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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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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深 作者:寂寥二三

    第6节

    第53章

    办公室的门被倏然踢开,赫然是吊儿郎当的梁致,他丝毫没有偷听墙角的心虚,轻蔑的看着他大哥那不知廉耻的情人,反倒是程韵吓得脸色发青,问他怎么回来了?梁致满不在意的切了一下:“打都打了倒个屁的歉,爱合作不合作,又不是没别的客户了”

    程韵此刻无暇顾及梁致说的混帐话,庄深拉了拉她的衣服,她连一个假笑都扯不出来,到底该不该说出那个秘密,她纠结得快要发疯,即使她已经在竭力克制自己,依然忍耐不住妒意,二叔一死,梁琰连夜就把庄深接回了s城,还公然在公司牵着手,他们怎么能这样放肆?她引以为豪的宽容大度土崩瓦解,她承认她嫉妒了,梁琰的每一个情人她都调查得清清楚楚,她也知道他一向无情,可这一回不一样,他竟然费尽心思的为庄深编织了弥天大谎,看着庄深一无所知的蠢笨模样,她心头油盐酱醋泼了个遍,梁琰那里她不敢去劝分手,也没资格干涉,更无法容忍自己的尊严被所爱之人踩在脚下,只要告诉庄深他的身世,面对居心叵测的杀父仇人,他一定不会原谅梁琰,他那么蠢,一定会吓得半死,主动离开。

    “说啊,你们不是有秘密吗,也说给我听听。”梁致推了推程韵:“发什么呆。”

    谁料往日温和的程韵踉跄了一下,竟陡然拔高了嗓门呛起梁致:“干嘛?关你什么事。”

    把个梁致呛得一愣,不明白女人的脸怎么这么善变,抬手投降状给她让路:“喂,我可没惹你啊,你吃醋也别把火发到我身上啊。”

    程韵身形猛然一顿,脸色极差的回过头来:“你胡说什么啊?”说着耳根子都已经羞恼得红了,尴尬的看了眼一脸迷茫的庄深,又瞪向梁致,威胁道:“你可等着大哥回来收拾你吧,我警告你规矩点,别欺负庄深,否则大哥饶不了你。庄深你也别搭理他,秘密以后再告诉你吧,我先走了。”她说这话时眼珠轻微往脚下看了一眼,眼神飘忽,以至于梁致更好奇了,不过在好奇秘密之前,让他更不爽的是同处一室的叫庄深的男人,他就不信,他招惹了庄深,梁琰会把他怎么样。

    坐了不到五分钟,梁致对着手机上狐朋狗友的馊主意已经乐开了花,是该好好教训一下让他这么不爽的人。

    “喂,”梁致收起不怀好意的笑,装作不经意的喊道:“我大哥说他在地下车库等你。”

    庄深坐在离他最远的沙发上,也不玩手机,只是盯着窗外发呆,他还在猜想着程韵的秘密,木愣愣的抬起眼,对上梁致不友善的眼神就收回了目光,也不答应,只是默默的起身往外走去。

    梁致得逞,笑得恶劣,一面跟着庄深下楼,一面给兄弟们发信息让他们赶紧出动,老地方见。

    梁氏大楼的地下车库分两层,庄深记得来的时候梁琰停车在负二楼,可电梯下到负一楼时梁致就把他强行拽了出去,他还没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只是疏离的抽出了胳膊,往四周张望:“梁琰在哪?”

    还不到下班时间,整层车库一点动静也无,庄深却见梁致对着手机一条新消息皱起了眉,像是很不可思议似的,地下车库有些昏暗,梁致打开信息凑近了细看,屏幕白光映照在他拧动的眉目上看起来有些变态,庄深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又问了一遍:“梁琰在哪?”

    梁致不回答他,忽的对着屏幕发出一声极度恶劣的爆笑,再看向庄深时仿佛看着一只随时可以踩死的蚂蚁,程韵这臭丫头惯会吓唬人的,不过这秘密还真是他揣起手机,忍不住大声感慨:“妈的,也太有意思了吧,不愧是我大哥。”

    第54章

    冬日太阳落得早,又兼y雨连绵,不多时已天色渐暗了,梁琰陪着那客户好一番废话才算各自给了台阶下,梁致早就溜走了,他也懒得跟这兔崽子生气,横竖大事都已了结,养父的恩报完他就不欠梁家的了,公司的事他不想多管,再则牵挂着在办公室等他的庄深,便唤来周助理陪客户去吃晚饭。

    二叔离世,梁琰对庄深多少有些愧疚,近日庄深看他的眼神总有些哀怨,又常常欲言又止,梁琰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想着不禁心中一紧,加快了脚步,远远的瞧见办公室门开着,疾步走去,果然庄深不在里头了。

    傍晚的赛车道上路灯齐刷刷亮了起来,照得堪比白昼,只听见几道轰鸣的发动机声极速靠近,飞驰的各色跑车已打着漂移冲过了终点,副驾上衣着性`感的女孩们纷纷下车欢呼,唯有梁致的车门还没动静。

    “梁少!坐在里面看鸭子孵小ji呢嘛?咯咯咯咯~”孙家的老幺撇着手做出鸭子样揶揄他,两个女孩已忍不住凑了过去看热闹,梁致是出了名的个性嚣张,该不是倒数第一恼羞成怒,要拿带来的小帅哥撒气吧?

    “胆小如鼠,真晦气!”梁致骂骂咧咧几句,见庄深无动于衷的咬着嘴唇不动弹更加不爽,推搡了他一把:“还不下去!敢吐我车里我揍死你。”

    庄深脆弱的胃里已然翻江倒海,强烈的眩晕致使手脚虚软,他开了车门,跌跌撞撞的躲开了围观男女的嘲笑,那些笑音尖锐刺耳无孔不入,他只觉眼前浮浮沉沉,脚下深深浅浅,想逃,又分不清哪里是往山下的路,只能闷着头往前走,裤兜里的手机在震动,他方才吓得要死都没顾得上手机,这会儿抖着手摸出来看了一眼,刚滑动接通,后背猛地挨了一脚,整个人往地上扑去。

    手机咕噜噜摔出好几米,庄深狼狈的趴在地上,看着它滑进草丛里屏幕光骤然熄灭了。

    孙家老幺踹的这一脚引来一阵喝彩,梁致心下觉得他多管闲事,却也不好拂了哥们的面子,上前拽庄深起来,一上手没想到庄深这么轻,觉得刚才孙家老幺那一脚再重点能把他的脊椎踹断,不禁更加烦躁:“干嘛?想让我大哥来救你啊?”

    庄深下巴磕破了,猩红鲜艳的血像是从嘴里吐出来的一般,衬得脸色越发惨白,他虽然害怕极了,却仍咬着牙不肯求饶,他要等梁琰来接他,他知道梁琰一定能找到他,梁琰会给他报仇,他深信不疑。

    许是庄深的眼神刺激了梁致,他一想到他哥对庄深那么好就忍不住气急败坏起来,明明就是一场虚情假意的欺骗,为什么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哥还不把人丢开手,梁致打小就崇拜梁琰,像他哥那么聪明的人不应该看上庄深,他瞧着庄深一副蒙在鼓里的样就来气,程韵说得对,他哥就是还没玩腻,可梁致不乐意看他们你侬我侬了,迫不及待的要把秘密抖漏出来,好让这个愚蠢又恶心的gay离他哥远一点。

    庄深被拽着衣领摁在一根路灯杆子上,秘密像凌迟一样,围过来的男男女女为如此刺激的故事频频惊呼,讨论着梁致的哥哥会不会哪天一不高兴也把庄深给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

    “二叔害死了我爸,他死了活该,至于你,呵”梁致冷笑,故意拔高嗓门来给自己的结论增加气势:“一张没用上的牌,丢掉是早晚的事,听懂了吗?你已经没用了。”

