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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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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士下山 作者:三千单衫杏子红

    第3节

    仗剑与天竞自由!

    第十七章 天教心愿与身违,空许生死两相随

    雪后的月夜,四下洞明,天地朗澈。冰凉洁净的冷气吸到火热的胸膛里,再化成一团白茫茫的水雾唿出去,一唿一吸间令人身心分外清明愉悦。

    半斗坪后山已平地起了一座一丈六高的法台,又以法台为正中、丈六为定长结了一个朱砂阵,鲜红的朱砂洒在新雪之上,甚是明艳喜气。素还真白衣莲冠立于高臺之上,衣袂飘飞、湛然若神,忽然,高臺上的一对法烛唿啦一下燃烧起来,他一双眼眸中霎时满溢喜悦柔情,不由笑道:“你若不来,我只怕流光飞逝;你既来了,我却又嫌更漏太长。”

    谈无慾像一阵轻烟疏忽飘到高臺之上,闻言答道:“如此起心动念、患得患失,你的道可算是白修了。”

    “我虽在阵中,却知道有人在阵外瞻前顾后、思虑百转——只怕师弟的道也未见得修得更好。”素还真转过身来,见谈无慾玄衣金冠、清癯秀丽,只觉看了百年仍是不足,恨不能霎时间成就因缘,与他道侣携游、永不分离。二人嘴上虽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可并立高臺、两两对望,眼神交叠缠绵已胜万语千言。

    法烛噼啪燃烧,香案上从左至右摆着《太上结游和合契》、以朱砂所书的结契黄裱、两条红绳和二人的贴身信物。素还真的信物乃是他自幼为谈无慾梳发所用的玉梳,谈无慾的信物则是素还真赠他的水晶莲花簪,二人将信物祭出时见对方所持正是自己的旧物,心下又是一阵唏嘘慨叹。

    “手伸来。”谈无慾拈起一条红绳系在素还真的左腕上,他细白的手指灵巧的一绕,那红绳便牢牢缠在师兄的手腕上。素还真随即拉起谈无慾的手腕,见那腕子上的皮肤白到近乎透明、青色的血管隐隐可见,映衬着鲜艳的红绳分外动人。只愿这红绳当真能系住彼此,他忍不住握住师弟的手腕不放,用拇指轻轻地摩挲。

    “做什么!”谈无慾瞪了素还真一眼,轻声呵斥道:“时辰已到了,还不召唤契兽!”

    “唔。”素还真应了一声,执起谈无慾的手飞快地在腕上吻了一下,谈无慾刚要发作,他已手拈指诀、步罡踏斗煞有介事的作起法来。“玉清敕素,大梵分灵。元罡流演,星珠冠周。祷天祝地,仙侣同游。契兽何在?急急如律令敕!”

    素还真手结天王君诀向天一指,只见西方天穹金光一闪,倏而一个巨大的y影破空飞来,一隻兇勐威严的巨兽轰隆一声降落于法台之前。这契兽狮头虎身、背生r_ou_翼,踞坐于法坛前几乎将天空遮蔽大半,它神色倨傲口吐人言:“是何人结契?”

    谈素二人忙打了个稽首,恭恭敬敬地自报家门。

    契兽微微颔首,眯着眼又道: “呈上结契黄裱。”

    “是。”谈无慾用手一指,香案上的黄裱立时飞到半空中。契兽顺势用嘴去衔,却如被火燎髮出一声惊天惨叫!只见那契兽将黄表远远甩出,身后九条尾巴不停的甩动、震得地动山摇,它勐地举起巨掌向法台拍将下来,一双血红的兽瞳怒目圆睁,吼声如雷:“凡人!汝等一个因果未了,一个仙缘未断,也敢结契!”

    眼见变故陡生,素还真与谈无慾虽惊不乱,素还真飞身而起以自己的指掌去接巨兽这轰然一击,谈无慾同时以手印结起真武金刚阵,护住法台四周。只听空中传来契兽一声不可置信的狂啸,它巨大的身子竟被素还真这轻轻的一掌推得向后跌去,一时间半斗坪后山一片山石都被它压得稀碎。

    巨兽四爪朝天仰躺在地上,周围烟尘飞漫、雪霰纷飞,它双眼圆睁尽是惊惧疑惑,自己竟被一个凡人一掌击倒?一定是它沉睡几百年,尚未清醒……这一定是个噩梦。

    “我二人真心祝告,还请阁下怜悯。”

    契兽眨了眨血红大眼,僵硬的将头扭向声源处,只见素还真向它作了一揖,温雅而立。

    “汝……汝……”契兽心下几番思量,还是不信这文质彬彬的修者有如此能耐,它勐地跃起张嘴向素还真咬去,心道上次是此人侥倖、这次必能令他当下毙命。

    素还真轻笑一声,对高臺上的谈无慾道:“师弟,这猫儿好不听话。”说着他不躲不闪,直挺挺立在契兽巨口之前。还未待契兽得意,一道剑光顷刻从天噼落,贴着它的鼻子直削下来,契兽急向后窜,哪知身后乱石碎砂无处踏脚,又摔得头晕目眩、四脚朝天。

    素还真仍是笑意盈盈:“多有得罪,我师弟脾气不好。”他伸手一招,那黄裱已回到手里,他将黄裱递到契兽嘴边又道:“请收下我二人的契书,阁下也好完完整整的回去。”

    这话中隐隐威胁之意令契兽直打了个激灵,它暗想多年未到人间走动、不想人间修者已有如此能耐……可那黄裱如火炭一般,又如何能吞得下去?只得支吾着说:“若非要吾收也不是不行……前世因、今世果,汝十年果报将至,只要寻得汝的冤亲债主将情债还了……”

    素还真抬头望见谈无慾站在高臺之上,脸色被月光雪光映得又白了几分,他心下暗道:什么债不好、偏偏是情债,我若愿去还,还要叫你来改命?素还真深知自己的果债是谈无慾的心结,二人自热泉双修后已多年绝口不提,此时哪容这契兽再谈!他霍然出手掰开契兽的大嘴,右手握着獠牙较劲顶开它的上颚,左手整条手臂都伸到契兽嘴里、将那黄裱直怼到喉管,冷笑道:“多话!如今你是吞也得吞,不吞也得吞!”

    契兽疼得呜咽大叫,那黄裱像一团火球在它嘴里燃烧,可任它如何挣扎抵抗,素还真钳制住它的手竟纹丝不动!契兽见他已变了脸,哪儿还有半分谦和沖淡、风度翩翩的高人模样?素还真的手还在往它嘴里杵,他寒着脸y恻恻地又道:“你再不吞,我就用手把你的心掏出来!”

    契兽已吓破了胆,它百般无奈,只得忍着燎烫将那黄裱咕噜一声咽了下去。这一下,犹如吞火炭饮滚油,疼得它四爪离地、蹦起十数丈,霎时间一片地动山摇。契兽疼痛难忍,只想将这黄裱吐出来,素还真哪里容它,扯下自己的腰带一甩,这绣着莲纹的布条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将契兽的嘴缠个死紧、任它挣扎撕扯也是无用。

    “师弟,行了。”素还真飞身回到高臺之上,如同看不见眼前的烟尘穿空、乱石崩云,“现在把它送回天上,咱们就算礼成了。”

    “你要如何送它回去?”

    素还真微微一笑,手拈步云指,口中念道:“天地玄宗,万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起!”话音甫落,只见那契兽庞大的身形平平向上飞起,可升到半空中又忽然向下坠去。

    “师兄的登云咒不灵啊,”谈无慾挑眉道:“瞧我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激s,he而出,那符纸黏在契兽身上,又将它向上提拉了百丈,终是燃作一团化成灰烬。

    “哈,有些意思。”素还真平推一掌,一个巨大的金光佛手接住契兽向天穹托举而去,竟是密宗大手印。这佛掌几乎将契兽送到云端,金光佛掌被月光一照,却化成了点点金色飘尘。

    谈无慾双眉微蹙,他袍袖一挥五色令旗依照八卦方位急速飞旋,抬手间已结了十六个手印,朗声敕道:“西南八坤对未申,西北一干对戊亥。十二天门次第开,四海八荒任去来。”他脚下一跺,十二都天门阵法运转之间,已将契兽巨大的身形抛上了云层。

    还没等二人高兴,忽听西方天际响起一声炸雷,二人的黄裱和素还真缠裹契兽的腰带被从云层狠狠掷下,一道威严清圣的天音传来:“不容于天,违逆于地。因果未了,黜去不收。”

    素还真怒火升腾,向天断喝道:“甚么不容、甚么违逆!偏要你收!”转眼间紫华剑已在手中,一招紫霄腾龙龙气剑气裹挟黄裱又向天上飞腾。谈无慾见此,凤流剑亦暂态出手,以冷月飞凤襄助紫华威势。双剑合璧龙凤交感,两道紫光急速向天飞去,直欲击碎凌霄、刺破天穹!

    天威哪容轻犯?一霎时十数道闪电向二人当头噼下,将高臺与朱砂阵噼得破碎崩飞,半斗坪后山顿成一片废墟。素还真足踏八卦迷踪步、谈无欲脚踩四象无形步,在密集的闪电中急急游走,可那闪电落个不停,且越落越快、越落越密,二人闪避起来愈发吃力,发梢衣角已发出阵阵焦煳味道。正在危急存亡之刻,素还真叫道:“无慾!”谈无慾应了一声,手捏剑指以指掌为剑运起剑招,正是二人合创的明圣剑法!

    二人背对背而立、互为对方掩蔽死门,明圣剑法攻守兼备、ji,ng妙无匹,他二人宝剑虽不在手,但你进我退、默契无间,眼见这闪电阵已渐至消歇,再撑一时三刻便能破阵。谁知就在此时,一道闪电向素还真背后落下,谈无慾伸手一挡,那闪电不偏不倚正将他手上的红绳噼成两段!谈无慾心中一阵极痛,不及细想忙用手去捞,可不知怎的,那红绳坠落的速度就是比他的动作更快一分、无论如何也抓它不住。这时,有一道闪电破空击来,正中谈无慾右肩,他闷哼一声竟咬着牙仍去拾那红绳,却见又一道闪电噼来,那红绳就在他指尖之前化成灰烬。谈无慾眼见如此,顿觉他二人果真是情深缘浅,天命终究难违。

    最后几道闪电又向二人落将下来,谈无慾竟呆立原地、不闪不避,素还真心下大骇,忙将他向怀里一带。几番躲闪抵挡,却不防最后一道刚勐至极的闪电正噼在素还真后心,他一口热血直喷到谈无慾脸上,刹时昏阙过去。二人浑身浴血倒在地上,谈无慾这才如梦方醒。又闻“哐当”一声,两道紫光从天坠落,二人的宝剑交叠跌到尘埃之中,正如主人一般狼狈,漫天的黄纸纷纷扬扬的落下来,二人的结契黄裱不知被谁扯的稀碎,随风乱飘。

    多么可笑啊,现在正这么紧紧抱着他的人、明明在身边触手可及的人,却是註定会失去的,这就是天命吗?谈无慾仰面朝天躺在一片废墟中,乌云蔽月、狂风唿啸,雪又开始落。素还真使劲搂着他的腰,即使晕阙过去、力道仍大得吓人。他用手轻轻抚了抚师兄染血的鬓髮,木然自语道:“算了吧,我註定不是你命里的那个人……”却不知是说给谁听。

    谈无欲似是疲惫已极,薄薄的眼睑再撑不起浓密的睫羽,他微阖双眼,一道水迹由他脸上滑到素还真发里,不知是雪是泪。

    第十八章 仙侣难成翻作怨,弦歌寄向阿谁边

    不知昏阙了多久,素还真悠悠醒转,谈无欲脸色惨白正望着他,二人身上已覆了一层霜雪。素还真急道:“无欲,你可无事?”他自己背上伤口将一身白衣尽染成血色,却先去问旁人有事无事。

    谈无欲右肩处的玄衫一片濡shi,鲜血融了冰雪复又结冻、血r_ou_与冰雪粘在一处,他却似不觉得痛,只用手推了推素还真,径自站起身来、将血r_ou_与冰雪生生扯开,热血飞jian到雪地之上,很是触目惊心。可谈无欲脸上仍是毫无表情,连眉毛也没动一下。

    素还真见状一愣,赶忙扯下自己的衣袖去为他包扎。谁知谈无欲却不领情,他身子向后一闪,堪堪避开素还真的手,寒着脸冷笑道:“本以为那书是个伪作,我来也只不过是为看你的笑话,谁想竟是真的?这可算是飞来横祸,触了老天的霉头。果然与你牵扯、必定没有好事。”

    素还真大惊失色,这话分明漏洞百出,可他惊急之下偏偏挑不出错处,只得嗫嚅道:“无欲……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谈无欲哼了一声,一双眼睛向素还真冷冷扫去,“托师兄的福,弄了这一身的伤,我谈无欲何曾如此狼狈?你将那契兽打得那般惨,我现在只怕它向天参上一本,碍了我的仙缘,到时候看你拿什么来赔!”

    “仙缘?我们不是说好放弃……”

    谈无欲抢白道: “笑话!谁与你说好?我不知修了多少世,才有这样的福报,为什么要放弃?凭什么要放弃?”他见素还真白衣浴血、颓然而立,又如何不难过、如何不心痛?可他二人命中既已无缘,结契改命又得了如此下场,执意强求下去恐有性命之危,只得狠下心绝然道: “况且,这我们二字又从何说起?你是你,我是我,从来就没有什么我们!反正你我功体已成,也再不须双修,今后就各自修行,你莫要再来烦我。”

    素还真乍闻此言,真是犹如冰水浇头、心寒齿冷,好似二人百年的朝夕相伴、交颈缠绵都是黄粱一梦,似他这般人物,竟也一时心魂剧震,浑噩迷乱间痴痴叹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话如八柄尖刀、刀刀刺在谈无欲心上,刹时间当初历历欢爱、如今种种不堪尽皆涌到眼前,他心血上涌顿觉喉头一阵腥甜。谈无欲忙转过身去以袖掩口,竟将这口热血强行咽了下去,他眼见面前风雪飘摇,天地一片冰冷苍茫、不知归途何处,相依相伴、相知相念之人就在身后等他,可他却不能再回头。“当初怎样?今日又怎样?当初双修,也只不过是为救你我的性命,我早便说过、那不过是个法门,是你……”

    “是我自作多情。”素还真觉得背上的伤口连着心口抽痛不停,他亦转过身去,极悲凉的笑了一声,从喉咙中一字一字地挤出一句话:“从始至终,都是我自作多情。”风雪漫飞,二人背向而立,四下破败不堪。造化弄人、爱极生怨,大抵如此。

    正在伤情之时,只听有人喊道:“诶呦,我的老窝给人端啦!”八趾麒麟云游归来,见半斗坪后山已成了一片废墟,不由心急火燎、连声骂道:“兔崽子!败家孽徒!你们这是练了什么妖术,把我的老窝祸祸成这样!”他拄着拐杖笃笃笃地行来,见一本书掉落在雪地上,拾起一看更是震惊,他将书向素还真怀里一塞:“了不得!了不得!这上古禁术你们也敢施为?”

    素还真向八趾麒麟道:“禁术如何?又不是没有练过……”一双眼睛却望向谈无欲, “师父就不该将双修秘术传了我们……”

    八趾麒麟讶然道:“这又与双修术有什么关系?你们脱胎换骨,还不是全仗那法门?”

