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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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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白配 作者:敲木鱼的小和尚

    第2节

    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

    若是二十年前,侯万法听到有人堂而皇之在他面前决定病人生死,肯定得道一声荒唐,他是医生,说好听点一双手可救死扶伤,可说的不好听点,他也是人,是人就有能力有限的时候。

    十八年前,邻居家瓦斯爆炸,殃及他家,他唯一的儿子正值中考完在家打游戏,带着耳机未能听见楼下呼喊声,被活活烧伤在大火里,等被消防队救出来的时候,全身上下几乎看不到一块好皮肤,他浑身颤抖,几乎要晕过去,妻子早年间嫌弃他忙工作,早早和他离了婚去了美国,儿子是他命,若是儿子出了事情,他几乎没有脸面去面对前妻。

    江渊就在此时找上他,这个年轻神秘的男人一本正经的要与他做个交易,他循循善诱,引得侯万法头昏脑涨,隔着玻璃看观察室的儿子带着呼吸机,平坦的胸部没有任何起伏,他鬼使神差的答应了江渊的要求。

    第二天,全院的医生和病人都来向他祝贺,人人都赞他“好人有好报”,所以儿子几乎在这么凶险的情况下没有发生感染,反而活了下来,几天后,医院另一个反而术后治疗很好的肾移植病人突发排斥现象,被推上了手术台,再也没有下来过,没有人怀疑是侯万法做的手脚,毕竟肾移植术后排斥现象并不罕见,很多病人哪怕配型成功,也并不代表着从此高枕无忧。

    待到儿子情况好点后,他把儿子送到美国前妻手里,从此孤孤单单一个人生活在国内,儿子回来看他,他拒而不见,一心扑在学术上,久而久之,连儿子也不来看他了,真正变成了孤寡老人。

    病人家属夸他神医妙手,送他锦旗,他统统不要,吊着一张长脸回绝。

    只有侯万法心里清楚,这辈子无论从死神手里拉回多少命,他始终背着一条人命,一念错,步步错,怨不得别人,他过不了心里的坎,可是若重来一次,他还是如此选择。

    他转过身,背着光,裴枫寒看不清他的脸色,只听他说道:“我不管你们那边的规矩是什么,但是经过我手里的病人,我会尽全力保证他的生命。”

    声音里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江渊笑了:“当然,那样的事情只发生一次就行了,我今天来这边就是做个通知,顺便有件事情要请侯院长帮忙。”

    禁果4

    “那样的事情是什么事情?”裴枫寒坐在路虎车的副驾驶位置上,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锲而不舍的追问。

    从医院一出来,江渊就连夜开车驱往事发点,他抿着嘴,显然不是个准备解疑答惑的老师模样,车载手机恰到好处的响了起来,未等江渊示意,裴枫寒很有眼色的接了起来。

    “喂?”

    “两位到了哪里?”对方是个挺年轻的声音,通话质量环境听上去不是很高,隐约能听到人声鼎沸的背景。

    “哦,快到了,已经过了高速路口,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这边正需要人手,你们开车过来的时候小心点,路段那边还有很多石头未清理干净,已经给入口的兄弟打过招呼了。”

    “多谢多谢。”

    两边又相互客气了几句后,才挂了电话。

    江渊顺着电话扯开话题,眉毛微微向上挑,斜眼看他:“这么乖?原来你挺会说人话的呀。”

    裴枫寒果然被牵着鼻子顺开了话题,拿起陶国富的资料,一本正经:“我的命可捏在江哥哥手里,自然要听话点。”

    江渊乐了:“滚,你知道我那会儿是吓唬你的,怎么可能真的去扣你寿命。”

    看到前方路段灯火通明,他把车子停在指定位置后,临下车起了玩心,轻轻拉了一把裴枫寒的小辫子:“说真的,你这小子现在有时候还挺让我习惯的,要是真把你一脚踢到轮回里,下一世指不定什么德行?要是比你现在更不中用,累的可是我。”

    裴枫寒看到他下了车,原本带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这个有时候是什么时候?是自己在他眼里很乖的时候吗?是不是只有这个时候才像那个人,所以江渊才说渐渐习惯了。

    他有意磨磨蹭蹭下车,果不其然,江渊立马被他搞得火冒三丈:“裴枫寒你腿断了是吗!给我麻利点滚下车!”

    他穿着一件宽松衬衫和牛仔裤,高大的身子随意站在路中间的乱石处,后面是一片灯火通明,扭过头来吼时,额头处的头发被夜风吹起来,露出标志性紧皱的眉头。

    这个人从初见时脾气就不太好,日复一日的相处过程中,脾气日渐加重,然而一眼望过去了,身后人群的身影模糊,全成了背景,夜幕下唯有他在眼里愈发清晰。

    清晰的不只是江渊的身影,狭小的车空间内,裴枫寒还听到一阵很清晰很有有节奏感的心跳声。

    “砰砰砰”,是心动的声音。

    所以看见林晓雪会心乔意怯,生怕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被她看穿。

    所以总是一次次试探江渊的底线,看他能忍自己到哪一步。

    看到裴枫寒傻逼似的坐在车里,江渊按耐不住走过去打开车门,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提下来:“我发现我就不能对你有好脸色,一有点春风,你小子就敢给我蹬鼻子上脸往上爬。”

    裴枫寒顺势把下巴搁在他肩膀处,鼻端萦绕着碧浪洗衣液混杂着他身上特有的清新味道,闻到胸腔内有股子安稳的感觉:“老江,我有点累了。”

    “少他妈给老子矫情,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你累个屁。”

    把裴枫寒半拖半拽着到入口处,一位带着安全帽的男人迎了上来,听声音就是通电话的那位,他脱下右手的已经发黑的白手套,和江渊握了握手:“两位就是侯院长介绍来的志愿者吧,大晚上的,辛苦了。”

    “没事没事,一点也不辛苦,你们不也在前线c,ao劳吗?大家都是为了里面的人平安啊。”

    “可不是嘛,人命关天。”