    孙家老幺瞧着庄深沾了血的脸蛋,在路灯下半边脸投s,he着y影,竟生出一种凌虐的美感,忍不住上手拍了拍,起哄:“可能你哥还没c,ao够他。”

    庄深僵硬的身体猛然一抖,人群爆发哄笑,梁致攥着他衣领的手上落了两滴眼泪,顿时觉得烫手,皱眉推开孙家老幺:“别这么恶心。”

    梁致原以为这么惊天大秘密,庄深会激烈反驳,到时候他把人揍一顿算完事,却没想到他一言不发像抽掉了魂似的,反倒不知该怎么收场了,一松手,庄深就顺着路灯杆子摔在了地上,顿了两秒,猛地偏过身体伏在地上剧烈呕吐起来。

    他们看够了热闹,商量着时间还早再跑一场,各自搂着女伴往车子走去,也没人在意山下一阵车声渐渐近了,孙家老幺借口去撒尿,等他们走远从树林里走出来,庄深吐完一阵,胃里直抽抽,满身的虚汗快要浸shi毛衣,只觉从头到脚从身到心没有一处不痛。

    他甚至没ji,ng力去思考梁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抱着痛到快要裂开的脑袋几近崩溃。

    孙家老幺鬼迷心窍,动了点歪心思,横竖今日庄深都已经这么惨了,他就更不用有所顾忌了。

    梁琰开着车擦过孙家老幺的时候,他正拿鞋尖去勾庄深的脸,若不是他闪得快就要被撞飞了,惊魂甫定当即破口大骂,远处的狐朋狗友见来了辆车,面面相觑,只见车上下来个高个男人,二话不说将孙家老幺踹倒在地,像踢一只破皮球似的连踢了好几脚,孙家老幺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很快被踢得翻进路边泄水的沟渠,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跑来拉架。

    梁致跑在第一个,大喊了句:“哥。”紧接着就被梁琰一拳揍在脸上,踉踉跄跄险些摔倒。

    “哥”他不可置信的捂着脸。

    “混帐东西!”

    梁致傻眼了,他从没见过他哥这样怒不可遏的表情,从小到大,梁琰事事都惯着他,护着他,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梁琰对他比亲弟更甚,若不是今日挨这一拳,他死也想不到会与梁琰发生这样的冲突。

    “我是你亲弟弟!你为了一个情人打我?”

    庄深已然半昏迷状态,梁琰抱起他时他嗫嚅的哼了两声,连话也说不出了,梁琰眼皮一跳,忍住自己想杀人的冲动,抬眼向大喊大叫的梁致冷冷道:“你不是。”

    第55章

    梁琰车开得飞快,梁致紧跟着追下山没多一会儿就跟丢了,山风呼啸,冰冷刺骨。

    庄深血糊了半张脸,送进急诊时看着着实吓人,各项检查下来只受了些皮r_ou_伤,只是惊吓过度又受了凉发起了高烧,梁琰同医生交谈结束略略松了拳头,他外套上蹭着庄深的血迹,坐在床边闻见隐隐的血腥气仍旧后怕。

    庄深睡得很不安稳,饶是梁琰抓着他的手,他依旧陷在梦魇里痛苦不堪,不安分的动作致使手背里的针戳出了血管,没一会儿手就肿了,梁琰按了床头铃没人来,等不及就自己出去喊护士,前脚刚走,到了服务台就听见病房传来异响。

    梁琰忙回去,原来护士已经到了,发现庄深手肿了要给他拔针,庄深却忽然醒过来神志不清的“啊啊”叫唤着,那草木皆兵的模样像个神经质,半点儿也不肯配合,护士也急,叫他手不要动,他哪里肯听,慌乱中撑着手掌坐起来,r_ou_里那针戳痛了他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缩了一下手,捂着晕眩的脑袋要下床。

    吊瓶的细管随着庄深的动作都已经扯直了,梁琰焦急喊道:“别动!”随即上前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庄深脑袋里嗡嗡作响,浑身上下酸痛难忍,奈何梁琰力大将他死死摁在怀里,待护士拆开胶布拔了针去,他才渐渐缓过神来,梁琰搂着他一下下的给他拍背顺气,一声声的温言细语:“没事了”

    庄深下巴上贴着纱布,半边脸毫无生气的搁在梁琰的肩膀上,两颗泛着血丝的眼珠木愣愣的盯着白墙壁,也不知过了多久,梁琰松开他,他闭着眼像是又睡了过去,喊他他也不应,可那眼睫毛分明在颤动,梁琰沉默的盯了片刻,胸前像压了一块巨石,最爱闹脾气的人在装睡,他却似乎无计可施。

    梁致不忿,深夜追到了医院,在服务台大吵大闹,又挨了梁琰一拳才算老实,梁琰怕庄深再被他刺激,揪着他的衣领下楼,梁致挨了揍也晓得今日做得过分了,但他实在没想到他哥会把话说得那么绝,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谊,为了一个外人就断送了,也够让人伤心的了,他眼珠一转,心中戚戚,可千万不能让梁琰知道他把秘密抖漏出去了,否则梁琰一定会更加生气的,他心虚的大声嚷嚷着要给庄深道歉,梁琰狠狠将他推在柱子上:“你离他远远的我就谢天谢地了。”

    “哥”梁致搓了搓手:“你就让我去给他道个歉呗一笔勾销”

    梁琰满腹怒火烧得直冒火星,他不能把梁致怎么样,即使梁致跟他毫无血缘关系,即使他这般愚蠢,但为着梁文隽的养育之恩,他也得放过他,冬夜呵气都能成白雾,梁致耍酷穿得少,哆哆嗦嗦的站在风口上,梁琰冷笑一声,拍拍他冻红的后勃颈:“滚回家去,你敢再靠近他我扒了你的皮。”

    梁琰语罢手向前一甩,梁致就踉踉跄跄下了台阶,回头看去时,梁琰已经不留情面的转身走了,梁致呼出几口短促的白雾,站在那不知所措,以他一根筋的脑瓜子,实在想不明白他哥是怎么和二叔的私生子搞在一起的,这副情深意重的样子,背地里却满是算计

    冷风地里忽的猛打了个寒颤,抬头一看,四楼窗口站着个人,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梁致吓得腿肚子一抖,不禁骂了句c,ao,那人不是别人,就是庄深,梁致从第一眼见到他时就觉得他白得跟个鬼似的,大晚上吓唬谁呢?他忍不住想竖个中指,手抬到一半,只见窗口又晃进一个人,比庄深高一些,梁致猜测是他哥回病房了,待要定睛去看,庄深忽然转过头抱着人就亲,梁琰愣了一瞬很快就回抱住他,两人在窗边吻得难舍难分,把个梁致看得目瞪口呆,恨不得立刻上楼撕了庄深。

    梁琰不知道庄深一反常态是为什么,但亲近总好过冷战,翌日回了家庄深竟也不耍脾气,该吃吃该喝喝,夜里主动脱下裤子说想做,连身体不舒服也不管不顾,一味痴缠着梁琰。

    夜深人静,酣战方休,庄深大汗淋漓的躺着,身体里快感还未消散,眼前光晕一层层化开,他像被禁锢在琥珀里的虫子,ji,ng致的失去了灵魂,梁琰正埋首亲吻他的身体,见他向上伸长了手在虚无里不知摸索什么,浸润着水汽的眼珠浑浑噩噩,像要灵魂出窍似的,梁琰皱了皱眉,也伸出手来,与之十指交握,随即强硬的压在枕上,吻住了他的嘴唇。

    庄深呃呃的发出几声叫唤,倏然大力推拒他胸膛,梁琰察觉到他极端的抗拒,松开了他。

    满室的柔情蜜意被庄深爆发的哭声冲得四分五裂,他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脸的手被梁琰拉开时,手掌上沾满了泪水,这几日梁琰早就觉出他不对劲,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

    “深深”梁琰恐他喘不上气,拉他坐起。

    “别碰我!”庄深狠命的推他打他,满眼红通通的血丝,梁琰一言不发的承受着,庄深打人毫无章法可言,在他眼里幼稚得就好像一个撒泼的小孩儿,梁琰配合的被他推倒,他就像疯了似的掐住了梁琰的脖子,手背上青筋凸起,十根指头用力到发抖:“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混蛋。”

    他掐了几下发现自己力气不够,崩溃的松开,下床开门,往楼下跑去,梁琰跟着他下楼,庄深不停的回头看他,一把夺过果盘里的水果刀,警惕的指着他:“别过来”

    “深深”

    “我叫你别过来!”庄深情绪越发激动,见梁琰毫不忌惮的仍在靠近,挥舞着刀子往楼上跑去,他站在台阶上看着楼下逼近的梁琰,跺着脚形容疯狂,举着刀子泣不成声:“求你了不要过来。”

    梁琰不忍看他这副模样,停住了脚步,心中已然猜到了七七八八,他的目光浸在幽深的黑暗中:“梁致跟你说了什么?”