    “法门,哈哈!”素还真听了这话但觉荒谬绝伦,心里蓦地窜起一股邪火高声讽刺道:“你们都将双修视作普通法门,倒只有我参不透了。”

    谈无欲何尝不知这话是说与他听?他不欲多言、拔足便走,方行了几步只听脚下啪嚓一声,低头一看,正是方才祭出的信物水晶莲花簪。他心中一痛,却仍昂着头强撑道:“倒忘了还有这个,这倒干净……”说着头也不回、仍往前走。

    这莲花簪断裂的轻微脆响竟如惊雷般炸在素还真脑中,他眼见谈无欲越走越远、再看不见,又是一阵心疼如绞、头痛欲裂。八趾麒麟见素还真俯下身去一一拾起莲花簪的碎屑,他虽为二人逆天结契的行为所震惊,但他心道两个男子、又能做甚?大抵只是二人常年相伴、一时情志昏乱。素还真命中有一段因果情债,等他见过山下的莺燕红颜、遇到自己命定之人,自然就能醒悟。八趾麒麟摸了摸胡子,随口道:“老大你无须在意,你命里自有一段正缘。这缘分就在眼前,你收拾收拾,不日便下山罢。”

    “甚么正缘?”素还真猛地抬头,语声乖戾,直直盯着八趾麒麟。

    八趾麒麟刚要答话,只见大徒弟双眼血红,竟是隐隐入魔之兆,他吓了一跳,支吾着说不出话来。素还真突然狂笑数声,站起身来神色癫狂的指着八趾麒麟问道:“我与师弟相守百年,你说他不是我的正缘、山下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却是我的正缘?”他的手又指向落雪的天穹,“我千辛万苦寻了这书来,不惜自毁命格、但求两厢厮守,他却说我们天地不容、硬是不收!”他把《太上结游和合契》向空中一抛,一掌狠狠震碎,仰天大笑道:“你叫我们结不成道侣,我便叫天下人都再结不成!结游之法从今绝矣!”

    八趾麒麟见他这副模样,已是心惊胆寒,劝又劝不住、打又打不过,他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这厢素还真还在向天狂呼:“什么是天命?什么是因果?凭什么用一句天命就逼得我们分开?凭什么用一句因果就要我去爱别人?我不信!我不服!”他边喊边向半斗坪里走,间或叫着谈无欲的名字,一声一声尤似杜鹃啼血、痛彻心扉。

    素还真浑浑噩噩走到竹亭旁,见那竹亭又落满了雪,他呆愣之间若有所悟:原来施法令风雪逆行也只是一瞬……人在宇内是为囚,任你本事再大,又如何与天地去争?素还真跪倒在雪中,唯觉脑内茫然、心中悲恸,一股怨毒愤懑之情,任是如何狂哭大笑都难以发泄万一。恍然间,又见两人的茶杯仍并排放在茶盘上,青玉斗紧挨着斗彩方杯,尤似二人昨日。他一阵发狠,冲过去将两个杯子碾得稀碎,把粉屑搅在一处,复而狂笑道:“再分不开了!再分不开了!”

    谈无欲在屋中枯坐,素还真如此癫狂执念,他又怎么能听之不闻?他强自镇定伸手去倒茶,双手却抖个不停。茶壶中的水早已冷了,这一口冰凉的茶水灌下肚去,真是寒彻肌骨,刺激得他喉管发毛,一阵忍不住的咳嗽。谈无欲俯在桌案上咳得天旋地转、眼角噙泪,他二人向来是天之骄子,何以竟落魄至此!屋外素还真的呼喊渐近无声,谈无欲强打ji,ng神、站起身来,他打开门,见素还真倒在竹亭中,地上淌着一片血迹。

    谈无欲慢慢向他走去,这一幕是如此似曾相识,只是白发换了青丝。那时他向他走去,明知道彼此无缘、还是飞蛾扑火;现在,无缘仍旧无缘,飞蛾和火已化成了一团灰。那时他迈出这一步,到底心存奢求妄念;现在,时光流逝、尘埃落定,他连妄念都不能再有。谈无欲最擅卜筮,他自始至终都清楚,素还真命中有妻有子,如今的难堪,怪不得人、怨不得天。谈无欲从背后轻轻拥住素还真,把脸埋在师兄沾染了泥泞的长发里,淡淡的莲花香和血腥味儿与那时候如出一辙,他好似又回到了他们双修前的那一夜,无论当初还是今日,他都不曾后悔——早知如此,亦不悔当初。

    “师兄……师兄……”他磨蹭着素还真的发鬓,低声轻唤,一声又一声,像是回应方才素还真撕心裂肺的呼喊。风雪重重,这一声声呢喃似的轻唤,被狂啸的暴雪寒风吹得支离破碎,却久久、久久都没有断绝。

    “现在想来,老大那时候为心魔所扰,也是因为因果到了、他却迟迟不肯下山所致。”八趾麒麟顿了顿又道,“我就说他俩不过是一时情乱,你看,老大这一下山,老婆孩子热炕头,耗了百年都舍不得回来。”

    无忌听了当年旧事,只觉得八趾麒麟的话似是而非,却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便又问道:“依师父所说,大师兄当时已有入魔的征兆,这入魔又是如何好的?他又是如何下定决心下山的?”

    “这嘛,”八趾麒麟被问得一愣,支支吾吾的答道:“他……下了山还了债,入魔自然就好了,至于他为何下山……嗨,年深日久,也不必追究了。无忌你大可放心,他二人命定无缘、纠葛不上,且老大下山一番历练,情劫已破,虽有一子、却已遁入空门,他的因缘果债俱已还清,只要他尽职尽责、全力而为,正是大阵护法的最佳人选。”

    无忌心下掐算着素还真的八字几番思量,情债已还、当真情劫就解了吗?他擅长机关阵法,并不专ji,ng于预测卜筮,虽然觉得这里似有不妥,但又觉得是自己关心则乱、胡思乱想。无忌退出八趾麒麟的ji,ng舍,眼见月光如水,忽又闻一阵琴音从素还真所居的五莲台传来。他闭目听了半晌,若有所思的自语道:“烟淡淡兮轻云,香霭霭兮桂y,喜长宵兮孤冷,抱玉琴兮自温……是《广寒游》。”

    无欲天与五莲台一西一东,这琴音却随着夜风频频吹送、丝丝扶摇直入小楼,幽微悱恻的音调似在低诉相思、细数离情。谈无欲恍若不闻仍在静修打坐,而就在琴声消散在天地间的一刹那,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谁家三叠玉弦声,

    凭虚吹送广寒宫。

    余音卷得仙袂起,

    正在无情有思中。

    第十九章 玉锋截云冲紫府,剑光照空白帝惊

    道门仙府,洞天福地,半斗坪早不似昔日寒酸景象。明堂广场,气象万千,危阁飞檐,云飞雾笼,时有奇花异草点缀其间,偶引仙禽灵兽嬉游盘桓,虽无画栋雕梁穷奢极侈,却有拙石朴木天然趣味,好一派胜景楼台、清华仙阙。半斗坪旧时所在,乃是在天山之巅,只有草亭一座、陋室数间。天山其高、拔地万仞,云流堆积山腰、奔流舒卷,流云阻隔,山上山下顿成两个世界,有时山下暴雨如注、山上仍是日光耀人,又有时山脚晴光朗照、山巅却有天风天雨侵扰,高寒凛冽能将凡人吹化冻僵,非修道人不能禁受。百年前八趾麒麟重建半斗坪时,因想着光大门户,恐新入门人禁不住天风天雨,便将洞府从山巅移到山腰,在白云深处之中建一座云中道府。半斗坪新址中,唯有谈无欲所住的无欲天小楼破云而立,越乎重重烟岚之上,眼见楼下白云聚散浮沉,独对天风天雨,当真是神人居焉。底下人只见云幕时开时合,楼台或隐或现,实在是飘渺幽微。

    素还真回转门内已有十数日,这些天他虽时时去小楼探访谈无欲,可不是遇到无忌在请教功课,便是有冷水心、寒山易随侍左右,总不得二人单独相见,说些肺腑衷肠的话。他下山百年,夜夜魂梦不安,总梦到往昔与谈无欲相伴相守的日子,醒来后无限离愁别恨、益发苦涩难堪。自回山后,他的梦亦变了,梦中一片云雾渺茫,他向无欲天急急而奔。可任素还真使尽千般解数,就是无法接近那座掩在烟岚里的小楼,他望不见小楼、更看不见谈无欲。绝望的窒息感和逼仄感令人发疯,耳边风声雨声雷声一阵乱响,太阳x,ue突突直跳、耳膜震得生疼,五内如浇滚油,一分一秒都是煎熬。但素还真脚下不敢稍停,恐惧感犹如洪水猛兽在身后紧追不舍。忽然,一个霹雳凌空劈下,将深重的云雾撕成两半,素还真瞪着小楼的所在目眦欲裂——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无欲天,没有小楼,没有师弟,什么都没有。素还真呆立在原地,突然觉得喉咙一阵发紧,茫然间,觉得自己把心肝肺腑都呕了出来,只余下一个空洞的腔子,冷了的血滴在空无一物的胸膛里,发出苍凉的回声。然后,凭空涌出很多人,人人都在笑,他们拍着手指着天上,说眼见着小楼化成一道神光飞上了天穹。所有人都看见了,只有他没有。“你来晚了”,每个人都这么说。“晚了!”“晚了。”“晚了……”不同音调、不同语气的万种声音扑面涌来,素还真颓然跪倒、头痛欲裂,他把颤抖僵硬的十指cha在雪白蓬乱的长发里,其中的懊悔自责、沉痛悲苦已不堪描述。他来晚了。他与谈无欲从此人间天上,死生再难相见。云霁日出,素还真觉得自己在欢笑的人群中犹如孤魂野鬼,被日光一照直要魂消魄散。他眼望青冥倒在地上,红尘于他,已不异无间。

    每每由梦中惊醒,素还真都是毛发悚然、冷汗涔涔,他推开窗户,在暗淡的星光里,由极东的五莲台眺望极西的无欲天,云锁楼台、重阁掩映,凭他一双慧目仍是看不分明,心中不免又是惴惴难安。他也曾想过就算翻窗爬墙也要单独见师弟一面,将道场当作西厢,把这百年的离思幽恨细说从头,也顾不得放诞荒唐;可又怕他想说的话、谈无欲已不想听,这样唐突冒犯,更惹得师弟不悦。素还真以前最喜欢招惹谈无欲,甚至故意逗师弟不快,现而今、他却怯了,他生怕谈无欲觉得他轻浮无礼,连这最后一点相处的时间,也不肯再给他。杂念丛生、痴缠纷扰,素还真本是多情多思之人,万千思绪纷至沓来,就这么站到晨光熹微,一任风露云气濡发shi衣。等到天光大亮,他便更衣束冠往小楼而去,一坐就是一天。即使他与谈无欲不得独处,他还是日日要去无欲天探访,只为告诉自己,小楼还在、师弟还在。谈无欲一任他来便来、去便去,态度自然有礼,与待其他人并没什么不同。

    这日,无忌来向谈无欲请教道经上的疑难,素还真便盯着谈无欲为无忌讲解道书的侧脸发愣,想着师弟会不会扭过头来瞪他一眼,像以前一样,眉梢眼角锋锐逼人,可那双眼睛里,分明有一丝不足为外人道的赧然意味。那时候,只这一眼、只这一点若有似无的别扭赧然,总能令素还真心口发烫,即使隔着千万人,他们甫一对视,千万人便都成了云烟。发烫的心口,只有把脸埋在师弟冰凉柔软的长发里才得缓解,万年果清甜的香气充溢胸膛,手挽天河水、怀拥明月香,令人满足得想叹息。谈无欲冰雕玉琢似的侧脸微微一抬,眼光流转间果然与素还真的目光相遇,可谈无欲的眼睛一如他所住的小楼,笼着层层云烟雾霭,素还真已在其中看不到任何熟悉的情绪。眼神毫无闪避的交接,师弟甚至不会刻意回避他凝望的视线,谈无欲淡然地向素还真点点头,让寒山意再为他添一盏茶。他二人之间,从一生一世一双人到泯然众人矣,再不复往日亲昵缠绵。百年的可念不可说,而今的可望不可及,令素还真的理智细如游丝、情感重似山峦,犹如以一线系着千斤,缠绕在五脏六腑上,勒得一颗心疼痛难禁,早晚不是心碎肠断而死,便是悬丝崩摧、入魔发狂。现实与梦境都是酸楚难堪,梦境中的离别终有一天会成为现实,如此日夜煎熬、忧思惊惧,也亏得是素还真城府深沉,他面上竟仍是温文尔雅、言笑晏晏。

    “方才谈师兄说起玄宗剑诀,倒令无忌想起一事。”金乌西沉,云雾被夕阳映成彩霞,云丝彩线一般飘飞流动,更显得道府洞天瑰丽奇美,素还真与无忌从无欲天告辞离开,无忌笑向素还真道:“当初相遇,无忌便想看师兄的剑,不知现今能得一见否?”

    素还真笑答道:“你虽未见过紫华,也早该见过凤流了,它们本是一对宝剑,大同小异罢了。”

    “我已经许久没见过谈师兄用剑了,”无忌略一思忖,接着道:“上一次只怕还是五十年前的道门大会,谈师兄闭关出来,那时他的剑术已臻化境,并不用手持剑,而用道门绝学、飞剑之术将凤流剑放起。他自己凝立不动,便以凤流剑连折道门十三大高手,无论怎样厉害的道剑法宝,只要被凤流紫光一绕一绞,登时化成齑粉。”无忌眼中闪过激动的神采,彷佛五十年前的盛会如在面前,他又听见太一钟振聋发聩的鸣声,每响一声半空中便出现一行巨大的金字,“天山半斗坪,胜!”,前字方消、后字又出,连续十三次,把那天的天空映得一片金光耀眼。“哎呦呦,了不得!”八趾麒麟捏着胡子连连惊呼,把胡子薅掉了好几绺。全场的人或愤恨、或嫉妒、或赞叹、或惊疑,做出种种贪嗔痴慢的众生相,只有被众人眼目盯着、口舌念着的谈无欲,独立高台之上,玄衣无风自动、脸上无悲无喜。无忌仰望着他的师兄,忽然觉得谈无欲眼中掠过一丝轻烟似的寂寞,还没等无忌看清,谈无欲已敛下眼睫,在万众喧闹鼓噪间,竟显出一种凄凉的况味。

    素还真沉吟半晌,方才低声道:“高处不胜寒。”好似不用无忌说,他已懂得了谈无欲的寂寞,犹如亲见。无忌闻言一愣,即便听过无数关于他们的传说,他也从没想到,一个人竟能对另一个人深知若此!无忌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忧惧情绪,只觉得二人如此相知深契,眼见便要仙凡永隔,绝难轻易割舍。不待无忌细问,素还真又道:“其实,我并未带紫华剑下山,这剑就封在天山地肺之中。”

    “诶呀,”无忌惊呼道:“神物潜锋百年,地肺中水火风流转不息,不知伤到不曾……师兄怎的还不去取!”

    “这嘛……药有药引,我这剑也要有个剑引才能取得出,为此一直耽搁。”

    无忌禀赋深粹、最是热心,立时答道:“大师兄何不早说!无忌虽不才,但星月琉璃剑乃是谈师兄所赠,无忌爱若至宝,数十年间一直以冰河水、银星沙淬炼,也算得当世名剑,便以此剑为引如何?”

    “只怕……”素还真话未说完,忽然心中一动,眼光转处改口道:“如此,多谢无忌了。”无忌最爱宝剑,一听这话立时眉开眼笑,将心里的朦胧忧思抛到脑后。

    万类呼吸,各有孔窍,地肺乃是山川大地呼吸的孔窍,地水火风四大流转之所。天山地肺在重峦深处,怪石林立、草木不生,地势极隐秘险恶。素还真与无忌化光落在一处山洞前,洞内石笋犬牙交错、势如猛虎啸天,素还真右手结印向前一点,顿时洞口金光一闪飞出一张燃着的封印符咒。咒符方化成灰烬,无忌只见一道紫气豁然冲霄而起、穿出云层之上,映得半边天空异彩纷然。无忌才赞得一声好,就听素还真大声道:“小心了!”