    江渊此人别看平常冷冰冰的,一旦为了任务,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脾气也是有收有放,此刻他与这位带着安全帽的男人仿佛是共事了很多年的同事,三言两语客套下来,很快就把现场情况摸了个通透。

    玉门路隧道口崩塌情况比长朝路严重的多,洞x,ue专家及地质专家经过勘查后,和施工队一致决定先从长朝路这边隧道口入手进行救援。

    长朝路正是车祸发生的路段,重卡和第三辆大巴车已经被清理到路边,现下开始一点点打通这边的入口。

    隧道长约三十多米,两辆长约11米的大巴车正好卡在其中,内被困了九十五人,里面的信号始终断断续续,根据断断续续传出来的消息是现在并没有人员伤亡,加之车内有食物和水,勉强能撑上一晚,之所以说勉强,是因为隧道短,人员困在一处,空气不流通,氧气消耗的快,加之心里恐惧等因素,随时会出现意外情况,所以救援清理工作从事发早上一直到现在,不敢间断。

    江渊和裴枫寒一人戴了一个安全帽,加入到清理队伍内。

    清理工作极其复杂,他俩非专业人士,只能做些外围工作,帮忙运送土块和石头,几趟跑下来,江渊后背shi了一大片,他脱下衬衫,随手系在腰间,露出白色背心以及裸露在外结实的手臂。

    裴枫寒无意中回头看见,喉咙上下滚动一番,咽下了口中的水,装作不在意的把瓶子递给他:“喝口水吧,先别忙活了,那边清理队伍好像停了。”

    清理队伍确实停了,因为天下雨了,被雨水跑软的洞口,如果强行挖,很大几率会引发第二次崩塌,预计第二天完成的清理工作这下遇到新麻烦了,由于这场雨的到来,不得不改变计划。

    现场有专家和里面的人连线,指挥大家先待在车内,不要跑出来以免引发二次伤亡。

    一句话被传的断断续续,一大群人在风雨里守在洞口处讨论的热火朝天。

    裴枫寒举着雨伞和江渊并肩而立,江渊眉头紧皱,他拿手当梳子,把碍事的头发全梳到后面。

    “我想进去看一看。”他一口气喝完瓶子里剩余的水。

    裴枫寒眼盯着他喝完水,顺手接过瓶子,笑了笑,知道他担心的是隧道内的那个女孩。

    女孩名字叫李春妮,是美桃桃公司的一名职工,同时也是陶国富的情人,在车上,江渊给了他一份资料,他细细阅读后,才知道这次车祸大有来头。

    陶国富年轻的时候为了前程,和当时已经谈婚论嫁的女朋友分了手,转身勾搭上一位官员女儿,利用自己太太娘家的关系,开了一家公司,公司越开越大,他的心思也越来越活络。

    早些年倒cha门的经历在他心里始终是个过不去的坎,在岳丈家里伏低做小的姿态也让他渐渐对自己的家庭不满,于是他背着自己太太在外面养了个情人。

    为了方便见面,还胆大包天的把情人塞到了自己的公司。

    男人功成名就时,总觉得当年种种是自己委屈求全,抛弃谈婚论嫁的女朋友不是爱慕虚荣,是上进,为了得到资源在太太身边伏低做小不是没有自尊,是忍辱负重。总之一切迫不得已都是形式所逼,是社会现状所逼,而非自己为了名利不顾一切。

    如今有了出息,自然要弥补当年的委屈。

    如果说这一切只不过是个中年男人出轨的故事,那么还犯不着让地府那边特意送来消息,坏就坏在李春妮这个女孩身世不简单。

    她做谁的情人都不要紧,偏偏做了陶国富的情人,因为陶国富是他的亲生父亲。

    当年陶国富和女朋友分手时,女朋友已有身孕,他给女朋友塞钱,狠心让她打掉肚子里的孩子,谁知道他女朋友也是个刚硬的人,眼看自己的男友为了前程抛弃自己,于是阳奉y违,明面上骗陶国富已经打了胎,并敲诈了陶国富一笔钱后,远走高飞。暗地里却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了下来。

    孩子长大后,冥冥之中和陶国富见了面,然而不是父女相认,而是情人幽会的结局。

    陶国富沉浸于年轻美好的r_ou_体之中,直到太太把一张亲子鉴定书放到他跟前时,他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愚蠢的事情。

    这场车祸,按照地府那边指示,原本是为陶国富准备的,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竟然y差阳错碰上了隧道崩塌,而陶国富却只是受到点轻伤。

    秦广王给他发微信:“你身为无常,理当查清事情经过。”

    知道他进去也不会出什么事情,裴枫寒悠然道:“想进去就进去啊。”

    江渊瞪了他一眼:“这么多人,我无缘无故消失不太好,所以我打算魂魄出体,要是有人问起来,你给我随便编个理由,别让人看出端倪。”

    以前科技不发达时候,江渊查事情还挺方便,近几年科技大爆发,无孔不入的监控以及各种技术侦察让他觉得隐私之类全无。

    甚至有次他去第一殿送犯人的时候,秦广王还笑呵呵的说道:“咱俩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什么问题也好及时沟通,提高办事效率。”

    江渊奇道:“地府也有信号?”

    秦广王觉得他大惊小怪:“科技在发展,我们地府也不能老一成不变,总要跟着时代的变化嘛。”并对江渊这种常年在人间生活却没有手机的人表示不能理解。

    江渊极不适应这样的生活,总觉得手机以及电脑这种冷冰冰的机器打出来的消息,总是不如手写一封信来的有温情,他最爱的消遣就是看着写信之人一笔一划写下的字,闻着淡淡的墨水味道,透过这些字,感觉可以触摸到他的手,看到他低头认真的神态。

    他外表打扮随着不同时代的人变化,然而一颗心始终被留着亿万年前。

    禁果5

    “滴答!滴答!滴答!”

