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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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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10节

    他扶起展枫玥,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沙地上,工作人员会看眼色,怕听到不该听的东西,都离他们远远的。

    “刚才那个是小川吗?”,展枫玥一抽一抽地问。

    李郁想起这事儿就头疼:“对。”

    风起,细小的沙粒扑到脸上,又痒又疼,展枫玥最怕痛,用手捂住红肿的眼睛:“你这么在意他?”

    李郁苦笑:“岂止在意,就差把心掏出来了。”

    展枫玥挖苦他:“哦,恨不得把心掏给人家,然后转头就和沈兰茵生了个孩子?”

    尖酸刻薄地瞪了李郁一眼:“我怎么就这么不信你这张嘴呢?”

    上了车,李郁把车窗都关得严严实实,坐下以后说:“他十岁的时候,我把他从畜生一样的父母手里救出来,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他身边。”

    展枫玥在前排,用后脑勺对着他:“哦?”

    “他对我很重要,你也结过婚,应该能理解我吧?”

    展枫玥的发髻松了,一根金钗“啪嗒”一声从头发里滑出来。

    “别动,我来。”,李郁到展枫玥的座位边,俯下身在地上摸索,从夹缝里捡出金钗,交到她手上,“给你。”

    展枫玥轻飘飘扫了他一眼,傲慢地接过金钗,cha回头上,她转向车窗,从蒙尘的玻璃上打量李郁:“我真恨你这副自以为痴情的样子啊。”

    李郁皱眉:“你到底什么意思?”

    展枫玥擦掉未干的泪水,扫了李郁一眼,言不由衷道:“我没什么意思。”

    第35章 酒与花

    “对了,还有,今晚尚轶轩的那个侄子做东,说要请我们喝酒。”,展枫玥伸出手指,在玻璃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一个“陈”,一个“录”,“他这个人,比他姑父有意思多了。”

    “就是这两个字,我叫陈录,请大家多多关照。”

    他用筷子蘸酒,在饭桌上工工整整地写下自己的姓名。

    这个自我介绍还挺别出心裁的,趁酒未干,大家都争着凑到陈录身边去看。

    只有李郁不肯赏光,全程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喝闷酒,陈录被同事簇拥着,不动声色地向他微笑。

    李郁的心思都在蜷川身上,从进门落座起,蜷川就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看不出特别生气,也看不出哭过,但就是不肯理会他,连眼神接触都没有。

    李郁的怨气都快要凝成实体了,这陈录还不知死活主动过来搭讪,他举起杯子,满面挑不出错的笑容:“我听说郁哥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接了好几部大ip了。您经验丰富,也多指教指教我们小辈吧。”

    是啊,三部大ip,原作全他妈抄的,差点没坑死老子。

    “我是演员,你是导演,又不同行,说不上指教不指教的”,陈录既然先开口了,李郁就没有再驳他面子的道理,心里反复默念这都是为了还尚轶轩的人情,忍着恶心和他碰了一杯,“从今天开始,你我就是朋友。”

    陈录喝完酒,拦下一个路过的服务员,要来她手上的托盘:“如果真是朋友,郁哥,咱们玩个游戏吧。”

    李郁看着他收集了十几个空杯,一个接一个往盘子上码,生出一种不太好预感:“什么游戏?”

    “行酒令版的‘俄罗斯转盘’。”,陈录为了保持神秘感,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下,“这个游戏最先是日本人发明的,对了,说起来我们蜷川也是日本人吧?”

    蜷川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嗯,但我以前没听过这个。”

    “对了,你是哪里人?东京?京都?大阪?”,陈录想了想,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地名全说出来了。

    “都不是。”,蜷川很怕别人提起他的出身,整个人进入防御状态,用一条手臂挡在胸前,“小地方,说了你们也不知道的。”

    陈录戴上手套,从菜盘里挑了一只大虾,边剥边道:“没关系,说说吧。”

    他剥完虾,蘸了一点盘子周围的汤汁,放到蜷川碗里。

    李郁看到这一幕已经快要坐不住了,展枫玥在桌子下狠狠踩了他一脚让他冷静。

    陈录开始剥第二只虾,锲而不舍地追问:“所以你是哪里人?”

    蜷川把第一只虾咽下去:“寺田。”

    “什么?”