    话音未落,先是地面龟裂、渐有碎石飞起,顷刻地动山摇、山石喳喳作响,洞中心石地忽而碎成粉尘,地下陷出个大洞,电光石火间,由砂石影中窜起一道形如紫虬的光华,离地便往洞外飞逃。无忌见状,连忙喝道:“出!”星月琉璃剑化成一道蓝光倏然飞起,直直向那紫光缠去。紫华剑剑光何其迅速,眨眼间已飞到半空之中,琉璃剑紧追不舍却总是落后一步,剑上蓝光已臻大炽、再不能快,反观紫光渐才由弱变强,速度益发迅捷,甚是游刃有余。无忌只怕神剑钻入云层不知所终,急急催动真气、以气御剑,令琉璃剑从斜下方直挑上去,阻住紫华的去路。谁知紫华剑突地平掠出去,似被琉璃剑追得极不耐烦,掉头竟向琉璃剑刺去。

    无忌心下大惊,不由连呼“诶呦”!他见过凤流剑的厉害,哪敢让琉璃剑与紫华硬碰,忙令琉璃剑掉头逃遁,蓝紫两道剑光登时攻守易势,紫华剑如神龙夭矫,在空中辗转腾挪追得琉璃剑好不狼狈。眼见紫光猛地大亮,剑光闪电似的一窜转瞬绞住蓝光,无忌心疼至极,大喊一声:“不好!”说着把两眼一闭,哪里忍看自己的爱剑被绞得粉碎?

    正在千钧一发的关头,只听一人清叱道:“无忌退下!”弹指间又一道紫光从天边飞来,紫华剑立时一个大翻转,咄咄逼人的戾气火灭烟消,舍了琉璃剑飞迎上去,双剑会和、大放光华,龙啸凤鸣之声不绝于耳。无忌闻言赶紧收了功法,睁眼一看,谈无欲已悄然站在一侧的山巅上,羽衣星冠、风姿卓然,素还真笑捧着毫发无伤的琉璃剑站在他面前,空中两道紫光紧紧缠在一起,恰如龙凤交颈。

    ——

    无意中看了一眼文章列表,正文我竟然有两个月没更过???????

    把半斗坪大概脑内图了一下,无欲住的地儿也更具象了,保持文章前后一致性,把老素初回门派见到无欲的那一段景物描写也相应的改了,改成:

    【 那小楼本在层层云霭雾气笼罩之中,此时云气排闼,只见楼顶天光洒落、青冥杳杳,数只仙鹤徘徊飞翔,不似人间景色。谈无欲用手抚着仙鹤的羽毛,从楼上望下来,见一片跪拜的人中有一人微笑而立。可是谈无欲的眼光顿也未顿,就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从那人身上掠开了。不多时,天风拂动、岚聚云合,重又是雾失楼台,斯人亦不可见。】

    紫华凤流跟他们的主人一样是两口子,嗯=。=

    无忌宝宝差点又被素老j,i,an坑了,还好没有真的绞断宝宝的剑,要不宝宝真要哭了……其实老素就是羡慕嫉妒恨,???♂?

    云雾缥缈间的仙子感觉真是十分脱俗美丽,琢磨着在这个背景下得r_ou_一发哈哈哈哈,不能浪费!

    双剑小剧场:

    凤流(瞪眼,嘲讽):有人火气很大啊,跟哪儿干嘛呢!

    紫华(哆嗦,老实交代):打小三呢……

    凤流(怒):你说谁有小三????

    紫华(跪):此小三非彼小三,老婆大人不要误会!!我是说,打老三呢!

    凤流(再瞪):好像很有理哦,老三就能打???

    紫华(抱大腿):再也不敢了,快和我双剑合璧好不好!!!!

    凤流(羞):……死鬼,谁和你双剑合璧……

    【明圣剑法】【双剑合璧】

    第二十章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无忌忙向素还真道谢收回宝剑,随即向空中望去,只见凤流紫华双剑从半空中徐徐飞落,悬浮在丈许之外。剑上锋锐耀目的紫光早已褪去,各自显出本相:紫华剑朴拙雍容,剑身宽而威,剑长三尺又三,一条由剑意凝成的赤龙隐隐盘踞其上,围绕着剑身不停腾挪长啸;凤流剑典丽清贵,剑身窄而颀,亦长三尺又三,剑意凝成的青凤栖于剑身之上,九条长而美的尾羽随风飘摇。双剑紧紧并在一起,剑上龙凤化形更是缠绵在一处——赤龙已半离了紫华,龙身不住向凤凰身上缠去,那青凤向来清贵高傲,此时竟以柔软的颈羽与赤龙不断厮磨。龙凤一啸一鸣,一低沉一清越,声中哀哀缱绻,宛如互诉衷肠。

    无忌方自称奇,又见双剑靠近剑柄处各有古篆铭文,紫华剑上镌的四句是:“五金之英。太阳之ji,ng。日耀乾坤。神龙有悔。”,凤流剑上的字句之相对,乃是:“九炼之荟。太y之萃。月生沧海。鲛人无泪。”四句。无忌读罢,心中暗道:这样两柄绝世神兵,怎的剑铭如此不详?《易经》乾卦上九有亢龙有悔之语,龙飞天极、悔之晚矣,怨悔之意自不必提;鲛人泣珠,竟至泪尽,其中幽恨更是锥心。以前只看凤流,倒还没觉得如何,今日将这“神龙有悔”、“鲛人无泪”二句和在一处看,真是幽怨惘然、好不如意。神物铭文犹似谶语判词,剑铭隐隐不详,只怕亦会妨主,落得个剑摧人亡的下场……一念至此,无忌不由打了个寒战,见疏星朗月之下,两位师兄内莹神仪、外宣宝相,丰神俊逸、飘然若仙,修为岂是自己能比?转念又想:二位师兄天纵奇才,所思所虑必在自己之上,想是对剑铭早有洞见、并不妨事。莫说谈师兄仙道大成、不日飞升,就是素师兄方才摄住琉璃剑那一手分光捉影的功夫,自己也是难望项背,真是忝与师兄并称日月星三才子。无忌温柔敦厚,想到这里益发起了勤勉恭谨之心,此后对谈素二人更是佩服之至、言听计从。按说这谦恭之心本是极好,可岂不闻“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以无忌的阵法修为与细腻心思,飞升大阵本是万无一失,就是因为这一点自谦,反而生出了天大的祸事。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就在无忌思想之际,忽听紫华剑铮鸣一声,嗡嗡之声大作,震得天地颤抖、云垂海立。谈无欲唤道:“凤流,回去了。”他的声音既轻且柔,但却在响彻云霄的剑鸣声中清清楚楚的传来,凤流剑哀鸣一声,剑上青凤数次展翅欲飞,都被赤龙紧紧裹住尾羽,不让它离去。谈无欲见状,方欲以功法招回神剑,只见双剑合璧化成一道经天长虹倏忽冲霄而起,去势极迅猛、无异星火。双剑突然飞去,大出所有人意料,无忌“诶呀”一声正在惊疑,就见素还真与谈无欲同时化光追去,无忌也忙腾起身形,终是慢了一步,哪里还有双剑与二位师兄的踪影?他左等右等不见师兄回来,只得先行回转半斗坪。

    空中一道七彩霞光往西方疾飞,后面一点金芒与一点白芒紧追不舍。紫华凤流双剑合璧,威能何止十倍,任是谈素二人玄功深粹、仙法神妙竟一时也追它不上。不知追了千里万里,眼前忽现一座高山、摩云接天,刚好挡住双剑去路,素还真忙道:“好机会!”话音刚落,两人像是早已商量好般一左一右抢上前去,手中祭起五行禁锢法术,顿时化成一个火圈向双剑箍去,但听噗噗两声,双剑已从空中坠下,剑锋向下、没柄cha在一块山石之中。剑上龙凤引显石上,赤龙仍旧缠着青凤,依依悲鸣不已。

    “紫华,百年不见,你的气性倒是越发大了。”素还真单手提起赤龙的后颈,甩面条似的将龙身一阵乱抖,赤龙五个小爪不停挣扎,瞪了一双ji,ng光四s,he的龙目,向主人呼哧呼哧的喷气,龙的尾巴还是使劲勾着青凤的尾羽不放。那青凤却极温驯,栖止在谈无欲手背上,不住磨蹭主人的手腕,谈无欲柔声道:“神物本无定主,你若要离开,我绝不强留,只是相从多年,也该告别才是;若是另有内情,也请道出,一同参详排解,岂不是好?”说着默念仙诀,一指双剑,赤龙青凤顿时又幻化成两个粉雕玉琢的少年,向谈素二人双双拜倒。

    凤流幻化的少年,一双吊梢凤目极似谈无欲,哀哀道:“蒙主人怜爱照拂百多年,凤流铭感于内。只是吾与紫华分离百年,今日再见,情难自制。主人飞升在即,实怕与紫华聚日无多、又要分开。吾等本是至坚之物,思及此处,也觉得如同业火焚身、不能忍受。主人亦曾说过,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凤流纵是无心之物,经过这百年,也深知其中苦楚,能摧折金石。吾知道主人有心提携吾同登天界,这本是为剑者至极无上的荣耀,可如此仙凡永隔,更不得和紫华在一起……主人恩重,旷世仙缘就在眼前,是凤流囿于私情、不堪大用,只盼与紫华相伴相守。若又要分离,吾等再难承受,只愿同成顽铁、共化尘灰!”说到后来,语已哽咽。紫华早已抱住凤流 ,蹙着一对流云似的涡眉也高声道:“誓拟同生死,愿共尘与灰!”

    素还真心下大震,本以为双剑是至坚无心之物,谁知竟也深情如斯!双剑乃是一炉所出,一如他与谈无欲自幼相伴,这百年分离,将神剑都消磨得神摧意折,不能成双、愿化顽铁飞灰。剑犹如此,人何以堪?!只怕谈无欲飞升之日,就是他心碎身死、魂消魄散之时。素还真怔怔出神之际,谈无欲已应允了双剑所求,将凤流留在红尘、令其与紫华永世相守,双剑自是欢喜非常。谈无欲见事已妥帖,转身欲走,素还真猛地拉住他的衣袖,沉声唤道:“无欲,别走……”这一声似是从素还真的肺腑中发出,迥异于他平时温雅磁性的嗓音,竟有些破音发抖,其中压抑的情感强烈到令双剑同时打了个颤、面面相觑。

    “有事?”谈无欲停步回头,淡淡问道。

    素还真屡次张口,千言万语,肝肠欲断,却不知从何处说起,只能紧紧抓着谈无欲玄色的广袖,半晌后才挤出几个字来:“我有话想和你说……”谈无欲闻言站在原地,只等他说。可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素还真开言。正在踌躇难言之时,山下忽然传来人语之声,素还真忙道:“去上面说。”说着一手拉着谈无欲,一手解了双剑的禁锢,向云层之上飞去。

    耿耿星河,天色欲曙,双剑剑尖一个向西、一个向东悬浮空中,剑柄交叠,谈素二人并肩而坐,脚下云海翻涌,偶有几座绝高的山峰穿过云层,犹似海上孤岛,在滔滔云雾中时隐时现。素还真还是迟迟不语,谈无欲也不催他,径自欣赏天河流云。谈无欲的一头银发被天风吹动,偶有几缕拂到他白玉般的脸上,银丝雪肤、真是清丽无匹。素还真望着谈无欲的侧脸,掩在衣袖内的手不停重复绾指理发的动作——他已经再没有资格为他把头发理顺。素还真见谈无欲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手背上多了一点红痣,他心中一动,随即又是一痛,脱口问道:“可还疼吗?”

    谈无欲见他盯着自己的手背,会意道:“早已好了。”

    素还真略一沉吟,望着谈无欲的眼睛极恳切地说:“让我看看,行吗?”他见谈无欲点了点头,便轻轻牵过那只玉白的手,将手掌向上一翻,果然见手心处相同位置也有一颗红痣。那红痣正压在谈无欲命运线上,分明是一个清极慧极的手相,却因这红痣生的不好,平白多了许多劫难。素还真愈看愈痛,不由用指尖轻抚那颗红痣,低声道:“我真是该死……”入魔时的记忆模糊零碎,可他对那只被发簪钉在地上、鲜血淋漓的手的印象却是那么清晰,“我那时无颜见你,下山之前,我们都没有好好告别……很多话,也再来不及说。”

    谈无欲面上平静无波,一如那伤口早已凝成红痣、不痛不痒。他漠然道:“事皆前定,天意弄人。有些话不说也好,即使说了,亦不会有任何改变。凡人不信天命,妄自挣扎,不过是徒增难堪罢了。”

    徒增难堪,即使分开百年,谈无欲仍是最了解素还真的人——他尚未开口,他已洞悉分明。不过是妄自挣扎、徒增难堪,素还真又何尝不知道?可他仍是要说。他虽初心未变、到底相负在先,就算这百年的别愁离恨谈无欲已不想听,他至少该向师弟道歉。百年前日月争辉,他们互不相让,从没有谁向谁低头的事,就算明知理亏,也要用花言巧语含混过去,绝不肯轻易认输。天之骄子的轻狂自负,红尘如游戏、世间如棋局,外人见他们一副针锋相对的模样,直以为二人势如水火,哪里能知道其中悱恻缠绵的底细——他们只是用一次又一次的斗法反复证明,唯有这个人,才配站在我身边。素还真定定望着谈无欲的掌心,极慢的将那只手捧到唇边,他垂下头在红痣上吻了许久,才又一字一句地说:“无欲,我对你不起。是我负你。”

    谈无欲仍是毫无所动,好像那只被温柔亲吻的手并不是他的,只望着翻腾流转的云海道:“不必。你我从无誓约,也谈不上什么相负。”

    素还真闻言更是心魂剧痛,他们太聪明、也太自负,觉得山盟海誓不过是无用的东西,更习惯于给自己留下退路和借口,从不肯落于口实。他们两人之间,从来没有任何誓言,交颈同眠,不过是双修法门,筑坛结侣,强说是施行秘术,结果相爱百年,竟了无凭据。素还真这才发觉,自己甚至没有立场向谈无欲道歉。这无疑是个天大的讽刺,教人欲哭无泪、欲笑失声,素还真如抓着苦海浮木般紧握着谈无欲的手腕,哑着嗓子道:“无欲,在世间做一介逍遥散仙,不好吗?”谈无欲侧头看了素还真一眼,并没有答话,他的薄唇慢慢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微妙弧度,好似觉得这话不值一哂。

    这时,极东天际渐渐升起一团红影,奔流不息的云海之上,一边是初生朝日、浮涌天末,一边是未圆冰轮、掩映岭表,遥遥相对,同照乾坤,好一派日月同天的奇观。此升彼落的日月,尚有同天之时,可二人一旦仙凡永隔,便永无相见之期了。素还真被这日光一晃,恍惚间想起他的噩梦,梦中千万个声音都呼喊着晚了、晚了,这是不是又一个噩梦?他怔忡间茫然道:“……是不是已经晚了?”

    “是。”谈无欲答的斩钉截铁,不可转圜。

    比一切噩梦都更要惨淡残酷,这一声“是”像一支冷箭狠狠s,he到素还真心上,一阵心血上涌、喉头腥甜,噗地吐出一口血来。素还真也顾不得去擦,颤声道:“无欲,以前的事、我们……你当真半点也不在意了?”

