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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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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夜将明 作者:兔形恶龙

    第5节

    但是一向粗枝大叶的凌松又慢慢发现,凌凌的用餐礼仪好得跟他的身份完全不相匹配,举止间真的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凌松又思及之前几个夜晚触手的丝绸般嫩滑的肌肤,心中疑云重重,打算将之前暂时放下的疑窦重新调查清楚。

    第一步就是从调查凌凌的奴契开始。

    第23章

    命下人去递了帖子,凌松约了许久不见的好友去茶楼。

    “大胜回朝,恭喜恭喜!”卫流光轻摇折扇,不笑时看起来也温柔多情的桃花眼一眨一眨的注视着手中青花白瓷的茶杯。他生了一张过分风流俊秀的面容,此刻正坐得歪歪扭扭的看着两片茶叶在其中打着旋儿,眼看着就要靠到墙壁上去了,一点也不像正坐在清谈的茶楼,反而看起来马上就要轻揽过身边一个姑娘喝起花酒,“不过你什么时候转了性子?上次见面不还是无酒不欢的吗?”

    “喝酒误事。”凌松平静道。他面色一贯冷淡严肃,看不出来什么表情,卫流光这一次却福至心灵地从那张棺材脸上读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顿时大感兴趣,茶也不喝了,半个身子支在桌面上盯着他左看右看:“这样说来你想必是误过什么事了,莫非是酒后乱……”

    “——乱拳打了你一顿。”

    凌松y森森地对着他扯起嘴角,一点也不友好地露出两颗虎牙,现场演示了一番何为笑里藏刀。

    “……”卫流光怂了,缩回去趴在桌子一角,“好嘛,找我出来什么事?”

    “想请你帮忙查个人。”

    “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请我喝酒、不对,这次连酒都没得喝了……”

    卫流光随口抱怨着,手上倒是半点不慢地接过了凌松递过来的布条,低下头瞥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当即扬了扬眉,压低声音道:“传闻你为了个小美人连述职都迟了,还跟贤王吵了一架,就是这个吧?”

    “没有。”凌松简短地否认了,并未多做解释。

    卫流光感觉无趣极了,慢吞吞地从桌子上爬了起来:“好吧好吧,不愿意说就不说了,”他眼珠一转,突然话题一转,“幸而陛下信任你……”

    “你此战甚险,得胜不易,折了不少兄弟进去吧?”论及此处,卫流光一只手拍了拍凌松的肩头,另一只手隐晦地朝上方指了指,“那位可曾抚慰一二?是否有机会……”

    凌松沉着脸抿了抿唇:“陛下虽然信任我,却也同样爱重贤王。”

    见卫流光还想说什么,凌松一摆手制住了他。

    “好了,此处人多口杂,莫要多言。”

    卫流光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低下头喝了口茶。

    其实彼此都清楚,能在这里说的,都是无惧被旁人听见的信息。

    甚至是有意要让某些人探听去,用来引蛇出洞的诱饵。

    至于要透露怎样的态度,又能被听去几分,其实都在不动声的交杯换盏间经过了ji,ng准的计量和谨慎的把控。

    毕竟极少有人知道,百年世族卫家一事无成的废材小公子,其实是江湖最大情报组织“一叶阁”深藏不露的头儿。

    两个人陡然安静下来,隔壁桌的争论声听起来便越发明显了。

    卫流光盯着手中的茶,竖起耳朵听了两句,大概是关于关于几位公子诗文优劣之处的议论。

    “黄公子这句诗以‘破’字扣题,大笔泼墨,写尽山之险奇,实在ji,ng彩。”

    “依我看来,刘公子此篇以诗入画,悲而能婉,柔中寓刚,方称得上佳作。”

    “诸位请看,欧阳公子这篇兼具二家之长,平中见奇……”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众人传阅了一圈最后一位被提起的公子的诗作。

    大概是无法反驳,评诗者们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一个人出声总结道:“唉,黄刘二位,在欧阳公子的作品面前,确是黯然失色。”

    “诗坛许久没有新的浪潮了……”

    一个方才没有参与讨论的声音突然哼笑了一声。

    “……烛火之光怎能与日月争辉?”

    “喔,不知莫兄有何高见?”

    “此等拙作,哪里比得上昔日无弦公子信手拈来的半分风采!”

    此人激动之下根本没控制音量,一时间本有些吵闹的茶馆竟是落针可闻。

    “……莫兄慎言!”