    “寺田…算了,我就说你不知道。”,蜷川低下目光,为了逃避问题,主动站起来给陈录斟酒。

    他刚接了长发不习惯,倒酒时一缕头发挡住眼睛,被刺激得不停眨眼,等倒完了酒,那只眼睛已经红透了。

    陈录鬼迷心窍,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伸出手,蜷川坐下以后,那只手慢慢攀上他的背,梳理着长发发梢。

    “郁哥。”,陈录没有停下抚摸的动作,把托盘上的杯子全部倒扣,“我们喝酒吧。”

    “规则很简单。”,陈录拿出从片场顺来的凤凰花,挨个儿向大家展示,“我会随即选择一个杯子,盖住这朵花,这里一共有十个杯子,待会儿我们一人翻开一个,谁翻到了花,谁就把之前翻开的杯子全都满上酒,一口气喝完。”

    陈录介绍完,还问:“郁哥酒量行吗?”

    这样问无疑是一种挑衅,李郁怎么甘心当缩头乌龟,重重把筷子往盘子上一摆:“来。”

    陈录大喜,正要关灯摆花,被李郁伸手拦住。

    他把展枫玥的助理推了出去:“小钱酒ji,ng过敏,不能玩这个游戏,让他来摆花。”

    小钱刚才还在埋头吃菜,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诧异道:“酒ji,ng过敏?我?”

    展枫玥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让你摆你就摆,快去,愣着干什么?”

    小钱总算领会到了其中深意,殷勤地从陈录手里接下凤凰花:“好好好,我来吧!请大家把眼睛闭上,我关灯,然后随便选一个杯子。”

    李郁给他一个“你如果敢随便就等着失业吧”的眼神。

    小钱关了灯,所有人闭上眼睛,他决计是不想失业的,回味李郁刚才那个刀子般的眼神,苦苦思索要怎么才能让李郁知道花在哪个杯子里。

    现在是半夜11:50分,还有十分钟就是整点了,小钱看着时间,心生一计,计划将凤凰花放到十二点钟方向的那个杯子里,然后将所有杯子摆成一个圆形,开灯以后,他再借钟表上的时间暗示李郁,李郁不笨,应该能听懂。

    说干就干,小钱探出半个身体,在饭桌上摸索起来。

    陈录听着这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想来一时半会儿灯不会开,大胆地把椅子拖到蜷川身边,和他紧挨着,背后的那只手移到胸前,熟练地解开第一颗衬衫纽扣。

    “干什么?!”,蜷川揪住那只手,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陈录在蜷川耳边喷出一口酒气:“我对你有好感。”

    蜷川把那只手从衣服里拉出来,丢回去:“这里不行。”

    陈录听见一声杯沿和托盘碰撞的声音,心想时间确实不多了,又解开一粒扣子:“两只虾,两颗扣子,挺公平的,晚上你过来,睡我这儿吧”

    睡?我睡你姥姥的睡。蜷川已经在想象里把陈录轮了千八百遍,愤恨的同时又有点伤心,毕竟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还真挺喜欢陈录的,没想到又是这样的人。

    李郁和展枫玥都不诚实地当了睁眼玩家,看见陈录在黑暗中和蜷川拉拉扯扯以后,展枫玥在李郁手心写了三个字:“怎么办”。

    直到灯亮,李郁都没有回应,不停转动着戴在中指上的戒环。

    小钱按照自己的计划,夸张地回头看表,“啊呀”一声。

    展枫玥:“你怎么了?”

    “十二点了。”,小钱指指分针,“老大,我能不能先回去,还有工作要做。”

    李郁听到他刻意强调时间,看到杯子的摆法,心领神会,展枫玥也懂了,得到她点头同意后,小钱脚底抹油,飞速撤出了这个是非之地。

    这时,蜷川终于看了李郁一眼,随即向托盘伸出手:“那我先来。”

    “别。”,陈录挡下了蜷川,“你刚入行不懂规矩,这种事情都是资历最深的先来,郁哥,您请。”

    李郁随便选了个杯子翻开:“一。”

    他胳膊长,去摸杯子的时候身体动也没动,翻开以后往旁一掀,直接把酒杯掀出托盘。

    里面没有凤凰花。

    陈录忽略了他明显的敌意:“接下来是玥姐。”

    展枫玥舔了舔嘴里的虎牙,又翻开一个:“二。”