    “求你了”庄深跌坐在地上,刀子握在掌心,却仍旧不能给他一丝安全感,他把脸埋在膝盖里,瑟缩的绝望道:“梁琰我害怕你。”

    歇斯底里的闹剧收场,他终究是个懦夫,梁琰拿走了他的刀,对他说:“你不适合拿刀,因为你根本不敢杀人,我不知道梁致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肯说我也不逼你,从今天起你自由了。”

    第56章

    细细的啜泣顿了一秒,庄深蜷缩在楼梯拐角里的赤裸身躯在黑夜里显示苍白孱弱,他浑身还浸染着梁琰的气息,shi透的脸颊上却不见一丝笑意,他大约是觉得嘲讽,俄顷又被恐惧占了先机,冷不丁打了个颤,牙齿磕磕碰碰的嗫嚅道:“又想骗我了不能信,不能信。”

    梁琰伸出手去,手臂的y影在地板上投s,he出一道如刀锋般锐利的弧度,庄深盯着那道逐渐逼近的y影,桃花眼上纤长的睫毛无力的扑漱着,冷汗在嶙峋的背脊滚过,大掌触碰到他发顶的时候,他吓得浑身猛打哆嗦,一个劲的往墙角里缩,像一只歇斯底里挣扎的鹤。

    依着梁琰往日的作派,定要强行将他抱起,可这回他竟收回了手,甚至克制的退后几步,以求庄深能稍稍安定下来。

    两人隔着约莫三米远的距离,在黑暗中悲哀的僵持着。

    那在角落里哽咽哭泣的男人脑子不聪明,照梁琰这样从小浸 y  在明争暗斗的家族中的人,是顶看不起笨蛋的,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就只看上了他的皮相,一个乖乖听话的笨蛋美人,好骗又省事,偏偏这个美人愚蠢到不可思议,梁琰活到二十多岁,愣是没见过掏心掏得这么纯粹的,不图钱不图利,送他车他一次也不开,送他卡他放书桌里跟一堆杂物搅合在一起,送他房子他三番四次闹离家出走,到今天都不知道这栋别墅早已是他名下的财产。

    梁琰想到这里 了把额前的发,苦笑,傻得可爱,他依稀记起初见时的庄深,十九岁,眉清目秀少年模样,而如今,少年胸膛里真挚的爱已经走向了消亡,连身躯也病痛不堪。

    “是我不好。”梁琰走了过去,靠坐在墙上的人僵硬的维持着抱膝的动作没有反应,梁琰轻手抱起ji,ng疲力尽昏睡过去的爱人,他的身躯被寒夜侵蚀,梁琰握着他冰冷的肩头却不敢大力搂紧,生怕再把他惊醒。

    小郑医生搬来别墅照顾高烧的病人,一连三日每到夜里庄深体温就上升,白天医生给他做心理辅导他很抗拒,回应的只有沉默,夜里一直抓着手机和人聊天,小郑医生进房间来,他就把手机藏起来,梁琰始终没出现在他视线里,他却一直疑神疑鬼的竖着耳朵,即使小郑医生告诉他梁琰不在家,但楼下有一点声音他都觉得是梁琰发出的。

    吃完了退烧药,小郑医生叮嘱他早些睡觉,他缩进被窝里,滑亮了手机屏幕。

    17:45:他在哪?

    :公司。

    18:01: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他在家

    :真的,在开会,你别想太多

    19:59:现在呢,他在哪?

    :刚刚开完会,在办公室。

    :他今天不会回来吧?

    :应该不会,他连着几天都没离开过公司

    :那就好

    20:15:程韵

    嗯我在。

    20:30:等我病好了,他一定又会像以前那样关着我的,他的话不能信,对不对?我受不了了,你帮帮我,我都想好了,就今天吧,按你说的做。

    :好

    十一月十五日凌晨两点,小郑医生被定的闹铃叫醒,起床测庄深体温,主卧床上隆着一个包,被子上盖着羽绒外套,小郑医生揉了揉眼睛走上前,掀开被子,惊得瞬间清醒了,被子里只塞着两个枕头,人不见了。

    “没有,什么也没留下,我找过了,不在。”小郑医生焦急的和梁琰通话,大冬天一脑门子汗:“他现在情绪很差,我怕他真对不起,是我没看好他。”

    十一月二十日,梁琰找遍了s城,黑白两道都没有消息,午后,闯进董事局会议室,拎着梁致的衣领把人拖出去,梁致挨了一顿揍,鼻青脸肿的道出了当日说给庄深关于身世的秘密,梁琰暴怒,问他是如何知道的?梁致哭丧着脸把程韵给抖漏了出来。周楠赶紧劝架,告诉梁琰,也许真不是梁致做的,倒是程韵请了长假,已经很多天没来公司了。

    早年梁姝被逐出家门,一直带着女儿住在外面,梁琰从未拜访过,二十日傍晚敲开了门,程韵藏在母亲身后,神色慌张,梁琰脸色铁青,问她把庄深弄哪去了?她不肯说,只道庄深自愿离开的,希望大哥也能早日放下这段孽缘,梁琰的胡渣几日没刮,眼中布着血丝,看起来颓败而疲惫,他挥手打翻了一个花瓶,捏紧了拳头,哑着嗓子道:“我就问你一句,他现在好不好?”

    第57章

    隆冬深夜的南方小城车站,灯火昏暗,候车大厅只有零星二三人,为着省电空调一早就关了,但也总好过屋外零下的气温,从起点开往底站的高铁刚刚停下,旅人皆已疲惫,行色匆匆的赶往各自的去处,跟在人群最后的男人清瘦高挑,在这大冷天却连外套也没穿,下了车冻得佝偻起背,站旁警卫吹着口哨催促他快走,他赶忙低着头压下帽子,提步小跑几步出站。

    程韵不是梁琰,自然不会在意他独自远行能不能吃饱穿暖,一张能买票的假身份证已是令他分外感激了,快到凌晨四点,一路神经紧绷,这会儿在候车厅接了一杯开水,手脚是凉的,滞涩的鼻息却像要冒火,他哆嗦着嘴唇抿了一口水,估摸着又发起烧来。

    喝完那杯热水,想起程韵,忙拿出手机想给她报个信,编辑了一长串的话要谢她,他一向不擅表达,程韵与他也不算太熟,一段百字的话翻来覆去斟酌着,末尾挑了一个笑脸表情加上,这才满意发出。

    他攥着手机,微微笑着盯着那段话,看到前面一个小圈转啊转,从白色变成红色,他按了一次重新发出,没用,又按了一次,再迟钝的人也知道已经被拉黑了,木愣愣的呆了片刻,长按住那段话,点了撤回。

