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WAV > 耽美 > 无陵歌 > 正文 第11节

正文 第11节

推荐阅读:暴雪停止以后习焉不察(1v1 H)喵喵(1v1)【西幻】魔法红玫瑰驯服(出轨 np)入高门 (民国NPH)魔君与魔后的婚后生活临时夫妻(nph)两情相厌(伪骨科,狗血文)小说大纲里的女主觉醒后(NPH)

    无陵歌 作者:水在镜中

    第11节

    那君山弟子狐疑地瞧了一会儿,最终神色间疑虑进去,只是面露嘲笑地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宁舒踢打韩旷,不过是做戏。瞧着力气甚重,其实落在身上并不如何疼痛。但他嘴里讲着咒骂的话,难免带上了几分心中的气恼。人走了兀自不停手,掐住韩旷通红的耳朵,凶巴巴道:“往后还敢不敢了?”

    韩旷低声道:“不敢了。”

    宁舒这才将人松开,转身坐到车上,轻轻踢了他一脚:“还愣着做什么?走吧,韩大斯。”

    两个人寻了一件偏僻客栈,将药煎了。宁舒自知医术平常,于药量上再三斟酌,最后小心翼翼地将要给叶小姐喂了进去。又招呼韩旷,让他渡了几分内力过去。这样折腾了一番,叶小姐的脸色终于好了些,呼吸也渐渐恢复了,只是仍然未醒。

    宁舒担忧道:“这可如何是好。我的医术有限,用的药都是权宜的办法,治标不治本……”他抬头望向窗外,焦虑道:“这些正道人事都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在人家岛上喝茶喝上瘾了……”

    韩旷讽笑一声:“孟连山若要用心,总能让人人都宾至如归的。我……我估计这会儿功夫,所有人都觉得心潮澎湃,愿为他效力,并且还……还以为自己是在除魔卫道……”

    宁舒叹了口气:“方才,路上那人是谁?”

    韩旷神色转冷:“当年同在外门的一个弟子。”

    宁舒看他神色,不必问也明白了。人与人不管在哪里都是爱抱团的。似韩旷这种心事沉重的人却偏要独来独往。想来当年在君山门中,他的日子未必会有多么好过。

    正胡乱思量着,房门被敲响了。

    宁舒与韩旷对视一眼,韩旷悄悄握住了刀。宁舒掐着嗓子,细声细气道:“谁呀?”

    外头是个男声:“伙计送水。”说着房门被推开,一个店伙打扮的中年人提着两桶水进了门。

    宁舒与韩旷默默看着他忙碌。只见那人将两桶水放好,躬身道:“客官若无吩咐,小人这便去了。”说着向门外走去。宁舒却道:“你等等,我要写封信,烦大哥替我捎去驿站。”

    说着走过去,关上房门,冲那男子小声道:“姨母……”

    那男子自顾自走到桌边坐下,嗓音忽然一变,赫然是白夫人的声音:“要你留在园中看护姑娘。你倒好,跑得影子都不见了!”

    第43章 下

    宁舒自知理亏,乖乖地倒了一盏茶,递上前去:“我的信才送出,姨母怎么来得这样快?”

    白夫人眉眼一立:“你那信还未送出,便被我的人中途截下了。”

    宁舒一愣,声如蚊蚋:“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白夫人冷笑:“你的胆子如今越发大了。星宿宫的路子还不到你碰的时候。罢了,左右我今日来与你要说的是同一桩事。苏羽镜传信给我,说有人要挑唆正邪两道相争。我恰在左近办事,截到了你要送出的信,便过来瞧上一瞧。”

    宁舒知道她多年在合欢教中与人勾心斗角,心思本就极重,这下自己好心却触了对方逆鳞,当即露出些惊怕来:“我当真只是想传信给你……”

    白夫人借着那店伙的脸,憨厚的笑容里殊无暖意:“我知你好心,可犯错就是犯错。好孩子,哪有犯错不挨罚的呢?”她看了一眼神色警觉的韩旷,嗤笑一声:“你说好了要听我差遣,却带着我的小舒儿跑了,也是要罚的。”

    韩旷冷冷道:“你……你要杀徐紫雾,我们正想法子把水搅浑,助你杀人……如何倒成了我们的不是?”

    白夫人失笑道:“我们?”她目光如电,转向宁舒:“小舒儿,你同他,几时成了我们?”

    宁舒心知不好,强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来:“他内力很好嘛。姨母,你也知道,我每个月……”

    白夫人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忽然伸手摸了摸宁舒的脸:“你既然喜欢,那就随你吧。”

    宁舒再懂她不过,听了这话,登时后颈发冷。他面上强挤出个笑来:“姨母疼我,我是知道的。不过同一个人……次数多了难免要生厌。我已寻到下一个了,那人眼下正在君山岛上。只是孟连山也不知道在筹划什么,那些正道人士上了岛,好几天也没能回来。我瞧着似乎还在派人向各处送信……”

    他并不敢看韩旷的脸色,一味拼命将话往孟连山徐紫雾身上引。白夫人听着,神色只是淡淡的,目光在房间中游移。看到床上的叶红菱,她眼睛一眯:“这便是叶家那个小丫头吧?在你手里……很好……”

    宁舒勉强笑道:“跟着过来瞧瞧,顺路就救了。只是我医术太差,她到现在也没醒。”

    白夫人走过去,手指搭在叶红菱腕上。半晌收回手,言语间听不出情绪:“你给她喂了什么?”