    耳边传来模模糊糊的水滴声以及女人低低哭泣的声音,李春妮蜷缩在靠窗座椅上,闭着眼睛皱着眉头,肩膀处传来一阵阵的酸疼。

    她被这种半睡半醒的痛苦弄醒后,觉得身上哪里都不舒服,车内空气是闷热的,她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于是掀开身上披着的外衣,看着隔壁座位上姿势别扭却呼呼大睡的同事,心里生起一阵烦躁。

    “真是倒霉透了!”她想:“这么多人挤在小小的车内,真想他们都死了算了。”

    大巴被卡在隧道正中央,隧道内的灯也坏了,只有车内顶上有几盏小灯勉强照明,有人嫌椅子睡着不舒服,直接搜刮些塑料袋之类的东西铺在过道上,躺了上去。

    李春妮厌恶的移开目光,扭头看窗外,窗外黑乎乎的,车窗玻璃上倒映出她的年轻漂亮的脸蛋,一双大眼睛带着雾气,看着可怜迷茫的很。

    但她知道,这双眼睛看在男人眼里,颇有楚楚可怜的意思。

    李春妮朝着车窗玻璃里自己的倒影弯弯嘴角,这么狼狈的场面下,反而衬着她有种弱不禁风的风情,她最爱自己这双眼睛,小时候,她妈妈带她出去玩,别人看见她们母女,都笑着夸赞:“这妮儿眼睛真好看,和她妈妈一样,看着就招人心疼。”

    可惜了,他们不知道,自己和妈妈却是被人抛弃的命运。

    玻璃上的脸开始生动起来,李春妮从小就知道自己长的好看,幼儿园的小孩纯真无邪却又残忍,知道她没有爸爸以后,联合起来孤立她,骂她是“没爹的野种”。

    她哭着回去找妈妈,又被妈妈打了一顿,她妈妈认为女人长得好看没有用,得有权利有钱才算有用。

    李春妮对着车窗玻璃左顾右盼,用手抚摸自己的脸,谁说长得好看没有用?没有权没有钱算什么?有脑子就行。

    可现下这种情况下,有脑子有什么用呢?她失望的叹了口气。

    江渊见洞口前面僵着,就和其中一个负责人打了个招呼,说去车内躺会儿,过会儿来看看,此刻时间已接近黎明,那人看他出了一夜的力气,实在是累坏了,就让他好好歇息,估计天亮后还有得忙。

    江渊带着裴枫寒钻进了路虎车,车内比外面暖和,他把腰间汗津津的衬衫解开,随手扔到后座上,知道裴枫寒不靠谱,便对他几番叮嘱:“我就进去看一眼情况,时间不长,外面有很多媒体,你给我机灵点,到时候我醒来要是被抬进科研院所,你就等着入轮回吧。”

    裴枫寒不屑的撇了嘴角:“你当你是什么大明星啊,人家媒体好端端的拍你干嘛?”他真觉得江渊大惊小怪,就灵魂出个窍,又不是大活人凭空消失——话又说回来,就算凭空消失,现场这么多人,谁会注意到你啊。

    江渊躺平在副驾驶位置上,不消片刻,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裴枫寒刚开始还在主驾驶位置正襟危坐,后来察觉到身边人没有了呼吸,才大着胆子附身下去看。

    江渊身子还是软着,也带着温度,然而确确实实是个死人样子——没有了心跳,没有了意识。

    他像个熟睡的孩子,和平日里发脾气吼人的神气模样大有不同,裴枫寒手指头从他的额头开始,再到眉毛,眼睛,鼻子,一点点描绘着轮廓,手指头到了嘴巴那里,眼睛也看到了那里,他的喉结无意义的上下滚动了一番,身子往下凑了凑,鼻子间立马被熟悉的气味包围,他和他的距离不过一尺多,再往下点,几乎可以碰到江渊的嘴巴,眼下四下无人,这样亲他一下,自然也是无人知道。

    裴枫寒的心思活络了几下,突然觉得自己可笑的很,便放弃了这种想法——对方是直男。

    他想起了林晓雪,又想到了很多事情,比如十二岁性意识崛起时,便意识到自己和别的男孩子的不同,想到自己高中时交了一位好朋友,等他把自己的性取向告诉对方时,那位和他一同打过篮球逃过课的男孩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

    裴枫寒把这种表情称之为“恶心”或者“厌恶”,从那以后,他再也不肯对任何人吐露自己的性取向。

    尤其是江渊这种老古董。

    秦广王在微信上找他私聊:“江渊竟然连手机都没有,我说要加他微信,他竟然不知道微信是什么,简直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在上面活下去的!”

    江渊刚进入隧道,就闻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臭味——想想也是,九十五个人的排泄物恐怕没有那么好闻,毕竟车上还要呆,憋不住的时候,只能下车就地解决。

    隧道内的监控失灵,江渊便没有必要采取其他手段,他憋住呼吸,在两个车内迅速找了一遍后,找到了李春妮。

    她看上去状态还不错,虽然脸上疲惫,但是好手好脚的。

    江渊放下心来,他不太清楚李春妮是否知道自己是陶国富的女儿,但是显然这不是简单的一场车祸。

    隧道内开始有了积水,他不便久留,打算回去。

    外边是越下越大的雨,车内的空间像是海上的小帆船,裴枫寒陷入了突如其来的低情绪之中。

    耳边的窗户被人大力的拍着,他懒懒的抬眼,外面是个带着眼镜穿着雨披的男人,正张着嘴说什么。

    裴枫寒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躺着的江渊,把车窗拉下去一小部分,雨水从开口处倒灌下来,一瞬间世界仿佛活了般,各种声音传到车内,那个男人连忙撑起手中的伞,遮挡住窗户。

    “什么事情?”

    戴眼镜的男人并未被他冷淡的语气吓退,大声道:“你们是志愿者吗?”

    裴枫寒点点头。

    “太好了,我是南安头条报社的记者,可以采访你几个问题吗?”

    裴枫寒摇摇头:“不好意思,我知道的也不多,来这里的时候,帮忙运送了几趟清理物品后,就开始下雨了,现在和大家一样,胶在这里。”

    “哦,这样啊,”记者看上去有些失望,他随意朝车内看了看:“那个人是?”

