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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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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深 作者:寂寥二三

    第1节

    除了我,谁也不会爱你。

    渣受遇上鬼畜攻的故事,强制爱,情节略狗血。

    cp:鬼畜s复仇攻 x 一心只想跑路怂包受

    梁琰 x 庄深别站错啦~

    一.冬

    第1章 渣滓

    红球西落,凛冽的风声像得到某种鼓舞一般更加不知疲倦的贯穿着窗缝。

    学校角落里的y暗画室因摆满了木架还显得格外狭小,长发少年从一片铅色中转换目光,瞥见握笔的手指上皴裂了小口子,那一点红扎进他的眼睛,穿梭过根根血管,刺得他猛打了激灵。

    咖色木板挡住了仅存的一线斜阳,整间画室只有松动的玻璃发出哐哐声,灰色的周遭骤然模糊起来,有个欢快的清脆的声音忽远忽近的喊他:“喂,深哥,回家了。”

    他仰起头,渐渐粗重的呼吸似要把一切听觉都掩埋住,迟钝回过头,从发丝的掩映里瞧见一个瘦小的男孩,男孩的大眼睛如此晶亮,像澄澈的天池水,分毫毕现的倒映出他虚伪的狼狈模样。

    苍白长指匆忙捂住面庞,他不敢再去看,只听见男孩忽而温柔的献宝:“深哥,我买新画笔给你啊,你喜欢这个我就送给你。”忽而又是歇斯底里的哭诉:“你这个畜生,你一定不得好死!带着这个臭女人滚出去,滚!”

    夜凉如水,满面冷汗,腹部的绞痛把他从噩梦里拉回现实,时至他背井离乡的第二周,以恩将仇报的渣滓角色逃离了小县城,一路漂泊到声色犬马的s市,打着追逐梦想的名号意欲抛却过往,却被内心的谴责折磨不已,几乎夜夜噩梦。

    塑料壳轻飘飘,已然磕不出再多一粒胃药,没了方圆,他苦笑,大概再也不会有人惦记着他的药吃完了没有,痛吧,他想,活该的。

    与此同时,在智能手机还未普及的时代,远在小县城的男孩穿着一身宽松褪色的病号服,半旧的米奇拖鞋还是夏季的款式,一双裸露在外的脚冻得通红,叫人看着着实可怜,他在路边一遍又一遍的打着电话,动作僵硬而执着,双目空洞而红肿,报亭大爷看不下去了,夺过电话:“你这个娃,都给你讲了,人家空号哩,莫要浪费时间,快些回去养病吧。”

    男孩怔怔的,起初还倔强的不肯松手,半晌终于撂下电话,他眨动大眼睛看着老大爷,似乎终于清醒过来,假如一个人决心要离去,是不会因为挽留而回头的,何况他连挽留的机会也没有留下,抬袖揩去眼泪,对着灰暗的天空骂了声:“去你妈的吧,老子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我以后吃好喝好,再也不用省钱给你买东西了。”

    第2章 银行卡

    廉价小旅馆隔音效果不好,天蒙蒙亮时楼下厨房的油烟机声就嗡嗡的震着整栋楼,庄深彻夜难眠,等到一束光点从窗帘缝隙里偏移到他的眼时,倏然坐起身来,长发倾泻到苍白脸侧,明黄的光晕把发丝染成根根金线,少年睁开泛青的眼皮,把干涩发痒的眼睛揉到连睫毛都零零碎碎耸塌下来,迎着晨曦看去,他的右睛眯成条缝,眼尾一颗黑色小痣冲淡了几分稚嫩。

    深秋季节,只着一件毛衣已经不足以保暖,但他走得匆忙,实在也没脸回去多捡一件衣服。

    老家的房子在一年前母亲去世时已经卖了,那伙流氓用拍下的小视频敲诈方圆,摆明了欺负他们两个势单力薄的少年,庄深怒火中烧,但那视频实在难以入眼,如果报警,流氓们就会在小县城里把照片,视频传开,到时方圆的脊梁骨能被人戳穿,他空有怒气最后也只能把钱取了给他们,现在卡里所剩无几,趁着画展还未开,他想去附近的银行取些钱。

    长发随意的扎在脑后,戴上一个黑色鸭舌帽就下楼去了,正遇上厨房的伙计被老板娘教训,话里话外责怪他昨晚忘记断电,所以油烟机才坏了的,小伙计不服,反驳着油烟机早就坏了云云。

    庄深在这里住了三天,小伙计瞧见客人下楼眼珠一转,同老板娘嬉皮笑脸:“别骂了,你这么凶会吓走客人的。”老板娘翻个白眼,气哼哼去厨房鼓捣油烟机。

    “诶,你去哪啊?”小伙计追上来。

    庄深被门口窜进的冷风冻得缩了缩肩,他不大想搭理这个人,第一天住进来的时候小伙计把他误认作是个美女,他还闹个急眼,头也不回道:“出去逛逛。”

    小伙计浑不在意他的态度,偷偷歪着头看他,打心眼里感慨这个男孩长得比电视上明星还好看,只是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帅小伙为啥要留着长发,从背影看去雌雄莫辨,害他闹个笑话。

    小伙计傻呆呆盯着他,忽然见他转过头走来,一惊,咧开嘴:“你咋又回来了?”

    庄深压了压帽檐:“嗯你知道附近哪里有xx银行吗?”

    “哦!在南边。”

    “南边?”

    小伙计往脑后指了个方向:“对,你往南走,然后过个马路往西。”

    庄深往他手指方向看了看,苦恼的蹙着眉:“往西?”

    “”

    “”

    小伙计:“帅哥你是不认识东南西北吗?”