    另一个y阳怪气的声音紧跟着响起:“不过一介谋逆,有什么好说的!纵是龙姿凤章月章星句,可惜人品低劣……”

    时隔多年再一次听到那个名字,仿佛被锋锐的冰刃缓缓划破心脏。

    曾经以为已经麻木的地方再度传来熟悉的波动,迟钝的痛感破土而出,迅速地蔓延到全身。凌松手一抖,杯中的茶水飞jian出来几滴,洒在衣摆上,缓缓洇出一小圈暗色的痕迹。

    没想到今日还有此一遭,卫流光折扇“唰”的一收,脸色就沉了下来。

    凌松却于此时伸出手,秤砣般牢牢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卫流光咬着牙倏然回首,凌松面色冷肃地冲他摇了摇头,几近无声地开口道:“再等等。”

    果然不久便有小二上来赔着笑请诸位莫谈国事,茶馆很快便回复了平静,方才的事情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重新被细碎的谈笑声掩了过去。

    近年来边境纷扰越发严重,城中法令却是日益严苛 ,一不小心便会被扣上一个妄议朝政的帽子,故而清谈之风日盛,处处歌舞升平,冷眼看去倒是一副盛世好景。

    身边闹了这样一出,两个人“顺理成章”地失去了继续喝茶谈天的心情。在送卫流光回府的马车上,凌松听见他喃喃自语般低着头小声开了口。

    “是我防范不够严谨,才让他直接从你身边下手……我会查清楚战场上是谁泄露了军机,”卫流光深深垂首,眼底闪过一丝无人得见的痛色,“不会让白羽骑的弟兄们白死。”

    凌松一言不发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卫流光能够想象凌松当时心中无法宣泄的恨意和痛楚恐怕要比他此刻的多上千倍,然而对方估计到他的心情,却还是无声地托付了沉甸甸的信任……思及此,他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眶,强打ji,ng神抬起头,恢复了往日不羁的样子。

    “至于今天在茶楼瞎说八道的那些蠢货,若不是被刻意安排到你我身边的,小爷非好好教教他们怎样做人不可!”

    第24章

    不知道是不是受茶楼里胡言乱语的清客影响,这天晚上凌松辗转反侧,始终难以成眠。

    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梦里日光晴好。

    那年踏春诗会后,轻松摘得头魁的相府公子不要那价值千金的白玉簪花做彩头,随手折了一枝沉坠坠垂落枝头的浅粉花枝便打马行去,笑言:“叶凛别无他求,惟愿取一枝春色。”

    被他别在衣襟上的粉白花瓣在春风中轻轻颤抖着,像是围观的少女们泛起羞涩红晕的面颊。

    被抢尽了风头的诗会主办人也是权贵子弟,不肯善罢甘休,纠集了同样心有不服的几个参与者,把叶凛拦了下来。

    “久闻叶公子诗琴双绝,今日一见,诗道一途上的造诣果真令人惊艳,不知是否有幸与您一道煮茶论琴?”

    却是想着这无弦公子年纪轻轻想必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事先请来了近年来都城中以琴技ji,ng湛著称的几位公子,向外打出了斗琴的名头,计划着要让叶凛当着众人的面出个大丑。

    说是以琴会友,其实便是想挫挫他的锐气。没想到叶凛真的敢应下邀约,依时抱着琴来了。

    到了那日,财大气粗的主办人包下了都城最大的茶楼惜春楼,得到消息的公子小姐们一大早就将入口围得水泄不通,翘首盼望着亲耳得闻名满都城的无弦公子弹奏一曲。

    无弦公子这个称号由来已久,究其来处,还要数到彼时年方十三的叶凛背着琴与先生到城郊的草地练习。

    先生抚着短须指点他:“调心调息,务求中正平和,将自然之气外化于弦上清音。”

    一曲尚未奏罢,空气中还残留着琴弦微颤的余音,叶凛却有些出神般抬起头,怔怔望着头顶那片郁郁葱葱的绿意。

    本来正闭目聆听的先生有些疑惑地掀起了眼皮:“为何不再弹了?”

    叶凛唇角含笑,目光柔和地凝视着落在琴弦上的一片轻软花瓣:“一花一叶,自成曲调。横琴妙在无弦处,学生不敢惊扰。”

    一阵清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一树黄花落满了他乌黑的发。

    一只通体洁白的蝴蝶扇着翅膀悄然落上他的肩头,仿佛真的将他当成了树林中最好看的一从花。

    他轻笑着微微颔首,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轻颤的蝶翼,将这只迷路的生灵送回了它自由振翅的天空。

    先生摇头叹息的同时,也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脸:“妙极,妙极……我已经没有更多可以指点你的了。”