    大拇指微微发着抖,孤独的旅人把眼睛藏在帽子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如潮水卷噬而来,他模糊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手指上,“除了我,谁也不会爱你。”y冷的话语穿耳而过,他更低下头去,程韵说梁琰之所以还留着他,是因为他弟弟梁致刚刚坐上继承人的位置,唯恐庄深是梁文博私生子的消息走漏,会动摇梁致的地位。

    一连串的秘密令他对梁琰的信任跌至谷底,这些尔虞我诈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曾在其中扮演过如此重要的角色,就好像强行被安上了罪名一样,他想大声质问梁琰,防着他做什么呢?明明知道他从不在乎钱财地位。

    至于和梁琰之间的爱情他咬紧了牙关,觉得曾经付出的真心都成了耻辱,他甚至不愿意去承认自己蠢到六七年间把心交给了一个虚情假意的人而不自知。

    纸杯捏皱了,他抬袖揩了下眼睛:“你们梁家没一个好人。”

    怕被梁琰找到,程韵提前给他买好了辗转多个小城的车票,歇息到快天亮时,又该去赶下一趟车了,地名他都不认得,只随着列车带他四处颠簸。

    几日后身体越发沉重,用兜里仅有的三百块买了去c城的车票,上车吞了一颗退烧药,窝在座位上沉沉睡去,梦里梁琰带着人一直在追他,追到悬崖边,他就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

    猛然惊醒,又是深夜,他烧得脑子不大清醒,身边有人走快一些,高声呼喝他都觉得是梁琰追来了,梁琰本事大,庄深担心方圆会被他找茬,他得去看一看方圆,酒吧里很是热闹,他闯了进去,看到方圆好好的在那喝酒,他才略略安下心来,c城不能久留,他借了几千块钱打算去个北方的城市躲避,回了车站仍是担心,又急忙跑去找方圆的男朋友孟河,孟河是医生,医院摄像头多,他躲在地下车库的一个角落里,嘱咐他一定得保护好方圆,孟河对他仍有敌意,他说完就冲进了寒风里,瘦得像一只即将吹飞的风筝。

    最后的这趟车从南到北,从早晨到日暮西山,庄深病得厉害,又戴着帽子遮遮掩掩,车站查票很严,拦路查看身份证的辅警摘了他的帽子,要他说出身份证上的号码,他磕磕巴巴说不出,紧张得浑身冒虚汗,辅警觉得他可疑,要带他去办公室询问,庄深脸色煞白,觉得自己的行踪要就此暴露,梁琰一定会找来的,混乱的神志已经想不出周全的办法,他被带出了车站,辅警松手的瞬间他脑子一热就跑了出去,车站门口人多,他疯了一样的跑,辅警高声的呵斥如同猎枪一样炸开在他脑后,羚羊吓得四处奔窜,他在人群里撞来撞去,跨过马路的围栏

    他耗尽全力的奔跑,脑子里已经分不清后面追他的到底是谁了,等他身体抛高后重重砸在地面上时,人群爆发出尖叫,他睁着眼迟钝的扫过一张张围观的面孔,他想竟然没有梁琰他不甘心又努力搜寻了一圈,怎么会没有梁琰?

    在漫长的喧嚣里他等不来那个人,那个永远会在他受伤时出现的人生命流逝的一分一秒里,他很奇怪自己能想起的竟然全是梁琰的好,眼前渐渐浮现出黑斑,在彻底失去知觉的时候,他的恨与爱一同消失了,至于梁琰是谁?他不想再记得。

    第58章

    h城人民医院住院部很是安静,午休时间服务台护士长正在排班,几个年轻的小护士有意无意的凑过来盯着那小本本,护士长无奈,捏了几个阄来让大家抽,林护士来晚了,只拿到最后一个小纸球,本还在懊恼,大伙凑过来催她打开,展开一看,竟然好巧不巧抽中了302房间,登时眉开眼笑,激动得双脚踏着步子蹦了一下,引来姑娘们的笑声。

    林护士进病房前清了清嗓子,笑眯眯进门:“302一床跟我去测视力。”

    靠窗卧在床上那男人翻身起来,表情木呆呆的:“奥”

    这人真是没趣,失了忆,身份证还是假的,也不知道家世来历,偏偏脸长得格外出众,白净俊秀,看着一点儿也不像什么假冒身份的坏人,上周有警察来做调查,取了指纹去倒也没什么下文,林护士暗暗腹诽着,管他呢,这么帅的病人看着高兴也是好的。

    病人撑着床边挪坐到轮椅上,他右腿打着石膏还没拆,用不得力,每次要去做检查都是护士推他去的,他不记得自己是谁,所以病友们同他搭话他也都答不上来,三番四次后他就不跟人说话了,林护士推他去测视力,右眼还是模糊的,主治医生说过跟他伤了脑子有关,也许将来好不了,他听了也不吵嚷,只默默的点头。

    要说他也是命大,摔到脑子也没死成,肇事司机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事发时正载着妻子下班,夫妻俩都是高知,撞了人后当即叫了救护车,后续出医药费请护工都没二话。

    要不说人都是视觉动物,夫妻俩也是看他长得一股文弱书生气质,不讹钱也不闹事,配合警察调查车祸时也晓得了这人暂时身份不明,联系不到家属,便觉得他年纪轻轻的遭此横祸很是可怜,等他腿可以拄拐走路了就主动接了他出院,让他先住在老房子里,城中的老小区,虽然房子旧了些,但周围生活设施挺齐全,让他安心先住着,等家里人来接时再走。

    假身份证上的名字叫谢迟,不过是假的,所以大家都不这么叫他,林护士喊他“302一床”,夫妻俩直接喊他“小伙子”倒是他住进老小区后,夫妻俩和隔壁大娘是旧相识,每月给了伙食费,托她烧饭时顺带送些给对门的小伙子吃,大娘似乎还挺高兴有个邻居做伴,就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支支吾吾半天,怕要是说不知道自己名字又得解释半天,就说叫谢迟,大娘直接无视了这么拗口的名字,砍去姓,加个小,叫他“小迟”,到了饭点就高声喊他“小迟,吃饭了。”喊着喊着像“小吃小吃”听着就像是个吃货,可惜名不符实,他胃不好,吃得很少。

    将近年关,下了场大雪,大娘早起晨练,下楼看见停了一辆黑漆锃亮的车,搁白茫茫的雪地上分外扎眼,她好奇便侧目瞧了瞧,车尾上甩了老多泥点子,再细看,竟不是本市的车牌号,雪天路滑,也不知车主为了什么要紧事开了这么远跑到h城来。

    车门打开的声音传出,她忙收回视线打算离开,驾驶室下来的是个高个宽肩的男人,她不禁又多看了两眼,这男人满脸疲惫,喊住她后直接拿出手机给她看照片,她瞄了一眼,又眯起眼仔细瞧了瞧,这不是隔壁小迟吗?

    她想这家人可真是心大,小迟出车祸这么久了才找来,她说认得,可那男人竟然不跟她上去认个亲,似是已知道小迟出了车祸,问过他身体近况就开车走了。

    大娘有些摸不着头脑,喊小迟吃早饭时同他唠嗑:“刚才楼下有个男的来过,认识你,估计你家里人就快要找来了。”

    “啊?”他素日波澜不惊的心不知怎的有些紧张,就好像游离在天际的一只风筝,本来漫无目的随风漂流,生死无谓,忽然知道自己是被牵着线的,好歹有个归处,也不至于零落在无人处,太孤寂,他看了看自己还没好全的腿:“那他下次什么时候来啊?”