    “以前的事。我们。”谈无欲平淡的重复了一遍,顿了顿又道:“我自问本来就不是一个多情的人。以前我所有的情,都给了你。”他扭过头看着素还真,眼中无悲无喜,“这百年来‘忘情’是我的修行,也早已经圆满了。”

    素还真如被雷击,猛地又呕出一口热血,浑身真气乱走、肌肤欲裂,竟从剑上直直跌了下去。他仿佛听不见坠落时耳边呼啸的天风,唯有谈无欲淡漠的嗓音一直在脑中回响,“我的情都给了你”、“‘忘情’是我的修行”、“已经圆满了”……圆满了,圆满了,只要再不在乎他,师弟的修行就圆满了。谈无欲仍坐在原处,丝毫未动,甚至连一个惊讶的表情都不肯流露。素还真徒然伸出手,可坠落的速度那么快,他怎么可能抓得住他?转瞬间素还真已坠到云雾里,云团shi冷、雾气笼罩,强风吹得眼眶生疼,他仍使劲睁大眼睛,试图再看谈无欲一眼——其实早已看不清了。

    红尘中一片凄风苦雨,与云层之上迥异,下坠的速度越来越慢,不知何时紫华剑化成的赤龙裹挟住素还真,徐徐落在一处山崖之上。赤龙仰天长啸,可空中并没有凤鸣回应,想是谈无欲早已经走远了。

    为了双剑铭文和配方配套,把双剑的配方改了哈哈哈,第五章 改成:

    【黑衣人冷哼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一片羽毛和一瓣金鳞抛入鼎内,只见炉火一窜、满室金光更胜,“素还真,我取了凤凰羽和烛龙鳞来,这鼎中的宝贝该是我的了!”

    “诶、无欲,话可不是这样说,”白衣人打了个响指,罡风轻动、凭空浮现出一个澄碧玉瓶,“猜猜这是什么?”

    “是碧血瓶和鲛人泪!”黑衣人双眼一亮,随即长眉颦蹙,怒道:“我去北地求烛龙鳞、你便去西蛮偷碧血瓶,我去东山取凤凰羽、你又去南海盗鲛人泪,你就是非要与我分个高下!”

    “怎么你就是求取,我就是偷盗?都是明求暗抢罢了!”白衣人大笑着将鲛人泪连同宝瓶一起投入鼎中,眨着眼睛道:“师弟生气的样子还像小时候一样……真是可爱。”】

    大家注意到了吗,这是老素十二章回到半斗坪之后,他俩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这么多章我在写什么????

    这章一言以蔽之,“爱过”。

    我说这章可以听王菲或者品冠,

    “把红豆熬成缠绵的伤口”

    “摊开你的掌心,让我看看你玄而又玄的秘密”

    真爱说,还是听离歌吧,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

    喝啤酒噜串,撕心裂肺的狂嚎???♂?

    老谈就是轻易不给直球,

    给直球就让你三振出局??

    第二十一章 寂夜清辉人似月,层云深处隐蛟龙

    “人间何似神霄府,我今面目蒙尘土……”瓢泼大雨倾天而落,直下得黑云翻滚、混沌颠倒,素还真的衣发早已shi透、泥泞不堪,看上去狼狈至极,他却恍如不觉,仍是颓然躺在山崖上,口中来来回回念着一首诗:“月中有人无消息,对花对酒长相忆……此情欲诉有谁知,春雨春风知我苦……月中人……长相忆……”

    这处山崖极高,冷风凛冽、暴雨如注,常人淋上一时半刻只怕便要寒气入骨、支持不住。素还真已不知躺了多久,雨势丝毫未减,他身侧崖下本有一处涓涓山涧,此时涧水汹涌已成了一条恢弘瀑布,洪波浩浩、涛鸣浪吼,天河倒悬般倾泻鼓荡,轰轰水声与隆隆雷声震得天动地摇。就在这风雨飘摇间,忽听一人道:“道友的诗不错,剑尤其好,这迎风沐雨的不惜死的气概更是令人佩服。”来人说这话时,还未见其踪,可眨眼间他已走到素还真身边,将一柄纸伞微微一倾,笼住素还真的头面,继而又道:“只是我若寻死,一定挖好土坑自己躺进棺材里,绝不给旁人添麻烦。”素还真乍闻人语,不由抬眼一看,只见来人背负古剑、白衣胜雪,眉毛与头发也是霜雪之色,在昏天暗地中分外潇洒飘逸,他手中虽撑着一把纸伞,但那伞骨架单薄,岂能遮住这样猛烈的雨势?再仔细一瞧,这人落足之处丈许之内竟水迹全无,可他并非是以自身罡气将雨珠弹开、倒像是身怀法宝,与龙宫至宝避水珠的妙用相似。

    素还真被来人一搅,这才回过神来,忙起身道:“前辈见笑了。”他心中仍是惘惘,也不记得将身上雨水运功蒸干,整个人犹如水里捞上来一般。

    来人“咦”了一声,他本以为素还真不死也得冻掉半条命,如此看来却是并不妨事,非真元稳固、骨髓坚凝不能如此。再瞧素还真一副失魂落的模样,又结合其所吟诗句一想,已知是情劫爱债,将一个脱胎换骨的高明修士逼成这般模样。他自己亦有一折隐秘心事,不免喟叹一声,幽幽道:“情之为物,真是害人不浅……连足下这等人物都堪不破吗?为此断了仙缘、难证大道,岂不可惜?”他似是出言发问又似自问,把一向善言笑、爱调侃的语气都收敛了大半。

    素还真何等样人,向来心深谋远、智巧非凡,不知怎的,竟与这人颇有交浅言深之感,加之听了谈无欲几句不遮不掩的明白话,心知与师弟再结永好已成妄想,心碎神伤之下不免更多了几分痴意,一时也顾不得深究来人身份底细,脱口道:“自古天理忌有情,我情孽本重,自与他相伴,从没想过飞升紫府、去享仙界至乐。一来,天上神仙不比地上散仙逍遥自在,各有职守、颇多管束;二来,天仙一流人物必得绝情断爱,就算我与他双双登仙,也是再不能有私情的了。偏我前世有一段因缘情债,不还不成,当时以为不过下山十年,回来后便能永世相守、再不分离,谁知当时身在因果之中、推算无及,这笔债竟用了数十年才算了结。其后,我自判流刑于世间,日夜悬思却无颜见他,又白拖了许多年。十年延挨成百年,我定是累他受了许多苦,我……他……”我我他他、重复数声,实在是满怀深情、不知如何倾吐,终付连连长叹。

    来人也有一段前世夙缘未了,最近突然反复发梦,总梦见天上云中有什么人在等他,他本无心修仙道、乐得厮混红尘,可夜夜梦里都觉得那人重要无比,醒来更是魂牵梦萦,不由得也动了修仙飞升的心思。他根骨清绝、禀赋奇佳,不多日已颇有心得,偏生眼前又有个骄纵霸道、本领奇大的“好友”,凡见他打坐面壁、必来打扰,逼得他无法只得跑来这极西之地、躲在万仞山中。他本已疑心梦中之境乃是前生亲历,那“云中君”定是前生爱重之人。这日,做罢功课,忽起了禅定冥测之念,行法默观间,只见自己前生独居乡野,行动坐卧都与一人相伴,自己口呼那人为“好友”,却怎么也看不清形貌,那人周身似是笼着一团极浓的烟幕。他暗道奇怪,催动功力又以慧目再看,就在烟雾逐渐淡去之时,猛然一道霹雳凌空劈下,一条张牙舞抓的恶龙扑面而来。他心中一惊,已破了禅定,心知有人偷偷给他的前生记忆下了禁制,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猜不透其用意。如此一来,他也无心再打坐用功,不顾暴雨出门闲逛,这才碰到了跌落山崖的素还真。他心中惦记着自己的前生,又听素还真提起前生情债,不免分外留心,追问道:“以人力妄测天数,难免疏失,尤其自身在因果之中、更是晦迷难测。前生业、今世偿,前生诸事与今世劫缘深切相关,两两相讫、才算了结。若是前世道友只欠了十年情债,这一世却多还了数十年,岂不是又添因果?况且,你那债主须得轮回转世,道友已不堕轮回,只须在某一世寻到她、将债了结,也就罢了,又怎么说百年前‘不还不行’呢?”

    “这嘛……”素还真敛目沉吟,他心中有一段隐秘旧事、从未与任何人说过,只与素续缘心照不宣,他本打算这次回山,找个机会与谈无欲细细分说一番,但看师弟如今的态度,想必是早已不在意了,不如说与这人、也算一吐胸中块垒。素还真娓娓道:“百年前我下山入世,实在是万不得已,只因那时我入魔已深,甚至……伤了他。那时,我曾推演前生根源,原来我这债主前生乃是一个守灵芝的小道童,我前世向她求药、蒙她青眼赐予,只要求与她盘桓玩耍十日。十日后,我便离开仙山,她却因私赠灵芝,被仙师责打一顿、竟至身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来人接口道:“她于你有恩,以十日换十年,倒也算公平。”

    素还真微微颔首道:“十年于我等修道人来说,也不过一瞬罢了。只是我当时身在因果中、也不及深思,为何偏偏是情债?直到后来,这段因果已了,我再以算筹推演,才发现原来自我前世离开仙山后,小道童寂寞无聊,便偷偷下山来玩,看到人间夫妻子女和乐融融,就动了思凡之心。她认识的男子只我一个,又是孩子心性,好奇胆大、不知利害,竟从仙师书房里找到一册术法秘籍,做法将我和她的姻缘硬是牵到一起、必为一世夫妻。谁知,这术法凶险的很,不知不觉间已坏了她的道基,待她仙师回来,小惩之下、便送了命。以阵主性命加持,这术法更是狠戾,百年前她转生成为闺阁待嫁之女,阵法发动,我时时浑噩入魔、就是为此。”

    “诶呀,那阵法竟如此厉害?”来人略一思忖,诧异道:“可是业火和合禁术?施这术法的人,以自身魂魄为引,最终会为阵法反噬,受地狱业火焚身之苦。这小道童真个不知轻重!害了你、更害了自己呀!”

    “前辈果然见多识广。她那时不过六七岁年纪,生具仙根仙骨却是童蒙未开,将这禁术视同儿戏,哪里知道会是这般结果?层层因缘际会之下,也不必说有意无意、愿与不愿,我与她当真做了一世夫妻。她的仙师因不知内情,害了弟子的性命、愧悔万分,自甘下世历劫,这一世成了庙祝,指点她为我生下一子,以完她夫妻母子和乐的心愿。此子纯孝、更有佛缘,待到他母享尽天年,以佛家天眼通的大法力彻悟因果,知道他母被业火所困,便发大愿用舌尖血写了一部金刚经,超度他母免受焚身之苦。他母已再去转世投胎,我儿亦遁入空门,至此,这段因果情债才算了结。”素还真顿了顿,又叹道:“只可笑当时下山,扮成落难秀才前去还债,还以为世人皆醉而我独醒,却不料身既入局,因果罗网纷至沓来,待到了悟时、一切已尘埃落定。可我既违前言、又诞一子,虽怪这术法瞒天过海、在因果之中计算不及,到底还是没有面目回来见他。我二人如今再见,他早已对我死心,这许多曲折我亦不必再解释,徒增彼此烦恼难堪,倒像狡辩伪饰,况且无论十年百年,终归都是因我而起、牵累于他。可叹当初信定我命由我,如今看来,从来情深缘浅、逃不过天意蹉跎。”

    来人听了这段前生今世的因果纠缠,也是唏嘘不已,慨叹道:“怪不得人说事皆前定,又说天意难测,修道人虽擅卜筮,到底也不能全然参破,那参不破的一两处、就能生出无穷的风波来。”来人为人风趣,见素还真生得面如冠玉、隽逸非常,每每在谈起“他”的时候,双眸尤为脉脉含情,不由又调侃道:“那小道童施术做法虽出于孩子心性、思凡心炽,却也识货。道友这般人品,眉目间更有一段天生痴情,怎不令人心动?只怕这思凡一折是道友谦词吧?”

    “哈,前辈莫要取笑劣者。”素还真苦笑一声,他将心底之事道出、胸臆淤塞之气略散,又道:“前辈才是风度翩翩、气宇不凡,却不知为何避世于此?可是被妖人缠上不得不隐匿深山?”

    “这嘛……”来人竟一时语塞,踌躇半晌、未见下文。

    素还真看他神情,知道竟为自己随口料中,只怕他与那“妖人”也是纠缠不清、不知从何说起,素还真无意窥人隐私,便从怀里掏出一张金光耀眼的符咒,双手递给来人道:“劣者叨扰许久,也该告辞。此符名为金光大明咒,相传佛陀即以此咒降服了八部天龙,以大法力下大禁制。蒙前辈不弃,万望收下此符,若那妖人再来,前辈只须念动咒语,任是多大法力的妖人也立时骨酥筋软、动弹不得。”

    这符咒乃是佛门至宝,来人自然识得,二人萍水相逢、自己哪里能收?连忙推拒不迭。素还真将紫华剑一招,霎时身已腾空,想起这人三番四次调侃自己,也玩笑道:“前辈莫要推辞,若被妖人将元阳采补了去,岂不懊悔无及?”说着身已穿透雨幕、没入云层,紫光眨眼不见。

    来人手持符咒,这才想起二人未通名姓,但他生性洒脱超然,但笑叹相逢何必曾相识,也转身往回走。他边走边来回琢磨着方才之事,越发觉得天意莫测、事皆前定,不知他二人这一番遇合对话,是否也早有定数?这人与“月中人”,自己与“云中君”的结局又会如何?是否无论悲喜,都只能照着老天既定的剧本懵懵懂懂的继续下去?他猛然又想到,这人对“月中人”爱重如此,难道尽是今生情分、并无前世渊源?若无夙缘牵绊,怎能平白痴爱如斯?不知这人想没想到此处,或是尚在因果劫缘中、计算难及?下次遇见,倒要再问上一问。天上的雨仍在下,蓦地打了个炸雷,将他从深思苦虑中惊醒,他不由失笑、心下自嘲道:剑子仙迹啊剑子仙迹,枉你平时自诩豁达率性、笑看风云,怎的今日如此萦怀于人家的私事,真真让人笑话。

    天机閟秘,往往发乎一线,若是剑子此时追上素还真、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似素还真这种聪明绝顶之人、一点就通,总能将他与谈无欲的夙缘悟出一二,何至最后不可收拾?若是素还真不将金光大明咒赠与剑子,龙宿怎能怒火冲霄、闯下弥天大祸?y差阳错,不破不立,也难说是福是祸。

    ——

    这一章就是俩人聊天233

    我是月中人和云中君的颜吹哈哈哈哈

    封锁剑子前生记忆的就是龙宿:“没有人可以看到吾那么不华丽的样子!!!”

    剑龙的故事算是日月的对照组,他俩更偏前生今世,前生的故事在第三章 和第四章,这一世的故事大概是剑子觉得自己心里有人,死活要找前世的情人,但是龙宿死活不承认自己上一世变成了蛇,封了剑子的前世记忆??????俩人好不容易在老素这张符咒的助攻下有了点实质亲密关系,剑子醒了之后咋么咋么嘴,说,我还得修仙= =龙宿就b了,搞天搞地。其实剑子修仙也是因为他前世最后一眼,就是看到龙宿飞到天上云里,一眼万年,死活记住了这一幕,转世也不忘要修仙去找前世的情人,但是龙宿并不知道这个内幕,觉得剑子是瞎了哈哈哈,他是丑陋的??蛇的时候爱他爱的死去活来,是华丽的龙??的时候就不懂欣赏了,必须得去看眼科,所以y差阳错搞出很多事。

    剑龙的故事应该一直是侧面描写,点上几笔,不会具体写,所以在这儿剧透一下!