    被几个来踏青的年轻公子见着了此情此景,此后一传十十传百,无弦公子之名便渐渐在都城传扬开来。

    不过虽说如此,到底没有几个人亲眼见过那一幕,故而满怀倾慕者有之,怀抱不屑者有之,都熙熙攘攘地在惜春楼前拥作一团。

    人群中一位娇小的少女被两边的人挤得涨红了脸,突然身后被用力推了一下,惊呼一声眼看着就要摔倒。

    “……小心。”

    仿佛有一片羽毛轻柔地飘落湖心,清润的嗓音没有激起哪怕一丝涟漪。

    不知何时到来的叶凛掀起轿帘下了马车,一只手抱着琴,另一边手迅速地扶住了围观群众中被挤得险些摔倒的少女。

    “麻烦让一下。”

    他的手稳而有力,却在确认少女能够自己站稳之后马上松开了她杨柳般柔软的腰身。

    在他离去之后很久,少女仍然丢了魂一般怔怔然站在原地,一张俏脸竟是比方才还要红上几分。

    左右叽叽喳喳地发出了善意的笑声:“怕是春`心萌动了……”

    “公子这样好看,要是我也忍不住……”

    被邀请来“给叶凛一个下马威”的公子名唤步影,他年纪不大,看人的时候下巴微微扬起,礼数倒是周全,只是行完礼之后说话的语气依然带着些高高在上的味道,难免令人心生不喜:“你便是无弦公子?”

    叶凛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敌意,微微一笑颔首道:“唤我叶凛便好。”

    对方点点头没有再回应,焚香净手之后,甩开衣摆率先在自己的琴前坐了下来:“便由我先来吧。”

    叶凛注意到他身前那把琴通身素净并无太多装饰之物,面板和琴码镶骨却不沾半点灰尘,面上的笑意不由又真诚了几分。

    察其行而非观其言,是一位真正的爱琴之人呢。

    步影屏息凝神,悬腕拨弦,霎时间,仿若银瓶乍破,所有人的呼吸都生生为之一滞。

    眼前黄沙漫天,战鼓铮铮,千军万马扑面而来!

    眼前似有一幕幕场景悄然辗转,将士纵身而下挥出破空一剑,守卫横刀立马誓死镇守血色山河,传令官于夕阳下吹响最后的号角,慷慨悲歌。

    ——入阵曲!

    站得离他近的几个人就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似乎一不小心便会吸入被战马扬起的尘土。

    的的确确技巧华丽,气势恢宏。

    一曲奏罢,步影拂袖起身,向着叶凛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傲然道:“该你了。”

    周围寂静了一瞬,随即欢声轰然。

    骨节分明的五指珍而重之地从琴面上轻轻滑过,叶凛面上的笑容渐渐归于平静,目光中的温柔却不减反增,看向玄色长琴的目光仿佛在注视着一位经年的旧友。

    此时围观者还沉浸在方才令人惊叹的演奏中,吵吵嚷嚷地谈论着那首激昂战歌的曲中之意。

    ——直到叶凛轻轻拨动了第一根弦。

    林景熙《答唐玉潜》

    第25章

    许多年后还有人谈论这一场斗琴。

    步影的技巧华丽ji,ng湛,放眼整个都城均是难逢敌手。

    然而当叶凛葱白的指尖震颤着扫过琴弦时,却让人只是听着他的演奏,就能够感受到内心自发涌流的、潺潺流水般的温情。

    朗月垂光,万壑松风。

    闭上眼睛,便感觉自己只是一朵轻云、一阵微风,自由地徜徉于天地之间。

    仿佛他指尖拨弄的不是泠泠七弦,而是流转于天地间的自然之气。

    无弦胜有弦。

    在他的双手离开琴弦后,在空气中残留的颤音中,似乎仍有葱茏古木起簌簌之声,翠色`欲滴,仿若松涛,若流云,若清泉激荡而鸣。

    一弹新月白,数曲暮山青。

    琴音初歇,一只尚未褪齐绒羽的雏鸟飞进窗棱,收起翅膀轻轻降落在他的肩头,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黑豆眼好奇地探头探脑,

    抖了抖羽毛亮起嗓子和音。

    还有几只毛色各异的笨鸟不得门路进来,傻傻地在窗外盘旋,久久不愿离去。

    众人只敢捂着嘴小声惊呼,怕惊走了徘徊不前的鸟雀。

    事后有画师将这一幕以丹青刻下,无弦公子含笑以指尖逗弄肩头鸟雀的瞬间便长久地流传下来。

    高下立现。

    主动发起挑战的步影走到叶凛面前,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他虽然高傲了些,性子倒是十分坦率:“今日是我输了……”

    叶凛温声截断了他的话:“不过以琴会友,何来胜负之分?”