    “诶哟,忘记问了。”大娘懊悔,见他难得这么在意一件事,安慰他:“应该快了,我看那人像是个正经人,靠得住。”

    小迟点点头心不在焉的喝了口粥,轻声嘀咕道:“来都来了,怎么不上来见见我啊”

    第59章

    大雪过后,那个男人一直没再出现过,大娘因此觉得很不好意思,让小迟空欢喜一场。

    他起初还隔三差五问问大娘有没有人来找他,后来见大娘答得尴尬,他也就不问了,夜里默默的气到胃疼,躺在床上想着他这个废物样若是家里人接了回去,多半是个累赘,但是好歹得告诉他身份吧,这么不明不白的把他扔在这里,实在太无情了,想着想着大约是肚子疼得难受,惨兮兮的抹了两颗猫泪。

    “以后求我,我都不回去!”他猛地一蹬被子,气了一会儿发觉冷了,又想拿脚去夹回来,可是右腿瘸着使不上劲,勾搓了半天也只得老老实实坐起身把被子拉回来盖好。

    不久就快春节了,到了小年夜大娘的儿女来接她去过年,临走时给小迟烧了许多菜,又包了馄饨放冰箱里,担心他腿脚不便,到时候没东西吃又下不去楼,老小区没有电梯,但楼层也不高,他现在能拄着拐杖走,虽然不稳但是慢慢走还是可以的,原本出院时医生说过让他定时来医院复健,或者家里人扶着走走路,年纪轻轻的总不能任由自己一辈子瘸着,但小迟只认得大娘,大娘也没那ji,ng力去陪他复健,这事就耽搁着。

    除夕夜,下午三四点外头就开始有隐隐约约的炮仗声,h城并非全城禁止烟花爆竹,他听着噼噼啪啪的,外头有多热闹,他就有多寂寞,傍晚时分,他孤身一人看着电视里团圆欢乐实在心里难受,索性下楼去买些水果零食,他从没独自下楼,没人搀着,着实费劲。

    等走到水果店,撑拐杖的右手手掌都压红了,买了几颗橘子一把香蕉,老板见他残疾,上下打量,问他拿得动吗?他不理人家,拎起袋子拄拐走了,出了店门才发现隔壁是鲜花店,走了过去又回头,站在人家店门口盯着一桶桶的鲜花。

    鲜花店的老板是个姑娘,除了他买的一束玫瑰,还另加了一些花型给搭配着包起来,递给他时笑吟吟的,说帅哥加个v信吗?他脸一红抱着那花说没手机,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只听见姑娘在身后笑得开心。

    他不禁心情也略略好了起来,身残志坚的拎着水果还要抱着花束,低头看花时忽的听见贴着身侧刺耳的“嘀嘀”声,吓得手一抖水果袋子掉在了地上,橙红的橘子咕噜噜四散滚开,方才没看路,右边来了车也没注意到,这会儿也顾不着去捡橘子,赶紧挪步让车开走,他站在路边下意识看了车里的司机,只见是个中年男人,开过去的时候还在生气的瞪着他,与他对视时张嘴动了动。

    他愣住,司机嘴型说的是“死瘸子”,虽然他没听见,但残疾的人总归是对个别字眼特别敏感,能ji,ng准无比的猜到他人的恶意。

    叫瘸子捡东西,真是难为人。

    特别是每颗橘子都有它自己的想法,近处的捡了两个,一手立着拐杖,一手拿着水果袋,又得夹紧了胳膊怕花束掉下去,狼狈极了,行人的脚在他四周来去匆匆,他低着头,都能想象到他们随意瞅他一眼时眼神有多无情。

    就差最后一颗滚到路边小台阶边的橘子,他蹲着只有左腿能使力,右腿已经微微作痛,他伸长手去够,细长的手指头在空中崩紧了,还差一点儿,他额头微微冒出细汗。

    一道人影不知何时移动过来,轻松的捡起了那颗橘子递到他手里,庄深看见那只筋骨匀称的手,黑呢袖口中灰毛衣微微露出一截,他心中一紧,不知怎么觉得眼熟,抬头去看,那人已经背过身往回走。

    费力的拄拐起身,“谢谢喂!”他迫切的大喊,那人顿了顿脚略微侧过脸,随即脚步更快的离开,远去的宽阔背影在小迟眼前逐渐模糊,他用力瞪着视力衰弱的右眼想看清楚,却只见男人上了车,车子发动,轰的一下在十字路口转了向,加快的心跳冷却了下去,他抱着花,却难过得好像被全世界遗弃。

    车开出一公里远,“他认出你了吗?”驾驶座的周楠看了看后视镜里撑着手按住眼睛的男人,问得忐忑。

    “不知道,”梁琰声音很紧,过了几秒又自问:“应该没有?”

    周楠赶紧接话:“要是认出来他还不用拐杖打你?”说完车中顿时气压沉重,他自觉说错了话,又补了一句:“所以,他肯定没认出你,放心吧。”

    梁琰未发一语,这终究是好事还是坏事?庄深现在这副模样,他哪里能放心。

    第60章

    老式的黄木漆八仙桌使用年久,台面上有些磕碰出的淡黄色斑驳,天花顶上日光灯白得刺眼,泛黄的墙壁好脾气的把光芒收敛成家的色彩,小迟把苹果摆上桌,摞成两层,掰了两根香蕉搁在边上,香蕉背对着苹果,他看了看觉得不高兴,又把香蕉翻了个身,让香蕉环抱着苹果,做个伴总是好的。

    他白天右腿使多了力,回家后裂骨处渐渐疼得厉害,在卫生间褪下裤子,那块微微发红,摸着是已经肿了,外头天黑得早,他一个瘸腿实在没力气再去趟医院,况且,他想这大过年的医生也要回家过年的吧,现在去岂不是要耽误一个大夫吃年夜饭吗?想着便默默的把裤子拉好,一瘸一拐的去倒热水吃止痛药,先这么着吧。

    除夕夜零点一过,爆竹炸上了天,此起彼伏的裂空之声争分夺秒的讨着新年的吉利。

    他盖着被子盖过头顶也遮不住这阵扰人睡眠的声音,虽然就算没有放炮仗他可能也睡不着,但既然炮仗上赶着来当替罪羊,他自然得给炮仗一个面子:“讨嫌!新的一年祝你哑炮。”

    当然,炮仗当他放屁,并且炸得非常来劲,外头响了一夜不带歇的。

    也不知道是几点睡着的,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他穿着大红的毛衣捂着耳朵躲在门内,有个男的背对着他蹲在院子里,过了一会儿男的站起来退后几步,“咻”的一声有个火花窜了起来,打着火星旋儿飞高了两米,“啪”的一炸,是个小烟花。

    男人一直背对着,他不知道他是谁,但感觉是很亲近的人,只听见他笑着说:“不响,不用捂耳朵,再放一个?”

    紧接着就是“嘭嘭嘭——”

    烟花火星天旋地转,他一个激灵醒了,哪是小烟花的声响啊,是有人在敲门。

    “来,来了。”忙忙的掀开被子,他以为是大娘回来了,批上外套就单脚跳着去开门。

    大年初一,大娘又怎么可能回来呢,门一开,果然不是大娘,来者身材挺拔,穿一件工装厚夹克,戴着黑色毛线帽,五官硬朗,眉宇凌厉,他面容略显疲倦,是个不苟言笑的陌生男人,小迟愣愣的看着他,这人是谁?大年初一不请自来,还带着一个行李箱?

    梁琰此刻看起来就像是动作电影里不怀好意的找到了主角家,随时都会掏出一把枪说:“跟我走,或者死。”的冷血反派,若不是这个行李箱挽救了他的“入室抢劫犯”气质,一定会立刻被关在门外。

    “你找谁?”小迟紧握着门把。

    男人却没立刻回答他的话,眼神往下扫了一眼他悬在空中的右脚,那只脚被他看了一眼,明显不自在的蜷了一下脚趾往左腿后躲去,他这才开口,面无表情,一本正经:“我是你表哥,出差到h城,听说你出车祸了,家里人托我来照顾你一段时间。”

    小迟张大了嘴,半天发出一个单音:“啊?”