    裴枫寒微微坐直了身体,状似无意的挡住他的目光:“和我一起来的,累了,在睡觉。”

    “真是辛苦了。”戴眼镜的记者看样子不打算走,他靠着车子和裴枫寒攀谈,裴枫寒陷入了尴尬的境地——这种情况下,理应邀请人家上车来坐坐,但是江渊这种情况,万一被戴眼镜的发现没有呼吸,对方又是个记者,这下可真是麻烦了。

    他想江渊的嘴巴可真臭,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为了不显得很奇怪,他准备推开车门和人家记者一起在雨中淋着,记者看他要下车,连忙道:“是不是我打扰你休息啦?你坐车里就行,我们来的晚,几个同事在前面拍摄,我就想着看看能不能同你们这些志愿者这里打听到一些情况。”

    裴枫寒笑笑:“没事,我就想下车透透气,唉,真是的可怜,九十五个人被困在里面,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出来。”

    他长手长脚的从车里下来,车窗也升了上去,顺嘴把话题扯到这次事故身上。

    记者也感叹道:“是啊,好不容易出去玩一次,碰上这种事情,最c,ao心和担心的还是家里亲人。”

    两个人撑着一把伞,在雨里瑟瑟发抖的聊天。

    戴眼镜的记者自我介绍说自己叫张涛,说着说着,眼睛就往车里瞟,裴枫寒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张涛有些尴尬的笑:“你那个兄弟挺能睡的啊,我看咱俩在这也站了这么长时间,天也快亮了,他还不醒。”

    “有什么问题吗?”裴枫寒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正常人都睡一个晚上,江渊不过是睡上几个小时而已。

    张涛推下鼻梁上的眼睛,看着他笑:“哦没事,就觉得他肯定累坏了。”说完这句话,他手机响了,不给裴枫寒留一丝发问的余地,就递给他一张名片,快速道:“这是我的名片,你要是日后有什么新闻或者其他事情,可以来找我。”

    说完张涛离开了雨伞范围,朝前面人群中走去。

    裴枫寒举着名片看,名片是很普通也很常见的名片,他本来不在意这张名片,但是想到在江渊身上吃过的教训,犹豫了下,把名片塞到口袋里,收了起来。

    江渊这时候正好醒来,他看见裴枫寒举着雨伞独自站在磅礴大雨里,皱了皱眉头,按下车窗:“让你守着,你怎么站外面去了?”

    裴枫寒听见他说话,仿佛才知道冷似的,连忙打开车门一头钻了进去。

    江渊闻到了一股子雨水混着男孩身上独有的荷尔蒙味道,这味道简直称得上是扑面而来,瞬间将车内空间挤得满满当当,他魂魄刚归位,突然间闻到这味,不由的神色恍惚起来,眼前又是那张相似的脸晃来晃去,惹得他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拨了拨裴枫寒黏在脸上一侧shi漉漉的头发。

    裴枫寒被他乍然间一摸,浑身顿时起了一层ji皮疙瘩,一方面他贪恋江渊突如其来的亲近,另一方面他瞧着江渊的神色,心里知道他可能又把自己当成那个人了。

    他原本就因为青春期那档子事情留下点y影,在情爱方面对人的心思和举动极为敏感,尤其是和江渊日渐亲近后,更加察言观色,把握尺度。

    然而这世上如果爱意可以像拉网般收放自如,那么人人都可以做圣人了,裴枫寒自持做不了圣人,只能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和玩笑间释放自己张牙舞爪的私欲。

    林晓雪y阳怪气讽刺他有人护着,可不知他心里多羡慕林晓雪,起码人人都知道她是江渊的前女友,光明正大的前女友。

    而且江渊是真的护着他吗?难道不也是同时护着林晓雪吗?同样都是“护”,然而这“护”和“护”之间还是不同的。

    “护”着前女友,代表着这个男人心里对前女友还有些情义,“护”着搭档,就真的只是代表这个男人对搭档纯粹的维护之意了——裴枫寒总是觉得,江渊护着自己,倒不是真的对自己有维护之意,而是觉得自己在他眼里是个傻逼,若是自己丢了脸,连带着也是丢了他的脸。

    他有时候也会赌气的想:“干脆就当个替身吧!”反正看江渊的意思,似乎对他的那个兄弟存着什么心思,更多的时候又不甘心在江渊眼里当那个什么谢必安的替身,可谢必安从本质上来讲就是自己,自己吃自己的醋又吃的莫名其妙,同时心里也明白,自己是裴枫寒,百年之后一轮回,下一世谁知道又会是谁?对江渊来说,都是那个人的轮回,下一世和前一世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对他来讲,区别太大了。

    他这边陷入了“我是我,我不是我”的哲学矛盾里,罕见的没有闹腾,江渊那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摸着他头发的手始终没有放下,两人之间难得有个沉默时候。

    一时之间,狭小的车内竟然也流淌着隐晦的暧昧。

    禁果6

    到早上六点的时候,雨还是没有停,反而有愈下愈大的趋势,几位专家同一群人躲在临时搭建在路边的简易帐篷里,对着一张图纸比比划划,吵得不可开交,旁边几台ji,ng密的机器被小心的放在帐篷最中间,生怕损坏一丁点儿。

    裴枫寒从驾驶位置醒来的时候,身上只盖了一件江渊的衬衫,而江渊早已经不在车内,不知道去哪里了,他掀开江渊的衬衫,下意识的放到鼻子下端闻了闻,察觉到自己的举动很有猥琐的感觉,尽管车内现下就他一人,还是不可避免的被臊得一脸红。

    他撑着雨伞去找江渊,没走两步,看见江渊一手举着雨伞,一手提着一个塑料袋走了过来。

    “醒了?来吃点东西。”江渊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块面包递给他:“没有热乎的,都是些面包牛奶什么的,先凑合吃吧,这边也没有咱们什么事情了。”

    裴枫寒接过面包,手指头碰到对方的手掌心,想到刚刚自己的举动,脸上的红晕再一次升起来,他掩盖似的咳嗽一声:“我们不等这些人平安出来吗?”