    庄深面露尴尬,摆摆手:“算了,我路上问人吧,谢谢你。”

    小伙计赶忙说:“诶,我正好也要去xx银行取钱,你等我拿个卡,我带你去吧。”

    于是庄深一路被聒噪的小伙计问东问西,小伙计是个热情的人,庄深晓得他没恶意便也能答就答,不愿答的诸如爹妈,诸如方圆,他都笑笑混过去了,小伙计又叨叨起家里父母和几个顽皮的弟弟妹妹,说得逗趣,庄深笑着笑着舌尖苦涩,在大马路上发起呆来,亲情,友情,爱情,这些最稀松平常的东西,他一个也没有了。

    “喂!当心!”一股大力把他横向扯开。

    衣袖擦着疾驰而过的轿车,他的手臂被冰冷坚硬的后视镜刮得生疼,若不是小伙计即时拉开他,他就要被撞到了。

    按住手臂,惊魂未定,他们已经走到银行门口,那辆车也在几米远处急刹住,司机下来,穿着一身黑色正装,摘下墨镜,有些恼火的冲他们叫嚣:“你走路不看着点吗?”

    小伙计嚷嚷:“诶你这个人,撞到人还这么凶,赔钱好吧?”

    庄深拧起眉,想着手臂铁定是青了,本来计划今天取钱可以买画具回去练习的,这下可麻烦了,他不大想跟这个蛮横的司机吵架,对方锃亮的轿车昭示着他们惹不起,闹到最后无非被扔几张臭钱,还得白挨一顿羞辱。

    “我没事,”他拽拽小伙计:“别跟他吵。”

    小伙计忿忿的瞪着司机,这时后座车门开了,下来一个眉宇间拧着不耐烦的年轻男人,他个头很高,面容硬朗,这大冷天只穿着一件深蓝的衬衫,袖子挽到小臂上,显出几分超越年纪的稳重干练,庄深心道果然车里坐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公子哥打断了司机的话,向他走了几步,言简意赅:“抱歉,需要去医院吗?”

    小伙计扯了扯庄深,嗓门小了些:“要他赔钱吗?”

    许是男人通身的气派让人不由得感到矮了一阶,显然他也是不愿纠缠的,庄深与他对视,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摇头转开眼神:“不用。”语罢,拉着小伙计快步走开。

    对方也一点儿不废话,只是几不可察的眯了下眼便也径直往银行走去,巧的是他们取号正好在同一个窗口,一前一后办理业务,庄深坐在服务台座椅上时总觉得脑后有双眼睛在打量自己,倒不是自作多情,只是两人刚起了冲突,他觉得难免会被对方敌视,因而取了两千元胡乱揣进兜里,低着头,帽檐挡住了视线,与公子哥擦肩而过时脚步很急。

    他记得把银行卡夹在钞票里的,但回到旅馆把两个裤兜都翻出底来也没找到银行卡,仔细一想八成是揣钱时不小心掉的,匆忙赶回去,也已经找不到了。

    第3章 死气

    漆亮轿车飞速滑进铁门,把道旁栽种的木槿花枝牵扯得摇摇曳曳,优雅姿态像极了在二楼阳台踱步的女人,丝毫没有被家主即将去世感染上一丝一毫的悲切,老管家焦急侯在门口,瞧见轿车停在台阶下,正欲恭敬上前,身后猛然窜出一个少年,直直扑进那高瘦挺拔的男人怀里。

    “哥,”他闷声道:“他们讲我爸要死了,是真的吗?”

    对方蹙眉不答,只抬眼与二楼的女人对视,略一颔首,随即揽着少年进屋:“父亲呢?”

    少年哭丧着脸引他上楼,一头新烫的金色卷毛显然是ji,ng心打理过的,与这满屋子古老的红木摆设格格不入,他环着男人的腰,万分依恋的问着:“他真的会死吗?天呐,我才刚回来,他怎么就要死了呢?我简直不敢相信,他上次打我的时候还那么有力气,现在躺着都不能动了我妈和二叔也说”

    男人烦躁的扯开领带,搭上门把手的瞬间又收了回来,将聒噪的男孩拉到一边,肃然训斥:“梁致,不准在父亲面前说这些话,他还没死。”

    “”少年有些委屈的瞪着双目,观察着他的脸色忍不住小声辩解:“我妈就是这么说的,二叔也这么说我可不想他死的。”

    梁琰深吸一口气,胡乱揉了揉他的黄毛,随即转身开门,已是换上了小辈该有的恭敬谦和模样,梁致靠着墙揪了揪一撮乱发,听见大哥同屋里人打着招呼,“母亲,二叔”语气熟稔而疏离,唤父亲时却温和的压低了声调,与他素日里不苟言笑的样子大相径庭。

    老管家在门口与私人医生交谈,想招呼梁致也来听听,梁致却懒得记那些生涩的病理,横竖他爸都是要死了,吊着一口气也拖不了几天,他听人说了,他爸不肯闭眼是在等三姑,人要死时大抵都是这样,要把想见的人都见全了才能瞑目,跟得不到玩具誓不罢休的小孩儿似的。

    梁致觉得没甚趣味,甩甩手:“你叫大哥来听吧,我可听不懂。”说罢满不在乎的下楼去了。

    老管家心头发凉,只觉这个家里,妻子不像妻子,弟兄不像弟兄,亲生的还不如抱来的,待床上那位咽了气,恐怕整个梁氏都要翻个底朝天。

    第4章 梁太太

    梁文隽是胃癌食道癌并发,弥留之际骨瘦如柴,又兼黄疸遍布全身,看起来十分的可怖,主屋里或坐或站挤了许多探病的亲友,林婉披着一条羊绒围巾面无表情的退居在阳台边,她能察觉到梁文隽虚弱的目光,即使快要死了也依旧那么令她厌烦,清冷的晚风撩起她乌黑卷发,年近四十的女人保养得极好,皮肤光洁如月,可惜她不爱她的名头——梁太太,或者说她想成为的是另一个人的梁太太。