    第61章

    或许是在大年初一这样的团圆日子里‘亲人’被赋予了太温暖的意义,小迟稀里糊涂的就让人进了门,自称是表哥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穿好衣物从卧室出来,看着他进了厕所洗漱,又看着他撑着拐尴尬的不知往哪里走,不知该如何应对不速之客。

    好在梁琰再熟悉不过他的性格,知道他此时没了主意,也不捉弄他,兜里掏出一个大红包来直截了当的上前塞他手里:“深深,新年快乐。”

    小迟的手下意识往后缩去,只是梁琰给钱的手法甚是娴熟,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把那厚厚一个红包抓在手里了。

    “以前年年都给的,拿着。”梁琰理所当然,尽管这话模棱两可,有诈骗嫌疑。

    “”小迟木愣愣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表哥给表弟发红包?这么厚一叠摸着得有一万了,还年年都发?他家乡的习俗真够粗犷的,不过,等等,他口齿不清的急问:“你喊我什么?我叫深什么?”

    “深深,”梁琰又喊了一次,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他的脸,每一个表情变化都是在赌博,直到对方歪了歪头,仍是一脸茫然,他才从兜里捏出一张身份证,嗓音都低了下来:“庄深。”对方接过证件,嘴巴动了动,无声的念了一遍那两个字,梁琰的心跳便也随着那两个字停格了一瞬。

    “不记得了吗?”梁琰见他费力思索的模样,暗中捏紧了拳,紧得指甲盖都白了,狠下心又道:“我姓梁,以后喊我琰哥就好。”就这么臭不要脸的强行当了人家的哥,天知道他现在有多紧张,比古代盲婚哑嫁新婚之夜掀盖头还紧张,生怕一个不慎,下半辈子可就搭进去了。

    远方鞭炮声若隐若现,老房子里一个懵然思索,一个手心捏汗。庄深车祸撞伤了头,现在一时半会是想不起以前的事儿的,想多了脑袋会疼,犯恶心,但叫出这俩名字来倒真有点对上号的熟悉感了,他便确信无疑,没错,这是表哥,一定是了。

    不锈钢拐杖猝不及防的跌在地砖上,庄深一头扑在表哥的怀里,喜极而泣,呜呜咽咽的喊道:“表哥”梁琰一口气猛然吸进脏腑,仰着头只觉手脚发麻,心脏跳得如同起死回生一样奋力,清脆的拐杖碰击瓷砖声,清晰无比的拥抱触感,他缓缓呼出气,克制着自己发抖的嗓音:“嗯。”

    表亲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当日编这个瞎话不过是为了能有一个光明正大照顾他的名头,梁琰来得匆忙又决绝,那日回到s城连夜辞去梁氏职务,辞职信递交上去还没正式批下来,倒是梁致和程韵以及一众梁家长辈,公司元老快把他手机打爆了,周楠帮着处理他的财产,还得费力瞒着他的去向,忙得几日没合眼,恨不得把他从h城抓回来扔进这烂摊子里,梁琰关机,换号,手段之无情令人发指。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眼前‘表弟’,带他去医院复诊,陪他锻炼右腿,亲自下厨做饭,忙得不亦乐乎,夜里睡在隔壁床上,心中又暗悔当日编瞎话只瞻前,未顾后,庄深日日在他身边,他却不能摸他亲他,不能有任何逾矩行为,这正直表哥形象真够c,ao`蛋的,自个儿给自个儿下了个绊子,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得定个闹钟明天早起给表弟煮粥。

    细想当日庄深决绝离去,两人关系已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误会多了谎话多了,就像一团线成了死结打不开了,而今能陪在庄深身边,梁琰便觉得日子是偷来的,医生说庄深要恢复记忆很难,庄深神色失落,梁琰都看在眼里,他不知道该不该把旧事告诉他,有前车之鉴,他自然明白坦诚相待才是长久之道,但如何能既坦诚又不把人吓跑,他还得徐徐图之。

    得寸才能进尺,他深谙此道。

    春节过后,庄深已经从最开始的拘谨慢慢放松下来,晚饭后梁琰拉着他去小区旁的公园里走路,他抓着梁琰的胳膊,绕湖一圈,大冬天里走得满头是汗,但已经能偶尔脱离拐杖走个几步了,他心里是高兴的,大有健步如飞指日可待的错觉,只是走多了腿还是疼,梁琰数着步数不准他得意忘形,回头的路就背他走,每每庄深都觉得不好意思,梁琰就拣没人的小路走,灯光昏暗,公园林子里静悄悄的,庄深伏在他背上,觉得表哥真是个大好人!

    “琰哥,你娶老婆了没有?”他忽然问起,笑笑的。

    梁琰脚下一顿:“没。”

    “奥。”

    “怎么?”梁琰颠了下胳膊,把他往上驮一些,假意攀谈着:“你有?”

    庄深把脑袋靠近,认真的问:“我有吗?”

    梁琰这才记起他是失忆的,立刻无情道:“没有,你连喜欢的姑娘都没,也没姑娘喜欢你。”

    庄深不说话了,梁琰这话说得好像他很差似的,他以前差不差他是不知道的,但现在他瘸了,眼睛也有一只半瞎了,一个男人身体这么不好,确实以后不会有姑娘喜欢他了。

    梁琰察觉到他的失落,清了清嗓子:“你还年轻干什么?你急着娶媳妇吗?”

    庄深脑袋蔫蔫的靠在梁琰肩上,沉默半晌才摇摇头,发丝蹭着梁琰耳廓,柔柔软软的刺得人心痒,梁琰微微弯起嘴角,幼稚的恶劣的暗自高兴着,大步往前。

    第62章

    带着庄深离开s城是梁琰一早就打算好的,早到二叔离世那会儿他就已经有了这个念头,只是当日梁致难担大任,他绊住了脚,谁料半路杀出程韵来,才有了这场心惊胆战的离别。

    他时常想,若不是庄深出了车祸住进医院,他恐怕再难寻到他了,寻到了,若庄深没失忆,多半也是破镜难圆,可他一看到庄深满身病痛,又觉得心疼,觉得自己实在无耻得很,竟然为了一己之私庆幸他受伤,辗转反侧,深夜失眠,起身去隔壁房间看庄深,月色皎洁,他睡得懵然不知,梁琰凝视着他熟悉的心动的面孔,靠近到呼吸相交的距离,最后却也只是像个和蔼的长辈那样摸了摸他柔软的发。

    他真怕哪日克制不住自己,撕破这层兄友弟恭的皮。

    梁琰走了,没有知会一声就这么离开了,庄深早起喊不到他,看到桌上放着一张纸,就写了一行字:“有事离开,去大娘家吃饭”,把庄深急得以后出了什么大事,可偏偏他们日日待在一起,庄深从来没问过梁琰电话号码,这下也联系不到人,他木头桩子似的在桌旁站了好一会儿,才发觉他其实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什么亲戚找上门都是骗人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好像他是只可以随意丢弃的流浪猫。

    梁琰走后的一周,庄深睡觉总不安稳,梦里都是梁琰突然回来了喊他开门,好几次他来不及开门,梁琰就走了,把他急得瘸腿都好了,狂奔追去,惊醒过来便忿忿的拿叉子乱叉挂在阳台上的梁琰的外套,以此泄愤,并扬言要扔掉他所有的衣服,包括内裤。

    h城民俗氛围浓厚,元宵节夜里,庄深靠在窗台边看不远处的公园里支起的一条花灯长龙,他想若是梁琰在,倒是可以借练习走路去看看花灯,可他一个人,就懒得去了,冷冷清清的心境与元宵佳节是不相宜的。