    陈录:“三。”

    他翻开杯子,端过托盘,把剩下七个都送到蜷川眼皮底下:“行了,现在轮到你了。”

    蜷川伸出手指,碰了碰其中一个,捏住杯底:“四。”

    还是没有凤凰花。

    “大家运气都不错啊。”,陈录把托盘放回玻璃桌板上,两个手指轻轻用力,转动桌板,“郁哥,又轮到你了。”

    托盘传到眼前,李郁看时机差不多了,准备去翻那个有花的杯子,自己把酒喝了,然而他低头一看,顿时慌了阵脚——

    陈录刚才端托盘的时候打乱了杯子顺序,剩下的六个杯子难分难舍地挤在托盘中央,辨认不出哪个是刚才放在整点方向的。

    ji,ng心安排功亏一篑,接下来只能拼运气了,李郁心想拼运气他也没输给谁过,挑出一个:“五。”

    展枫玥也发现了,只得见机行事:“六。”

    都是空的。

    托盘又传到陈录手里,陈录面带微笑,手悬在杯子上空,故弄玄虚地转了一圈,选中一个翻开。

    他哈哈一笑,向李郁和展枫玥亮出杯底:“还是没有。”

    饭桌角落放着一瓶还没开封的五粮液,蜷川估算了一下杯子大小,七杯足有瓶子的三分之一这么多,白酒度数又高,他踌躇起来,酒还未喝,已经觉得烧心不已了。

    蜷川不安地翻开杯子——

    一抹鲜艳的红色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哟,蜷川你可以啊!”,陈录难掩喜色,拆了那瓶五粮液就往杯子里倒,“来来来,愿赌服输,都满上啊。”

    酒瓶开后,一股浓烈的酒香飘散出来,毒蛇一般缠绕在每个人鼻尖。

    蜷川低低报出数字:“七…”

    “对,一共七杯酒。”,陈录得意忘形,语气轻佻地上扬。

    把托盘推到蜷川面前:“全喝了,一滴也不能剩啊。”

    蜷川心里明白,这酒不喝谁也下不来台,无奈之下只得端起一杯,喝之前偷偷憋了一口气。

    酒还未沾唇,李郁突然说:“我替他喝。”

    “嗳,郁哥,这怎么能替呢,愿赌服输嘛,是不是?”,陈录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现在的注意力都在蜷川身上,蜷川端着酒杯迟迟不肯喝,他就用手指抵住杯子,一点点把杯身往上推。

    “快喝。”

    酒杯倾斜过来,蜷川被强行灌了一大口五粮液。

    对于不会喝酒的人来说,白酒尝起来和酒ji,ng没什么区别,蜷川只抿了一口就不行了,五粮液从喉咙流进胃里,激起强烈的灼烧感,他没想到会那么痛,出于生理本能,把没咽下去的白酒都吐了出来,推开陈录,扑到桌边喘息。

    陈录的脸色当场就变了:“你什么意思?”

    蜷川一个劲儿咳嗽,根本接不上话,陈录感到自己被慢待,一脸y云地伸出手,把第二杯送到他面前:“再来。”

    李郁终究没忍住,腾得站起:“我喝。”

    李郁个子高,站起来以后,瞬间在陈录面前投下一大片y影。

    陈录也没料及他会做到这份上,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随着时间流逝,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酸苦的尴尬。

    李郁见状,先退了一步,他把托盘拽过来,倒满十杯:“这样吧,我凑个整,你看行不行?”

    y影慢慢后退,李郁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陈录后背发凉,心说再杠下去也不是个事,要是能把李郁喝倒,那也挺解气,连忙又笑开了,满面春风地点头:“行,行,怎么不行。”

    李郁倒完酒,把五粮液狠狠往众人面前一墩:“都看好了啊。”

    好事者开始数数,展枫玥撇开目光不忍心看,她太熟悉这种酒的味道,初入口时浓烈得像一团火,再多喝几口,舌头和喉咙就被烫麻了,醉了以后,五脏六腑会全都变成苦的。

    “九!”

    李郁拿起最后一杯,有眼力见的一拥而上,趁这个机会起哄敬酒,现场气氛被炒得很热,像一丛烹油的烈火。

    李郁和众人碰完,遥遥敬了敬蜷川:“我干了。”

    他仰头喝完,将杯子往桌上一扣。

    陈录带头叫好:“好!爽快!”