    梁家的老二梁文博打着电话进来,梳着个大背头,西装革履,脚下生风,进了屋子脚步丝毫没有停顿,只与一众亲戚点头示意,直直的冲梁文隽走去,他这一派意气风发的成功人士模样,恍惚让人错觉他已经是梁家家主了,林婉同他使了个眼色,漫不经心的更往阳台躲了躲。

    梁文博俯身与病人说话也是带着三分笑意:“我劝了三妹许久,她肯来了,你不要焦急,我派去的人说她马上就到。”

    梁琰站在床边,只觉二叔这句话一点也不像在安慰将死之人,倒像是催命来的,他看着他旁若无人的走去阳台与林婉攀谈,林婉似与他起了争执,他却仍旧是笑,连背影都写着志在必得。

    深夜,铁门沉重的滚动声吵醒了昏昏欲睡的病人,他艰涩道:“是小妹来了吗?”

    梁琰回他:“是三姑,二叔去接她了。”

    不多时,只见一个瘦小ji,ng悍的女人从楼梯上来,她个头不高,冷着张素净的小脸,与身旁笑面的梁文博不同,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模样。

    梁琰打小跟在梁文隽身边教养,见她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近二十年未曾踏入梁家主宅,这座华丽却y沉的房子,梁姝目不斜视走进房间,微微拧起了眉,仿佛已经闻见了她大哥腐烂的气味,一干亲戚打量着她,暗地猜测着梁文隽会如何将家产分一杯羹给这个小妹,有老辈触到她的目光想同她客套一番,刚调动起嘴角的弧度就见她迅速转开了眼神,细长的眼尾带着一丝不屑与怨怼,也便没人再自讨没趣了。

    “三妹啊,你可真够无情的,你晓得大哥有多想见你,却还姗姗来迟,难道想让他死不瞑目?他可是一直都不肯闭眼。”梁文博自然的搭上她肩,装作兄妹情深的说着悄悄话。

    梁姝骤然一顿,在众人面前丝毫不给他面子,冷哼一声掀开他手,扬声道:“别y阳怪气的,轮得着你来说他吗?有这工夫不如去找你的老相好叙叙旧。”

    众人皆是一惊,林婉与梁家两个弟兄的情爱纠葛,年轻时闹得轰轰烈烈,可如今孩子都这么大了,梁文隽又向来护着林婉,亲戚间心照不宣,已经很久没人敢提起这件事,此时半看笑话的偷瞄向阳台边的林婉,唯有梁致傻傻的站在他母亲身边,嘀咕一句:“嗯?都看我干嘛?”

    林婉咬紧了牙,掐着围巾不敢发作。

    第5章 遗嘱

    梁文隽这些年一直在暗地里给梁姝的公司搭生意,可惜梁姝始终对他很冷淡,即使在他将死之时,她依旧不肯坐到床边与他温言几句。

    梁文隽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兄妹俩都不说话,梁文隽叹了口气撑着坐起身来,竟抖着手拔去手背上的针管,又把压乱的发 好,一边苦笑念叨着:“生病真是麻烦。”

    梁姝笑不出来,靠在墙壁上看他,知道他现在已然强弩之末,不过回光返照而已,但眼前这个丑如骷髅的人和她年少时印象里帅气敦厚的大哥实在有天壤之别,她甚至疑惑在他人生的最后时刻里,她经年累月的恨还有没有意义。

    “你要跟我讲什么?”

    “小姝,你坐到我身边来。”

    梁姝盯了他半晌,冷笑:“我不去,你这个人控制欲太强,我还是离你远一点的好。”

    梁文隽有些失望,但也不勉强她:“小姝你还在怪我。”

    “是,不应该吗?”她想到什么,情绪激动起来,但还忍着怒意故作平静的嘲讽他:“你这个人什么都想要,所以你现在要死了,什么都要失去。你终于尝到失去的滋味了,我还挺为你高兴的。”

    梁文隽沉默的按着手背上冒血的针孔,他翻开掌心,又翻回手背,回忆着他心爱的女人,他呕心沥血的企业,欲`望,权力,得到,失去,所有的一切在死亡面前都不值一提,但他仍有牵挂,无法放下:“我想让你回来帮忙打理公司。”

    “什么?”她觉得好笑:“你怕是忘了我已经不是梁家人。”

    梁文隽不理会,兀自言语:“文博玩心太重,心思不纯,公司交到他手里我不放心。你的身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小姝,回来吧,帮帮大哥。”

    这件事非同小可,梁姝接着这个烫山芋,满腹疑虑,大哥到底是走到什么样的境地才会来求她,本能的拒绝:“你有儿子,怕什么。”

    “梁致?”他摇摇头:“除了吃喝玩乐屁也不会,林婉太惯着他了。”

    “还有一个呢。”

    梁文隽抬起眼,目光如炬:“梁琰确实不错,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梁家人,这样的身份如果没有你做后台,恐怕难以服众,况且”

    梁姝瞧着他ji,ng明的算计模样,毫不留情的戳穿:“你怕他将来抢梁致的?”