    因此吃汤圆也无甚趣味,早早睡下了,这一觉睡得浑噩,意识仿佛飘浮于身躯之上,半梦本醒之间睁开眼睛,客厅有灯光照进来,他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了,耷拉上沉重的眼皮,隐约听见有水声,滚了滚眼珠还是让自己清醒过来,不是梦。

    梁琰冲完澡一拉开门,就看见一个睡眼惺忪的人挡着道,当自己是树桩似的直挺挺的站着,两手垂在裤边,微微上拱的嘴唇看起来有几分怨气,睡得凌乱的额发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却大有今日不讨个说法誓不罢休的姿态。

    梁琰身上带着潮shi的水汽,他比庄深略高一些,因靠得近的缘故要低头才能对上庄深的桃花眼,那颗眼尾的小痣像是淌下的一颗泪,猝不及防的从梁琰心上滑过。

    “吵醒你了。”他说,用头顶飘散的水蒸汽一样若有似无的语气。

    庄深眼波一动,委屈的劲儿便如同一根羽毛直往人心坎上撩拨去了,梁琰喉头一滚,方才洗澡的热意顿时从背部透了出来,心下暗叹真是要命,抱还是不抱,怎么才能抱得既亲近又不过分亲昵,庄深惯会给他出难题的。

    于是他只搂了一下,快到还没沾染上互相的体温便立刻撒开了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睡觉去。”

    庄深却因方才急促的拥抱没站稳,两手还抓着他的睡衣,没拄拐重心不稳,梁琰心烦意乱故意往前一步想催他回房,他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梁琰便很不耐烦似的把他揽腰提了起来,利落的勾住腿直往他房里去,盖好被子离开,一气呵成。

    庄深仰面朝上细细的呼出一口气,他的腰和腿弯上还残留着微微的痛觉,是梁琰大力抱他的痕迹,僵硬的躺着,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也许是成年男人被另一个成年男人横抱总归有些难为情的。

    不多时,梁琰又进了他房间,颇为无奈:“你把我被褥都收起来了?”

    庄深这才真正脸红起来,磕磕巴巴道:“我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我不回来上哪去?”梁琰果断回客厅关灯,摸黑爬上了庄深的床,没脸没皮道:“喏,你干的好事,没办法了。

    第63章

    庄深睡的是主卧,床是两米的双人床,他平日独占这个床时睡得十分规矩,但也不知是怎么的,和梁琰一起睡,睡着睡着脑袋就搁人家肩膀上去了,按梁琰的话讲,是半夜三更他硬要往怀里拱,没法了,只得伸开手臂让他睡过来。

    庄深怔愣了一会儿,他是还记得自己睡到人家怀里去的时候,还觉得特别舒服来着,睡得迷糊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禁心中纳罕原来自己有这样的怪癖,默默挪回自己的枕头上,他忘了梁琰,可他和梁琰曾经睡一张床睡了六七年,身体还记得。

    把人家的胳膊当枕头压了一夜,真不好意思,他呐呐道:“琰哥,我我睡觉不老实。”

    “没事。”梁琰立刻道,巴不得抱得再紧点。

    他这次回h城已经做好了许多打算,头一件要紧事就是搬家,老房子里有许多家具设备都是旧物了,特别是庄深腿不好,卫生间却只能淋浴,其次水压不足,热水器只能在外机上调温度等等不便,更要紧的是这间屋子是肇事司机借给庄深居住的,到底是别人的家,一直住着也不是个事儿。

    庄深倒有些不舍,梁琰知道缘故,让他去跟隔壁大娘道别,回来眼圈都红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梁琰收拾好东西后蹲下看他,他就把脸撇到一边,还默默吸溜了下鼻涕,梁琰看得发笑,说咱们就在h城,离这里也不远,你想回来看大娘很方便。

    庄深还以为梁琰要带他回老家南方c城去呢,这会儿说就在h城,瞪着双水汪汪的眼睛不解,搬哪里去,不是说来h城出差的吗?他伤心既要和大娘道别,回了c城,表哥还在h城也见不着面,他统共就认识这两个人,一下子都见不着了梁琰就开始胡掰说要在这里待一两年,看中了h城房价有升值空间,就买个当做投资,庄深想起他见面就给的大红包,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响起了h城公交车小电视上常常打的相亲广告:年纪轻轻,事业有成,买房买车,家底丰厚。

    梁琰拍拍他白净的脸:“发什么愣,这下可以走了吧?”

    “嗯。”庄深揩了眼泪,腼腆的笑笑。

    “你在这坐一下,我先把行李弄下去再来带你。”

    “我可以自己下楼。”

    “行吗?”

    “行。”

    h城置办的房子在新小区,上下楼有电梯,方便庄深的腿,照梁琰看来房子不算大,和旧日他们住的s城别墅没得比,因庄深曾经讲过不喜欢住太大的房子,空落落的,梁琰都还记得,如今只要他高兴,遂着他的愿来,果然庄深住进新家好奇的各处看了看,没什么不适应的。

    搬完家梁琰仔细和他解释了为什么不辞而别,当然,没把s城的事一股脑说给他,半真半假的编造着,庄深听得尤为认真。日子一天天过去,梁琰一面忙着s城一些未办好的手续,一面照顾庄深。只是相处得越久,庄深对从前的事就越好奇,现在的他是无忧无虑的,他便以为一直都是如此,每每问起,梁琰能答的便答,不能答的都用医生搪塞过去,叫他先不要想那么多。

    直到庄深问起父母,垂着眼睫故作轻松的笑说爸妈都不来看他,也从来不打电话给他,一定很忙吧?梁琰沉默了片刻,将他拉到身边坐好,问他是不是真的很想知道过去。

    庄深不假思索的点头,他当然想,有谁会甘愿做一个浮萍。

    “如果过去的事会让你很痛苦,你还想知道吗?”

    庄深一时答不上来,出车祸时假身份证的事他曾经怀疑自己是个无恶不赦的逃犯,是梁琰的出现,让他对过去有了憧憬,可是现在梁琰说他失去的记忆是痛苦的,如果他的过去有梁琰这个照顾得他无微不至的表哥在,依然很痛苦

    他不得不做出最坏的猜测,自己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很坏吗?”他问。

    “不不,”梁琰知道他想歪了,抓过他发凉的手,见他苦着脸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托起他发白的面颊:“你很好,是发生的一些事”

    “那我爸妈呢,他们还好吗?”庄深咬了咬唇,一鼓作气的问。

    梁琰哑然,庄深乌亮的眼珠清澈的照出他的模样,当有人无比信任的注视着你,特别是这个人乃是心中珍而重之的一个人,那么说任何一句谎话都是伤人亦伤已。

    电视屏幕上广告演过了两三条,梁琰猛然将他拉进怀里,紧紧的摁着,紧到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害怕:“去世了。”顿了一秒又续道:“你还有我,以后我照顾你。”

    第64章

    以后怎样,庄深是没什么考虑的,他打小如此,对着闪满了雪花的电视机,听他当妓`女的妈和嫖`客嬉笑怒骂,说不如早死早超生,活着也是受罪。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假如一个人活着太累,又无牵挂,不如一死倒洒脱。他妈当年没舍得下他,带着他一起活得像y沟里的蛆虫,后来被车撞死,大约是天可怜见的,给她一个解脱。至于他自己,活了这二十几年,糊涂得厉害,被人骗到逃命的地步,临死却还想着那个人。

    于是上天又来怜悯世人,只是没把他撞死让他一了百了,他只能选择全都忘记,忘了那个人的好,也忘了他的坏。

    梁琰说以后会照顾他,说得笃定,他其实不信,表哥怎么能照顾表弟一辈子?这超出了表兄弟的情谊范围,况且他想,等这一两年过去,梁琰跟随工作调动去了别的城市,不可能还带着他这个拖油瓶,将来结婚成家就更不能带着他了,因此他觉得这是哄他的。