    宁舒便把龟息丹和自己配药的事说了。白夫人思索了片刻,轻笑一声:“算这丫头命大。”说着从怀中抽出支细竹筒打开,一只小虫倏然飞出,眨眼就消失在了窗外。白夫人向宁舒扬了扬下巴:“去,把你那药再煎一副给她灌了,参须用量照旧,旁的都减半。”

    宁舒乖乖走到一旁煎药。屋内一时无声。白夫人盘膝坐在椅上,似乎已经入定了。

    宁舒照她讲的,给叶小姐又喂了一次药。放下药碗时,才发现外头已经天黑了。他忍不住道:“姨母……”

    白夫人并不睁眼:“急什么。”

    宁舒不敢说话。再去看韩旷,也是盘膝入定,一副天塌我死的模样。宁舒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只得满腹忧虑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几声莺啼。白夫人睁开眼,望了一眼房门。

    宁舒会意,走过去开门。门外两个老妇一言不发地走进来,瞧见床上的叶红菱,将她使布袋套了。宁舒大惊:”你们……”

    白夫人冲他摇摇头。那两个老妇看上去衰老不堪,行动却甚是利落。三下五除二就将叶红菱带走了。宁舒奔处门去,发现客栈中寂静一片,大堂中的伙计和掌柜已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惊疑不定地望向白夫人:“她……她要被带到哪儿去?”

    白夫人平静道:“你不必担心。她是大筹码,自然要活蹦乱跳,才好讲话。我差人将她送到安全处,待该用着她的时候,自然会用着她的。”

    宁舒急道:“她本不是江湖中人,既不会武功,也不通俗务,不该被卷入进来。我原打算等她好了,让她出面做个证人,揭穿孟连山……”

    白夫人微微一笑:“若是这般容易,为何你一筹莫展,还要想法子给我送信?”

    宁舒一时语塞。

    白夫人淡淡道:“身在局中,心却不可入局。我教你的道理,你都忘光了?你我皆在局外瞧着便是了。”

    宁舒慢慢道:“那,徐紫雾呢?孟连山说他要死了……”

    白夫人笑了笑,笑容里却毫无暖意:“想是已在来路上了。合欢经练到那个份上,没有好炉鼎,离死确实不算远了。”

    宁舒低喃道:“这一回,正道是要替人做嫁衣了……”

    白夫人懒懒道:“那又如何?”

    宁舒犹豫良久,才小心翼翼道:“我在想……这种事,总不免牵连无辜之人……”

    白夫人拨弄着茶盏,无所谓道:”人在江湖,各自为己,又有几个是真正无辜之人。既然要提着刀剑过日子,便不能奢望着脑袋总是长在脖子上……”

    她抬起头,ji,ng明锐利的眼透过那伙计的面皮望向宁舒:“小舒儿,姨母这些年待你如何?”

    宁舒虽怕她,但当年被她救下,又得她传授功夫,心中待她是很敬爱的。闻言认真道:“姨母待我极好。”

    白夫人温声道:“好孩子,现在是你报答我的时候了。我要让你为我做一件事。”

    宁舒身上慢慢冷了。她要那些女孩儿们去卖命的时候,也是讲着如此这般的话的。他心中既难过又有几分害怕,可终究还是点头道:“好。”

    哪想到一直默不作声的韩旷突然道:“是什么事?”

    白夫人扭过头,直直盯着他。韩旷目光自下而上,漠然回望,并无半分怯色。

    宁舒心中焦急,简直想冲过去敲一敲他的脑袋。他向韩旷不停递眼色,可韩旷见若未见,气势并未减弱半分。

    白夫人终于收回目光,眼神转向宁舒,柔声道:“小舒儿,你一向是很聪明的。不用姨母说了吧?”

    宁舒肩膀垮下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叶红菱丢了,徐紫雾要炉鼎,孟连山也要炉鼎。

    他是个好炉鼎。

    第44章 上

    白夫人说完,便起身向外走去。宁舒追了出去。

    客栈偏僻,外头夜色浓重,街上空无一人。白夫人走到僻静处,一辆马车正在那儿等着。她没有回头,低声道:“好孩子,你别怪姨母心狠。”

    宁舒苦笑了一下:“怎么会?只是……”

    白夫人沉默了一下:“你要和我谈条件?”

    宁舒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倒也不是。只是……我想借姨母的虹霓用用。徐紫雾善蛊,我怕到时难以应付……”

    白夫人沉吟道:“虹霓虽能解千蛊,可到底本性极温顺。哪里是徐紫雾那些毒蛊的对手。他早年养的牵丝和金蚕,虽然凶险万端,但如熟知习性,总有避险之策。如今……羊刃沾之既亡,可他若要用你,必不会让你死了。带不带虹霓,其实没什么用处。”

    话虽然这样说着,还是自怀里掏出那个玉盒,放入了宁舒手心:“虹霓是子母蛊,解蛊时只能用一次。若想再用下一次,非得将霓送回虹身边相哺才行。你千万记住了。”

    宁舒点头:“这个我是知道的。”

    白夫人扭头向车上走去,上车前顿了顿:“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园子,乐坊,虹霓,贵人们的门路与把柄……不论你想不想要,我都不会留给第二个人……之后我会传信提醒你该做什么。”她轻轻道:“心硬一点儿,别死了。”

    宁舒目送马车消失在夜色里,将那个盒子小心揣入了怀中。

    回到客栈,韩旷正神色焦灼地等在那里。

    见宁舒进门,他急切道:“你……你到底……答……答应她……什……什么了?”

    宁舒假装无所谓道:“不过就是杀徐紫雾的事,要我亲自过去,寻找机会。”他瑟缩了一下:“你也知道,我怕他怕得厉害,向来是能躲多远躲多远的……”他叹了口气:“这下却没办法了。”

    韩旷脸色一沉:“不……不对。你,你又说谎。”

    宁舒才想说什么,便听那人轻轻道:”她,她是不是要你……要你去做诱饵?”

    宁舒一惊,还没来得及张口,只见韩旷在屋里困兽似地转了两圈,忽然抬手一拍,柳木桌子应声而碎,在地上塌做碎屑。那人闷声道:“绝对不行!”

    宁舒沉默了一会儿,鼻子有点儿发酸:“我们等下还得赔人家的桌子……”

    韩旷声音提高了些:“你!你有没有在……听……听我说话!”