    其实日月这事也挺明显的,老素能为谁巴巴地去求药!!

    第二十二章 宝镜凝霜何历历,碧血石花泪斑斑

    素还真回至半斗坪,已是次日深夜。清华仙阙在飘渺的云雾中巍巍而立,寂夜之中更显得庄重威严、离尘绝俗。素还真向无欲天所在之处望了又望,只见烟笼楼台、风云湛寂,他默默驻足凝望许久,夜静人阑,孑然独立,偶有夜鸮啸泣、草木摇落之声,更添萧瑟愁情,唯觉咫尺天涯、不过如此。抚今追昔,细数往事之际,素还真倏然想到,半斗坪后山极其隐秘之处,有一株万年果,乃是昔年谈无欲特意移来、施法佑护。与素还真生带莲香不同,谈无欲身上的香气自有一番遇合:二人幼时斗嘴打闹,谈无欲一气之下离了半斗坪,往天山深处乱撞乱走,他那时年纪太小,天山又叠嶂重峦、歧路重重,待到发觉时已是迷失路途。素还真遍寻师弟不见,急的发狂,连找了七天七夜,才在一处幽秘凶险的天然石x,ue中找到睡得正香的谈无欲,素还真紧紧抱住粉团似的师弟,忽而闻见他身上有一股清甜冷香、好闻之极。谈无欲睡眼惺忪地醒来,见是师兄寻来、心中一松,把小脸往素还真颈侧一埋,双臂抱住师兄的脖颈,颇委屈地低声道:“你可来了……”素还真闻言更是心疼,忙问这几日冻着没有、吃些什么,谈无欲用手指了指石x,ue深处的一株异草,说是前些日子,饿到极处,闻见那果实清甜馥郁,忍耐不住、便摘了来吃。他还怕师兄埋怨,抢着又道:“我知道山中毒草毒果多以奇香美质诱人,但我实在饿的厉害,不吃也要饿死,不如做个饱死鬼,再找你索命!”素还真哪里还忍心怨他,只笑道:“这果香确实诱人之极,我就是不饿,闻了也想咬上一口呢!”说着还作势要在师弟柔嫩的脸颊上轻咬几下。谈无欲左躲右闪,连连叫痒,小孩子间哪有隔夜仇,俩人玩闹一阵,便手拉手往回走。十数年后,二人遍观奇花名谱、异草图册,这才知晓原来那株异草名叫万年果,灵力极强,非有仙缘者不能见,果实二百年才结一次,食之留香万年、洗髓伐经。他俩方知此草珍贵无比,忙按幼时记忆寻去,将万年果移栽到后山,谈无欲更是与此草分外有缘,将其视为身外化身,时而将元神寄于其上,吸取天地ji,ng华、日月灵气,往往事半而功倍。想到此处,素还真迈步向后山走去,但愿一嗅果香,或可聊慰相思。

    那万年果仍在原处,被谈无欲所设的九重障眼仙法护着,摇曳舒展、无风自动,远远看去仍与百年前一般无二。素还真穿入法阵之中,细观之下、心中大惊,万年果本来生就金枝玉叶,十分鲜嫩讨喜,此时却是金枝晦暗、玉叶委顿,竟是一副灵力枯竭、凋残衰败之象。素还真犹记得百多年前,他与谈无欲除魔斩妖、积修外功,在斩杀一对千年僵尸时,谈无欲不慎受了重创,被妖尸利爪贯穿右胸、重创心肺,伤重如此,仍能借万年果灵气完全恢复,待谈无欲痊愈之后,万年果只蔫了数日、又复ji,ng神如初。万年果如今这般模样,可是谈无欲这百年间受过几近形魂皆亡、元神陨落的重伤?谁又能伤他至此?素还真方在揣测疑惑,又见不远处隐现一处洞x,ue,洞口石上镌着三字古篆,不由失声惊呼道:“天魔洞!”自古道士修仙,最难抵御的便是天魔侵扰,天魔并不似寻常妖魔鬼怪、并无实质,一念三千、现诸恐怖,任你多大法力也是抓它不住、除它不得。天魔于凡人无害,只是修道之人的克星,象由心生、境随念灭,只要打坐入定时杂念执着一着相,便会被天魔缠住、受尽诸般折磨。这天魔洞,相传隐匿于地下幽冥境界,距黄泉七千三百丈,内有贪嗔痴爱恶欲诸般天魔,乃是其巢x,ue所在,怎么竟被谈无欲以移形换岳、窃地补天之术移到此处?

    素还真为探究竟,挺身纵入洞内,没走几步忽觉一阵y风袭来,似是从洞里吹来、又像是背后有人呼气,耳边时而响起桀桀怪笑和嫠妇悲声,两侧石壁黑影重重、光怪陆离,闪过诸般骇人形象,或是夜叉鬼怪、或是狮蛇龙象,瞬息万变、看不真切。凡人至此,应已吓得胆碎魂飞,素还真对诸相却视而不见、听之不闻仍向里走,这洞从外面看来,好似极为阔大深邃,实则并不幽深,行了百步便到尽头。尽头处有一破旧蒲团,壁上斑斑点点,遍布红色石花,直似在沉暗暗的石壁上洒落了无数点朱砂。素还真心中一动,暗道:难不成这里就是师弟闭关之处?却不知为何要选如此凶险的所在闭关?他略一思忖,在蒲团上盘腿坐下,手指石壁画了个圆,霎时,一面宝镜高悬壁上,鉴人眉目的明光正笼着蒲团,素还真再催法咒,以宝镜照影之法映出过往的影相。只见宝镜上光芒一闪,镜上烟云分合间,镜中人已变成了闭目打坐的谈无欲,他似是忍耐着极大的痛苦,长眉紧紧蹙着,鬓边银发被冷汗打shi、丝丝缕缕黏在清癯苍白的脸上,他瘦得可怜已至形销骨立,显得玄色绣金的道袍宽大空荡。谈无欲忽地浑身打颤,蝶翅般的睫羽抖个不停、似有泪光,他强自忍了许久,两行清泪终是滚落下来,淋漓而下、好不惨然。又过了一会儿,待脸上泪痕已干,他这才睁开眼,眼眸空洞的呆望着石壁,猛然喷出一口血来。素还真见此,真如钝刀割心一般,不禁喊了一声:“无欲!”这才知道,那壁上的点点红痕、哪里是石花,竟是师弟斑斑血泪凝成!镜上场景接着一转,仍是谈无欲披发独坐,他并未入定,只低头一遍遍以指尖在地上写着什么,神情专注痴绝,不知已写了多久,他抬起手时,白皙的指尖已是血r_ou_模糊。素还真从镜中看不清他写了些什么,忙在地上四处寻找,最后掀起蒲团,才发现一行字迹。素还真见字一愣,等回过神来热泪已将字迹打shi,那行字写的竟是:日属阳,月属y。日月合璧诛百邪,y阳调配灭千魔——二人所创明圣剑法的剑诀,不知谈无欲描摹了多少遍,字字已凹进地中。

    素还真跌坐在地,镜上的影像仍在变幻,谈无欲一次又一次的吐血,一次比一次更清减憔悴,甚至损伤了元神,不得不附体到万年果上修养调息。素还真心中亦如明镜,他已经看出这是谈无欲自引天魔来袭,借以突破执着魔障、修成太上忘情之境。就像练剑时虎口磨破的伤口,结痂后再撕裂,反复折磨,伤口痛到极处便不会再痛,痂也会结的越来越硬,最终变成老茧,毫无痛觉、再不是弱点。谈无欲心里的魔障是什么,令他不惜行此狠绝逼命的险招也要强行突破摒弃?素还真当然知道,他就是师弟的魔障、痛苦的根源,谈无欲所受的这一切的苦,都是为了不再在意他——“以前我所有的情,都给了你。这百年来‘忘情’是我的修行,也早已经圆满了。”——这就是师弟“忘情”的修行,血泪斑斑、生死一线的修行。谈无欲在这洞中受尽了苦楚,在天魔化生出的无限妄念里备受熬煎,等到他能够放下、再不执着时,出得洞去的便是太上忘情的脱俗仙子,五百年来得证仙道的唯一一人。素还真难以想象谈无欲是以怎样的定念和毅力熬过这般九死一生的考验,也许他该为师弟欣喜庆幸,但此刻他却觉得骨髓如被针扎、肺腑挤到一处,连连干呕不止,仿佛要把心呕出来。这时,备受折磨也咬紧牙关不发一声、连落泪亦是饮泣的镜中人,忽然低低喊了一声“师兄”,素还真倏地抬头望去,只见谈无欲从幻相中茫然醒来,咬破的嘴唇一开一阖、似在念着什么。素还真对那口型熟悉无比,如同印证他所想般,镜中人细如蚊呐的呢喃出声,反反复复只有三个字:“素还真。”边念边又吐出血来。素还真见此,心头更是一阵如绞剧痛,也噗地喷出一口浓血,直直疼晕过去。

    洞里不见天日,也不知过了多久,素还真才渐渐醒转,宝镜中的影像早已消散,镜中唯有淡淡云烟脉脉流动。素还真踉跄着站起身来,先用带血的唇吻了吻遍布血痕的石壁,又在手心画下符咒,一个接一个去触摸感受血痕中残留的气息。原来,每一点血迹都是谈无欲一个方生方死的幻相,血痕年深日久,素还真已不能以此再现谈无欲当时所历诸相,但这满壁血痕似乎皆源于两个场景,一是雪地、一是月夜。在两个场景下所发生的事并非幻相、乃是实事,这两件事应当就是谈无欲心中最难解、最痛苦的心结,因而由此生发出无限多的颠倒妄念。想到此处,素还真用手向石壁上虚虚一抓、再往宝镜上一掷,宝镜霎时ji,ng光大作,以石上血迹为引、千万段影像走马灯般飞快的闪过。素还真双手结印,左手右手使劲一握,如同攥干水中捞出的金沙,破除幻相、去伪存真,镜上烟云消长之间,已显出漫天飞雪。素还真定睛一看,将将认出镜中场景,不由心里一冷——竟是那一天!百年前他二次入魔、浑噩发狂的那一天!

    自二人结侣破坛已有十数日,素还真亦已清醒,二人都以为是气迷攻心以致昏阙、未以为意。谈无欲这些日子刻意冷淡,对素还真不理不睬,偶见他扶额皱眉、似有头疼之状,也是视而不见,只当是师兄故意做作、骗自己心软。素还真数次与谈无欲搭话,见师弟狠了心置若罔闻、态度决绝,也就不好再反复纠缠,加之他最近头疼的厉害,脑子中仿佛有人在连声催促、却听不清说些什么,惹得他分外心烦意乱,时常浑浑噩噩、ji,ng神恍惚。这日,下了一天的雪,琉璃世界,银装素裹,谈无欲时不时望着窗外,却不是为了欣赏流风回雪的曼妙景致,而是去看那呆立在风雪中的人。天寒地冻,素还真竟赤脚站在雪地中,望着谈无欲的房门发愣,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他当然知道,以素还真的功体早已是寒暑不侵、此举不至有碍,可冷仍是冷,虽能耐得住严寒暑热身体却并非无觉无感。谈无欲终是看不下去,“咄”地一声把茶杯狠狠放下,恶声恶气地推窗唤道:“进来吧!”

    素还真半晌后才进得门来,仍是呆呆站着。他这日尤为昏沉糊涂,连鞋袜也忘了穿,脑中的催促声越来越大,眼中的一切都显得朦胧模糊,只有谈无欲一人,仍是清清楚楚。他靠近师弟身旁,柔声叫道:“无欲……”

    谈无欲挑眉望着他,凤眸里闪着似笑非笑、半信半疑的神色,轻哼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了素还真半天,才讽刺道:“唉声叹气和装傻充愣,真是你的两大绝活儿。”

    素还真见师弟眉目飞扬的模样,心里更是依恋不舍,此念方生,脑中忽地嗡地一声、如被锤击,心内犹被业火焚烧,脱口道:“无欲,我好难受……”说着身形一晃,似要扑倒。

    谈无欲忙伸手扶住他,急急问道:“哪里难受?”

    “头痛,这儿也难受。”素还真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谈无欲伸手一探,却被他抓住指尖、紧紧摁在胸前,接着说道:“一想到你,这儿就好疼。”

    “你……”谈无欲抬起头,见师兄温柔如水的眼眸里清晰的印着自己的身影。一时间,谈无欲竟也分不清素还真究竟是神智不清还是装疯卖傻,只得任由他把自己紧紧抱在怀里。

    第二十三章 悱恻缠绵情为孽,业火离魂欲生癫

    谈无欲唿吸间被幽雅的莲花香气纠缠萦绕,不由心念百转、胡思乱想,既猜不透素还真到底是真病假病,也不知道俩人这段情缘该何去何从。连日来,素还真浑噩昏沈,谈无欲又何尝不是心乱如麻,数十年默契不提的前生情债、今朝乍现眼前,按师父所说,师兄离山还债之期更是迫在眉睫,虽说十年之期于修道人并不算长,只怕素还真与他的「正缘」一旦遇合,金风玉露远胜相伴百年,就不会再回来。谈无欲虽已屡次狠心与师兄分明你我、斩断情丝,省得彼此尴尬难堪,可此刻越思越想越觉得是离多聚少,依偎拥抱愈生出恋恋之感。

    二人相拥许久,素还真凑在谈无欲耳畔轻声低唤道: 「师弟……」

    谈无欲「嗯」了一声,仍伏在师兄怀里没动。

    素还真见自己说话时唿出的热气惹得谈无欲的耳轮薄红髮烫,更显得柔软的耳垂莹白如玉,心中爱甚,支支吾吾地说:「师弟,我想……我想……」

    「想什么?」谈无欲用手把玩着素还真的一缕头髮,随口问道。

    素还真飞快地在他耳轮上亲了一下,贴着谈无欲的耳朵道:「我想双修……」

    「素还真!」谈无欲闻言,脸上微现薄怒,他狠狠一扯素还真的头髮,从师兄怀里挣了出来,背过身去冷冷道:「你我功体俱已修成,已不用双修了!」

    素还真哪容他挣脱躲闪,忙追上去、又从背后使劲搂住谈无欲,重復道:「我想双修……无欲,我想双修……」

    谈无欲听他反復说着这话,好似果真昏沈恍惚,拉过他的手一探脉象、却又看不出什么病症,心中游移不定,不知师兄是真痴还是作怪,便试探着问道:「为什么想双修?」

    「头疼,心里烧的慌,难过极了。」素还真把脸埋在谈无欲的后颈窝里,低声道:「以前受伤难受,咱们双修之后,都能好。」他顿了顿,又道:「而且,我想亲亲你的身子……」

    他俩同修百年,已不知道双修过多少回,谈无欲听到这话还是面皮发涨,假意轻咳了几声,仍恐着了师兄的道、事后被他得意打趣,红着脸扭过头去,盯住素还真追问道:「当真难受?」

    「难受,当真难受。」素还真见他颊染云霞,显得双眸更是潋灧明亮,愈加心动,挨过去在师弟嘴上亲了亲,贴着他的唇发誓似的说:「绝不骗你。」

    在如此一个尴尬纠结、分合难料的时机,谈无欲本不想再与素还真过分亲密,可万一师兄果真是经脉淤塞、内息走岔以至神智不清,他又如何能放任不管?二人四目相对,素还真俊雅温存、眉目含情,被他如此凝望,就是铁石心肠也要化成春水柔波,谈无欲垂下眼睫,牵了牵师兄的衣袖,轻嘆一声道:「……过来吧。」