    步影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红了脸讷讷道:“是、是……”

    “啪、啪。”

    突然有人手持一管通体碧绿的玉箫,以箫管轻轻击着掌,缓步向他行来。

    打断了二人谈话的青年有一张稍显y柔的俊秀容颜,他望向叶凛的目光有着火焰般灼烫的热度,没有半点要分给其他人的意思。

    他有一双微微上挑的圆润眼睛,眼底ji,ng光内敛,让人想起某种夜色中的猫科动物。

    “法自然之声,实乃之音。不知我是否有幸与叶公子同奏一曲?”

    “叶公子”三个字在他舌尖轻轻跃动着,竟带出了几分缠绵之意。

    “世子。”叶凛起身行礼,恭敬地请他稍等片刻后,温声跟新朋友道了个别,才转过身来重新面向他。

    被这样慎重对待的新朋友受宠若惊,恍恍惚惚地走了。

    司刃被晾在一边这么久,面上竟也并不不悦之一丝,只是在他与别人对话时一直死死盯着他的侧脸,像是饥肠辘辘的流浪汉突然看见了一桌美味佳肴, 目光中的贪婪几乎无法掩饰。

    一直在人群中旁观的的凌松莫名不爽,故意大大咧咧地走上前去搭上叶凛的肩膀,拖长了声音道:“总算是比完了,可以去吃小馄饨了吧?我肚子都要饿瘪了,凛凛……”

    说到最后,他还撇了撇嘴,委屈巴巴的样子。

    叶凛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轻轻摸了摸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背。转过身向着司刃有些歉疚地笑了笑:“抱歉,今日实在是抽不出空来,不若我改日再去拜会世子?”

    “……连与我合奏一曲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吗?”司刃皱起了眉,颜色浅淡的眼底染上了几分戾气,甚至连俊秀的容貌有一瞬间的扭曲。

    “实在抱歉。”叶凛微笑着微微躬身致歉以示诚意,同时却面色平静,目光清明,显然并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

    凌松见不得他像别人低头——就算是礼节性的也不行。他年少气盛,当下抽回手便要发作,却被叶凛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没想到司刃并未多做纠缠,目光幽深地在凌松搭在叶凛肩头的手流连片刻,缓声道:“那也没关系,反正我总会等到你的……”他顿了一下,语气缱绻地唤道,“……凛凛。”

    叶凛捏了一下凌松的掌心——他若是不来这一下,后者怕是刚刚就要愤起揍人了。

    直到两个人走出一段距离,凌松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妈的他那什么语气……”

    叶凛一手抱琴,另一只手还能抽出空来轻轻在他额头敲了一下:“不许说脏话。”

    “嘿嘿。”凌松摸了摸额头,傻笑一声乖乖闭嘴了,过了一会儿却又开始蠢蠢欲动:“我帮你抱琴吧?”

    叶凛扬了扬眉,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含笑道:“今日练剑手不疼了?”

    凌松蔫蔫地将头耷拉了下去,他其实并非忍不了疼,每次惹了祸被父亲举着棍子狠狠抽的时候可一声都没吭,只是贪图每次抱怨时叶凛投来的心疼目光。

    叶凛轻哂,为了安抚献殷勤失败而有些躁动的少年,将空着的那一边手伸出袖子让他握住:“来。”

    凌松顿时又开心了起来,完全不觉得两个男孩子在大街上手拉着手有什么奇怪的。如果他是个狗,现下怕是连尾巴都要摇起来了。

    到了馄饨摊,叶凛将琴放稳在一旁的凳子上,从怀中掏出一方洁白柔软的巾帕帮他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凌松看着他就止不住地咧着嘴笑,直到额头又被轻轻敲了一下才回过神来,高声唤道:“老板,两碗虾r_ou_小馄饨,老规矩!”

    街尾这家馄饨店味道很不错价格也实惠,他们两个人一起出来的时候时常会在这儿歇脚。

    老板从后厨伸出头“嗳!”的应了一声,没过多久两碗冒着腾腾香气的小馄饨便被端了上来,“一碗清汤一碗加香菜,我记得没错吧!”

    凌松朝他竖了个拇指,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卷了两圈绿油油的青菜压进碗底,夹起一个馄饨就往嘴里塞。

    叶凛发现了他的小动作,清咳一声,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要吃青菜。”

    凌松僵了僵,最后还是苦着一张脸迅速捞起青菜乖乖吃掉了。

    的确是有些饿了,凌松风卷残云地解决完一碗小馄饨,筷子一撂擦干净嘴,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凛凛,你明明知道他们不怀好意,为什么还要赴约?”

    叶凛抿着唇角微笑起来:“既然打着以琴会友的名号,或许的确会有些值得结交之士。你看,这不就交到了一个新朋友吗?”