    梁文隽闭上眼:“他和我太像了。”看上的东西,不折手段都要得到,他不禁有些后悔,把这种侵略性的意识教给养子,但重来一回他又不得不教他这样,没有梁琰,梁致就是个任人宰割的肥羊。

    梁姝张了张口想骂他,却又不知该骂他什么才好,高处不胜寒,坐上梁家家主的位置若不事事算计早就被啃得骨头渣也不剩了,但她对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实在不耻,见他瘫软在枕头上的样子,只恨恨道:“将来梁琰和梁致的事,我不会管。”

    梁文隽见她答应回来了,顷刻间脱力,在她开门的瞬间叫住她:“小姝大哥对不住你。”

    梁姝没有回头,只昂首涩声:“晚了。”

    众人守在门口,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门开了,梁姝睨着这些各怀鬼胎的人,手一举拦在门口:“都给我安静,大哥累了,遗嘱在我这里,管家请大家楼下喝茶吧。”

    梁文博想去夺,被她甩手躲开。

    “二哥急什么?从明天起,我会回梁氏帮你一起打理公司,咱们兄妹分别这么久终于又能团聚了。”说完这句如愿看到对方惊愕而隐含愤怒的嘴脸,不禁心头痛快,又向躲在人群后面的女人看去:“林婉嫂嫂呢?大哥想同你说说话。”

    事实上,梁文隽已经说不出话了,剧痛侵蚀了他的身体,而他美丽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本应是世间最亲近的人看着他即将离去并没有多少悲伤,林婉甚至不愿靠近他,神情里写满了对他的冷漠和不屑,梁致拽着母亲的衣服,大约是觉得他模样太过可怕,只敢好奇的瞄几眼,连大气也不敢出。

    梁文隽死前紧握着养子的手,听见养子克制的哭泣,欣然一笑,眼前白光乍现,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沉沉睡去。

    第6章 、抱歉,需要去医院吗

    两千元在s市仅能支撑庄深住一个月的旅馆,他手腕肿了不能长久的绘画,做了一些素描练习也有失水准,老旧的房间里有股霉味,他把窗户打开不一会儿又觉得太冷,小伙计拿着一碟炒蚕豆来找他玩,一边嘎嘣脆一边气愤的替他问候了对方祖宗十八代。

    “唉,”小伙计一拍大腿,瞅着他青紫一片的手腕:“你就该敲他一笔,这不是白吃亏吗?”

    庄深可有可无的点点头,眼睛没离开画板,他在想当天那个公子哥会不会捡到了他的银行卡,假如捡到了要怎么去找他要回来,他询问了银行职员,职员不肯透露客户信息,但那张银行卡开户人并不是他自己,即使挂失,他也无法提供开户人身份证号码,一时愁闷不已。

    心思不集中,转动手腕时一阵刺痛。

    小伙计嚼巴嚼巴蚕豆,大方的递出碟子邀请他一起嘎嘣脆:“明天你想吃什么得自己去跟老板娘讲了。”

    “嗯?”庄深捻了一粒豆子扔嘴里,看向他:“你有事?”

    小伙计嘿嘿一笑,神神秘秘:“你可别跟老板娘说啊,我只告诉你,我接了个私活,一天有这个”他比了个八,甚是激动:“这个数。”

    庄深:“八十?”

    小伙计无语:“什么八十啊!?”他把手势做得更夸张了些。

    庄深登时惊叹:“八千?”

    小伙计手一抖,蚕豆差点晃出去,他不知道庄深是见过啥大世面还是仅仅缺心眼:“你当我去抢啊?八千那倒也不至于,就八百吧,抵得上小半个月工资了。”说到这,他灵机一动:“你不是银行卡掉了吗,缺钱用吧?跟我去干两天活怎么样。”

    庄深被方圆做鸭的事弄得心理y影,本能的对来钱快没好印象,连连拒绝:“不不,我”

    “你别怕啊,虽然你不会烧菜,但是在厨房打打下手洗菜切菜没问题的,来吧。”

    “烧菜?”

    “是啊,不然我还能干啥?你刚来s市可能不知道,最近死了个大老板,他家可有钱了,我一个好兄弟刚好在他家办的丧礼上做厨师长,就说缺人手叫我过去,你要去那就一句话的事,我和我那兄弟可铁了,老家一个村的,”小伙计十分得意:“他住村头,我住村尾。”

    庄深开始有些动摇,他现在确实太缺钱了,想上街去作画赚钱奈何手腕肿了,这会儿也顾不得端清高的架子,便答应了去帮忙打下手。

    梁家家大业大,办丧礼包下了s市最好的鼎原酒店,梁文隽生前官商道朋友众多,因此陆陆续续来了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

    庄深跟着小伙计去后厨,路过一楼大厅时偶然瞥见人群中一个身影,有些眼熟,但带路的大师傅催得紧,他也就没去细看,小伙计仗着和厨师长关系匪浅,把庄深弄去摆盘,他自己倒忙着炒菜雕花一刻没歇,厨房里一直到下午靠近三点才清闲下来。

    庄深饿久了胃疼,今日出门匆忙,他也没记得带胃药,厨房很快就要准备晚上的食材,他不想给小伙计添麻烦,想着这家酒店就在马路边,四周繁华,便寻了个上厕所的理由想跑出去看看有没有药店。

    长发盘在厨师帽里,他这身打扮若走在路上还是很扎眼的。

    考虑到自己路痴,出了酒店大门便找门迎姑娘询问,姑娘指了指右边,告诉他过了十字路口就有一家药店,这比东南西北的简单多了,他加快脚步,瞧见绿油油的药店招牌就在眼前,正要跑过马路,一声刺耳的“滴滴——”贴着他后心,把他吓得一个踉跄。

    厨师帽滑落下去,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肩头,若从背影看,活脱脱是个俏厨娘,可他今日当定了背影杀手,半是惊恐半是恼怒的回头,在瞧清楚开车人的脸的空档骂出一个响亮的草,然后便怔愣在原地。

    他在想是不是和s市的马路八字不合,还是和这位冰块脸的公子哥前世有仇,怎么每次倒霉都遇见他?