    蜷川自始至终没和李郁对视,他失望不已,在满堂喝彩声中笑着自谦,眼神却淡漠到极点。

    一场闹剧有惊无险地落幕,展枫玥偷偷扯了扯李郁的衣袖:“喂,你还好吧?”

    李郁不理她,大脑宕机了几秒,重启后立刻一指陈录:“你,跟我出来。”

    第36章 你卡粉了

    蜷川的逃避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郁烦躁到极点,他转动戒环的动作一直没停,这是代表危险的信号,可惜陈录浑然未觉。

    陈录还以为是好事,美滋滋地问:“哥,干嘛啊?”

    酒楼外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荒地,李郁脚步踉跄地走在砂石路上。

    陈录不解地问:“哥,你去哪儿?”

    李郁闭上眼,耳边翻腾着大海的潮声:“刚才关灯的时候,你干什么了?”

    陈录的脸又一次拉下来:“不就一个小演员吗?这拖泥带水的就没意思了不是?”

    陈录还是不够了解他,李郁行事何时拖泥带水过?现下也是一样,他一声不响地捡了块砖,转身就拍在陈录的前额上。

    “砰!”

    砖头立时断成两半,陈录中招,再也神气不起来了,慢吞吞地滑倒在墙根边,鼻子不停往外喷血。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姑父是尚轶轩我就不敢整你。”,李郁扔掉手里的半块砖头,往地上啐了一口。

    他抓起陈录的头发,口齿清晰地威胁:“你再动他一下,我让你这辈子都在圈里混不下去。”

    陈录被一砖头拍得晕晕乎乎,眼神都是散的,李郁抬脚就往他身上踹:“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陈录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应道。

    李郁用脚尖踢得陈录翻了个身,让他脸朝上便于看清自己的表情:“不见棺材不落泪。”

    陈录抽着气在地上爬行,李郁看都不看,孤身往回走去。

    狮台城建落后,没钱装路灯,李郁只能摸黑走着,凭感觉寻找来时的方向。

    转过一个拐角,他终于看到几点零碎的灯火,心中一喜,正欲上前,被一个人逮了正着。

    海风不停卷起蜷川的长发,发梢刮在李郁颊边,若有似无撩拨着他。

    蜷川闷闷地问:“喝了这么多,要紧吗?”

    李郁习惯性逞强:“哪有天生的好酒量,不都是这么练出来的。你要是心疼我,我就算没白受这罪。”

    蜷川踮起脚和他平视:“我有话跟你说。”

    李郁:“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同时收声。

    李郁:“我先说。”

    蜷川:“我先说。”

    蜷川拉起他冰凉的手:“好好好,我让你一次。”

    他拽起李郁,跳下砂石路,站在海滩上。

    远处有个小小的码头——说是码头,其实只是用木头搭起来的台子,蜷川看了莫名喜欢,对李郁道:“我们去那里吧。”

    李郁被蜷川牵着,走在他身后:“其实不止是你,我也死了又活过。”

    蜷川毫不意外:“哦,然后呢?”

    李郁:“你是因为我才死的。”

    蜷川:“嗯,所以?”

    李郁心想这不太对啊,小朋友这时候不应该早就炸毛了吗?他镇定得太反常,李郁也拿不准到底要怎么说下去,草草结束了这场对话:“所以我才刻意疏远你,让你难受是我的错,我是混蛋,要打要骂都受着,呃,反攻不行。没了,就这些。”

    蜷川长长地“嗯”了一声:“现在轮到我了吧?”

    李郁:“你讲吧。”

    “我死过,和你一样。”,蜷川向他比了个二,“两次。”

    李郁顿时有种青铜被黄金吊打的感觉,他看蜷川神情不似作伪,更加困惑:“两次?怎么可能有两次?”

    “我画个图你就明白了。”,蜷川捡起一根树枝,跪坐在沙滩上。

    他竖着写下“一”,“二”和“三”。

    “第一次,你重伤,最后因为医治无效死在医院,我来看你的路上遇到媒体,为了不让人发现我们的关系,我开车走小路,出了车祸。你死了,然后又活过来,莫名其妙回到2018年。”,蜷川从“一”那里画了一条弧线,连到“三”上,“是这样的,对吧?”