    “不用等了,那边刚刚讨论出结果了,昨天有人去边上的树林里找‘后门’去了,他们建隧道的时候,会依着山体走势尽可能的留一个‘后门’,要是找到‘后门’,就用吊篮就能把这些人一个个拉出来,哎,你脸怎么这么红?感冒了?”江渊且行且道,回头一看裴枫寒吊着两坨圆圆的红晕亦步亦趋跟着他,手作势要往他额头上碰。

    “那得多大工程量啊。”裴枫寒本来在听他讲,才刚感叹完,就看见他手伸过来,下意识躲了下,就看见江渊眉头立马皱起,一把扯过他,强势把自己手掌贴到他额头上:“这是最坏的结果,施工队凌晨那会儿已经在洞口那边打通了一个小口,看这雨的架势,也不敢再多开,只能派救援队进去,看能不能一个个带出来,量大是大,但好歹也算个办法,不然照这么下法,那洞里迟早得淹完。”

    他的手掌宽大,一个巴掌下去,连带着裴枫寒的眼睛都覆盖住了,在裴枫寒额头上停留了一会儿,江渊自言自语道:“没有发烧啊,怎么脸这么红?”

    裴枫寒听到他自言自语,眼睛不由的颤了颤,江渊立马感觉到他的眼睫毛在手掌心刷刷的过,挠的他突然有些心痒。

    移开自己的手,顺手换成一个栗暴:“让你多穿厚点就是不听,现在没感冒,等下肯定感冒。”

    裴枫寒被他敲的完全没有脾气,放到平日,他还有心同江渊闹一闹,但是自从昨夜开始,他整个人就像被抽筋扒皮过一般,对着江渊怎么都使不上劲儿,或许就像江渊说的,他可能要感冒——反正他的嘴就是那么臭。

    两个人坐在车里分吃完面包牛奶饼干之类的东西,又下车在洞口帮了会儿忙,看见救援队的人一个个进入洞里,过了许久后,带出一位被困着,如此过了几次,直到当天下午,看见李春妮从洞里救出来后,江渊就带着裴枫寒离开了。

    “不和那姑娘见面?”

    “不用,”江渊盯着前方路,认真开车:“还不到时候,咱俩一个运尸工,一个火化工,这种身份去见人家不合适。”

    “那现在回家?”

    江渊听见这话,朝前方弯了嘴角:“当然不是。”

    汽车一路开回到南医门口,看见医院门口密密麻麻坐了许多人,大家撑着伞,寂静无声的举着横幅。

    大厅接待处的台子又换了个人值班,江渊带着裴枫寒直接到了住院部。

    南医的住院部分两栋楼,一栋是普通病房,一栋是病房,两栋楼呈对立面,从外表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差别,然而内里却天壤之差。

    之前他们来的普通病房,病患拥挤,病床都不够用,这次江渊带着他来到病房,相比于普通病房,病房可以用宽阔来跑马形容。

    这栋楼里的病患并不多,一层也就五个病房,他们来到第三层,走到305病房前,门口有两个穿着警服的人立马道:“闲杂人士请回避。”

    江渊脸上浮现了惊讶的神色:“警察同志,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陶国富的病房吗?”

    其中一位警察问道:“的确是,您是哪位?”

    “我是美桃桃公司的职工,我听那些护士说我们老板在这里,就过来看看,怎么就……?”他神色从惊讶变得有些好奇和疑问,眼睛也在两位警察身上绕来绕去,一副“无意来看望老板却发现了惊天秘密”的八卦表情。

    警察解释道:“你们老板现在涉嫌一件杀人案件,所以要重点观察起来,案件尚未调查清楚之前,除了亲属和必要负责人之外,其他人员暂时不方便看望,如果有什么其他线索可提供的,欢迎来警局协助。”

    江渊的表情立马变成了“原来如此”,他看了裴枫寒一眼,裴枫寒立马领会了,在一旁欲言又止:“那李春妮……”

    江渊立马拉了他一下,警察自然看见了他的小动作,立马严肃道:“知情不报者有可能会构成共犯、包庇罪。”

    “不不不,警察同志,没有那么严重,就是你一说什么我们老板涉嫌杀人案件,我们有点慌,没有知情不报。”江渊一边赔不是,一边道:“我回去给我们同事都通知下吧。”

    两位警察看着他们走远,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道:“把李春妮这个名字记下来,传回局里。”

    江渊让侯院长帮忙的,正是把一份不甚重要的合同匿名交给警局。

    这份资料原本是在陶国富太太那边,在医院等侯院长下手术台时,他手机接到地府那边临时发给他的消息,于是冒险出了魂魄,去陶国富家里翻出来一份合同。

    这份合同是陶国富太太韩丹雅和陶国富两个人共同签署的,是一份关于分割公司财产的合同,合同上写明陶国富将公司百分之九十的股份转让给韩丹雅。

    一份普通的合同,原本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坏就坏在,此前有人给税务局递了一份美桃桃公司偷税漏税的文件,经济科那边还未入手查,公司法人就遇上了车祸,交通局那边查到,车祸发生时当场死亡的重卡司机,当天下午的个人账户里多了一笔汇款,汇款来源显示在国外,而此时韩丹雅正在国外度假,他在此时,又把一份财产分割的合同递给警局,重重事件加在一起,就显得意味深长了。

    裴枫寒不明白:“是说韩丹雅不仅要了公司的大部分股份,还要赶尽杀绝要灭口?”

    “你能想到的,警察那边会想不到?”