    宁舒笑了笑:“有啊。不过这事是我和姨母的事,我们要如何行事,是轮不到你来管的。”他看着韩旷:“你那蛊也不必去求姨母了。”他从怀里掏出盒子,向韩旷递了过去:“你去合欢教的湘西总坛。那儿有个藏蛊经的樟木台,收藏着天下各种蛊虫的典籍。有关惊蛰的记载在傀儡那架上。你得想法子潜入徐紫雾的小竹楼。他有个柜子,里头放着各种养蛊用的香。若在平时,他不离开那里,你是断断进不去的。可如今他既然要往这处来,总坛便不似往日那般铜墙铁壁了。姨母在合欢教久了,好心只剩下那么一点点,还都是带着算计的……她答应你的话,你还是当作耳旁风吧……我也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小竹楼四面环水,机关重重。以你眼下的功夫,一个人进出,想来已经不成问题了……”

    韩旷没有越皱越紧:“你……”

    宁舒将盒子往他手心塞去:“就这么一只,只能用一次。再想要,就得来求我姨母了。你千万收好。”

    韩旷却收回了手,皱眉道:“我应了你姨母,要杀徐紫雾。她也说了,会保我从徐紫雾手下活着回来。”

    宁舒苦笑:“惊蛰是傀儡蛊,中蛊人因外力致死时会提前发作,将人变作一具僵尸。动是能动,可同死了全无分别……”他喃喃道:“我不想你变成那样……”

    韩旷沉默了一会儿,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他望着宁舒,一字一顿道:“她如何与我无关。但我说过的话,总是算数的。”他转过身去,望向窗外:“我同你一起过去。”

    宁舒贪婪地望着他的背影,慢慢贴了上去:“我们来双修吧。”

    韩旷任他抱着,声音里终于浮现出了痛苦:“你……你实话同我说,到底是做……做什么样的诱饵?”

    宁舒把脸贴在他背上,轻笑起来:“还能是什么样的呢?”他涩声道:“你这个人看着老实,其实坏极了。好心是你,算计是你,装傻充愣也是你……”他眼睛慢慢shi了,声音却越发轻佻起来:“你赚了我这么多去,今日可不许太吝啬……”他面颊在韩旷背上轻蹭,一双手向下缓缓抚摸,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我快到日子了,这些天总是……痒得很……”

    韩旷隐忍道:“我不答应……”

    宁舒手下不停,语声熏然:“你管不住的。我生来就是这个命,与你也好,与别人也罢,其实都没什么分别……”他自嘲一笑:“好炉鼎难得,徐紫雾肯定会用得很小心……我到时候,找个机会逃了就是了。到时候你报你的大仇,我过我的日子……真真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韩旷突然怒道:“胡说八道!”

    宁舒惊了一跳,只见那人转过身来,怒容满面地将他按倒在床上。宁舒喉咙酸苦,嘴上却仍在作死:“我早就知道,你喜欢从后头来……偏偏老是假正经……啊!”

    韩旷腰下动作粗鲁,手臂却始终稳稳地搂着宁舒。

    宁舒由他搂着,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任凭心神在欲海中恣意沉浮。

    第44章 下

    到得后来,两人也不知到底是在行功还是在j_iao 欢,只是任凭本能绸缪。韩旷几次在呼吸间隙向他低恳:“别去,你明知道徐紫雾……”

    宁舒轻笑:“那我要你不去报仇,随我远走,你可愿意?”

    韩旷痛苦地闭上眼睛。

    宁舒摸了摸他的眉眼,柔声道:“我早就说过,我们彼此都有许多不得已。”

    韩旷摇头:“我不明白,那是你姨母的仇,不是……不是你的……他左右快要死了……”

    宁舒喃喃道:“你便没想过,为什么合欢铃只对我有用?被抓去那次,他在我身上种了蛊。此蛊名“蜂”,也是七大奇蛊之一。解蛊的药引就是种蛊人的血。我是这样,姨母当年也是这样。若任由他远远地死了,蛊虫失了压制,就要拿我做巢了……进与退,结局都差不多。从前东奔西跑,一是为了经脉,一是为了躲避。我是胆小的人,总想着快活一日是一日,不愿意直面这些。如今想想……若是肯主动送上门去,或许另有柳暗花明的余地。你也不必替我难过,你我都是求仁得仁,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自己……”

    他看着韩旷震惊又伤心的眼神,轻轻笑了:“你凡事谨慎,没有十足把握,总是想方设法低保全自己,为的是你的那一件大事……我懂。所以……你也不必陪着我了……”

    韩旷抱紧他,声音发抖:“我不是……我只是……怕我……怕我护不住你……”

    宁舒闭上眼睛,手指抚到他脑后,耳语道:“徐紫雾跟前,谁也护不住谁。你不必自责。好生过你自己的日子吧。”说话间内力倏然涌入指尖,点入韩旷大椎x,ue中。

    身上人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宁舒身上。

    宁舒小心翼翼将韩旷放平,握着他的手又躺了片刻,才慢慢穿上衣服。他盘膝吐纳了一个小周天,再睁眼时,看见窗边停着一只黑鸦。

    宁舒打开窗子,拆下黑鸦脚上的信,低喃道:“来得这样快……”

    他看过后烧掉了纸条,将那个小盒子放进了韩旷手心,心中浮起了一个念头:可惜韩旷的y阳两气仍然不能运转自如。这样的情形下,去杀孟连山,想必仍然是凶多吉少的。

    没准儿一前一后,都要从奈何桥上走呢。自己到时候要不要等等他?