    李郁缓缓点头:“对…”

    蜷川又从“一”上画了一条弧线,连向“二”:“我的经历和你类似,但我死后去了另一个‘时空’——如果你能理解‘时空’这个说法的话。”

    李郁点点头表示理解。

    “好。”,蜷川一本正经地收起树枝,“那就很好解释了,我复活以后,也回到了2018年,遇见了你。那个时空里的‘你’什么也不知道,没有刻意疏远我,也没有把我骗到酒店然后弄伤我。”

    李郁一想起那件事就心疼得不行:“你听我说…”

    “算了。”,蜷川无奈地打断他,“你是知道的,我永远都会原谅你,不是吗?”

    李郁无言以对,蜷川脸上的笑容因此变得更加无奈和苦涩,他望着自己写下的“”二“,轻轻叹道:“但是我在那个时空也没有待太久。五年,只有五年而已。”

    李郁心里一紧:“第五年里发生了什么?”

    “那年组合的专辑卖得很好,公司给了我们一场演唱会,唱最后一首歌的时候,我在升降机上不当心踩空,摔了下去,被送到医院,你过来看我,结果同样是被媒体盯上,你也和我选择了相同的小路,在那里出了车祸,没保住性命。”

    蜷川说到“车祸”时,表情寒透了。

    李郁蹲在蜷川身边,轻轻摩挲他单薄的肩膀:“后来,你是不是因为伤重,也…”

    “我的伤不致命,送医及时,本来可以好的。”,蜷川在李郁的耳垂上咬了一口,“我是跳楼自杀的。”

    他像个要到糖的小孩子,脸上满是餍足的神情,仿佛描述的不是死亡,而是一个于他而言,最温暖的归宿。

    李郁颤声问:“为什么?”

    “因为那里没有你,我就算活着也是行尸走r_ou_,不如再赌一次,看看自己还能不能活过来。”,蜷川理所当然地道。

    李郁觉得他实在太偏激了:“那就能随随便便跳楼了吗?”

    “死亡没有三六九等。”,蜷川剥下树枝表面干枯的树皮,碾碎以后送进风中,“我们终会去到同一个地方。”

    他从“二”上画了一条弧线,连到三,和从那条从“一”出发,代表李郁的弧线会合:“就像你和我一样,还是在这里见面了。”

    蜷川抱着树枝跪在沙里,清瘦的身体微微摇晃,白衬衫下隐约透出纤细的腰。

    李郁意识到自己把话说重了,小心地拥他入怀:“我怕你疼。”

    “很疼,但我觉得很值得。”,蜷川把头抵在李郁胸前,示好般地蹭蹭,“至少我又能见到你了。”

    李郁动了情,低头欲吻他,蜷川躲开了,起身拍掉长裤上的沙粒,攀上那个木头搭成的高台,向李郁勾手指:“上来。”

    李郁稍一抬腿就跨了上来,他找了个平坦干燥的地方坐下,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大方地伸直,手搁在膝盖上,似乎在出神地想些什么。

    蜷川急切地想要证明存在感,他跪坐在李郁腿边,用胳膊撑着潮shi的木板,凑过去贴上了李郁的唇。

    “乖。”

    李郁含糊地哄着他,清清浅浅地吻住蜷川,很有技巧地只在唇上流连,既不深入,也不肯放他离开,蜷川的呼吸越来越急,他焦急地半睁双眼,想要看清李郁的样子。

    在云水相接处,李郁一身都是月光。

    蜷川不由愣神,胳膊被拽了一下,失去重心,重重地跌进李郁怀里。

    李郁已经很久没和小朋友这样亲近过,心都快化了,用哄孩子的语气问:“亲了这么多次,怎么还是不会啊?”

    “那就多亲几次嘛。”

    李郁失笑,依言又吻了他一次,衔着他的唇轻轻。

    蜷川的呼吸越来越急,扑到李郁身上,一点点把手伸进他的衣服。

    李郁没兴致打野战,拍拍蜷川的腰:“乖,不能在这里。”

    他平复心神,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次我们再…”

    李郁还是很忌讳提到死这个字,蜷川却不以为然:“当然想过,可我死过两次,也不觉得有多可怕了。”

    李郁和蜷川对于生死的观念很不一样,蜷川很自觉地不去触碰他的雷区,委婉说了自己的想法:“两次死亡都发生在第五年,而且都和我的工作有关,我在想,如果能在第五年之前离开演艺圈,是不是就能逃过一劫。”

    如果玉面能成,李郁确实也不必再拍戏了,从演艺圈隐退,远离是非,体体面面地经商没什么不好,但是蜷川刚出道没两年,星河又穷成那个死德性,连打歌服都要循环利用,不榨干艺人价值是不会放人的。

    “如果真能全身而退,以后我养你也不成问题,”,李郁道,“但你有把握吗?”