    但他不说,有一日好过便好过一日,将来如何,表哥如何,他没什么资格去要求。

    入春后乍暖还寒,夜里蹬掉了被子发起烧来,他不肯去打针,吃了退烧药睡得昏沉,出着满身的虚汗,又梦见了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他的梦没有明确的时间线,多数是蒙太奇式断断续续的画面,大约是因为前几日梁琰带他买了画笔板子,他很有兴趣,这日做的梦里便也有画笔板子,还有一个巨大的白色画室,挂了满墙的颜料,桌上画笔cha得如同树林一般。

    如此优雅的梦境,却是个不折不扣俗不可耐的春`梦。

    他躺在桌子上,高高的分架着腿,那个男人一改往日温和得宜的距离,压在他身上强迫与他交换着体温,shi热的快感侵体而入,从腹部循着麻痒的经络快速流窜到四肢百骸,他渐渐叫出声来,声音甜腻又陌生,那人笑了笑,粗重的鼻音充满了侵略和戏谑,这太臊人了,他憋住自己的叫声,那人就进出越发蛮狠,好似不把他弄哭就不罢休似的,腰肢扭动得发酸,两条软白的腿也发抖起来,热意淹得他濒临窒息,他本能的想退,手掌挥动间按进了颜料盘子里,shi漉漉的黏糊糊的颜料,一不小心就把台面抓得像副印象派的画,猛然间,他哭叫一声扬起了脖颈。

    “深深!”

    “啊”在梦与现实交界的刹那间,男人模糊的面庞棱角清晰了起来,他惊得睁开眼,眼底虚无的人像残影与此刻表哥的脸契合在一起。

    “做噩梦了?”梁琰俯身盯着他。

    庄深满头大汗,却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小心的憋在胸腔里,他轻轻的闭起左眼,用自己视力衰弱的右眼去看梁琰。

    没错,他抖着唇,梦里的人就是梁琰。

    第65章

    庄深惶惶的,不知该如何应对梦中荒唐事,梁琰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手伸过去想试他的额头温度,谁知庄深紧张的撇过脑袋,乌溜溜含着水汽的眼珠不知所措的躲闪着,梁琰见他排斥,只得尴尬的先收回手,心道或许是自己作为一个表哥,举止表现得太亲昵了,到底庄深已经是个成年人,不再像十八九岁初见时候是个孩子,会事事都听从他的安排。只是此番波折后他已尽力克制自己的控制欲,可对着庄深,他很难做到不去过问。

    庄深两手拉紧着被子,下`身黏糊糊的,他脸皮薄,晓得是梦遗了,哪里好意思让梁琰知道,何况梦里还是那么个羞耻的场面,僵了半晌,咳了两声,哑着嗓子小声道:“琰哥,我没事,你去睡吧。”

    梁琰点点头:“给你倒杯水。”

    庄深摇头:“不,不喝。”

    “把灯开着吧,刚做了噩梦。”

    “不用”庄深臊得把脸藏了一半在被子里。

    “出了这么多汗,我去弄个热毛巾给你擦擦?”

    庄深猛地一下把被子拉过头顶,遮住了脸,嗓音哑哑的细细的,带着嗡嗡的鼻音,半分像撒脾气半分像撒娇,拖长了尾音表达自己的抗拒:“不要——”

    梁琰无话,庄深都已经排斥得这么明显了,他也不好自讨没趣,掖了掖被角就起身去关灯,正要离开`房间,只听庄深忽然喊他。

    “琰哥!”

    梁琰转过头去,客厅的光束微弱的照着庄深的面孔,莹莹如玉。

    “嗯?”

    庄深抬起的头落回枕头上,柔软的发丝盖着薄薄的耳廓,目光纯净而依赖,一如当年:“晚安。”

    梁琰恨不能去亲一亲他,可如今只能憋出一个慈祥的笑容,转身离开,独卧独眠。他自小在梁家见惯了‘体面人’的尔虞我诈,虚情假意,像庄深这样从小受尽磨难仍旧心无城府,肯把真心捧出来的人,如何能叫他不心动。

    庄深藏在被子里藏了良久,直到隔壁没什么动静了,才轻手轻脚的找了条内裤去厕所换了,这件事令他十分苦恼,甚至怀疑是自己车祸撞伤了脑袋,才会发神经意 y  自己的表哥,可梦里那些事太过真实了,他有时发呆,会想丢失的记忆到底是什么?梁琰真的只是表哥吗?为什么自己会用一张假身份证从南方跑来北方?

    他越着急去回忆,就越想不起来,一烦躁脑袋就会疼,近日茶饭不思,和梁琰相处也总是觉得不自在,这日梁琰出门办事,他起床后一个人在家,没胃口吃午饭,一直趴在桌上勾线稿,画到下午三点才放下铅笔动了动发酸的脖子,灌了一口凉白开,猛一起身,胃就疼得抽抽了起来,霎时间冷汗沁出额头,是疼得腰也直不起了。

    梁琰约了人谈投资的事,接到庄深打来的电话,一开口就是半死不活的语气,把他吓了一跳,事儿也不谈了,急匆匆就往家赶,一路没准庄深挂断电话,隔一两分钟就喊他一次,生怕他疼昏过去,他喊“深深”,“庄深”,庄深哼哼唧唧的答应着,有气无力的,车开进小区,喊了好几声电话那头都没人答应,梁琰急了,口不择言喊了“宝贝”。

    他经历过梁家三任家主的胃癌离世,对庄深的胃总是格外注意,从前在s城,每隔半年就有医院打来电话,提醒他预约过的体检时间到了,庄深的胃生来比不得正常人健康,偏偏又不知道照顾好自己,梁琰一进门,见桌上饭菜没动,隐隐便有了火气。

    哪知一进卧室,只见庄深坐在床边,一手抓着手机,一手撑在床上,低着头,额发都被汗浸shi了,梁琰走近,他才迟迟的抬起头来,疼得实在厉害,连眼泪都出来了,发红的眼珠上蓄着一层水膜,面色却是毫无血色的煞白。

    “怎么又不吃饭?你就这么不要好,”梁琰眉心皱得死紧,拿过衣架上的外套往他身上套:“知道自己胃不好,还不”

    “我不知道啊,我不记得了,”庄深打断他的话,自己这么疼还要被骂,着实委屈,控制不住哭了起来:“你到底是谁啊?你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不公平。”

    梁琰被他孩子气的哭闹弄得一愣,心道话说太重了吗?怎么给惹哭了,还哭得这么惨,忙忙的去揩他滑到下巴的眼泪,活了快三十年竟然猝不及防的体会到心虚的感觉:“好了好了,不是要怪你”

    庄深一面伸着胳膊穿外套,一面不依不饶的发着脾气,也许是生病了情绪格外激动,胆子也大了起来,举起手机直接怼到梁琰脸上:“你刚刚喊我什么?”

    梁琰此刻哪有心思去想方才喊了什么?拉住他两条胳膊一用力就把他背了起来:“别闹,先去医院。”

    庄深趴在他肩上搂紧了脖子,凄凄惨惨的吸着鼻涕,还好这时候电梯里没人,不然也太丢脸了。他心里想着梁琰敢喊不敢认,什么“宝贝”啊?这绝不是表哥喊表弟的称呼,绝不是!

    拉去医院好一通折腾,忙到深夜才挂完水,本要在医院过夜的,可庄深坚持要回家,站在病房门口摆着一张病态苍白的小脸,倔得像头驴,梁琰知道他一向不喜欢医院的气味儿,也拿他没办法,询问过医生后就先带他回家去,明日再起早去做检查。

    回家洗完澡已到凌晨,梁琰刚躺下没一会儿,听见脚步声哒哒的从隔壁房间传来,又转进他的房间,黑灯瞎火的,庄深抱着自己的枕头站到他床边,只穿着单薄的棉质睡衣,跟个怨鬼似的幽幽的吐出一个字:“冷。”

    第6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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