    对方显然也听见他冒出的脏话,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而后缓缓摘下细边眼镜,从车窗里探头出来,再一次说了:“抱歉,需要去医院吗?”

    第7章 谋杀

    庄深从来没像这一刻,觉得‘抱歉’两个字如此欠扁,新仇旧账涌上心头,他没注意到公子哥衬衫袖子上别着的黑色丧章,语气不善:“我没事,请问你上次有没有捡到我的银行卡?捡到就还给我。”

    他冒冒失失没头没尾的,说完就后悔了,对方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拦路勒索的弱智。

    庄深顿时一阵心虚,补了句:“要是没捡到就算了。”

    双方僵持着,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

    “捡到了。”梁琰靠回座椅,踩油门猛打方向盘绕着庄深甩出一个漂移,紧接着恶劣的将吓得腿软的少年抛在后面,汽车喷出一股油腥尾气,呛得少年连骂人都骂不出。

    庄深觉得他是在耍自己,甚至怀疑这公子哥已经不记得上次在银行见过面的事,但那辆杀千刀的车在酒店门口停住,对方一脸平静的冲他道:“过来。”

    绕过一楼大厅嘈杂的人群,庄深跟着他上楼才后知后觉眼前这个小心眼的公子哥就是包下鼎原酒店的梁家人之一,出于画者观察的本能,他还猜测公子哥和去世的大老板一定感情很深,因为他发现他的眼睛有些肿,一路上都板着个脸。

    当然了,他生气的想着:也可能这人天生面瘫。

    庄深不像小伙计会同人搭讪熟络,梁琰不和他说话他也乐得当锯嘴葫芦,只是他胃疼得厉害,梁琰步子迈得大他只能快步跟上,鼎原酒楼里全是为丧礼而来的客人,但大多聚集在一楼,因而客房部楼道里异常空荡安静。

    上了三楼刷卡进房,庄深拘谨的站在门边,梁琰却让他坐下等一会,紧接着什么也没交代就出去了,庄深别扭的待着这间房里,不懂这人搞什么名堂。

    二楼与三楼之间的安全通道口,一男一女压着嗓门在争执。

    林婉哭诉:“原来你早就有别的女人,还养了个私生子?梁文博,这些年你一直都在骗我。”

    “我t都不知道外面还有个种,你听我说,这不重要,谁晓得梁姝那个疯女人是不是胡说的,她的话你也信?咱们的事才是大事。”

    女人捂着脸细细啜泣,半晌放下手:“我不同意,梁致毕竟是我的儿子,我不能不为他打算。”

    “小婉,你相信我,”男人抱住她:“我也没料到老大会让梁姝回来,现在要把梁家彻底握在我们手里,只有把梁致的股份也给我我保证绝不会亏待你们母子。”

    “不”女人挣开他:“文隽和我说过无论是谁,都不能动梁致的。”

    “我大哥?”男人似乎耐心用尽,嗤笑一声威胁道:“你听他的?我大哥是怎么死的你最清楚,现在你只能听我的,小婉,你跟在他身边这些年,胆子越来越小了。”

    “是你,是你叫我把他的药”

    忽然,门轻微的晃动了一下,紧接着楼道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梁文博机警的捂住林婉的嘴,打开安全通道门,却只见一个推着保洁车的工作人员路过。

    第8章 惊喜

    庄深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回来,眼看着厨房就要开始忙碌,他想着横竖这场丧礼还要办两天,大不了明天再来找公子哥要卡。

    刚打开门就撞上了梁琰,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梁琰迅速侧身进来,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轻巧的带上门,就着这个古怪的姿势看向猫眼。

    他手劲很大,松开时庄深白`皙的脸颊上被按出两道红印子。

    一时气氛微妙。

    庄深涉世未深,观察到他隐忍怒气的眉头,不自觉脑补出一些危险的画面,譬如大家族恩怨情仇,外头有人在追杀他,想着想着就后退了两步。

    “唔我的卡呢?要是找不到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梁琰猜到他那点无稽的心思,好笑的看了看他的厨师服:“你是在厨房工作?卡不在我身上,你留个电话,等会儿我让助理送给你。”

    庄深忙不迭点点头,胡乱报了串号码,慌张遛了。

    “12位?”梁琰看着他夺路而逃的滑稽背影,前一刻还沉浸在养父可能是被家人谋杀的震惊中,此时摸了摸自己的脸竟有些想笑,连银行卡都不要了,他有这么可怕吗?

    梁琰的私人助理周楠先一步到公司,推开会议室的门发觉老板竟然迟到,他们明明是一前一后出的酒店,打电话过去才知道他在酒店门口绊住了脚。

    梁琰不跟他废话,直截了当的叫他寻个隐蔽的地方说话,而后沉声道:“找家靠谱的私家侦探看着梁文博和林婉,再订两张去纽约的机票,我和梁致的,越快越好。”

    老板要监视他二叔和母亲?还要把弟弟立刻送走?周楠只愣了一秒,立刻进入他高级助理专业的角色:“好的。”但随后,他敛容屏气,以为老板还要吩咐什么y谋感十足的任务,但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正经?

    “把三天前我捡到的银行卡找出来,失主找来了,对等等,不着急,你查一下他,我要详细信息,包括他的家庭成分和社会经历。”

    “?”周楠满脑门问号,如果他没记错,司机王叔跟他唠过嗑,说失主是个扎着小辫子大冬天耍酷只穿一件毛衣冻得脸都白了的看起来就没好好上学的男孩,但既没敲诈也没碰瓷,连架都没吵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路人,这是怎么惹着老板了,要查人户口。

    他旁敲侧击:“要跟踪吗?”