    这念头一起,宁舒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他不想再等一次了。他最后看了一眼韩旷,悄悄离开了。

    评分

    查看全部评分

    第45章 上

    纸条上留的地点离湘y城并不太远,乃是一条唤作鹰嘴岩的山道。此处虽不甚高,但却另有险处。只因山道之下就是汇入洞庭湖的滚滚江水。江不算宽,但水流湍急又多暗礁,偏偏山道崎岖不平,又修得甚窄。是以往来旅人行至此处时皆会将车马放缓。此处是东行折北者往湘y去的最近的路。

    宁舒在山上从后方潜行过去,果然离得极远时便见到了重重埋伏的正道人士。想来是这些人已然同孟连山达成了共识。只是却不知孟连山本人身在何处了。

    他目力极佳,又因为师从白夫人学习易容之术,于细微处辨不同的本领已臻于化境。这样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儿,立刻就涌起了疑虑。因为此处虽有埋伏,但那几个可堪与徐紫雾一战的都不在。山路上似乎倒是布置了一些机关陷阱之类的,只是不知道对敌时能有多大助力了。

    宁舒沉思了一会儿,心头就有了答案。往湘y去的路不止一条,山路水路皆是有的。孟连山想来是以拿不准为由把众人分散布置了。但他既然能得知徐紫雾的动向,想必十有八九也知道合欢教到底要走哪条路。星宿宫的消息有钱就能买,并不拘着卖与谁。

    这样布置……只能是一个理由,便是这里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要送死的。同门惨死,余下的人必然心生悲愤。孟连山一推三六九,仇恨皆落在合欢教与徐紫雾身上。正邪两道只怕将来要结下血海深仇了。如此一来,他在其中只要舌头灵巧些,自然不愁无人替他卖命了。

    以宁舒的本事,要杀徐紫雾本是不可能的事。但因他身份特殊,有机会离徐紫雾比任何人都近。杀人已是很难,在杀人之前找机会解了自己的蛊更是难上加难。此事无论如何看都是一个死局。

    若是他能等上一等,等高手与徐紫雾正面对决……宁舒想了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管到那时徐紫雾内息是否反噬,旁人都很难伤他。若是反噬,宁舒可能没等如何就要和那些正道高手一同丢了性命。若是尚未反噬,那么晚一刻早一刻到他身边去其实是全无分别的。中间还不知道要有什么旁的变故。

    他苦笑了一下。还是早死早超生吧。

    这样想着,便寻了一个僻静之处,仔细思量要如何现身才能不引合欢教生疑。

    这样一等,便等了大半日。宁舒本以为自己会满心恐惧不安,可望着远山和江水,却只想起那日与韩旷撑着小舟,在莲丛与湖水中穿行而过的情景。

    因着等得太久,埋伏的人似乎都有些不耐烦。宁舒望着他们,也不免生疑:怕不是消息有误?

    正想着,忽然发觉树梢隐隐颤动起来。风起林中,山道尽头有马蹄声传来。这下所有人都警觉起来。

    不多时尘土飞杨,一队车马走到了近前。只是在离陷阱不远处,为首的马匹忽然停了下来。马上的人宁舒认得,正是那妙音使。

    后方一架装饰华丽的黑车里,一个低沉端肃的声音传来:“还不清理了?”

    这声音乍一听也没什么特别,可宁舒却感到自己整个人后颈的毛都立起来了。徐紫雾讲话的声音并不高,但传至四周仍然清晰,仿佛本人近在咫尺。这是内力深厚,且并未收敛的缘故。

    同样内力深厚,到底还是要分个高下的。徐紫雾武功深不可测,难怪孟连山从不正面与之相抗。

    那妙音使恭敬道:“是。”说着抱起手中的琴,重重一拨弄。

    宁舒虽未运起内力,也觉耳中生痛。他细细望去,见妙音手中的琴已经换了一把新的,比原来那把更长更大些。那人气色透青,是内伤未去的缘故。想来上一次被韩旷伤得极重,尚未调养痊愈。

    琴声铮然,当下就有人支撑不住。宁舒瞧见有三四个功夫不够的正道弟子涌出血来。人一受伤,自然就不免发出动静。合欢教车队中一个长老模样的人飞身而起,落在一处埋伏之地,电光石火间,已然掌毙了两个伏击者。这一下譬如水入热油,顷刻间便乱了起来。

    原本埋伏的人或主动出击,或被迫迎战。兵器交接与彼此斥骂之声不绝于耳。

    唯有徐紫雾那辆车子一动不动,车上的人也无声无息。

    只是正道到底是细心下了埋伏的。不多时便有一波魔教弟子被引入陷阱。铁蒺藜与钢丝锁自地上密密泛起,魔教顷刻间便有不少人受了伤。那边厢想来是方才有人传了信,从山道后侧又涌来了不少正道人士。

    当先二人一个大衫飘飘,一个面色凛然。正是枯云道人和苦节师太。

    枯云道人神色凝重,以中气发声,向那马车道:“老道青城山枯云,知悉徐教主远道而来,特地来此相迎。”

    车内一片寂静,并不回应。

    枯云面色更沉:“不知徐教主可否记得,多年前曾在湘西,杀害过一位青城派的道士。”

    车内仍是默不作声。

    苦节厉声道:“邪魔外道,与他有什么好说!”说着提剑上前,冲那马车飞身而去。尚未接近,便被妙色拦住了。

    多时不见,妙色身上媚意更重。原本的锦绣绸缎如今尽数换做了轻纱,一双酥峰几若没了遮掩。苦节生平最看不得浪荡女子,当下怒吼一声:“ y  娃d_ang 妇,不知廉耻!”话音未落,便与妙色战成一团。

    那边枯云轻叹一声:“罢了。”提起剑来,肃声道:“徐教主,老道今日是来替我师兄讨公道的。”

    徐紫雾的声音终于慢悠悠地响起:“蝼蚁名姓,要如何记得。”

    第45章 下

    枯云深吸一口气:“既然徐教主不肯一见,那就莫怪老道无理了。”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枚铁球样的物事,向那马车掷去。这一掷势如流星,东西直直没入车窗。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车帘一闪。一道黑色身影自马车中飞出,落在山道边缘。

    只见那人满头发色如雪,被一顶黑玉冠高高束着。侧脸峰壑锐利,面容清癯,自颧骨到鼻翼有一道长长的白色伤疤。这名满天下的大魔头,年轻时想必也是个极英俊潇洒的人物。

    徐紫雾黑衫猎猎,缓缓转过头来,声音依旧是那般平淡:“贵派几转投唐门了?”说着手指微微一动。

    枯云面色一变,闪身躲避。

    宁舒恰在枯云后方藏身,于千钧一发之际听风辨意,猛地偏开头去。只听一声细小蜂鸣自耳畔划过,回头一瞧,见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正cha在树干上。他顿时冷汗涔涔,那竟是唐门的暴雨梨花针。