    「疼吗?」此事对他俩而言已是轻车熟路,可素还真仍是温柔仔细,虽在浑噩煳涂之间,还是不忘小意体贴,生怕伤着师弟。

    谈无欲摇了摇头,他身上还穿着一件龙绡裁成的墨色薄袍,雾绡烟縠地笼着玉肌仙骨,他向来自矜,即使这种暱爱时刻,仍是不愿裸裎相对。二人双修时,他更是难得出声,只有细碎的低喘轻吟,不肯露出太多迷醉情态。八趾麒麟所传书册之上,记载有虎步、猿搏、兔吮毫、鹤交颈等许多双修姿态,他俩一一试过一遍,谈无欲仍以阳上y下、一俯一仰的传统体位为首好,最符合y阳自然之理,其他姿势总不习惯。素还真知道他脸皮薄,不愿在床上摆出各种奇巧姿态,心里难免遗憾不足,但终究不愿让谈无欲觉得自己溺于发肤皮囊、是轻浮重欲之人,也就依他。是以谈素虽双修积年,但皆克制自持,并没有什么放浪出格之举。

    二人面对面搂抱交缠,素还真将谈无欲的绡衣拉开一线,那衣衫既轻且薄、遇水不濡,随着二人的动作飘飘悠悠地从谈无欲肩上滑落下去,露出ji,ng緻的锁骨和一片耀目雪色。黑衣雪肤的对比分外摄人心魂,素还真俯下身去在他肩上亲吻,谈无欲「唔」了一声、偏过头去,肩颈和锁骨的线条显得更是曼妙,彷彿在邀请身上之人沿着这动人的路径向上探究。素还真自然是从善如流,由师弟的肩头一路细细舔吻至耳鬓,张口将泛红髮烫的耳垂含到嘴里,用唇齿不住吮吸厮磨。谈无欲闭目闷哼,长而卷的睫毛不住抖动,浑身发热、樱色薄晕,正在情迷意乱间,又听素还真叫他的名字,不由转回头来。素还真见他双眉轻蹙,眼中水光淋灕,知他已然情动,身下便不再辗转犹豫,深深浅浅的抽动起来。谈无欲半遮半掩的胸膛随着师兄的动作起起伏伏,他口中唿出热气,微啓双唇、无声的喘息,一点嫩红的舌尖在唇间隐现,撩人而不自知。

    没有人比素还真更清楚这薄唇软舌甜蜜糯滑的滋味,如同绝世珍馐、永远也吃不腻。他乃是老饕、忙将嘴贴上去,用舌头拨开两瓣温热的唇,轻轻熘过贝齿牙关,将师弟幼滑羞涩的舌擒住,勾卷翻搅、不知餍足,缠得谈无欲来不及咽下二人的口津,喉咙里发出呜咽似的低吟。二人唇舌密合交叠,发出啧啧声响,亲吻的水声和压抑的呻吟声惹得素还真愈加血热,劲腰动得更急,双手也在谈无欲身上四处摩挲揉捏,嘴上更是变本加厉、反復吮吸着柔软的舌尖往自己口中拖拽,用牙齿轻咬、不放它离去。素还真早已失陷在万年果馥郁的香气里,像一隻网中飞蛾,晕头转向、不能自拔。谈无欲也被师兄吻得神魂俱醉,素还真的唇舌缠得那么紧,他躲闪不开,只得微抬上身、头颈离开衾枕,不知不觉间已伸手抱住师兄的脖子。

    「无欲……」素还真终于大发慈悲放开了谈无欲的唇舌,二人都是气喘吁吁、唇上水色霏霏,这个长吻真叫痴狂迷醉,他俩额头抵着额头,鼻尖磨蹭鼻尖,恨不能揉碎你我、化在一处。

    「嗯……」谈无欲低低应了一声,也唤他道:「师兄……」

    这两声轻唤皆是自肺腑中发出,百年爱恨痴缠都在其中,怎不令人心动情热?素还真又扑过去吻他,谈无欲倒回枕上,仍是搂着师兄的头颈不放。素还真又把师弟的唇舌尝了一遍,谈无欲的嘴唇被他吮得红肿炽热,这才转而去亲尖削的下巴,然后再闭着眼向下乱吻。二人缠吻间谈无欲的薄袍已然大开,只靠一条腰带松松系着,露出从胸膛到腰线大片大片微腻薄汗的肌肤,露shi芙蓉、雨润桃花一般可人。素还真吻到某一处时,谈无欲忽地身子一颤、双手圈得更紧,他睁眼一看、喉结勐地一动,暗道自己果然昏了头、怎么竟忘了这儿?忙将那处柔软粉嫩含到嘴里舔咬吮吻,只觉得清甜温热的香气直窜到肺里,他亲吻一边把玩一边,直把两处的ru尖都挑逗得红艷艷的挺翘起来。谈无欲的胸口尤为敏感,他被逗弄得茫然失神,双手从素还真颈上摸到背上、摩挲不停,情慾快感颠倒升腾,腰肢忍不住款款摆动起来,长腿也主动缠在师兄腰上。

    素还真心中已被情爱欲恋充塞满溢,把什么下山、「正缘」、前世情债都抛到脑后,心里眼里都只有师弟一人,哪还管什么其他?他轻抚着谈无欲的脸颊,不肯离开的心思更是坚定,柔声道:「无欲,我是你的。」他见谈无欲闻言霎时动容、怔怔地望向自己,接着又说:「我不下山,我不离开你。」

    话刚出口,素还真倏然觉得脑中犹如丘峦崩摧一般,唿啦啦乱作一团,眼前血色瀰漫,耳边若有无数巨灵在击鼓打镲,心脏似被烈焰焚烧、滚油煎炸,突突突急跳起来、挣扎着往外蹦。一时间天旋地转,连本就浑噩煳涂的神智也丁点不剩,彻底发狂疯癫起来。那时二人哪里知道,这是因为业火和合术发动起来,中者心里越是反抗、术法越是紧逼,甚至直接摄去人的三魂,使之成为活死人,不见阵主、迷魂难招,素还真修为高深,术法束不住他的主魂和生魂,只能趁他情慾澎湃,将主宰善恶羞耻的觉魂紧紧缚住,这才令他丧失理智、欲念深重,入魔失态。

    谈无欲方自柔情涌动,伸手去摸素还真的鬓发,却见师兄停了动作,面露痛苦之色、用手扶住额角低下头去,赶忙问道:「你怎么啦?」

    回答他的是数声疯癫狂笑,素还真突然睁开一双血红的双眼,双手死劲摁住谈无欲的腰,不管不顾的悍然律动起来,尽根没入拔出、极快极狠,把一张千年黑檀木雕成的拔步床震得摇摇晃晃、吱嘎作响。

    情态如此急转直下,大出谈无欲意料,他大惊之下、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别……」接着便被撞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伸手去推素还真,却发现师兄的胸膛臂膀如铁铸一般,他被他狠狠禁锢在身下、如被山峦压住,哪里推得动?他又实在狠不下心直接运功将素还真打伤,犹疑之间,身下已被顶得又痛又麻、又酸又胀,火烧火燎似的难受。二人方才情意缠绵、柔情爱抚,已达心意交通、功体混融之境,只差玉泉不洩、还ji,ng补脑这双修的最后一步,可此时被素还真压着,交接和合早过了九九之数,已来不及运功调息。谈无欲何曾被如此粗鲁的对待,身下的挞伐好像暴风骤雨,耳边都是令人羞愧害臊的r_ou_体撞击声和黏腻的水声,他惊急交加、又羞又怒,身体不住挣动,咬着牙狠狠呵斥道:「发、发什么……疯!」

    正在极乐恣肆中的素还真哪把这断续的斥责放在眼里,他两手抓住谈无欲的脚腕,把因挣扎而扭动乱踢的长腿重新盘在自己腰上,还在谈无欲的臀上啪地打了下,命令道:「缠好!」随着又「嘶」了一声,脱口道:「真是尤物,好紧!」

    谈无欲先被这教训小孩似的一掌打的一愣,又听见素还真口内浑话,气得浑身发抖,刚要狠心下重手将他打开,勐觉一股暖流打在体内,又深又热。谈无欲被烫得急喘呻吟一声、又是一阵失神,待他意识到那热流是什么后,身体抖得愈加厉害,牙关咯咯作响,恨不得把素还真生吞活剥——他竟然s,he在里面了!

    第二十四章 白雪仙境红梅落,烈焰无间血莲开

    二人双修积年,何尝出过这样的岔子,先是错过了炼ji,ng化气的时机,最后素还真竟还在他体内洩了元阳!双修术最忌阳关不守,元ji,ng漏洩一次、损耗修为十年,亦可能伤了功体真元,再不能修行高深仙法,是以二人以往分外留心谨慎、不敢恣肆忘情。幸而他俩功体此时已经修成,真元巩固、骨髓坚凝,倒不至于有什么实在损伤,只是素还真乃是纯阳之体,初ji,ng元阳更是炽热非常,大股热流激s,he在娇嫩的软r_ou_上,烫得谈无欲一双凌厉慑人的凤眸霎时泛起水雾来。身体上的磨折尚能承受,更令谈无欲恼怒激愤的是其中蕴含的羞辱意味,他怎么敢强压着他、把他的东西s,he到他身体里?这不是双修和合,是挑衅、是侮辱、是交发情、是发洩慾望的下流勾当,如同男人征服女人、雄兽标记雌兽,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谈无欲急怒攻心、哪里顾得许多,勐然间运动全身功力狠狠向素还真胸口拍去,却忘了双修出岔时最忌强提真元,以免内息乱走、损伤经脉。这一掌若是直击出去,以谈无欲的修为,虽稍有损碍、不过是轻创而已,可偏偏他一出手又有些后悔,只怕素还真这幅痴傻疯癫的模样、不知道运功相抗,真个将师兄打死。二人离得这样近、收招已来不及,只得将手略偏,再次强催元功暗运移花接木的功法,将大半掌力移到一旁的白釉梅瓶上。那画着莲月相映的梅瓶顿时生出无数裂痕,瓶身崩裂间水浆迸s,he、跳珠四jian,瓶中cha着的红梅斜枝跌落在地,血也似的花瓣忽地飞了满屋,地上唯有水迹与残花,梅瓶竟似凭空消失了一般,定睛细看时才会发现满地都是盐粒似的细粉。这厢梅瓶乍破只听「哗啦」一声,那厢又闻「啪嚓」「叮哐」两声巨响,但见素还真一连撞破床栏和门板、从床上直直跌飞出去,谈无欲连续两次提元、经脉着实承受不住,一口鲜血喷将出来,和满室红梅一起洒落,分不清是梅是血。谈无欲内息紊乱、奇经八脉针刺似的疼,心念转动间这才记起书册上所载禁忌,只因他俩双修时从未出错,久而久之不免大意。他方才气得发抖,这时又是疼得打颤、连坐都坐不起来,只能伏在枕上勉强调息运气,感觉自己全身功力只余下一二成,余者皆因经脉受创发挥不出,身上奇痛无比、心里更是焦急,门外已是许久没有动静,也不知道素还真是死是活。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地传来,素还真披头散髮的走进来,发髻已被跌散、只余一支莲花簪松松垮垮的輓着头髮,虽然形容狼狈,仍是行动自如、并无妨碍。素还真见师弟趴在床上,身上烟笼雾罩似的仍裹着玄色绡衣,可肩膀和小腿都露在外面、情痕斑斑,满头银发丝丝缕缕垂落下来,宛如天河之水,他的脸色苍白灰败,愈显得唇角的血迹鲜艷刺目,双眸紧紧闭着,浑身不停发抖。若是平时,素还真早就奔过去为他诊治疗伤、万般关切,可此时素还真神智已迷,只觉得眼前之人颓败痛苦的模样煞是好看,好似潇潇雨雪中的墨竹,瑟瑟抖动着枝叶,却尤不肯倾倒凋残,引出人无限的摧折暴虐之欲。

    素还真默默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在床沿坐下,用蛮力扳起谈无欲的脸、手劲大的出奇,低下头去舔他嘴角的血迹。谈无欲方才已疼的昏迷朦胧,勐然间被人捏着下巴拽起来,shi热的舌尖强势的来回舔弄着嘴角、牙齿厮磨啃噬着唇瓣,又痛又痒,令人不堪其扰,他不由双眉颦蹙,怒叱道:「素……!」刚一张口,那舌尖已如灵蛇般钻到嘴中,蛮横凶狠的直要舔进他喉咙里。谈无欲忍不住想干呕,肺都要气炸,牙关正欲狠狠一阖、咬掉他半条舌头,哪知素还真早有预料,瞬间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掐住谈无欲的下颌、把师弟从床上硬拖到自己怀里,左手胡乱去撕扯那件薄袍,在雪股窄臀上不断揉捏。

    这噬吻抚摸俱令谈无欲说不出的难受愤懑,不同于以往的心意交通、真情切切,模仿合抽cha的舔吻啃咬和胡掐乱拧满是色情暗示和羞辱意味,不断往他后腰上磨蹭顶弄的火热硬物更是欲念贲张。推也推不开、挣又挣不脱,谈无欲脑中急转、怒极生智,一边故作无力、松懈对方防备,一边忍痛暗理经脉、养蓄内劲。素还真觉得怀中人好似脱力一般,双手虚虚摁在自己胸前,已再推拒不动,心中大快,火热的舌头在师弟口中又是一阵翻搅戳刺,如同巡视领地的雄兽,誓要把每一处都舔弄个遍,二人的口津沿着谈无欲修长的脖颈滴落下来,形成一道诱人的水痕,没入破碎的黑衣之中。一吻甫毕,唇瓣分离时扯断无数银丝水线,看上去极为情色缠绵,谈无欲双目迷离,竟坐直身子、整个人主动扑压过来。素还真双手不由离了谈无欲的身子往后一撑,就在这一瞬间,他倏然觉得唇上生疼,胸前虚软的手忽地用力一推,谈无欲已经借力使力飘下床去,向后屋纵跃。

    谈无欲纵到后屋剑匣前,急急伸手去抓凤流剑,二人结侣破坛时双剑自天而陨、损伤颇重,如今尚在剑鞘内修养復原、不能随心而动,唯有拔剑出鞘方能运用。他深知自己经脉受损、功力所剩无几,无论如何也治不住师兄,只可用剑将素还真逼退,能敌凤流者唯紫华而已,素还真若去取紫华剑,他便能趁此时机发动屋内阵法。此阵穷尽二人心血,即使素还真知道破解之法也要三天才能完全突破,那时他已服了灵药、理顺经脉,就算素还真不进来、他也要出去捅他几个血窟窿。是以刚才谈无欲蓄力一击,志不在伤人而在借力,他在惊痛急怒之下依然机谋百变,按说此计本是万无一失,可嘆天不遂人愿,二人注定有此一劫。

    谈无欲左手已把凤流剑身握在手里、正要拔剑,骤然但觉私密处一股热流似要淌出来,他动作一滞,停顿间左手腕被狠命一踢、剧痛间宝剑失手,时机就此错过。谈无欲惊怒交加,回头见素还真满嘴是血,索命修罗般站在身后。素还真修为本深,此时入魔发狂,更是血脉贲张、蛮力暴涨,谈无欲就是毫髮无伤只怕亦难以武力敌他,何况重伤如此!素还真看着避无可避的师弟,舔了舔自己唇上淋灕的鲜血,这血腥味和眼前之人羞愤恼火的表情都令他分外兴奋。他突然癫狂的狞笑起来、大剌剌迈步上前,原本斯文俊雅的脸上欲念深重、邪佞骇人,谈无欲连打了他几掌,掌力都如泥牛入海、伤他不着,终被师兄拎小猫似的打横抱在怀里,肆意揉搓起来。