    凌松哀叹一声把侧脸靠了过去,枕着他的颈窝磨了磨牙,低声道:“我倒宁愿凛凛不要有这么多朋友……”

    读懂了他话中未尽之意,叶凛笑得眉眼弯弯,认真承诺道:“阿松永远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凌松咳嗽了一声坐直了身子,胸腔中的一颗心脏却已经跳得快要飞出来了,马上强作镇定地转移话题道:“凛凛,你快要及冠了是不是? ”

    “怎么,松果儿有礼物要送给我吗?”

    “!”若是被别人这么叫凌松早就拔剑教他做人了,但是叶凛每次语带笑意地叫出这个他亲自取的小名儿时,凌松都止不住地想要脸红。

    太丢脸了!他唾弃自己。不就是小时候不懂事和松鼠打架抢吃的,最后还差点被松果儿把牙给磕坏吗!他早就不是那样不稳重的小孩子了!

    “咳、总之,你一定喜欢的!”

    “——那我就好好期待了。”

    未免把人调戏得过了头, 叶凛见好就收,一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闷闷地笑了两声。

    午后柔和的阳光洒在他挽起一半的乌黑长发上,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圈。他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眉眼弯成一道好看的弧度。

    凌松痴痴地看着他,心想自己的挚友实在是好看得不得了,惟愿时光停滞,长绳系景,将他眉眼弯弯向自己微笑的瞬间永远留在心头。

    陈季《湘灵鼓瑟》

    第26章

    凌凌的伤在ji,ng心调养下慢慢好了起来,在凌松的要求和督促下,也渐渐形成了每日饭店到饭厅来一起用餐的习惯。

    有一日午饭时他经过院子,正看见凌松蹲在地上跟一大团毛茸茸的黄色物体玩耍。

    他站在原地僵硬了许久,还是没能鼓起过去打招呼的勇气,试图贴着墙不着痕迹地迅速离开。

    但是凌松有武功,哪里可能没发现他,回过头看见他姿势奇怪,还一边揉着狗毛一边招手让他过来。

    凌凌不好违背凌松的意思,蜗牛一样十分缓慢地一步一步挪了过去。他来到近前的时候,凌松终于察觉到有哪里不对,放下狗毛站起身来握住凌凌的手,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皱起眉道:“手怎么这么冷?”

    凌凌不想让凌松担心,强作镇定轻声道:“大概是风有些大,没关系的……”

    “这样吗?”凌松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感觉大概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于是暂时放下疑虑一脸自豪地介绍道,“这是我家的将军。”

    凌凌:“?”

    饶是凌凌此时心情算不上轻松,也忍不住微低下头露出一个笑来。

    将军养了一只狗叫将军,这种事情未免也太可爱了吧……

    然而这时本来趴在地上摊成一坨的狗子突然站起身来,遛到凌凌脚边热情地蹭了蹭他的腿。

    凌凌脸色倏然煞白,下意识地将手从凌松掌心抽了出来往后退了半步,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更是僵硬成了一座石雕。

    在主人面前态度冷淡地拒绝他心爱的宠物的亲近,无疑是十分冒犯的。

    “……”凌松愣了一下——在此刻的凌凌看来他就是y沉着脸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思考着慢慢开口,“你怕狗?”

    凌凌怕极了他生气,又实在没有办法否认,连声音都忍不住发起抖来:“对、对不起……”

    “道什么歉?”凌松一脸莫名其妙地重新捞过他的手,发现它变得比刚才更冷了,简直像是揣着一块冰,连忙护在掌心里用力揉了揉,“刚才怎么不说,我以后让人把将军拴远一些,你路过院子就看不见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的命运, 名叫将军的黄狗十分可怜地“呜呜”地叫了起来,半直立起身体向前两步又讨好般试图去蹭凌凌的腿,被正牌的将军不着痕迹地用脚往旁边轻轻拨开了一点。

    凌凌这一次没有注意到狗的动作,只愣愣地跟着复述了一遍:“把将军拴好……”

    “对啊。”凌松似乎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其实将军很乖,平时都系着绳子,也不会随便蹭别人,它这是喜欢你呢。不过既然你怕的话,我便将它藏到后面去……”

    “噗。”

    “什么声音?”凌松疑惑地看了看左右。

    “咳,”凌凌神色古怪,面上倒是多了几分血色,甚至看着将军——并不是指狗——弯了弯嘴角,温声道,“您不必如此,我其实并不是很怕,将军……将军很可爱,我也想试着和它亲近,或许慢慢熟悉一下就会好了。”

    “那再好不过了,”谈起自己的爱犬,凌松明显神采飞扬起来,还伸手比划了一下,“将军刚来时只有巴掌那样一点点大,现在已经长得很威武了。平日里又聪明又可靠,遇到喜欢的人就会变得笨笨的还爱撒娇,你和它处久了也会喜欢它的。”

    说到这里,将军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没有在勉强自己吧?在我这里不用这样的。”将军伸出手,十分自然地揉了揉凌凌柔软的头发,“我说过的,没人能越过我欺负得了你去——狗也不行。”

    猝不及防被摸了头,凌凌明显有些局促,倒是没有抽回手,只不过将军敏锐地发现他的耳垂又微微红了:“没有在勉强的……谢谢您……”他乌黑清亮的眸子里盛着浅浅的笑意,故意道,“嗯,谢谢将军?”