    “那你是什么意思?”裴枫寒更加摸不着头脑。

    江渊占领智商高地,几乎爱怜般的看着他:“急什么?一切等着调查结果吧。”

    “那总可以告诉我,把李春妮带进来是为什么?”裴枫寒觉得自己像是个智障,江渊骂的不错,他在某些方面确实是个傻逼。

    “人间判阳案,地府判y案。”江渊神色有些郑重其事:“阳案定的是法律的罪,y案判的是道德的罪,你们常常讲‘盖棺论罪’,其实还是不准确的,r_ou_体死亡不算真正死亡,人有三魂七魄,r_ou_体不过是盛放魂魄的壳子,没有了,换一个就是,魂魄才是最重要的,无论是小到恶意辱骂他人,还是大到去草菅人命,到了九泉之下,通通重新再审判一遍,十殿各司其职,秦广王管生死吉凶,接引超生,有功者,送十殿转轮王进入六道轮回,若有罪者,则由第二殿、三殿、四殿、五殿、六殿各殿视罪行大小行地狱之苦,也就是你们人间常说的‘十八层地狱’,最后也会统一交给十殿,由十殿依照善恶送入六道轮回。”

    裴枫寒听的心里发毛,他没有想到常天和他cha诨打科的秦广王手里权利那么大——若是能讨好秦广王,就直接被他送到了十殿,免的受其他几殿之苦了。

    “无论李春妮是否知情自己是陶国富的女儿,还是陶国富一开始不知情李春妮是自己的女儿,但是两个人确实犯了□□罪,既然要查陶国富,那么不如把一切都亮出来,查个干干净净。”

    当天夜里,被困的九十五个人全部被成功解救,各大卫视轮流播放这条新闻,九十五个人被分散在南安市各大医院里进行治疗,李春妮被送到南安医院普通病房那栋楼,和陶国富住的病房遥遥相对。

    裴枫寒听到此消息后,对着江渊感叹:“这也算冥冥之中的宿命吧。”

    江渊按着手里的遥控器,点点头:“既是天道,又是顺其自然。”

    警局办案没有那么神速,加上陶国富此人还在昏迷中,于是他们只能火力全开对准韩丹雅和李春妮。

    江渊把车钥匙扔给裴枫寒:“这段时间估计也没有什么事情,你要是有用车的地方就拿去开吧。”

    南安殡仪馆成立已有百年历史了,然而在职员工并不多,主要分为三个部门,殡葬咨询室、殡葬业务接洽处和火化车间,江渊是火化车间的负责人,整个部门就他和裴枫寒两个人。殡仪馆待遇好,工资高,这些年下来存了不少钱,他平日里出了跑任务,几乎不会出门,更不会有用钱的地方,之所以买这个车,是因为任务特殊性,用馆内公车不方便,然而买回来后,用的地方甚少,为了物尽其用,他不跑任务时,就把车钥匙给裴枫寒,让他自己开着玩。

    裴枫寒从食堂打包了两份饭回来,听他这么一说,翻了个白眼:“老江,你又要缩回你的龟壳里去啊。”

    江渊在殡仪馆附近有一套房子,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能去他家做客,林晓雪不能去,裴枫寒更不能去了,裴枫寒第一次被他拒绝后,酸溜溜道:“老江,哥哥我是可怜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这儿,给你添添人气,你瞅瞅除了像你这样的异类,谁会住这么晦气的地方。”

    江渊凉凉的瞟了他一眼:“房子便宜。”

    裴枫寒刚毕业不久,加之到手的工资丰厚,除了一部分寄回家里,剩下得有多少花多少,江渊看不上他这种大手大脚,教育他:“你好歹留点底钱,以后买房子娶媳妇养孩子哪样不花钱?”

    他们两个人活的倒像是反过来似的,江渊长生不老,拥有无尽时间,又有一身本事,自然不缺钱,然而每一笔却花的仔仔细细,裴枫寒是个世俗人,按理来说得为养老做打算,然而他花起钱来不管不顾,仿佛明天就要世界末日似的。

    禁果7

    既然殡仪馆没有什么要紧的工作,除了工作日过来晃一圈,每天一到下班时间,裴枫寒就掐着点溜,他开着江渊的路虎一路驰骋到市中心租的单身公寓里,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再到热闹却隐秘的gay吧里放纵。

    夜幕拉开,灯红酒绿,舞池里r_ou_体摩擦着r_ou_体,人人脸上都带着迷醉的满足,裴枫寒在这里极为受欢迎,他长相讨喜,身材不错,出手也算大方,最重要的是年轻,年轻意味着你就算说错话,也没有人去过多指责你,大家看你像是看一个有趣的小孩儿,哄着宠着。

    这里和尸体、黑雾、江渊没有关系。

    攒钱有什么用?娶媳妇养小孩?裴枫寒在酒ji,ng的作用下靠在一位陌生男人身上,眼睛笑的半闭半睁:“你说说我怎么娶媳妇养小孩?我那么喜欢他,我能娶他吗?他能给我生小孩吗?”

    陌生男人长的白净细嫩,小心的揽着他的腰,听他胡言乱语,也是笑的眉眼弯弯的样子:“裴哥,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啊,你看看这儿人那么多,哪一个不比他贴心,要我说啊,咱们这种人,招惹谁也别招惹直男,最后伤的可都是自己。”

    “你说的没有错,”裴枫寒反搂住对方的腰,另一只手端着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直男有毒。”

    陌生男人看他越喝越醉,心里更加欢喜,又怕他真烂醉如泥,坏了今夜的兴致,只好拿住剩下的酒:“裴哥,太晚了,少喝一点吧,我们出去醒醒酒。”

    裴枫寒被他拖着往酒吧外面走,嘴里嘟嘟囔囔:“我这是中了爱情的毒啊。”

    被酒吧外面的夜风一吹,酒劲立马上头,裴枫寒有些站不稳,他使劲的箍住对方的细腰,把车钥匙掏出来扔给他,报了地址:“你开车送我回去。”

    “好啊,裴哥。”那男人喜滋滋的扶着他走到停车场,上了车,反而不着急走,车门车窗一关,把什么声音都隔绝了。男人的手不老实,一上车自发摸索着他的腰身,上上下下来回抚摸,

    裴枫寒的□□刷的被他点燃,又看见男人躺在副驾驶位置上,脑子里不知怎么一下子想到那天雨夜江渊也是这样躺在这里。

    他红了双眼,俯下身子去。

    翌日,裴枫寒从床上醒来,看见自己光溜溜的躺在被子里,宿醉未能让他失去记忆,想到昨天晚上做的事情,他有些懊恼,不是懊恼睡了那个陌生男人,是懊恼自己怎么会在江渊的车上做那种事情。

    厨房里有声音传过来,他起身随意披了件睡袍,踱步过去,看见一位陌生男人裸着上半身在他家厨房做饭,那男人见他过来,递给他一个清爽的笑:“裴哥,醒了?”