    那头顿了一秒:“暂时不需要。”

    梁致陪着母亲出席丧礼三天已经无聊透了。

    自打他父亲去世,虽然上头有个名义上的长子梁琰顶着,但所有亲戚都知道他才是亲生的,林婉每日天不亮就叫他起床续香,他无ji,ng打采的跪到家门口的火盆旁,烧一两张纸做做样子,再被带到鼎原酒店去和一群压根不认得的叔伯阿姨亲切打招呼。

    他大哥这两日公司丧礼两头跑,他也没抓到机会和他玩耍。

    一大早又被母亲提溜到火盆旁烧纸,他知道昨晚大哥回主宅睡觉的,管家告诉他他大哥今天还没出门,梁致蔫了吧唧的跪着,眼睛紧盯着楼梯,看见梁琰穿戴整齐的下来,立刻直起身板,跪得比专业嚎丧的还标准。

    梁琰走到父亲遗像前供奉磕头,梁致找准机会撒腿就往他车跑,一边跑一边通知:“妈,今天我坐大哥的车去酒店。”

    林婉拿他没办法,只能嘱咐梁琰看着他别让他胡闹,养子是个稳重的人,虽然与她不亲近,但梁致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兔崽子很听他的话。

    “母亲放心。”养子说道。

    恭敬的态度十年如一日,‘母亲’两个字从他嘴里毫无感情的吐出,更像是虚假的仪式。

    但今日梁琰狠狠打碎了他们勉强维系的冰面,在隐瞒了所有亲属的情况下亲自把梁致送回了纽约的学校,待两日后回来,林婉和梁文博两位家长兴师问罪,他淡淡一句:“这是父亲临终所托,让我务必把弟弟尽快送回学校,父亲一向是如此教导的,小辈们需以学业为重。”

    梁致到了国外,梁文博的转让股份计划不敢明目张胆,只得暂时搁置住,他自然是气愤的,但架不住这是梁文隽的遗言,又有梁姝横cha一脚说梁琰做得对,只有林婉作为母亲责怪他擅自带走弟弟,让她担心。

    等到所有人都散了,梁琰拦住她,低声道:“父亲是梁致的父亲,这世上只有他,是绝不会害梁致的,母亲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周楠是个神通广大的人,梁琰出国前后三天时间,他已经把私家侦探安排进了梁文博的办公司和林婉的下午茶姐妹团。

    出于职业素养,他顺带查了林婉和梁文博的感情史,然后就惊讶的发现,银行卡开户人是一个叫庄淮的女人,梁文博情史资料里也有一个叫庄淮的女人,虽然这个女人并没有在他身边待多久,资料也仅仅只是留有一个名字和她的职业,陪酒小姐。

    周楠查到银行卡账单记录里在1993年初户头多了一笔二十万的进账,九个月后庄淮在老家生下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就是丢卡的长发少年,庄深。

    “二叔的私生子?”梁琰紧锁眉头:“能确定吗?”

    周楠:“不能,庄淮私生活很乱,生下儿子也没有回来找过梁文博。”

    梁琰坐在办公桌后反复对比两份资料,眸色越发y沉,半晌沉默后冷不丁笑了:“有趣找人跟着他,我要知道他接下来的行踪。”

    周楠被他笑得一阵发毛,之前还在想老板是不是看上了那男孩,现在他觉得不太妙。

    梁琰:“银行卡呢,还给他了?”

    “还没。”

    “不用还了,放我这里。”

    第9章 画展

    在酒店厨房干了三天活一共赚两千四,去服装批发市场买了件羽绒服三百,买了条裤子八十,穿上新衣服走路上胃痛晕倒送急诊拍片配药一千,夜风把碎发吹到眼皮上,庄深拎着塑料袋从公交车上下来,路边餐馆的灯光一照,脸白得跟太平间诈尸似的。

    犹豫再三,还是进去吃了碗面,青菜ji蛋面,不敢放醋不敢放辣,挑一筷子起来塞嘴里,除了烫没别的感觉。

    他的胃真是饿坏了,肚里没货会疼,骤然有货也疼,狼吞虎咽了两口猛地站起身跑出店外,全给吐出来了。

    呕得眼珠子充血,本来不觉得有多难过,眼泪滚进嘴里的时候还是猝不及防的委屈了,面没尝出味道,眼泪有,咸的。

    口袋里统共还剩一千,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像路边脏兮兮的乞丐一样睡大街了,想到这里控制不住的伤心,他那被车撞飞的妈是个远近闻名的s_ao`货,别提养孩子了,连养活自己都是指望着嫖`客口袋里的钱,但她也不是太坏,至少没让他睡过大街,没饿过他。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胃不好的呢?他自己也说不清,他妈有时候喝多了会骂他:“麻雀窝凤凰胃,迟早饿死。”骂归骂,她清醒的时候又会经常煮些养胃的汤给他喝。

    庄深已经很久没有从记忆里搜寻到关于母亲的温暖,现在,他忽然很想她,即使她是个喜怒无常的d_ang 妇。

    到s市他本来也没打算久待,半年前在老家听说十一月s市会举办莫奈的画展,对于艺术生来说这是个足以仰望一生的人物,但那时候方圆还在做卖屁股的生意,他不想用这种钱来实现自己的愿望。

    事实上,他简直恨透了卖 y  这个行当,他妈曾经把男人带到家里来搞,被他放学撞见,从此对男女性`交就生理厌恶,后来方圆被一帮畜生拍视频,他看到一半就疯了,除了逃跑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寒风很容易把眼泪吹干,他回到餐馆吃完了那碗面,把荷包蛋挑出来喂给了街边一条脏兮兮的黄狗,回到住处已经将近凌晨,掏出塑料袋里的胃药吃了一颗,躺平了没几秒又把腿缩了上来。