    “嗯……?”将军沉吟了一下,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问题,“好像这样叫是有些容易搞混,你今后还是直接喊我名字好了。”

    没想到对方会是个这样的反应,凌凌愕然:“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将军理所当然地开始自我介绍,“我名松,表字容雪,你想怎么叫随意便是。”

    “……叫别的可以吗?”

    “什么?”

    “我是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像之前那样唤您吗?”

    凌凌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奇怪,凌松略显茫然地用拇指摩挲了一下下巴:“之前是怎样?”

    凌凌静默了小半会儿,直到凌松疑惑地“嗯?”了一声,才极轻极快地唤了一声。

    “阿松哥哥……?”

    凌松摸了摸鼻子,心跳突然变得很快,有种自己被凌凌调戏了的奇怪错觉。

    被边关的风吹日晒印下了沧桑痕迹的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他却能感到到自己暴露在外的皮肤都开始有些微微发热。

    不过凌凌居然会和自己开玩笑了,凌松有些开心。虽然无法做出更多的承诺,但他一直希望对方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是放松而安心的。

    这也是他为数不多能为凌凌做的了。

    “这个还是留在……该叫的时候叫吧。”

    凌凌识趣地没有继续询问什么是“该叫的时候”,温顺地低头应是,十分自然地牵住他伸过来的手,一起向饭厅走去。

    第27章

    午饭过后,府里的医师来帮凌凌诊了一会儿脉,道是身体里面的余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这几日继续按时服药和好好静养便是。凌松稍微放下心来,便顺带着请医师看了看凌凌脸上的伤。

    凌松特意挑选的这位医师留着长长的花白胡子,是个老将军还在时就跟在府里的旧人,什么样奇怪或狰狞的伤口基本都见过。他用薄帕捧起凌凌的侧脸,仔细检查了一番,淡定地问诊道:“这伤留下的时间应该不短了吧?”

    “是有几年了。”

    凌凌面上的表情十分平静,没有半分黯然之意,医师反而多看了他一眼。

    凌松猜想若是他那半张脸是完好的,定是一张令人一见难忘的俊丽容颜,凌凌却似乎从初见以来,就对自己面上的狰狞疤痕表现得并不在意,偶尔会自轻也只是怯于身份的缘故。

    凌凌顺着医师的动作左右轻轻调整着脸的角度,他这副样子显得分外的乖,凌松很想上手去揉上一揉,好歹记得现下是在为病人看诊,为了不被轰出去只好暂时忍耐了下来。

    “看样子是被火燎出来的,当时挺危险的吧?之前是不是也治过,还没治好就停了药?”

    凌凌点了点头,他甚至微微笑了一下:“是这样的,您目光如炬。”

    反而是站在一旁的凌松听完医师的话后心头一突,下意识地仔细打量起凌凌的侧脸。

    凌凌安静地被医师托着下巴,似乎对他的目光毫无所觉。

    凌松凝视着他半边清俊的轮廓,心头有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

    他起了疑心,便越看越像,简直从指尖到心口都颤抖着变得冰凉起来。

    如果真的是……

    “……时间太久了,就算每日用上好的药膏细细涂抹,估计也得留下点疤。”

    凌松被医师的话唤回了神智,下意识地按照凌凌的意愿接了一句:“若是于身体无碍的话,这疤便不必祛了。 ”

    医师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收回手看了看凌凌:“你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谢谢您的好意,将军所言便是我的想法。”

    “除了出门有些不便之外倒是没什么,”医师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会儿,最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凌松猜想他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只好面无表情地请医师再帮凌凌看看身上是否还有其他旧患。

    医师于是低下头继续在凌凌的肌r_ou_和关节处捏捏敲敲。凌凌似乎仍然不太习惯被陌生人这样触碰,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医师瞪了他一眼:“干什么!病人安静点。”

    凌凌尴尬得耳朵都微微红了,低着头不住轻声道歉。凌松莫名感觉有些好笑,上前一步顺手帮凌凌整理了一下落到额前的碎发,一边叮嘱医师:“您下手轻些,他可不比我皮糙r_ou_厚的。”

    医师似感到惊异般抬头看了凌松一眼:“没见你这么宝贝过谁……”

    他的声音不大,在座的两个人却不约而同地陷入了奇怪的沉默,屋子里的热度腾腾地升了起来,直到凌凌小小的“唔”了一声。

    医师捏了捏刚刚碰到的部位:“这里痛吗?”