    那边厢枯云与徐紫雾已经动起手来。青城剑法古拙大气而不失ji,ng妙幽微,由枯云这等绝顶高手使来,自然招招严密,毫无破绽。反倒是徐紫雾一味使巧劲躲避,一时显得落了下风。

    宁舒只瞧了片刻,便明白过来。若论功夫,大家都是绝顶高手,招式上的高下并没什么可论的。比武的输赢,若不论其他,拼到最后最要紧的是内力。偏偏除了方才那一下掷针,徐紫雾并未再动半分内力,甚至也不曾用蛊虫。想来是他如今内息已经十分不稳,故而不敢妄动。

    但这样以静制动,枯云早晚会被拖到内息不济。到时候只要觑准机会,稍稍使力,便可以一击而中。

    宁舒能瞧出这个道理,枯云道人如何瞧不出。又过三招,当即招式一变,是往速战速决的方向去了。

    那边高手对决,这边也正打着。正道到底人多势众,局势一时间渐渐逆转。宁舒本伏在树上,未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个崆峒高手与人动手,使的是混元棍。那棍ji,ng钢所制,既沉且硬,一棍横扫,飞沙走石。宁舒藏身的那棵树本不甚粗壮,恰被一棍带过,几乎拦腰截断。他别无选择,只得从树上跃下,恰巧落在酣斗的人群之间。

    那崆峒弟子杀红了眼,一棍向宁舒扫来。宁舒的功夫自来是走轻灵一道,见状自然运气轻功闪避。只是处处混乱,一时竟找不见可藏身和落脚的地方。正焦头烂额间,忽听妙色尖声叫到:“原来你在这里!”

    宁舒扭头一看,苦节正被合欢教一个长老缠住,分身乏术。妙色得了空档,立刻向自己扑来。

    宁舒同韩旷双修,功夫也大有进境。如今面对妙色,也能稳稳接住她的招式。妙色与他拆了十余招,神色越发狰狞。

    若是换做往常,宁舒定要气她一气。可是眼下不比寻常,他一心二用,始终留意着徐紫雾那边的动静,手上的招式虽然ji,ng妙,可到底不似妙色那般狠绝。所以堪堪只能应付个大概。

    正分神间,猛然觉得身后不对,便旋身飞踢。哪想到天魔琴音与合欢铃同时作响,这下内息受冲,周身经脉顿时为之一僵。

    只这刹那间,妙色一膝恰踢在宁舒腿后。宁舒膝盖一软,顿时扑倒在地。

    再回过神来,发现妙色已点了自己周身x,ue道,身上虚软无力,半点功夫也使不出来了。抬眼去看徐紫雾那边,枯云道人已经不见了。

    宁舒心中一片冰冷,虽早知会有今日,但仍然不免露出绝望之色。

    身后刀兵一片,他却只能看见徐紫雾不疾不徐地走到自己身前,像打量一件物事一般钳住自己的下巴,上下看着自己。

    宁舒对上他的目光,本能地发起抖来。

    良久,徐紫雾露出一个没有感情的笑容:“全须全尾,很好。”说着眉头微微一紧,抬起手来。宁舒眼看他指尖抽搐,仿佛有什么尖锐之物要破皮而出。

    徐紫雾瞧见他眼神,语声转淡:“本教主不想再四处捉你。羊刃虽毒,但你我同修一体,无妨。”

    宁舒颤声道:“若有一r,i你用不上我了呢?”

    徐紫雾淡淡道:“你未必能活到那时,何苦多虑。”

    说着指尖微动,向宁舒额心探来。

    还未碰到,便听一声利刃破空之风。徐紫雾眉头一皱,不得已后退了数步。妙音哑声道:“是你!”尚未张弦,只听啪嚓一声,他怀中那具魔琴再度断做两截。

    宁舒呆了呆,望着那个拦在自己身前的影子,喃喃道:“你怎么来了……”

    韩旷并不做声,手起刀落,先是一刀刺中妙色肩胛,然后抬脚将妙音踹出了七八丈远。最后将刀平平横在身前,不动如山,挡在宁舒与徐紫雾中间。

    徐紫雾看着韩旷,眼神渐渐变得怪异。他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诡秘的笑:“可惜了。”说着并不理会韩旷,而是突然间身形疾动,向宁舒抓来。

    韩旷毫不犹豫,扬刀便刺。只是徐紫雾身法委实快得诡异,韩旷出刀迅捷,仍然始终差着寸许。

    只瞬息间,徐紫雾脚尖扫过韩旷大腿,将人踹向一旁。手指并不稍停,直奔宁舒。宁舒骇然,本能地伸手格挡,眼前却忽然落下一片y影。

    韩旷闷哼一声。向后跌进了他怀里。

    刹那间,世上一切仿佛远去。宁舒眼睁睁看着韩旷手腕瞬间成了一片黑红。

    徐紫雾站在不远处,声音平淡:“我知道你为何在此,跟我走吧。”

    宁舒抱紧韩旷,慢慢摇了摇头,他闭上眼睛,就势向道边一滚。

    鹰嘴崖下江水滚涌,顷刻间将他二人吞没。

    评分

    查看全部评分

    第46章 上

    宁舒再睁开眼时,只见天空一片酡色。他艰难地眨了眨眼,呕出几大口水,才意识到那是一片晚霞。愣怔片刻,宁舒猛地一骨碌爬起来。洞庭湖的波浪涌上石滩,韩旷半身浸在水中,手中仍然紧紧握着虞渊。

    宁舒连滚带爬地扑过去,将他翻了过来,只见羊刃的黑红色蛊气已经弥漫到了肩颈处。韩旷的脸上死气沉沉,惊蛰的青黑色蛛网状纹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面颊上。他抱起韩旷,茫然四顾。八百里洞庭湖,他们此刻也不知身处哪个岛上。抬头是红霞漫天,低头是烟波浩渺。天地之大,似乎唯剩他们二人而已。