    “你是?”夜色里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多人,若是有新人,他这个所谓的“交际达人”不会不知道。

    “我叫庄昊,你叫我阿昊就可以了,裴哥前几日忙,没有来‘夜色’,不知道我很正常。”庄昊笑起来很阳光,一脸单纯的模样。

    裴枫寒不禁问道:“你多大了?看着好像大学还没有毕业。”

    庄昊往锅里打了个ji蛋:“我十九岁,大二生,在南安理工学院读建筑学。”

    裴枫寒自持长相年轻,然而和十九岁的小男生一比,还是看的出岁月沧桑的痕迹,他坐在餐桌面前:“南安理工学院?那你是我小学弟啊,我16级毕业的。”

    庄昊有些惊喜,立马改口:“学长也是学建筑的吗?”

    “不是,我是学设计的。”

    说话间,对方端上来两份丰盛的早餐,裴枫寒喝了一口小米粥,夸赞道:“不错啊,阿昊,手艺可以。”

    “学长喜欢就好。”庄昊对着他笑的很乖巧。

    裴枫寒看的心里一咯噔,他想昨夜难怪会把对方认成江渊,庄昊的某些角度长的确实像江渊,他心里回味了下昨晚的滋味,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粥,末了把手机递过去:“留个联系方式吧,大家交个朋友,我这段日子闲,你要是晚上不上自习,可以出来约着玩玩。”

    庄昊笑眯眯的留了联系方式,还加了微信。

    把庄昊送到他学校后,裴枫寒开着车子去了洗车房,让人把车子里里外外都清洗了一遍,他坐下,刚要打开开心消消乐消磨时间,微信恰巧响了,是庄昊。

    “学长,谢谢你开车送我回学校,不知道学长这个周末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裴枫寒正要回复,屏幕上江渊的名字跳了出来。

    江渊此人在他和秦广王多次嘲笑之下,终于买了一个手机,也注册了微信,然而大多数时间他从来不使用这个软件,有事情还是直接打电话。

    “裴枫寒!找死是不是?让你不用值班,你就给我翘班?”电话刚接通,江渊就劈头盖脸的骂了过来。

    裴枫寒坐在洗车房休息室的沙发上:“老江,我在微信上给你请了半天假了,你没有看见怨我啊?”

    “你请假干什么?”

    “洗车啊,”裴枫寒面不改色:“你那车风里来雨里去的,脏死了,我就趁着今天早上开过来把它洗洗。”

    江渊没有话说了,只能道:“洗完车就赶紧滚过来上班。”

    挂了电话后,裴枫寒看着手机,突兀的笑了下,本来要回庄昊的微信,现下也没有心情回复了。

    下午开车回到殡仪馆,江渊给了他一份资料,裴枫寒眼尖,看见茶几上放着两杯茶,随口问道:“上午有人来过?”

    “嗯。”江渊坐在沙发上,手里翻看一份报纸,不冷不热应道。

    “谁啊?”

    “侯院长和林晓雪,来送资料。”

    裴枫寒似笑非笑的看着江渊:“老江,你面子够大啊,侯院长亲自都来送资料了。”

    江渊皱着眉头:“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怎么学得和林晓雪一样y阳怪气的。”

    早上林晓雪来时,没有看见裴枫寒,问他裴枫寒在哪里,他说去洗车了,林晓雪也是这幅模样,似笑非笑盯着他:“江渊,你对你的同事感情可真是不一般啊。”

    他问林晓雪是什么意思,林晓雪说道:“现在借车,是不是下一次就借人了?”

    要不是侯院长及时进来,他和林晓雪估计又得吵翻天一次。

    “别拿我和林晓雪比!”裴枫寒气呼呼的坐到他对面:“你这手分的够彻底的,和前女友隔三差五的碰面。”

    “你怕什么呢?”他越说越气:“干脆和林晓雪坦白情况呗,和侯院长都能表明身份,怎么和林晓雪就不能表明身份?我看人家爱你爱的要紧,就算知道你是个黑无常,估计也不介意,说不定你俩还能来一段‘人鬼情未了’。”

    “我情你妈!”江渊把报纸朝他劈头盖脸扔了过来:“你吃□□了啊?不好好上班有理了?你小子要是敢给我在她面前胡说八道,仔细你的皮!”

    “大不了就把我踢到十殿轮转王那里,反正总有生生世世轮回,你还怕找不到一个顺你眼的白无常?”

    江渊被他这番话气的站了起来,裴枫寒几乎以为他会暴怒打死自己,结果江渊只是深呼吸几次,闭眼再睁眼,满脸怒火已经褪去:“你好好看看手里这份资料!”

    把江渊气疯了,裴枫寒心里反而舒坦了,横竖现在江渊不打死他,那他就慢悠悠的洗了个苹果,躺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看资料。

    资料是两份病例,一份是陶国富的,一份是李春妮的。

    陶国富已经醒了过来,左腿是保不住了,ji,ng神状态不是很好,但是命确实实实在在的保住了。

    侯院长亲自送这份资料过来,估计是想告诉江渊:“从我手里夺人命,你还嫩点!”

