,听到他的呓语,才第一次将他与秦君遥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

    萧奕朗轻轻的摸着他美丽的眼睛,心里满满的都是痛,他不知道他十一岁那一年是如何度过的,一夕之间,外公一家惨死,母亲被打入冷宫后不久葬身火窟,父亲变得冷酷无情,而自己更是从云端上跌落,这种落差让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如何去承受,更何况还有那些刺杀,那些y谋。这张总是盈满笑意与自信的脸之后,究竟忍受了多少旁人无法想象的痛楚。

    萧奕朗的手情不自禁的着他的脸,微微的叹息:“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狠?”

    既然无意于这个江山,那就离开那个让你伤心难过的地方好了,纵横江湖,快意恩仇,从此与朝廷再无瓜葛,你又何苦再回去做皇上手中的一枚棋子,还是一颗被很多人怀疑甚至嫉恨的棋子,你又何苦把自己塑造的那样丑陋不堪!

    “君遥……”他的唇贴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喊出他的名字,“我们又见面了。谢谢你七年前救我一命。”

    萧奕朗的身上一直携带着一块碧绿的玉佩,上面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龙的旁边正是篆书的“君”字,这是七年前,他从一个白衣少年身上偷来的,只不过那个少年从始至终都带着人皮面具,而七年的时间,足够当日那个单薄的少年长成一个挺拔的贵公子。

    萧奕朗看着床上的俊雅公子,思绪回到了七年前那个可以要人命的树林中。

    七年前,萧奕朗带着五个师弟悄悄的潜进冰清宫,为了让师弟们能够顺利的救出武林同道们,萧奕朗故意暴露在冰清宫门人的面前,试图造成纷乱,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事情也如他所想的那样,一批门人追着他出了冰清宫,到了西北方向的树林。

    萧奕朗毫不犹豫的踏了进去,只是一落脚就发现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一排箭羽向他飞s,he而来,他在躲开所有箭的同时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一个攻击的阵中。对于阵法一窍不通的他只能小心的看着地上的机关慢慢的前行,只是走了不久就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在原地打转。

    外面追兵的声音已经近了,他甚至还听到了冰清宫主景天阳的声音:“居然敢闯我冰清宫,今日我景天阳若放过你,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脚。”

    萧奕朗心中一惊,知道若跟景天阳交手,只怕会是两败俱伤,自己的性命大概就会留在这里了,当务之急是赶紧走出这个鬼林子。只是要怎么走?心里还是没有一点头绪,他发誓如果今天可以活着出去,定要研究这奇门遁甲之术。

    无奈的萧奕朗只好碰运气,心一横,往自己的右手边走去,这一次倒是没有回到原地,只是胸口却莫名的发闷,仿佛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四肢也渐渐的不听使唤,意识到不对的萧奕朗立即停下脚步。

    就在这时,少年清脆的声音传进耳中:“算你聪明,我敢保证如果你再往前走十步就会丧身于你从来没见过的大水之中。”

    萧奕朗顺着声音望去,看到一个穿白色衣服的少年正站在不远处,平凡的脸过于僵硬,一看就知道戴了人皮面具,萧奕朗立即警觉起来,暗自猜测这少年是敌是友,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我不是冰清宫的人,”少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会来这里是听说这里的九宫天水阵很复杂,特地过来看看的,却不料进来之后居然听到有人在外面喊抓人,你就是他们要抓的人吗?”

    “没错,我叫萧奕朗。”

    “玄灵山庄的少庄主?”少年听到他的身份,用跟那张平凡的脸极不协调的乌黑明亮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你是来救人的?”

    “你年纪不大,知道的事情倒是不少啊?”萧奕朗好笑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那当然!”少年的眼神满是笑意,“倒是你,不是来救人的吗,怎么自己反而被困了呢?”

    “我这不是为了给你救我的机会吗?”萧奕朗冲着少年无辜的眨眨眼睛,从少年的话中猜到他必然ji,ng通奇门遁甲之术,那么不管他究竟是什么来历,先让他带自己出去再说。

    “你就那么确定我会救你?”少年的眼睛看着萧奕朗笃定的脸。

    “不确定,”萧奕朗凑到他的面前摇摇头,然后突然摆出一副什么都好商量的模样,摘下一直带在身上的玉佩,“不如这样吧,你救我出去,等哪天你需要我了,拿着这块玉到玄灵山庄找我,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会帮你,怎么样,考虑一下吧,再怎么说我也是武林盟主的儿子啊。你总有用得到的地方不是吗?”

    少年真的低眉思考起来,见他有所动摇,萧奕朗趁热打铁:“还是说你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出这个阵?”