    太冷了,s市给他的最初印象,就是灌进骨髓里的冷。

    但人们常说否极泰来,他好像又一不小心邂逅了一丝阳光。

    周二,y,西北风34级,零下1c。

    非节假日画展门票只要一百,他特意等了一周才去看,人不算多,至少不会被挤着往前,可以停下来细细欣赏,美术书上的照片和原画还是有区别的,隔着一层玻璃,柔和的上顶灯把颜料蘸在笔刷上的走势都照得分毫毕现。

    他时间够充裕,眼睛盯着三米长的名作《紫藤花》看得一眨也不眨,从左往右,他缓慢的转动身体,往右边挪了一脚,极轻的撞上了身边的人。

    “啊不好意思。”沉迷之中吓了一跳,他立刻缩回肩与人拉开距离,视线里起初是暗条纹的西装,那人的肩膀平阔,下颌骨线条分明,薄唇抿着,一双略显y沉的深邃眼俯视着他。

    是他?庄深抽了口凉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傻愣愣的瞪大了眼睛。

    梁琰瞧着他的呆样,勾起嘴角:“好巧,又撞上了。”

    “巧。”

    “大厨好清闲啊,工作日看画展。”

    “不不,”庄深见他误会,忙摇头:“我不是厨师。”

    对方却好像并不多意外,也没追问他的职业,仅仅点点头:“哦~”

    四周看画的人脚步很轻,庄深和他站在巨幅紫藤花前感觉呼吸变得很慢心跳变得很快,他不知道该绕开公子哥好还是继续这么站着好,若贸然绕开似乎不大礼貌,但和他这么站着,他又忍不住想起上次的事。

    胡诌的手机号,实在太丢人了,明明自己是丢了卡的,却好像做贼一般的逃开。

    他的脸控制不住的发起热来,余光瞥见公子哥转过的视线,慌忙把脸扭到一边,他简直想钻进画里躲到紫藤花后面,才能勉强遮一遮他这不争气的红透的脸。

    “你的卡,拿去。”

    没有料想之中的嘲笑,庄深垂着眼睫木愣愣的伸出手,指尖刚搭上卡边,对方又缩回了手。

    “会画画吗?”

    “嗯。”他顿了顿,补了句:“一点点。”

    “替我画幅肖像。”

    “啊?”他脑子里顿时乱成一锅粥,以公子哥的身份要什么好的画师没有,他这半吊子哪里好意思献丑:“不,我画得不好,你找别人画吧。”

    梁琰:“别人的卡又不在我这,我找谁去?”

    庄深哑口,他脑子硬生生给梁琰带沟里去了,压根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卡被人捡到了,不理直气壮的要回来,还要被威胁讲条件。

    梁琰很绅士的没再咄咄逼人,还和他一起慢悠悠看完了所有展线上的画,庄深走到最后一幅时故意不动,但梁琰大有你站到闭馆我无所谓的意思,遂作罢。

    出了展厅,梁琰热情好客的开车送他回家。

    二人一路无话,到了旅馆门口:“明天有空吗?”

    庄深开了下门,打不开,跟个吓傻了的鹌鹑似的:“干嘛有,有什么事?”

    “画我啊。”

    车里空间狭窄,他被梁琰似笑非笑的盯着,一只无形的手撩拨着他的心尖,只觉得脑子彻底炸开了烟花:“我能不”

    “就这么决定了,我让助理明天早上来接你。”车锁发出一声轻微咔嗒,他收回多情的眼神面无表情的点了点方向盘:“下车。”

    第10章

    梁家家主都有一副油画,上一任家主梁文隽的油画前两天挂起在主卧墙壁上,二叔是个花花公子,外头小情人众多,因而除了周末家庭聚餐他是不会回来住的,梁琰猜测二叔不回来住还有一个原因,他害怕挂在墙上的梁文隽,毕竟杀人凶手多多少少都会怕死者索命。

    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洒在那幅画上,框边像落了层金粉。

    梁文隽是个严肃的人,但画师把他的嘴角勾勒得微微上扬,看起来和善许多,梁琰想着等二叔死后,这副油画就会被拿下来,二叔的就挂上去,到那时梁致作为下一任家主住进这间房间会不会不喜欢呢?如果告诉他二叔和母亲一起害死了父亲,他想象不出没心没肺的弟弟会是什么表情。

    “他来了。”周楠敲敲门,示意老板去会客。

    从画上收回视线的时候,梁琰眸子里闪过一瞬y狠,他慢慢从楼梯下去的时候,沙发上挺直腰背坐着的少年听见脚步声仰起脸看向他,桃花眼眼尾弯弯,睁大的时候看起来很无害,梁琰对他微微一笑,他拘谨的立刻站了起来。

    画具从腿上滑落下去发出一阵不小的动静,他慌忙去捡,散落的画笔滚得到处都是,不由得脸热起来。

    一只铅笔滚得有点远,他伸长了手去够,被另一只手抢先捡起。

    “这是先热热身?”梁琰递过笔,很自然的把画架画板拎了起来。

    庄深羞赧的笑笑,拂开一丝垂落下来的头发,低声道:“谢谢。”

    “时间还早,我猜你没有吃早饭。”

    “唔不用客气”

    梁琰顿住脚,回身俯视他:“刚好我也还没吃,陪我一起吃吧。”

    两人一高一低站在台阶上,庄深险些又撞上他,头微微往后仰着:“哦”

    周楠同桌吃着早餐,余光偷瞄老板与少年轻声细语的说话,温柔得他ji皮疙瘩起了一身,他有点好奇,好歹也跟在梁琰身边三年了,但他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来老板是真被小美人勾了魂还是装的。