    蜷川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我想要的不多,每一样都会靠自己争取。”

    他把李郁当成抱抱熊,搂着腰晃来晃去:“总有机会的。你相信我,总有机会的。”

    李郁不想让话题变得太沉重,拍拍他:“附耳过来。”

    “嗯?”,蜷川顶着一脸残妆,自己还浑然不觉。

    李郁含情脉脉:“宝贝,你卡粉了。”

    ……

    蜷川憋红了脸,反手就给他一拳。

    李郁硬挨了一拳,仰头朗声大笑。

    第37章 琐碎

    既然误会解开了,酒也喝完了,李郁顶着风把蜷川送回住处,打算做点成年人该做的事。

    蜷川的身体还记得他,前戏很顺利,李郁让蜷川趴在自己身上,神神秘秘地说:“这次教你个好玩的。”

    “屁股抬起来,坐下去。”,李郁拍拍蜷川的大腿。

    蜷川乖巧地遵从他的指令,像一只第一次发/情,不知该如何自处的小动物。

    李郁:“把我的裤子拿过来。”

    小动物乖乖地从床上翻出长裤,李郁从口袋里摸出一只被压扁的烟盒,抽走里面的最后一支烟,点上助兴。

    这包烟还是上船前买的,经过这段时间,受潮得厉害,烟丝里混合着海水的咸腥,多抽几口以后意外的上瘾。

    李郁把嘴里的烟拿出来,凑到蜷川唇边:“抽一口。”

    蜷川一边消解他的欲望,一边还要顾及长发不被扯断,用手轻轻挑起发尾,爽得失神也不敢松懈,根本无暇顾及李郁。

    “轻点呀,我痛的。”,蜷川小声讨饶。

    李郁强行把烟嘴塞进他口中,模仿身下的动作不停来回捅弄,直到烟嘴被唾液浸透才罢休,轻声鼓励道:“宝贝,没事的,来,往里吸。”

    蜷川只好照做,他不会抽烟,一口下来眼睛就红了,李郁看得心痒,把烟叼在嘴里,直起上身扶着他的背,狠狠往上顶了一下,蜷川惊叫一声,敛在唇边的烟雾散了,化为一片朦胧的ru白,他紧紧夹住李郁的腰,茫然地睁大眼睛,神色又娇矜又脆弱。

    李郁最看不得这副样子,折腾了半天才肯s,he,释放以后,蜷川伏在李郁胸前,吐出一口浊气,他曲着腿,慢慢把自己抽离出来,疲惫地翻进被子里。

    李郁下床拿纸巾时趔趄了一下,蜷川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小心。”

    “嗯。”,李郁拿来一盒餐巾纸,仔细擦拭床单上的秽物。

    蜷川伸手到他额头上探了探体温,皱起眉头:“你是不是发烧了?”

    “喝了酒又吹风,大概有点儿。”,李郁漫不经心地敷衍过去。

    “要不要休息?你请几天假吧,我去跟尚导说。”,蜷川心急地满床找外套。

    李郁捉住蜷川压在身下,痴迷地嗅着他身上残留的情/欲味道:“病了也想再一次…”

    “你烧糊涂啦?喂,轻点…压到我头发了。”,蜷川把长发从李郁胳膊底下抽出来,宝贝地握成一束,放在胸前。

    “头发重要还是我重要?”,李郁把半硬不软的东西塞到他腿间,有一下没一下地磨蹭着。

    蜷川为难地道:“你吧…”

    李郁往他腰下垫了个枕头:“那听话,再来一次。”

    “做完吃药。”

    “好。”

    云雨过后已是后半夜,李郁烧得更厉害了,时睡时醒,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样捂下去肯定不是办法,然而当地酒店简陋,房间里连餐巾纸都不供应,蜷川只好拿他今天穿过的衣服代替。

    蜷川把李郁拖出被窝,拍拍他的脸:“醒醒,我给你擦汗。”

    李郁把眼睛撑开一条缝:“当心点,手机还在口袋里。”

    “知道,我刚才拿出来了。”,蜷川轻声细语地哄他。

    “有新短信吗?”,李郁问。

    蜷川摁亮屏幕,瞟了一眼:“有。”

    “谁的?”