    带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少年抬起头看他:“激将法对我没用,不过这块玉我收下了。”

    他接过萧奕朗手上的玉佩,随手挂在一扇上:“好好跟着啊,不然你死了,我找谁兑现承诺去。”

    看着少年灵动的眼睛,萧奕朗忽然很想摘下他脸上的人皮面具,看看他的脸是不是也像眼睛一样漂亮。

    少年自然不会知道他的想法,在林中七拐八弯的走着,萧奕朗紧紧跟在他的身后,生怕踏错了一步。身后追兵的声音越来越清楚,但不知道为什么,萧奕朗就是笃定这一次自己一定能够得救。果然,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走出了那片树林。

    看着眼前空旷的山坡,萧奕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喂,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我会去找你的。”少年举举手上的玉佩,纵身离去。

    “我等你。”萧奕朗看着他的背影微笑,那个时候他就笃定他们一定会再见,却不料再次相见居然还是被他所救,而且是在同一天。

    初交锋

    萧奕朗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转身想要离去,天空中飘过一个白色的信号,那是他跟师弟们事先约好的,他知道人已经救出来了,轻轻一笑,准备就此离开,这一趟似乎有点太顺利了。就在此时,一股强风从身后袭来,他本能的往旁边一躲,再回头时看到冰清宫宫主景天阳一脸愤怒的瞪着自己。

    “景宫主,真是久仰大名啊。”萧奕朗拱手为礼。

    景天阳冷哼一声:“少废话,敢闯我冰清宫,就要有把命留在这里的觉悟。”

    “景宫主,不要这么生气啊,萧奕朗擅闯冰清宫是不对,不过归根到底那也是因为景宫主你无故关押江湖同道引起的,不如我们来商量一下,你今天放我一马好了。”

    “休想,看掌!”景天阳不再跟他罗嗦,掌风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扑向萧奕朗,萧奕朗无奈的摇摇的头,今天怕是无法全身而退了。

    那一战之后,冰清宫主景天阳再也没有在江湖中出现过,甚至有传言说他已经被萧奕朗杀了,而萧奕朗自己也因伤在玄灵山庄休养了半年。后来江湖人夸大其词的称这一战是近五十年来,武林中最惨烈的一战,萧奕朗也正是因为这一战成为武林后起之秀中佼佼者。只是真实的情况究竟如何,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景天阳的掌法名为“雷霆”,以雄浑锐利见长,萧奕朗的掌法名为“风起云涌”,以灵动多变见长。萧奕朗的招式如这套掌法的名字一般,一招之后有着无数个变化,层出不穷,因此“雷霆”再犀利也近不了他的身。

    那一战持续时间并不长,萧奕朗很清楚身后的追兵不止景天阳一个人,因此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了主意,专拣掌法中两败俱伤的招式来用,对于他的这种打法,景天阳显然很头疼。

    远远的可以听到追兵的的声音了,萧奕朗露个破绽引景天阳来攻,左掌虚晃一下,右掌直击景天阳的胸前,景天阳中途察觉,立即变招,直击萧奕朗的小腹,逼着他回掌自救,只是令他意外的是萧奕朗却硬硬的挨下他这一掌,同是右掌如愿以偿的打在了他的左胸。

    两人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景天阳口中鲜血喷出,惊讶地看着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的萧奕朗。

    “景宫主,你输了,既然你拦不住我,那在下就告辞了。”萧奕朗笑着拱手为礼,展开轻功离去。

    景天阳想追,无奈体内气血翻腾,只能恨恨的看着他离去。

    确定已经离开了景天阳的视线范围,萧奕朗那口淤血才喷出来,硬硬的受了那一掌,他怎么可能无事,只是他却不能让景天阳知道自己已经受伤,只能拼着最后的内力将这口血压下去,装出一副丝毫未受伤的模样,现在,他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下去了,跌倒在地上的萧奕朗此刻只盼着自家师弟能够及时赶到。

    “哎……”伴随着微微的叹息声,白色衣衫的少年又一次飘落在他的眼前,“我就知道就算我帮你出了那天水阵,你也不一定能够逃脱,果然……”

    “是你……太好了……”萧奕朗认出了少年,放任自己沉没于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胸口依旧痛的要命,试着提了一口真气,却忍不住痛呼一声。

    “你醒了?”有人推门进来,正是那白色衣衫的少年。

    “你的内伤很严重,我已经用师父给的丹药护住了你的心脉,替你推血过宫,也吩咐小二替你熬药,暂时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你最好还是找个名医看看,不然如果内力尽失,可不是我的责任。”

    萧奕朗想笑,腹部却是一直疼痛,于是那笑容只完成了半个,他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才开口:“这次我要怎么……谢你……以身相许……可好……”

    少年狠狠得瞪了他一眼:“为什么你确定我会救你?”

    “我若死了……你找谁……兑现承诺去。”萧奕朗直接借用了少年曾经的话。

    “你……”少年想说什么,却被门外店小二的声音打断。

    “客官,药已经好了。”

    “端进来吧。”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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