    庄深打小对绘画很着迷,正儿八经的跟着老师学画画只在高中的时候,可惜学校教的技巧大多是为了应付考试,他还算得上有天赋,又勤于练习,对光线和色彩把握得很好,他摆好画架,说起小时候乱涂乱画把家里的白墙壁弄得花里胡哨,他妈追着他打的事。

    “看来你不是个乖孩子。”梁琰侧身坐在窗边,一条胳膊闲适的搭在腿上,另一只手端着咖啡,庄深不断抬头捕捉他脸颊上的线条与明暗,表情还算镇定,但其实紧张得出了一手汗。

    这座别墅静悄悄的,二楼连脚步声都没有,不知是不是他自己心鬼作祟,总觉得对方一直在看着他,近乎要将他看穿,这样浓烈的视线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晃神,以至于他不得不故意忽略掉对方的眼睛,先将脸部轮廓细细描绘完。

    画笔唰唰,梁琰没有再说一句话,时间被拉得很长,咖啡喝了一半已经凉了,他今天耐心很足。

    终于只剩下眼睛,庄深轻轻的深吸一口气,抬眼,对视。

    “你长得很好看。”语调温柔,不疾不徐。

    笔尖停滞在画中人的眼珠上,庄深害臊了,他的脸克制不住的漫上红晕,没几秒,连耳朵脖子都红了,这实在很没出息了,但他忍不住,他的心脏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匆忙在画纸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松开燕尾夹,他把纸竖起来像傻子一样把脸藏在后面。

    “我画好了,画得很差,你还要吗?”

    梁琰起身抽出那张被充当遮羞布的画,仔细欣赏着,悠悠的把话说完:“我很喜欢。”

    第11章 告别

    十二月初南方大幅降温,s市率先飘起了雪花,庄深原本看完画展就想离开s市了,临走前彻夜未眠,第二日起个大早特地去梁家告别。

    管家明叔开的门,他最近常被梁琰带回家做客,管家认得他了,热情的接待他进门,厨娘正在准备早餐,扑面而来的粥米香气让他冻僵的身躯舒缓了一些,梁琰穿着一身休闲的家居服从房间出来,见到他时愣了一瞬,随即快步下楼拉着他进了房间。

    “这么冷的天你要来怎么不告诉我,我去接你。”手未松开,握在掌心捂着。

    房间里开着空调,庄深坐在松软的床褥上怔怔的看着那只被包住的手,他是走来的,一路上胡思乱想还走岔了路,只知道太阳把晦暗的y霾驱散了,他就走到了。

    身体回过暖来,他却越发的头晕目眩,有只干燥温暖的手摸他冻红的耳朵和脸颊,他鼻子一酸眼珠就雾了,慌忙躲避着那只手把头压得更低,生怕被他看了笑话。不过是受了点凉有什么好哭的?

    “庄深,”梁琰蹙着眉扶起他的脸,那氤满了水汽的眼眶顷刻间不争气的滚下一颗眼泪,正滴在他掌心,梁琰手一颤,随即像个热心肠的大哥哥一样给他抹眼泪:“出什么事了,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

    “哪不舒服吗?”

    庄深仍旧摇头。

    梁琰便不问了,他本来是极厌恶别人哭哭啼啼的,但这么个我见犹怜的小美人坐在他床上哭,他倒耐心起来,等着人哭够了自己开口。

    庄深抽噎了两下,眼睑鼻头哭出一层嫩红色:“我要走了,今天下午的车。”

    梁琰松开握紧的手,站起身去泡茶:“走?”

    “嗯。”手指骤然一凉,庄深泪眼汪汪的望着他,欲言又止。

    茶汤碧绿,泡第一盏时有几滴细小的水沫jian到桌上,被梁琰慢条斯理的揩掉,他是背对着床的,因此庄深并没看见他的表情,房间里太安静了,冲第二盏时淅淅沥沥的水声里夹杂着一声极轻的冷笑。

    庄深以为自己听错了。

    梁琰转过身,表情严肃而担忧:“你一个人要到哪去?”

    “我也不知道s市太冷了,我想往更南边去看一看。”顿了顿,轻轻补了句:“你觉得呢?”

    梁琰把杯子递给他,无视他期盼的目光靠回到桌边,抿了口淡淡道:“也好,你几点的车?我下午有个会,不知道赶不赶得及送你。”

    午后,一阵北风把y沉厚重的乌云卷到s市上空,眼看着就要有一场寒彻入骨的雨,梁琰照常到公司开会,没有叫任何人送庄深,开完会约莫三点,窗玻璃已经被雨冲刷得纤尘不染。

    刚走到地下车库,周楠打来电话,说事儿办妥了,本来一根汗毛也没伤着,就是有个不长眼的抢了画具,庄深不肯撒手,他个二愣子粗手粗脚推了庄深一下应该不碍事。

    握方向盘的手一紧,寒声道:“怎么做事的?”不等周楠再说,挂断电话踩下了油门。

    周楠说那人粗手粗脚,还真是够粗手粗脚,梁琰找到人时,他shi漉漉的苍白小脸上脑门红得格外瞩目,本来就一夜失眠发着烧,被抢劫的一吓,再淋点雨,坐进车里哆哆嗦嗦一句话还没说就晕了过去。

    气得梁琰狠砸了下方向盘。

    第12章

    冬季天黑得早,雨夹雪吹在窗户上发出破碎的微弱撞击声,医生拔下病人手背上的细小针管,迅速按上酒ji,ng棉花,随即将那只白得连皮下血管都清晰可见的手交给梁琰,叮嘱他按一会儿防止出血。

    管家明叔送医生走时正好碰上程韵来家里,她从车上下来,穿着一件格纹的长款呢子大衣,左手抱着什么藏在怀里。

    第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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