    他不知道侯院长和江渊曾经有过什么瓜葛,但是和侯院长打交道这么多次,可以看出侯院长是个对病人极其负责的医生。

    但是一位救死扶伤的医生却和勾魂索命的无常混在一处,怎么想怎么别扭。

    李春妮倒是没有什么大碍,除了被困后需要心理辅导,身体上没有什么损伤。

    就是查出来怀孕了。

    事实上这场隧道被困事件得到了极大的关注,这家公司的法人又牵扯到杀人案件,各大卫视天天报道后续。

    今天上午网上一些自媒体突然大面积爆料,称从警局方面得到的消息,韩丹雅知道陶国富出轨后,心生不满,陶国富为表忠心,签署了一份股份转让书,而韩丹雅不满足,于是策划了一场出游,并且雇凶在路途中制造一场车祸,目的是让李春妮在车祸中丧命,然而本来计划好好的,谁知道陶国富会临时改变计划,没有亲自开车,反而上了最后一辆大巴,李春妮为了避嫌,只好去了前面的大巴车,y差阳错避开了这场车祸。

    但是韩丹雅否认了自己雇凶杀人的罪行,说是有人陷害她,不过她的话并没有得到很多支持,因为被人扒出来她的父亲韩洪亮正是时任南安市书记秘书长一位。

    此消息一出,美桃桃公司门口每天聚满了人,网上一搜,到处都是这件事的新闻,公司门口所有人都头部绑着白色布条,打着“黑心商人,草菅人命”的横幅。

    而韩洪亮上班的地方也有群众自发聚集,打着“官官相护”的横幅,韩洪亮因此被迫停职。

    不过消息放出来没有几个小时,被南安市公安局官博否认,称整个事件还在调查之中,目前不方面透漏,请大家不要制造和传播谣言。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裴枫寒看完病例,又看完报纸,对江渊说:“不是说车祸是专为为陶国富准备的吗?怎么现在成了为李春妮准备的?”

    江渊拧着眉头:“地府那边是不会出错的,警局那边肯定按着什么消息不好放出来。”他略微思索了一会儿,道:“这样吧,我最近往警局里面跑跑看,看能挖出什么消息来。”

    “你这三天两头的魂魄出窍,没有事情吧?”裴枫寒忍不住关心问道。

    江渊朝他一笑:“没事,不过你小子现在有心了,知道开始关心我了。”

    裴枫寒一撇嘴:“这工作轻松钱也多,你要是不幸挂了,我还得重新找工作,多麻烦!”

    “放心吧,几亿年都挂不了。”江渊罕见的自嘲了一句:“不过说起来你这一世确实轻松,我记得上一世你明面上还揣着一个警察身份,那会儿多省事啊,什么事情都是一手消息。”

    裴枫寒听了此话,喉咙有些发紧,他从来没有觉得苹果这么难吃过,若无其事咽下去,他道:“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我认识一个记者,他肯定有关系,我帮你问问吧。”

    禁果8

    张涛约他在一个茶室碰面,裴枫寒按照约定时间到了地方,对方已经早早在等他。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没有没有,是我早到了。”张涛穿的很休闲,他推了下眼镜,很斯文的站起身来同他握了握手,裴枫寒注意到他的衬衫很ji,ng致,看上去价值不菲——当然,价值不菲另一个因素得益于他的身材,没有雨披遮挡,他整个人气质看上去和雨夜完全不一样,是异性青睐的ji,ng英模样。

    两个人坐下后,张涛说道:“我不拐弯子了,直接说吧,不过说之前,可以冒昧问下,裴先生问这些做什么?”

    裴枫寒早就想好了借口:“我吧,其实闲暇时间在网上写些之类的,但是文笔差,又没有什么灵感,所以听到这种雇凶杀人之类的案件,就特别感兴趣,想着为自己的多找一些素材。”

    “这样啊,”张涛笑的很和善:“不知道裴先生在哪里写,有时间一定拜读。”

    “也别老裴先生来裴先生去的叫,我叫裴枫寒,你就直接叫小裴吧,张哥你年纪肯定比我大,我就不要脸叫你一声张哥,至于,我瞎写着玩,当我写完了,一定通知你看。”

    张涛从善如流:“小裴,那我等着你的。”

    “那张哥可以告诉我,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韩丹雅真的雇凶杀她老公?”

    张涛沉吟了一番,道:“这件事情有些复杂,但是现在我们内部得知的消息是韩丹雅并没有雇凶杀陶国富,雇凶是另有其人。”

    “谁?”

    “你知道李春妮这个人吗?”

    “李春妮?”裴枫寒假装想了会儿:“好像有印象,我记得在新闻里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李春妮是陶国富的情人。”

    裴枫寒恍然大悟:“对对对,想起来了,好像是因为这个事情,韩丹雅才逼着陶国富签什么股权转让书的。”

    张涛喝了一口茶,意味深长道:“小裴你这记性不好啊,写的,怎么连人物名字和人物关系都记不清楚?”

    裴枫寒被他这么一说,有些讪讪,觉得自己戏演的有些过,好在对方并没有过多纠缠这个问题。

    “那个死掉的重卡司机事发当天下午账户里多了一笔汇款,银行那边查到来源是在国外,所以理所当然想到是在国外度假的韩丹雅,但是据韩丹雅说,汇款的账户是她的没有错,可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把这个账户注销了,没有再使用过,她否认了自己想要雇凶杀陶国富。”

    “那会是谁?”

    “李春妮。”

    “啊!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她自己雇人杀自己?”

    “是杀陶国富。”张涛细细解释道:“她在警局坦白,说自己野心不小,知道陶国富背着她签了股权转让书,觉得这个男人没有用了,所以想要摆脱他,便策划了这场嫁祸案件。”

    与其说是她策划了这场车祸,倒不如说是地府那边借着她策划了这场车祸。

    “她一个女人,手还能伸到国外去了。”

    “如果说她是一个漂亮且有头脑的女人,那么关系网能通到国外并不稀奇,而且警方那边有人去爆料说当天去的时候,李春妮来的迟,坐在第三辆大巴车上,然而中途在服务站的时候,她上了第二辆大巴车,陶国富上了第三辆大巴车。”

    裴枫寒听得一愣一愣的,张涛只是悠闲的喝着茶,期间有服务生进来送小吃,裴枫寒看见进来的服务生,有些惊讶:“庄昊?”

    庄昊穿了一件藏青色唐服,冷淡的麻布颜色衬得他肤色雪白,唇色嫣红,看见裴枫寒,脸上浮上一个明朗的微笑:“裴哥?是我,我在这里打工。”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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