    凌凌默默点头,因为忍疼脸色有些发白。医师又细细询问了其他患处的具体情况,凌凌乖顺地一一作答。凌松站在一旁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怎么没能早一些遇上这个人将他护在羽翼下呢?

    “底子被毁得太厉害了,容易畏寒又怕热,只能慢慢调养。还有几处是之前骨头里落下的旧伤,y雨天关节就会痛痒。”医师将纸张平展在桌子上,提笔写起了方子,“内服和外用的药我都给他开一些,平日里也可以让厨房按照这下面写的做些药膳。另外以后要注意仔细将养着,不能再让他受凉。”

    凌松郑重地双手接过了药方,道过谢之后亲自将医师送到了院门口。

    虽然还有心让他帮凌凌看看别的,但是凌松想起刚刚看诊结束前凌凌脸上已经显出了几分倦色,还是决定先转身回屋,一进门却发现凌凌居然已经背靠着床框半阖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圈浅淡的y影,竟是浅浅地睡了过去。

    凌松轻轻地来到凌凌面前,安静地凝视了一会儿他半张清俊的容颜,终于小心地伸出手去,像是想要碰一碰什么珍贵的宝物。后者被这样过分灼热的目光惊扰,却正好于此时睫毛轻颤,困惑地睁开了眼睛。

    凌松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然而凌凌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一般,面上的神色毫不慌张,反而向着凌松露出一个迷迷蒙蒙的小小的笑,主动侧过脸,蹭了蹭凌松尴尬地停在他面前的掌心。

    凌松心上顿时仿佛揣了只兔子,思绪顿时乱成了一团浆糊。

    好可爱……

    他眨了眨眼,勉强冷静下来,在凌凌完全清醒后红着脸不再蹭他之后镇定地收回手:“之前并未听你提起过,你的脸……是怎么伤的?”

    “您也从未问过……总归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

    说到这里,凌凌甚至低下头笑了一下。

    凌松登时一阵心疼,也顾不上继续问了。况且他刚刚仔细看了看凌凌的轮廓,其实和他记忆中的那个身影也并不十分相似。

    他甚至在心里暗暗嘲笑着想太多自己——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情呢?

    他没有想过自己对上凌凌时为什么总是特别容易心软,只是再度伸出手覆上对方柔软的头发,享受着掌心丝绸般的触感揉了个尽兴。

    被突然袭击的凌凌茫然地眨着眼看着他,像某种懵懵懂懂的小动物:“怎么……?”

    “刚刚就想揉了,怕医师骂我……”凌松上前半步,让凌凌方便以坐姿将侧脸靠在他身上,语气听起来还挺委屈的样子。

    凌凌失笑,顺从地贴过去蹭了蹭他的肚子:“怎么会,谁能舍得骂您呢?”

    气氛正好,凌松想了想还是斟酌着开了口:“觉得今天这个医师怎么样?下次让他帮你看看身子,好吗?”

    说到这里,他感觉怀里温热的身躯僵了一下,连忙又安抚道:“别怕,只是我听说男子那处本不是承欢之所,若是疏于保养,日后恐怕要吃些苦头。若是不喜欢这位医师的话,改天我带你去看看其他几位如何?”

    凌凌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把脑袋埋在他身前,乖乖地点了点头。

    凌松顺着他后颈微微突出的骨头,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着他单薄的脊背,像是在给什么受到惊吓的小动物顺毛一般,直到感觉到他重新放松下来,才暗暗舒出一口气:“希望你能慢慢好起来,毕竟我……”

    最后几个字被他含糊地吞进了喉咙里。凌凌犹豫了一下,试探着抬起双手虚虚环住了他的腰,将侧脸贴在他身前,默默露出了一个十分安心的笑来。

    第28章

    这日凌凌路过庭院,还没走近便听到里面传来叮呤咣啷的一阵阵巨响。

    他有些疑惑地抬腿迈进院中,发现凌松背对着他搬了把矮矮的小凳在树下坐着,正赤裸着上身拿着一柄锤子在敲打什么。

    背肌的流畅线条随着他抬臂和落锤的动作越发明显,透明的汗水在阳光下闪耀着麦色的光泽。几道连年征战留下的疤痕斜横在侧腰,随着时间的辗转已经褪去了狰狞的颜色,却无声地记载着主人亲自走过的一场场万死一生的战役。

    凌凌又往前走了几步,凌松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到来,随意地用小臂抹了把额头,转头看了看他在阳光下仍有些发白的脸色,皱眉道:“吵醒你了?”