    宁舒心中绝望,仍然不死心地去截韩旷肩膀上的x,ue位。只是羊刃何其之毒,他所能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罢了。他抓着韩旷的手腕,一口咬了下去,可只吮了几口,便哇地吐出一汪鲜血来。

    他全身无力,只能将韩旷抱在胸前,喃喃道:”我劝你的话,为何你从没有一句听进心里……”

    神思恍惚之中,只听当啷一声。紧接着,一只粗糙冰冷的大手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脸。韩旷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气若游丝道:“别……别哭了……”

    宁舒抬头,才发现自己眼前已经一片模糊。他狠狠地抬臂擦了一下眼睛,看着韩旷在满面死气中静静地望着自己。宁舒想冲他笑一笑,可是更多的眼泪淌了下来。韩旷侧过头,呕出一口湖水,虚弱道:“没……没什么好哭的。你没事,就好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宁舒先前留下的那只玉盒。

    宁舒接过来,毫不在意地丢在一旁,哑声道:“羊刃之毒无物可解,便是虹霓……也对它毫无办法……”他哭道:“你做什么傻乎乎地冲上来……徐紫雾根本不会杀我,可你却要死了……”

    韩旷没说话,只是目光转向夕阳之下水面,半晌才道:“那时候……是想不到那么多的。我只知道,只要能替你挡一挡,便是要我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

    宁舒哭道:“孟连山呢,你的仇呢?”

    韩旷苦笑:“忘了……”

    宁舒拼命忍了泪,低声道:“可我还是要死的。先前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的事,可现在……”他在泪水中翘了翘嘴角:“我吃了羊刃的毒,很快就要去陪你了……”

    韩旷一惊,随即就是一痛:“你……你何苦?”

    宁舒望见他神色,反而笑出来:“你说呢?”

    韩旷闭了闭眼,终于只是一声叹息:“罢了,你我一起……也许,也许下辈子……”

    宁舒见他仍是如此不开窍,不禁怒从心头起:“你为了我明明连命都可以不要。此刻你我还没咽气,凭什么要等下辈子!”

    韩旷愣了片刻,忽然笑起来:“对啊。”他本来神情总带着几分凶狠y沉,此刻这样一笑,却露出原本英俊爽朗的底色来。宁舒看着他艰难地撑起身子,轻轻捧住了自己的脸。

    两人对视片刻,韩旷侧过头,吻了上来。

    宁舒与他唇齿纠缠,只尝到了满口的血腥与苦味,仍然贪婪地吮吸着每一处柔软。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 y  靡之意慢慢从经脉深处涌了出来。

    宁舒浑身燥热,四肢绵软,只觉自己隐秘之处春潮翻涌,渐渐难以自持。韩旷的气息已经很弱,声音却仍然温柔关切:”怎么了?”

    宁舒苦笑:“我的身子……是了,蜂本是种在炉鼎身上的 y  蛊,它遇上羊刃的毒,便以为那是种蛊之人,自然……自然要发作一番的……”

    韩旷无力地抱住他:“疼么?”

    宁舒呼吸渐渐乱了:“不……不疼。就是太痒了……”

    韩旷顿了顿,忽然道:“来……来双修吧。”

    宁舒失笑摇头,泪水又落下来:“可你……你眼下…”

    韩旷松松将他的手拉过。宁舒碰到那处,一时不知该哭该笑:“我都忘了……徐紫雾练那功夫,他养的蛊,本来都是带着几分助阳之效的……”当下不再犹豫,抱住了韩旷。

    两人命在旦夕,哪里还做得成什么。不过是紧紧相连,不肯分离。宁舒破涕为笑:“若是之后有人寻到我们,定然要辱骂嘲笑一番……”

    韩旷道:“随他们去……”话音未落,忽然面露痛苦之色。

    宁舒一惊,只觉自己胸口似有什么东西正顺任脉一路向下。他待要离了韩旷,关元以下诸x,ue却不受控制地收紧。低头望去,只见一抹极淡的红痕自膻中而起,越过两人合之处,一路连接到韩旷的任脉线上。

    原本已经逼至韩旷心口的羊刃转而向下,竟奔着那红线去了。

    宁舒原本沾了羊刃的毒血,四肢无力之感渐渐沉重。此刻却不知为何,唯余任脉处疼痛渐生,周身的无力之感已不知不觉淡去了。他茫然地抱住韩旷,眼见自己身上的红线渐渐消失,而韩旷身上的红线却被黑气笼罩了。

    这一下沉重之感尽去,宁舒的心思立刻澄明起来。

    毒物彼此吞食相残成蛊。凡能成蛊者,无不天生贪毒。蜂贪于羊刃的蛊毒,食光了宁舒身上的毒仍不够,被韩旷身上的蛊虫吸引而去。可羊刃凶残,远非蜂能与之比肩。两蛊相遇,自然一生一死。

    宁舒望着韩旷身上的青红二气,从绝望之中隐隐生出了一丝希望。

    第46章 下

    羊刃异动,原本盘踞在韩旷头部的惊蛰也躁动起来。宁舒看着那青黑色的纹路渐渐变淡,最后彻底消失不见。本以为是惊蛰被羊刃压制,哪想到下一刻韩旷哇地吐出一口黑血,胸前重新浮起了蛛网的纹路。羊刃的黑气旋即向上,两大毒蛊,竟然以韩旷为炼蛊的器皿,对峙起来。

    人有十二正经,八条奇经,但关乎性命存亡的大x,ue要位却是有数可依的。羊刃其毒在心,惊蛰其毒在神。心脉死则人死,神脉亡则行尸。心神俱灭者,神仙不救。蛊虫欺软怕硬,若非韩旷内力深厚,经脉强健,此刻早已走在黄泉路上。

    可纵然惊蛰盘踞心脉,到底与羊刃有云泥之别,如何才能以弱胜强?便是侥幸得胜,羊刃之毒无法可去,韩旷也不过是从一个死人,变成一个带毒的死人。这样一想,顿时心中再次痛如刀绞。

    两大奇蛊盘踞在身,韩旷神色越发痛苦。宁舒哀痛至极,只能抱紧他,以媚术稍作缓解。

    韩旷喘过一口气来,自顾自笑起来:“有一句古话,我从前不懂。如今想想,倒好像明白了些……”

    宁舒强笑道:“是什么?”