    蜷川分辨了一下复杂的笔划:“好像是…李慧的。”

    李郁冷哼:“我就知道。”

    李慧在短信里一个劲儿哭穷:哥,我要三万块钱,打到我卡上吧,求求你,我爸把我信用卡停了,我实在走投无路,我只有你了。

    蜷川读完短信内容:“三万不是个小数目,她才多大,怎么问你要这么多钱?”

    “打胎。”,李郁睁开酸疼不已的眼睛,咳了两声,“孩子的爹又犯事进局子了,求我妹妹把他保出来,哪样用不到钱?她已经求了我好几天了,”

    蜷川:“你要给吗?”

    “不给。”,李郁闭上眼睛,又睁开,发现无论如何眼前都是一片黑暗,看不到想要的光,索性拉过被子,往脸上一蒙,“李慧打过的孩子加起来能凑一个加强连,这次如果有什么差错,她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我岂不是千古罪人?左右我爸想孙子也想了十多年了,就生下来吧,又不是养不起。”

    李郁的家事蜷川不想管,他只知道每次李建宏和李郁通电话,十句里有八句都在催婚,李郁不爱听,蜷川也和他一样不爱听,随口说道:“也好,至少你爸以后不会再嚷着李家要绝后。”

    “绝后倒不至于…”,李郁虽然发着烧,但头脑还清楚,言尽于此,不再多说。

    他搂住蜷川,聪明地转换话题:“我一直在照顾别人。照顾我爸,照顾我妈,照顾不成器的妹妹。我一直是“哥哥”,一直是出了事,被问“怎么办”的那一个。”

    人在病中是最脆弱的,李郁说着说着,不由动了真情:“你再看昨晚饭局上的那些人,全都有求于我,全都想要利用我,今天把酒言欢,明天就可以刀剑相向,一旦我没用了,马上就会有人来替代我的位置。”

    “有时候我想,其实李郁什么都不是。”,他总结自己的前半生,语气悲凉。

    蜷川把李郁脸上的被子扯下来:“谁说的。”

    他细心地安慰李郁:“你是我男朋友啊,这总不会变。你可以对所有人都没信心,但是不能对我没信心,对吧?”

    李郁的内心深处始终有个长不大、玻璃心的小男孩,蜷川则不然,他仿佛一生下来就这么懂事,跳过童年和青春期,直接进入心如止水的成人时代,所以在必要的时候——在午夜梦回之际,在无人的角落深处,是蜷川一直戍守着李郁的脆弱,是他披甲执锐,将所有心魔都拒之门外。

    “我会好好对你的。”,蜷川俯下身去吻李郁。

    李郁摇摇头,躲开了:“别亲,我在发烧,会传染。”

    “我不怕。”,蜷川还是吻了上去,温柔地与他缠绵着。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薛行含着牙刷,从卫生间里冒头:“来了!”

    他以为门外的人是熊涛,连漱口都懒得,顶着满嘴泡沫,上半身一丝不挂地过去开门。

    陆湛眼疾手快往他脑袋上套了一件连体睡衣:“注意形象!”

    “都是男人,怕什么。”,薛行擦掉嘴角的牙膏泡沫,虽然嘴上抱怨,还是乖乖伸平胳膊,让陆湛给他穿好睡衣。

    薛行打开门,不走心地招呼道:“涛哥…”

    “哥。”

    熊涛什么时候客气到喊他哥了?薛行抬起眼皮一看,站在面前的哪里是熊涛,分明是个身材瘦弱的少女,她披着一头烫染过度,枯黄的头发,脸上还有未脱干净的残妆,黑乎乎的眼睛s,he出两束目光,粘在薛行身上,扣都扣不下去。

    薛行恨不得给陆湛跪下夸他有先见之明,要是让李慧看到他刚才的样子,他非得打个地洞钻进去不可。

    “哥。”,李慧扶着肚子,又叫了一声。

    她往前迈了一步想进门,薛行没让。

    李慧当即就甩了个脸色给他,出言不逊道:“你他妈什么态度?”