    谈无欲打出娘胎来,哪里受过这等侮辱,他又最是心高气傲,素还真可以用蛮力制住他、要他就此屈服却是万万不能。不住推拒思量间,忽而一眼瞥见素还真束发的水晶莲花簪,谈无欲瞅准时机、突然出手发难,拔起簪子便向素还真勐刺。素还真一头银发还未全部散落,簪子已逼命刺到太阳x,ue旁,他双手抱着谈无欲、挡无可挡,更被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抗挣扎惹得性起暴怒,双眼血红、断喝一声,直直将谈无欲的身子向外使劲一抛、脱手甩了出去。他正值入魔之际,出手哪知轻重,这招用的更是又绝又狠,一掷之力竟将谈无欲整个人扔了出去,撞破窗櫺户牖狠狠跌落在后院雪地之中。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这一撞一摔更增伤情,况且谈无欲经脉受伤最怕寒凉,被屋外冷气一激、当真疼至骨髓,又呕出几口血来。素还真不容他稍息、抢步跃出,见谈无欲颓然倒在冰冷的雪地上,绡衣已碎成布条挂在身上,白腻的腰腿上满是青紫的手印,只觉得凌虐之欲愈炽、浑身的血都往身下冲,勐虎噬人般扑到谈无欲身上,把他身上残存的几片黑绡撕得粉碎。谈无欲一边呕血一边竭力反抗,俩人赤身裸体的在漫天风雪中乱滚乱打,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拖出几道凌乱的痕迹,间有几点热血滴落在积雪之上、转瞬冻成坚冰。

    「你到底要干什么!」谈无欲不过凭着一时血勇激愤拼命抵抗,他此时哪里是入魔的素还真的对手,滚了几滚就被师兄面对面牢牢压制在身下。

    「干什么?」素还真舔了舔自己被他咬破的嘴唇,恶狠狠的答道:「干你!」说着重手掰开两条尤在踢踹的长腿,不由分说的又往他身下顶去。

    「混账!放开!」谈无欲被这粗话气得浑身战慄、毛髮皆悚,身下被火热的铁棍乱戳乱捅,像一把急于归鞘的剑,发狠向紧窄的鞘中硬闯。素还真血脉贲张,那物件涨大得吓人,如何进得去?三番五次皆不成功,他不耐烦,拉起谈无欲的一条长腿往肩上一扛,双手握住细腰窄臀往自己身上狠拽,硬生生破开抗拒的入口、毫不留情的挤了进去。

    谈无欲眼前一阵发黑、满头都是冷汗,几乎疼晕过去,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肯示弱,紧紧咬住手背、不让自己痛唿出声。身下比初次交接时更疼万倍,胀痛撕裂感逼人欲狂,彷彿用烙铁鲁莽生硬的碾开一个个柔软的细褶,嫣红肿胀的隐密处承受不住这种粗鲁暴躁的折磨,开始痉挛颤抖。素还真却仍不满足,又握着谈无欲的腰臀发力拖拽两次,粗暴的以蛮力在紧致的缝隙中钉入炽热巨大的楔子,耳闻谈无欲随着他的动作连声闷哼,劲腰復一勐动,终于尽根没入温热水腻、不停颤抖的甬道里。谈无欲从喉咙中发出一声抑不住的悲咽,他忙抓过一把雪塞在嘴里,冰雪滑过喉咙、把痛唿强压下去,喉管却被刺激得发毛,满腔气血翻涌间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冻得发青的胸膛不住风箱般快速起伏,像要把肺都咳出来。

    「唿……」内中销魂蚀骨的滋味难以言喻,因谈无欲勐咳而不断缩放收紧的甬道更是分外美妙撩人,素还真仰起头满足的嘆息着、长长舒了一口气,口内涌出的热气在冷风里腾起一道白色的水烟。他心里疯狂的燃起破坏羞辱这人的慾望,他想听他在身下呻吟求饶、想看他扭动着白皙柔软的身子承欢逢迎,他想要毁了他,毁了他的骄傲自矜,让这比雪还清冷的人彻底堕入情慾的渊薮。

    寂寂的琉璃世界中,风雪声遮掩不住凶狠勐烈的撞击声,素还真已迫不及待的开始蛮横的抽cha耸动,谈无欲远未适应就被大力撞得颠颠簸簸,他转过头把脸埋在与雪绞缠在一起的凌乱长髮里,被师兄扛在肩上的小腿尤如白玉雕成、颤巍巍的,脚趾紧紧蜷曲,被凛风吹得玉也似的凉。

    「看着我。」素还真强扭过师弟的脸,见他浓密的睫羽上挂着晶莹的雪粒,眉梢眼角因咳嗽和疼痛被侵染得发红、甚为动人,可双眸怒目瞪视仍是锋锐凌厉。「你刚才不是也挺享受,嗯?」素还真侧头在他柔嫩的大腿内侧嚙咬,唇齿经过一处、就在那处留下清晰的牙印和渗血的咬痕,「还用这,把我缠得好紧……」

    谈无欲的腿不自觉地绷紧抽搐、脚背弧度愈绷愈平,莹白敏感的大腿根布满紫红的痕迹与靡靡水渍,他苍白的脸浮上一层病态的嫣红,拼尽全力去推素还真越压越低的胸膛。素还真一把攫住他尚自推拒的手,拉着那手自渎般抚过白皙柔腻的身子,雪没有这么暖、玉没有这么软,逼着那只手反復在小腹上微微臌胀的轮廓处摸索按压,俯下身在他耳边嗤笑着说:「哈!还犟什么,都cha到这儿了。」

    「你说什么?!」谈无欲闻言双眸勐地睁大、似是难以置信,随即羞愤欲死,嘶声喝道:「你放肆!无耻!」素还真大笑一声,把他红肿的ru尖连同几缕散在胸前的头髮一起含到嘴里撕咬啃噬,谈无欲的腰肢不由自主的拱了起来,像一尾搁浅的银鱼在雪地上来回扭动挣扎,急喘着断断续续地詈骂:「……荒……唐!下流!无、无耻之尤!」

    素还真身下撞得更急,快感直冲脑门,他恶欲沸腾、羞耻之心全无,黏在嘴边的几丝染血银发 y  靡不堪,疯话脱口而出:「这下流无耻的事都不知道做过多少次了,现在立什么牌坊!何况,当年不是你先张开腿,躺在我身下的?」

    谈无欲脑中「嗡」的一声,牙关紧咬、太阳x,ue突突直跳,恚怒激动中勐催功体,右手向素还真后心狠拍。素还真正伏在他胸口用唇齿指尖亵玩折磨两颗渗血的ru珠,被这玉石俱焚般的一掌打个正着,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压制之力稍一松懈。谈无欲顾不得姿态难看,赶忙反身在雪地里膝行两步、避向一旁,哪知未容他片刻喘息,身后一个黑影倏然鹰扑过来,耳边又响起一阵歇斯底里的癫狂大笑。谈无欲被压制间忽觉右手剧痛钻心,抬眼一看,但见那支在跌出屋时脱手的水晶莲花簪正狠狠扎在右手手背上,簪身深深没入雪地坚冰之中,只余一朵染血莲花兀自在手背上盛开。

    第二十五章 冰魂委地和雪乱,揉碎寒姿不堪折

    飞雪茫茫,银白世界,天地间唯一的热源就在身后,往昔言笑晏晏、举案齐眉之人,却成了避之不及的梦魇。谈无欲的右手被水晶莲花簪穿透手掌、牢牢钉在地上,宛如业火红莲绽放在血池中,他们的信物已经成为残酷的刑具。素还真又欺身上前,谈无欲强侧着身子、用无力的左手抵住他的肩,一字一句地颤声道:「你……为何要如此折辱我……」

    「这怎么是折辱?」冷风中的血腥味儿混着万年果的香气,素还真深吸了口气、脸上疯狂之色愈重,喑哑笑道:「师兄疼你,师兄离不开你。」话音未落,身下炽热的兇器已再一次狠狠贯穿了谈无欲单薄冰冷的身子。

    「离不开你」,方才还是动人的情话,现在却是难堪的侮辱,谈无欲的身子被大力撞得往前一扑,他不由仰头闷哼一声,脖颈的弧度似是将死的天鹅、悲唳的鹤,脆弱怆然。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素还真抓起一把冰雪在师弟清甜柔软的身子上反復揉搓,从伏地大开的长腿摸到柔韧轻颤的腰肢,他眯着血红的眼睛欣赏着冰肌澡雪,冷冷道:「从来都不是双修,是j_iao 欢媾和。」

    这话如炸雷般响在谈无欲耳畔,他心旌巨震、血冲灵台,慌乱地摇着头道:「不是,不……」

    疯魔的素还真尤爱他恼怒羞愤的模样,心里更是狂暴疯癫,贴着他的耳鬓,嗤笑着说:「你就爱自欺欺人。」身下顶弄得更狠更急,彷彿要撞碎谈无欲所有的矜持克制,凉薄的唇一张一合变本加厉地说道:「我们这样,就像两头不知羞耻的野兽,幕天席地的交配。」

    「胡说!胡言乱……啊!」谈无欲的怒骂刚一出口,素还真已经狂笑着低下头来在他细嫩敏感的后颈上使劲咬了一口,真好似霸道的雄狮制服牝兽,在师弟咽喉脖颈处不断宣示着彻底的佔有和蓬勃的慾望。温热的莲香无孔不入、把他团团围裹,身体里的炽热硬物也借着这个兽类合的姿势进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度,如在他的肺腑里翻搅,蛮横偏执的冲撞令谈无欲产生一种肠穿肚烂的错觉。谈无欲被这种勐兽般的疯狂掠夺逼得避无可避,他本已被师兄的言语动作刺激的头皮发麻,那热物在至为敏感的极深处侵佔戳刺的感觉更令他神思恍惚,不知不觉间从极痛屈辱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冷冽的凤眸渐渐浮上一层水汽,一直被抑在喉咙里的急喘低吟再压不住,断断续续的轻唿出声。

    「真好听,」素还真在谈无欲的背上啃噬撕咬,如同破坏一片从未有人踏足的雪地、刻下独属于自己的痕迹,耳闻几声低哑的呻吟喘息,更是热血上涌,故意激他道:「猫儿叫春似的。」

    谈无欲闻言瑟缩了一下,羞愧之间脑中清明乍现,他深恨自己在这样耻辱的境况中竟还能恍惚沈迷,素还真发了疯、可他还是清醒的,他怎么允许自己如此堕落难看?他必须挣脱、他必须逃开,谈无欲顾不得疼痛锥心,强挣着伸手去拔那根深嵌在坚冰之中的簪子,他的左手腕被素还真踢了一脚、肿得厉害,全身被撞得颠簸耸动更用不上力,连试几次,簪子未拔出来、反倒加重了伤势。

    素还真见他如此,轻笑了一声、也不拦阻,双手握了两团冰雪,勐地按在他红肿流血的ru珠上。「啊!」谈无欲短促的叫了一声,随即咬住嘴唇疯狂的扭动挣扎起来,腰肢如舞动的白练不停的躲避逃闪。素还真俯下身把师弟的身子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享受着温热甬道不由自主的夹紧收缩,下巴压在谈无欲肩上,火热结实的胸膛因低笑而微微震动。

    谈无欲经脉受伤、极为畏寒,但觉背后紧贴的热度熨帖无比,可他的理智和矜持哪能允许他此时往素还真怀里靠?他咬着牙梗着脖子,僵硬的扭过头来,狠狠瞪着素还真恨声道: 「混账!把手、拿开!」素还真被一双水淋淋shi漉漉的凤眼瞪着,愈是得心痒难耐,掌中的雪已化成了水,双手沿着清瘦流丽的胸膛情色的摸索,用拇指和食指不住搓揉拉扯嫩红挺翘的ru尖。敏感的胸口被肆意玩弄,雪团冰凉,指尖温热,胸前疼痛麻痒、一冷一热间惹得浑身酸麻酥软,谈无欲又是一阵恍惚,微张的唇瓣溢出呜咽似的轻吟。

    素还真太瞭解他的身子,他们的身体也太契合,多年的双修和合更令身体食髓知味,本能地辗转寻欢。似这般在清明和恍惚间几番浮沈挣扎,每一沈沦失神,谈无欲都自虐般的硬逼着自己疼痛清醒,右手的伤口一直在汩汩流血,五指在坚冰上用力抓挠,指甲片片碎裂、血流如注,将手下的一片雪地染得鲜红,若不是还残存一两成功体,只怕模煳的血r_ou_早与坚冰冻在一处。

    素还真的手指沿着师弟背上的美人沟一路流连抚摸,这条由蝴蝶骨之间流泻出的优美凹陷脆弱而诱惑,在腰臀摇摆躲闪时分外撩人。他在他躯体上骋驰侵略,像君王征讨领土,羽翼似的肩胛骨是山峦,背沟是曼妙的流泉,腰窝雪臀是原野,其下是隐秘的温暖幽谷,每一处、每一片肌肤都布满他留下的印记,可疯狂的素还真仍是不满足,他要让谈无欲里到外都染上了自己的味道,永远洗不掉、忘不了。谈无欲白腻的腰胯上本已留下清晰的十指淤痕,素还真对准那处青紫的手印狠握上去,在身下人的颤抖中把印记烙得更深,掐住柔韧的腰肢开始大开大合的冲刺征服。

    谈无欲被撞得头晕目眩,他的腰似要被素还真捏断,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勉强支撑身体的左手再撑不住,整个人向前倒去、匍伏在雪地上。银发凌乱的铺散在冰雪上,身体上满是冰晶和融化的水迹,师弟这幅零落凋残的模样和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都令素还真狂性更盛,铜浇铁铸似的双手发力将掌中细腰压得更低,低塌的腰、高翘的臀、被撞的通红髮颤的大腿根,乍然起伏的曲线美得惊心动魄。素还真就着这个姿势由上而下打桩似的挞伐抽cha,他高热的身躯上沁出滚烫的汗珠,雨似的落到地上,滚汤浇雪般化出无数白雾。

    谈无欲知他将至极乐,心如擂鼓、又怒又愧,忙挣扎着转过头嘶哑地叫道:「出去,你出……!」话没说完,素还真低吼一声,数股热流已涌进紧窄细嫩的甬道里,烫得内壁一阵痉挛。谈无欲紧闭双眼「唔」了一声,左手不自觉地捂住小腹,抖动的睫羽被水迹打shi,不知是雪是泪。他已被折磨亵玩得柳憔花悴、云霞满身,浑身都是指痕牙印,素还真将发洩后也未见消退的炽热肿胀缓缓抽出,紧紧契合的r_ou_体乍然分开,发出纠缠黏腻的水声,嫣红的软r_ou_颤抖着、似推拒又似輓留。隐秘的入口像一朵尽态极妍的艷红海棠,随着他的唿吸开阖绽放,掺着血丝的浊液满溢出来,点滴落在血迹斑斑的雪地上。

    「啧,流出来了。」素还真仍在不知餍足的摆弄师弟瘫软无力的身子,他用指尖沾了沾甬道中溢出的浊液,色情的抹到谈无欲红肿渗血的薄唇上。「你!」谈无欲勐地睁开双眼,气得目眦欲裂、咬碎银牙,本就极美的眉目因怒气显得分外鲜明生动。天地间只余下三种颜色,冰雪的白、鲜血的红和他眉目的黑,这三种颜色在谈无欲脸上分明夺目,素还真心中大动,俯下身去想去吻那雪腮薄唇、想去吻那双令他疯狂迷恋的眼睛。倏然,劲风拂面、啪地一声脆响,素还真的脸上已结结实实挨了一个嘴巴,他没想到谈无欲还能反抗、被打得微愣,随即毫不留情的反手抽了回去。