    “牡丹花下死,做……做鬼也风流……”

    宁舒这下真的笑了:“谁风流,也轮不到你风流。你就是一截不开窍的木头。”话语至此,心中一动,猛然想起凤九那本册子上,记载过一个推珠之法。这个法子讲的是,如何利用内息驱逐体内异物。蛊虫与蛊毒不是经脉内息,自然也算作异物。

    这世上运功逼毒的法门不少,多是自家经脉自家管,或是有高手从旁协助。凤九的这个法子,却是以双修为基。两人合为一体,以双倍的经脉内息彼此配合。听上去似乎有事半功倍之效,可当真行事起来,却有毒物扩散的风险。

    若是换做旁人,只怕要犹豫一番。但宁舒历经诸事,与韩旷终于心意相通,早有同生共死之念。是以毫不犹豫,照那册子上所言,将双腿抬起,足尖绷直,脚踝相交,盘在韩旷腰背上。又让韩旷以同样姿势为之,使两人掌心相对,下颌相抵。这一式换做双凤朝阳,二人相对,姿态相同,额心冲天。

    仪态既成,宁舒立刻察觉经脉与方才不同。仿佛羊刃与惊蛰,是盘在他自己体内。但又不似蛊虫当真在体内那样痛苦。再去看韩旷,只见他脸上痛色稍霁,于是便明白过来:这是以二人分受痛苦,是以不似一人那般难以承受。

    心念既定,便依法行之。韩旷与他早有默契,不必多言,也知晓宁舒意图所在。只是到底顾及着蛊毒,生恐害到宁舒,并不敢让内息如平日一般流转。他这样谨慎,宁舒行事反倒容易了许多。只因为两人内力强弱有差,若当真如平日双修那般,宁舒必然艰难。

    往昔双修,宁舒为鼎,炼化韩旷的内息,以一生二,以二生三,往后不息。今日却是宁舒以自己身上的纯y之气化作韩旷无陵诀内息的一部分,弥补了韩旷y阳二气之中的不足。且他修习无陵诀日久,这股内力比韩旷自身更灵活如意。一入韩旷体内,便与韩旷的内息一道护住心脉,试图将羊刃之气往入体去驱赶。

    只是这邪蛊入体太深,韩旷除了心脉暂时为惊蛰所踞,余下身上几乎处处蛊毒。宁舒费力半晌,只看到韩旷中蛊的腕上流出了几滴黑血,便再无其他了。他尚未来得及缓一缓,便觉自己周身经脉一痛。

    韩旷脸上痛楚之色又现。原来是惊蛰不知何时弃了心脉,眨眼又跑到丹田去了。宁舒大惊,慌忙以内息护住韩旷心脉。可羊刃的浓重黑气并未向心脉涌去,反而好似追着惊蛰一路向下去了。

    宁舒熟知蛊虫习性,知道这是羊刃忍耐不住,想一吞为快。惊蛰弱小,只能四处奔逃。若是一旦被吃,韩旷的性命便也保不住了。这个道理一想通,立刻对韩旷低声道:“哪里疼痛,便护住那处的x,ue位,也就是了。”

    韩旷点头。两人依法为之,试图小心翼翼地护住那只蛊虫。只可惜惊蛰神出鬼没,宁韩二人时时反应不及。加之它在经脉中一味乱窜,两人都觉疼痛不堪,几乎难以支撑。到后来彼此内息界限不明,简直成了一片混沌之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旷的气息渐渐减弱。宁舒心中一片寒凉,知道这是因为羊刃蛊毒已彻底布满韩旷周身经脉的缘故。他此刻内息也消耗到了极致,仅剩一点气力,与韩旷微弱阳息缓缓交缠,护在心脉之上。

    本就是药石罔效的毒物,能拖到此刻,已是老天眷顾。韩旷没有说话,只是变掌为握,攥紧了宁舒的双手。宁舒知他心意,亦紧紧回握。

    尽人事,听天命。

    韩旷阳息虽然微弱,仍然不忘将宁舒的气息护住。那是生怕最后经脉断绝,蛊毒顺着内息被带回宁舒体内。而宁舒为了留住他那一丝真气,亦挺身相护。两人内息彼此回护,渐成纠缠之态,却并没有渐渐熄灭,反而有生长之态。

    宁舒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觉周身经脉一震。逃无可逃的惊蛰在二人内息中冲开一缺口,又回到了心脉之上。当此时,羊刃紧随其后,势如破竹般扑来。可韩旷气息并未就此断绝,二人内息依旧纠缠生长,生生不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经脉上压力渐渐消失。宁舒缓缓睁开眼睛,只见韩旷胸前一片硕大的蛛网状纹路。羊刃的黑气纠缠其上,越来越淡薄。而韩旷周身肤色已恢复如常。

    宁舒呆呆地望着那黑气渐渐消失,蛛网也越来越小,而网中心的一个黑点已经突出肌肤,鼓做花生大小,几乎破皮而出。

    他如梦初醒,四下环顾,玉盒就在手边。当即毫不犹豫,将盖子旋开。七彩琉璃色的虹蛊悄无声息从盒中飞起。

    宁舒心中默默祷祝。虹在他二人头顶盘旋两圈,忽然消失不见了。

    宁舒慌忙去看韩旷胸前,只见虹不知何时已伏在那里,一道青黑色污血顺着韩旷胸口淌了下来。宁舒拽起衣服去擦拭,血很快由黑变红,不再流了。

    再去看虹,那小东西竟已变成了原来的三倍大,颜色也从虹彩变得有些发白。宁舒将玉盒凑过去,它却没似从前那般飞回。只见它双翅一展,在他们头顶飞舞两圈,然后越来越高,消失在了满天星河中。