    凌凌从怀中掏出帕子,轻轻为他拭干了额角的汗珠,温声道:“没有的事,我昨晚睡得很好。您这是在做什么?”

    凌松的手又快又稳,那个形状怪异的木制品很快便在他掌下现出了雏形,他咧唇一笑:“猜猜看?”

    凌凌努力揣摩了一下,猜测道:“这是……狗窝?”

    “是啊,”凌松得意地将半成品举起来给他展示,“好看吧?”

    “我不在家的时候把将军拴在这里,平时就不会乱跑吓到人了。”

    明白那个“人”特指的是自己,凌凌心中一片柔软,不由自主地开始盲目夸赞那个完全是由一堆木块随意拼接而成的东西:“朴实又大气,将军一定会喜欢的。”

    凌松矜持地微微颔首,放下锤子捞起另一个小板凳给他:“坐。”

    凌凌忍着笑温顺地在他旁边坐下,饶有兴趣地探头看着他继续做狗窝。

    他发现将军在这些照顾小动物的事情上尤其喜欢自己动手,之前军营里给小马喂草和胡萝卜也是,差点被咬了手指还乐在其中。

    ……真是可爱。

    凌凌坐在他斜后方看他挥汗如雨地敲敲打打,不知不觉便出了神,没忍住在他放下锤子的间隙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后腰的伤痕:“……还疼吗?”

    “嘶——”

    凌松猛地立直了身子,凌凌吓了一跳,飞速收回手,声音中染上了一丝慌乱:“对不起对不起!我弄疼你了吗?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严重吗?”

    他惊得连尊称都忘记了,凌松的语气越发沉痛起来:“实在是太严重了……”

    “——你没听过男人的腰摸不得吗?摸了就要负责任的。”

    凌凌终于明白过来对方又是在耍弄他,红着耳朵撇了撇嘴,转过头去不肯再看他:“……没听过。”

    他难得显出这般有几分稚气的情态,凌松一时心尖痒痒,连狗窝都不想做了,凑近过去,试图偷一个吻。

    然而凌凌还记着他刚刚欺负自己,不太愿意被亲,推拒间身体便不自觉地向后倒去,却马上被揽着后腰使另外巧劲带回来,一个没注意就扑到了凌松胸前。那个男人还在不要脸地在他耳边委委屈屈地撒娇:“还疼啊,凌凌帮我摸摸就不疼了……”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侧,凌凌终于还是心软了,被骗去一个吻的同时,修长手指也犹豫着搭上了对方劲瘦的腰身,轻轻揉了揉那一道陈年的伤疤。

    温暖的感觉如同一片羽毛般划过凌松的后腰,也抚慰了他心上连接成片的坑洼裂痕。在俏皮地从树梢跃下栖息于肩头的融融日光中,嫩绿的新芽悄无声息地从一片荒原上萌发,他仿佛真的在时隔多年的这个午后,被温柔地重新治愈了。

    狗窝做好了以后,习惯了幕天席地自由奔跑的狗子挣扎了许久都不愿住进去,嗷嗷呜呜叫得委屈极了,最后还是凌松冷酷无情地用靴尖顶着它圆润多毛的皮肤,一点一点把它整个狗怼了进去。

    这狗倒是记吃不记打,没过多久便承认了这个奇形怪状的新住所,围着窝撒了一圈尿做标记后又开始没心没肺地滚地撒欢了。

    凌凌似乎对此感到愧疚。凌松有几次都观察到他趁狗不在的时候将它爱吃的食物放到小木屋旁,还躲远了看它叼起来吃完才很开心似的走了。

    同样躲在暗处观察的凌松没忍住单手捂住了心口。

    妈呀怎么能这么可爱……

    某天凌松在外院遛狗时一个没看住,狗子不知怎么地甩开了绳子就跑得没影了。怕他吓到人的凌松急急忙忙地满院子寻找乱跑的狗子,突然发现角落里闪过一抹黄影。他足尖轻点一个掠身,正好看到凌凌像是触碰什么剧毒物一般,脸色苍白地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点了点狗子额头上的黄白的毛毛。

    狗热情地蹭了过去,沾了他一身毛。

    像个狗一样蹲在暗处窥视的凌松不由自主“嘿嘿嘿”小声笑了起来。

    “……”察觉到一个形迹可疑的人结果发现是自家主子的护卫们只好继续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守在凌凌身后。

    第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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