    薛行反问:“你又是什么态度?”

    “没看见吗?我是孕妇。”,李慧拍拍肚子,力度跟拍西瓜有得一拼,“弱势群体。”

    薛行:“哦,那又如何?”

    李慧没想到他居然不吃这套,愤愤地一跺脚:“给我五万块钱,我要打胎。”

    “没钱。”,薛行把她推到门外,“你走吧,我关门了。”

    李慧这下真的急了,一个箭步扑上来抵住门,反应之快身手之矫健,要不是已经显怀,薛行真不敢相信她居然怀着孩子。

    李慧扒着门,伸出修得尖尖的指甲,在薛行手背上猛掐一下,薛行吃痛收手,她趁机再上前一步,直接站到玄关里。

    “给钱。”,李慧道。

    母亲病逝以后,薛行就不想再和李家人扯上半毛钱关系,他像驱赶瘟疫一般驱赶她:“我再跟你说一遍,我没钱,听得懂就滚。”

    “我不走!你不给我钱我就不走!”,李慧举起胳膊一通乱挥,指甲划在薛行的脖子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伤痕。

    薛行疼得倒抽凉气也不敢还手,怕伤到李慧和她的孩子,李慧则不顾忌,还以为她哥真的打不过她,一爪挠向薛行的眼睛,薛行结结实实被挠了一下,这才火气上头,骂了句脏话边和李慧厮打起来。

    陆湛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时,正好目击到这场闹剧,他见薛行和一个瘦弱少女纠缠在一起,想到薛行有打人的前科,少女看起来又明显落于下风,憔悴可怜,二话不说先挡在她面前,制住了薛行。

    陆湛把薛行摁到墙边,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个嘴巴子:“你疯了?女人也打?!”

    薛行平白无故挨了一耳光:“你懂个屁!”

    他挣脱陆湛,退到一边,刚想解释事情缘由就被李慧抢了先。

    李慧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绕过薛行,猛地扑到陆湛身上,涕泪交加地控诉:“你看看!你快看看我哥多狠心!”

    陆湛:“他怎么了?”

    李慧狠狠抽了一下鼻子,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掉:“要不是真的走投无路,我怎么敢来找他,我哥好狠心啊!亲生妹妹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还要赶我出去!”

    薛行cha嘴:“你是我哪门子的亲生妹妹?”

    “我不管!我不想管!”,李慧伤心地哭了起来,“我一时糊涂闯了祸,要是被我爸发现,他要打死我的,呜呜呜…”

    陆湛不解:“你又怎么了?”

    薛行终于找到机会cha话:“怀孕了,问我要堕胎的钱。”

    李慧拉着陆湛的胳膊,颇有技巧地一点点滑到地上,仰起头,楚楚可怜地说:“哥哥你听我解释,我是被人骗的呀,我也不想,他强迫我,我…”

    她想不出还能说什么了,索性捂住脸假哭,在薛行眼中,陆湛是傻直男一个,遇上女人哭就没办法,果然彻底偏向了李慧,回过头来责怪自己:“人家已经这样了,你刚才对她动手算什么意思?”

    “求求你行行好吧,我也知道这样造孽,但我有什么办法啊,呜呜,我有什么办法啊…”,李慧死死拉着陆湛不放。

    薛行心寒了,对陆湛说:“我们都几个月没收入了,她要五万,你拿得出来吗?”

    他故意用这话暗示李慧死心,想不到陆湛转身就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储蓄卡,交到李慧手上,如同在和薛行较劲一般,对她愈发温言软语:“拿去吧,里面正好是五万块。”

    李慧没文化,但是深谙鲁迅说的那个道理,中国人都喜欢折中,要是想在房子里挖个窗,就要先主张把房顶子掀了,她何尝看不出来薛行是个穷鬼,故意把价码提到五万,本来想能从他这里榨出五千就不错了,却一下子拿到这么多钱,惊喜来得太突然,李慧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想笑还得一个劲儿憋着,缠着陆湛反复道谢:“谢谢,谢谢…”

    “你快走吧。”,陆湛客客气气地把李慧送出去,“我们这里管得严,是不让生人进的,等会儿要是被发现了,说不定会搜你包。”

    第10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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