    宁舒回过头,见韩旷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静静望着自己。

    他重新抬头,看着天上,轻声道:“虹走了……不,现在它是霓了。将来若遇上有缘人,它就是蛊母;若遇不上,做一只山间的小虫,倒也是自由自在。”

    韩旷紧紧抱住了他。宁舒由他抱着,望着湖面与天空交映的星辉,只觉心中一片清朗。

    文快要完结了。因为已经全职了,这篇在新站那边番外的部分会入v,所以番外就不在这边放了。

    新站地址:gongzi/dex/novel//id/6795php

    谢谢每次留言的小天使。每一天都能看到很长的留言和分析真的很幸福。

    这篇其实看得人很少……事实上我每一篇文看的人都很少。

    虽然很少回复,但是所有评论都有认真看。

    对作者而言真的是很大的鼓励。

    第47章 上

    他二人劫后余生,相拥在孤岛岸边躺了一夜。第二日睁眼,已是天光大亮了。

    难得湖上没有雾气,极目远眺,能望见湖岸。只是此处想必是湖中比较荒凉的地方,周遭并没有什么船只往来。宁舒与韩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向岛中走去——那儿生着一丛野竹。

    他们砍下一粗两细共三根竹子,将粗的那根仍在水中,然后运起轻功,一前一后飞身落上。宁舒以细竹为篙,轻轻一撑,“竹船”便离了小岛,向对岸飘去。

    他前一日方与韩旷历尽劫难,此刻仍有气力不济之感,内息休息一夜,也未能恢复如常。宁舒倒也不甚在意,只是划了几下,便停了手,将这个力气活儿交给韩旷一人来做。

    韩旷回头,见他打着呵欠犯懒,脸上露出了几分羞赧:“你……你抱着我的腰,靠……靠一会儿吧。”

    宁舒正有此意。两人小心翼翼地变了变位置,在竹子中间儿靠近。宁舒搂住韩旷的腰,将半个身子靠了上去,夸奖道:“你的船撑得也不错嘛。”

    韩旷声音平和温柔:“我……我家乡也是有江河的。有的部族生在水上,以捕鱼为生。小时候,我家同他们也生活过一段时间……”

    宁舒点头:“难怪你水性很好。”他扭头看向湖面,只见一群沙鸥自湖上轻盈飞过,极远处仍是山水朦胧,好似未干的水墨画卷。

    韩旷撑着竹篙,困惑道:“我仍然没……没想明白,最后你到底是如何替我将蛊解了的?”

    宁舒想了想:“与其说是我解蛊,不如说是蛊虫自己的天性使然。若以药物作比,就是以毒攻毒而已。惊蛰敏捷,羊刃不及。最后拖得对方稍露破绽,便一击毙命了。且蛊虫天性喜毒,日常养着时,也要时时捉许多毒物来喂。惊蛰见了羊刃的毒,譬如饿鬼见了美食,当然要吃个干净。可是羊刃并非等闲蛊虫,惊蛰太过贪婪,纵然吞得下去,一时又来不及克化。这才露了破绽,被虹吃掉了。这也算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他轻笑一声:“天机当真妙不可言,谁想到步步绝路,最后竟是如此结局。”想到这中间种种环环相扣,缺一不可,自感叹中又升起一股缠绵之意:“往后……”

    韩旷动作一顿,半晌才开口:“我……”

    宁舒望着水色天光,笑容淡了淡:“嗯,我知道。”仿佛一夜之间,许多往昔想不透的事都不再要紧了。伤心难过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只是酸涩与怅然。他叹了口气:“韩旷啊……”

    韩旷闷闷应道:“嗯。”

    宁舒想了想:“我瞧那双凤朝阳的姿势不错,下次……我们还用这一式吧。”

    韩旷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道:“解蛊之时,我总觉得,y阳两股内息有交融之意……今早醒来,内力似乎提升了不止一个境界。那……那蛊虫乱窜的时候,好……好像把y阳交汇的x,ue位都,都冲开了……”

    宁舒昨日便想到这件事,听韩旷一讲,心中更加笃定:“那样的x,ue位真气流转更快,自然更便于蛊虫躲避和逃脱……”话到此处,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偷偷提了提气。

    内力消减之感仍为恢复。宁舒想着昨日的事,渐渐意识到一件事。他并非身体不曾复原,而是和从前在船上,韩旷与他合后失去了几年的内息一样。他这一次,也丢了数年苦练的内力。

    习武不易,内力更是十分要紧。可宁舒既不慌张,也不伤心。反而隐隐觉得自己窥见了一个极大的秘密,并从中升起了希望。

    他看着韩旷宽阔的脊背,心中默默有了个想法。

    两人回到岸边,终于辨明了方向,发现此处离湘y城已经极远。好在上了岸便一切好说,于是简单休整一番,便急匆匆往那日落江之处赶去了。

    鹰嘴岩的山道上空无一人,唯有一地狼藉。宁舒细细查看了一番,心渐渐沉了下去:“死了好些人……徐紫雾的内息,怕是已经反噬了。”

    韩旷拣回了自己的刀鞘,将虞渊收入鞘中,不解道:“他要死了,难道不是好事?”

    宁舒摇头:“你不知道。这世上的内力反噬有很多种。有的人不过是自身受苦,有的人却要连累别人受难。你可还记得自己当日内息不稳的情形?”

    韩旷点头,慢慢道:“我经脉痛楚,满心杀意……不论谁在我跟前,我只想将他一刀劈了……”

    宁舒叹气:“你本性善良自制,内力又不及徐紫雾,尚且暴虐如此。而他是个天地万物皆不在乎的,内功之强又是世间无匹。这样的人,死到临头,你猜他会如何?”

    韩旷想了想,摇头道:“我想不到……怎样行事,似乎都是说得过去的。”

    第11节

    恋耽美

本文网址:https://www.7wav.com/book/52365/7880850.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https://www.7wav.com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