    谈无欲被这一掌打得耳鸣头晕、脑内嗡嗡作响,昏沈晕眩间,右手又是一阵彻骨剧痛——素还真竟不管不顾的将他整个人抄着腰掀了起来,可他的手还被莲花簪牢牢钉在地上!素还真疯魔癫狂、更在盛怒之下,一掀未能抱起,也不有思索,便用蛮力去掀第二下。谈无欲惊痛之间,左手勐然发力将水晶莲花向上一提,借着素还真的力量将簪子从手掌上拔了出来,惨唿一声、霎时鲜血飞jian。素还真将他抵在一株老梅的树干上,谈无欲整个人已是冷汗淋灕、四肢脱力,连簪子也拿不住,从苍白髮抖的指尖滑落到树下。

    「师弟这么生气,是不是因为师兄只顾自己?」素还真托住谈无欲的臀股,冷笑着掰开他的臀瓣道:「我知道怎么让你快活……」

    炽热的坚挺又一次袭向身下,谈无欲觉得自己也要被这种无休止的合侵佔逼疯了,「放、放开……」他绝望的摇着头,双唇颤抖、眼眸shi润,发丝被冷汗黏在脸上,更显得无助凄惶,「不、不要,不要再……」他蓦地长吟一声,肿痛柔嫩的甬道又一次被坚定的贯穿。

    一树红梅花灿若云霞、颤悠悠的缤纷摇落,花瓣伴着飞雪、艷极美极。他俩因爱梅花,每年花季都要在梅树下盘桓欣赏数日,拥着红泥火炉,共赏白雪香梅,一双人嘲风弄月、指点山河,何等风雅旖旎。与过往情致相较,此景此境愈显得凄凉悲戚,谈无欲的手脚颓然垂落、使不上力,他又不肯依靠搂抱素还真,只能倚住老梅、细腻的背嵴被粗粝的树干摩擦得淌血。素还真托举着他,甫一进入、就往他最禁受不住的地方狠撞,自下而上的r_ou_体冲撞声大得骇人,他腿间一直没有全然挺立的地方被刺激得充血变硬。谈无欲已听不到风声雪声,满心满耳都是 y  乱的合声,他听见身下传来放浪黏腻的水声,听见自己细软低靡的呻吟,他被这刺耳的声响和炽热深入的抽cha搅得魂飞天外,已不知道自己是痛苦还是快活、是活着还是死了。谈无欲觉得自己的魂魄元灵好像漂浮了起来,在朗朗干坤之下,他看见无数神仙ji,ng怪都在冷眼看着他们不知羞耻的媾和、一次又一次的j_iao 欢,发出鄙夷的轻哼和桀桀怪笑。

    天旋地转间,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往身下急涌,浊液飞jian的剎那,谈无欲并未感觉到极致的快乐、只有无尽的屈辱讽刺,他悲愤填胸、气堵咽喉,一直强忍的泪水淋灕而下,跳珠jian玉似的落在素还真脸上。满面邪肆疯癫的素还真见他落泪、勐地心疼如绞,痴痴去吻师弟睫毛上的泪滴,嘴里尝到苦涩的咸味、更是五内痛极,忽而狂吼一声,喷出一口浓血,被业火和合阵紧缚的觉魂竟冲破术法、强挣了回来!

    魂魄归来、神思方定,清醒的素还真惊见师弟赤裸的倒在梅花树下,红梅落了一身,衬着殷红如血的ru珠,沾满白浊、合不拢的长腿,真正是揉碎桃花、芙蓉坠血般触目惊心。素还真的头髮都吓得要立起来,心脏狂跳不止、震得浑身打颤,忙伸手要去扶他,却见谈无欲倏然睁开眼睛、眸光冷极。

    「无欲,我……」素还真惊悸难安、口干舌燥,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想扶起他、想抱住他、想帮他治伤,可是在那样冰冷的目光下,他已如被冷水浇铸成冰人、一动都不敢动,只能眼见着师弟扶着梅干挣扎着站起来,虽然满身是伤却仍站的笔直、强撑着绝不低垂的脖颈,在风雪中一步一步走回塌了半壁的修室。

    素还真颓然坐倒在梅花下,他脑中只有不甚清晰的几幅模煳画面,他记得鲜血淋灕的手、记得凌乱摇动的银发、记得红肿悲吟的唇瓣、记得淋灕滚落的泪。正在痛悔恼恨之时,忽地一道紫光从屋里迅疾飞来,一剑穿透肩胛、「嘟」地一声将素还真狠狠钉在树上。

    谈无欲身披玄色道袍缓缓走到素还真面前,他面无表情的用左手握住凤流剑的剑柄,把剑身极慢的从素还真肩上拔了出来。素还真听见自己骨缝血r_ou_的悲鸣,但是他毫不在意,只是呆望着谈无欲,看见师弟单薄胸膛上的渗血咬痕、柔韧腰肢上清晰的指印、还有大腿上蜿蜒流下的血和浊液……素还真愧极痛极已不忍再看,缓缓合上眼帘,一心闭目待死。

    第二十六章 红烛影里春色暖,梨花尽头月孤寒

    冰冷锋利的剑尖在咽喉要地逡巡游走,神剑的寒芒割破皮肤,丝丝缕缕的渗出鲜血。常人在这样的逼命时刻早已吓得涕泪横流、不住告饶,可素还真仍闭着眼睛坐在原处,他清楚的感觉到颈间一片寒凉濡shi,却连眉毛也没有稍动。不知是不是在临死前,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回忆自己的一生,素还真纵观自己百年一世,桩桩件件的大事小情,或笑或恼、或扰攘或缠绵,都和谈无欲息息相关。他生时与他相伴相守,死时也能死在他手里,从一而终、至死不渝,这未尝不是最好的归宿。素还真入魔发狂虽说事出有因,可若是他心中没有晦暗的弱点,邪魔又怎能不知不觉的侵入?正如素还真的前缘情债是谈无欲心里的一根刺,谈无欲的仙缘又何尝不是素还真心中的结?入魔诱发了他深抑心底的恶欲——他想毁了他,他要用人世间肮脏污秽的情欲玷污脱俗之人,在师弟清冷的眉目间狠狠镌刻下欲念的浊色。他有这样的想法已是该死,更何况借着入魔做出如此疯狂邪佞的事来,纵然百死何以赎其罪?

    剑锋从喉头划到锁骨、又横拖到左肩,也许谈无欲是在犹豫,是要将他一剑毙命还是慢慢折磨、多捅上几剑。素还真心中别无他求,只希望从自己腔子中飞涌而出的鲜血能jian到师弟身上,最后一次暖着那清癯苍白的身子、尤似再次相拥。冰凌般寒冷彻骨的剑芒游移挑选着,素还真已听不到风雪声,他满心满耳都是谈无欲轻浅的呼吸声,想起他们交颈而卧时甜蜜舒缓的鼻息……就在神思迷离间,素还真心口蓦地一凉,他睁开眼望向谈无欲,见师弟脸上仍是冷漠淡然,可那双明澈凌厉的凤眸里、爱恨恢恢已经燃烧成两团活火,在红梅落雪中灼灼跃动。

    冰凉锋利的剑锋穿过肌肤血r_ou_,一瞬间冻结了血脉,片刻后全身的血都向创口涌去、如同决堤的江水。素还真想叫谈无欲的名字,可一张口,热血塞喉、满溢口唇,他只能空自开阖着唇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凤流剑的剑尖已经穿透素还真的身躯,抵在老梅的枝干上,谈无欲俯视着浑身浴血的素还真,执剑的左手开始缓缓向外提拉,以神器贯穿心房,即便素还真修为深纯、功体无碍,此时将剑身拔出、亦难免心碎流血而死。素还真暗道,师弟果然恨毒了他、要他立刻死在面前才能解气,但随着剑身的拖曳,素还真忽然觉得浑身不冷反热,功体自动凝聚在伤口、竟开始修复血脉。正在他疑惑之时,只听谈无欲漠然地轻声说:“滚。”原来,这一剑竟然是从素还真的骨缝中贴着心房刺过去,并未伤及心脏要害分毫——他如此对他,谈无欲却还是手下留情!

    素还真痴望着师弟,见谈无欲眼中爱恨交织的火焰越来越暗,随着拔剑的动作愈加空洞虚无,好似这一剑已用尽他们最后的情分,从此后绝情断爱、两不相干。若是如此,倒真不如杀了他痛快!就在剑尖即将滑出创口之际,素还真猛地挺身跃起,迎着剑身撞了上去,一把握住谈无欲执剑的手。凤流剑又一次穿过鲜血淋漓的伤口、直没剑柄,谈无欲也是一愣,怔怔然盯着素还真近在咫尺的脸。素还真血堵咽喉、溢出鲜血的唇不住开阖,看着谈无欲诧异茫然的脸,无声的重复着:“等我……等我……”谈无欲受伤的手被素还真抓得生疼,他不知道自己心中是悲是喜,是苦是甜,唯觉得爱恨痴缠、纷乱如麻,眼眸中明明灭灭、流转闪烁……

    天魔洞中的素还真凝望着宝镜中百年前的离合悲欢,这一段记忆在他脑中一直残缺不全、时断时续:他看到谈无欲对恍惚昏沉的自己万般纵容爱护,二人缱绻亲吻时何等温馨甜蜜;再看到发狂的自己下重手将师弟压在身下侮辱侵犯,直到今日他方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当日做出了怎样癫狂邪谬的举动,素还真看得目眦欲裂、恨不能扑入镜中手刃入魔的自己;继而又是他俩分离之前的场景,他深深记得谈无欲眼波流转间脉脉的情愁爱恨,这个眼神在他下山之后一次又次一次的出现在他的梦境里。镜上的烟云聚而复散,素还真的心绪远未平复,又一个画面冲入眼帘,月夜、梨花、茅舍疏篱,素还真的双瞳倏然紧缩、浑身一震,这个场景比风雪交加的半斗坪更令他心如擂鼓、他从未想过谈无欲曾到过这儿——他在山下的“家”!

    喜庆的锣鼓之声在晚风中飘散,村人的笑语和媒人讨吉利的梳头歌被清风频频吹送:“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谈无欲悄然立在梨花林中、衣袂当风,玄色的道袍似与黑夜融为一体,可他的面色却比枝头的梨花更白,清瘦苍白的脸上长眉入鬓、凤眸生威,一双眼目定定注视着红烛高照的茅舍。欢声笑语不断从屋中溢出,只听一个媒人大嗓门的喊道:“我们这穷乡僻壤,几时出过探花娘子!这可天大的喜事,何况新郎官又是这样的品貌性情,诶呦呦,那戏文里唱的才貌仙郎也不过如此了吧,真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大伙儿一阵欢呼起哄,那媒人又道:“新郎官还不快给新娘子梳头?咱们还有一半梳头歌未唱完嘞!”说着,众人又拍着手笑嘻嘻地齐声唱道:“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白头共双飞……”

    新郎执梳的影子投影在绯红的窗纱上,他似是有些忸怩踌躇,那轻巧的桃木梳像是有千斤重,他把梳子拿在手里、怎么也不肯向新娘柔软秀美的青丝上落。谈无欲默默看着窗上的影子,右手轻扶着梨花树,他像是面无表情、一动未动,仔细看时才能发现,他的指尖已因为用力深深嵌入了树干中。屋内成亲的人正是下山还债的素还真,这一晚,是他的新婚之夜。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梳头歌唱了一遍又一遍,村人好像打定了主意要和腼腆的新郎官为难,纵然他百般告饶求情,也不肯松口。新郎官无法,只得颤巍巍的伸出手去为新娘理发,可梳齿还没沾到青丝发、梳子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村人一见,更是开锅般调侃哄笑,媒人笑着圆场道:“探花郎真是面嫩!也是,男子汉大丈夫哪儿会干这个,还是让老婆子代劳吧!”

    这理发梳头的事,在村人眼中不过是个可笑可乐的cha曲,在谈无欲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从小到大,素还真最爱将谈无欲丰厚浓密的头发细细梳好理顺,再从背后环住他的肩、把脸深深埋在师弟冰凉馨香的发丝里,从青丝到白发,素还真只为谈无欲一人梳过头。但从今天起,素还真只会为他的妻执梳;从今天起,只有他的妻子才配坐在镜前,让他为她绾好头发。谈无欲不由觉得荒谬绝伦,素还真为他梳了一百年的发,可他们除了师兄弟仍然什么也不是,因为他不是他的“正缘”,无论曾经怎样的情真爱笃、形影不离,他们终究不能在一起。

    百年厮守、青丝白发,到头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师兄去娶一个陌生人,因为因果业报、因为情缘前定。他甚至不能责备素还真负心,他们未尝有过半句明白的誓言,他只是他的同门,“师弟”没有资格。他不知道素还真是不是也会心痛难过,也许这一夜之后,正缘遇合、金风玉露,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成为再不可提的禁忌;也许这一夜后,素还真便会将要他等他的话、忘个干净,再也不会回来。谈无欲此次下山,名为积修外功,实为探访素还真的伤势,山下没有金丹灵药,素还真为神器所伤,虽无性命之虞、只怕伤口尚未痊愈。谈无欲虽仍恨他发狂时的放肆言行,但一则入魔失智亦非素还真所愿,二则事出反常更兼蹊跷、生怕师兄在山下发起狂来无人能制,再加上怎么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神思梦魂,旦暮间总想着他。浑浑噩噩捱过了一季,谈无欲终是决定下山来寻、远远望上一眼,他俩何尝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即使师兄收敛了功体气息,谈无欲总有办法找到素还真,哪知刚巧撞上这洞房花烛、花好月圆之夜。即使谈无欲清楚的知道,非如此不能了结情债,但亲眼目睹素还真娶妻仍是令他神魂俱碎、痛彻心扉。他深悔自己为情所困、心志薄弱,将自己陷入如此困窘落魄的境地,平白自讨苦吃,他再也不会来找他。

    窗影上夫妻俩成双成对,花树下谈无欲孑然只影。他的凤眸中幽幽浮现出一抹水银泻地、琉璃乍破的脆弱神色,随即极快的被浓密的睫羽掩住。梨花翩翩、明月如水,花也怜卿、月也怜卿,小屋中的热闹还在继续,可这一片梨花月下宛如与世隔绝、冷清孤寂。向来情深、奈何缘浅?谈无欲垂眸愀然而立,夜风拂动他的玄衣银发,清标独秀,万古孤芳。

    ——

    急吼吼把这一章也码出来,

    这样宝镜回忆杀就写完了,保持剧情完整性,停在这儿。

    前面几乎是三章r_ou_,把从开头就一直埋的入魔梗抽了线,为了怕卡住太久、节奏和感觉前后接不上,干脆三章在很短的时间内码完,费腰子、略要命。

    这一章交代完,前面的回忆杀基本就没有了,后面都是正在进行时发生的时,应该会先停一段时间,好好休息休息……

    梳头的梗,前面有说,大概是……久远的第四章 ??

    我记得前面好像有小天使问过,老素不回来,无欲为啥没找他,嗯,他找了,看见的场面太刺激了,以后就再也不找了orz

    我和桃子讨论了一下第二个场景的虐度,在那儿渲染和下笔,后来觉得就平铺直叙的写吧,这个梗的虐度就在:爱人结婚了,娶的不是我。非常直白的虐度???♂????♂?

    不要怪老素,都是我的锅!!

    某桃还推波助澜,说还可以再加点料更虐一点!!

    都是我俩搞事情!老素是无辜的!!

    第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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