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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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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真的江湖 作者:九邶

    第15节

    “山色该跟着掌门一道走的。”天青道,觉得山色断了也好,山色为方式微所用,本就是蒙了尘的,剑若有灵,也该为此欢喜。

    天青感受到一道强烈的目光,循着目光去看便见自己兄长抬了抬脖颈,张口咬了咬薄唇,像是难以呼吸,在岸上窒息的一尾游鱼,沾着胭脂的红唇有些可笑,白的牙咬了咬,绷紧的脖颈间显现出发蓝的血管来,脖子看着那么脆弱,轻易就能折断一般。

    “你给我过来……不你给我下去躲着。”她听自己兄长咬牙切齿道,抬了抬手,准备走过去,终是恨恨地把自己的两只手绞在一起,手指交错,指节微微曲起,掐着自己的手背,显然是一副快疯了又竭力维持理智的模样。

    “我没事的。”天青自顾自地笑,拍拍白青莲的肩膀,道:“你冷静些。”

    白青莲回头看她一眼,道:“你要我如何冷静,掌门他……”那个向来冷漠不懂女人心思的道长,闭着眼不说话,牙关绷的紧紧的,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似的,这么瞧着有些可怜,可怜的男人啊,天青想,觉得自己可笑。

    白青莲白道长是再好不过的一个人了,他是除魔卫道的典范,路见不平便助人,一身近乎刺目的浩然正气,路上看见乞丐便会给人钱财再劝诫一番,纨绔欺凌民女也要掺和进去,见了卖身葬父的便去帮助,给自己留着底钱吃一碗米饭和一碟青菜,沉默地背着一把澄练,穿过大街小巷,拿那双冷漠的眉眼扫过世人,面上不露,心头却是柔软的。

    那么这样的浩然正气,遇上纠缠不清的恨意,又会怎样呢?

    偏执的爱和恨是能让一个人发出脱胎换骨的改变的。天青近乎恶意地想着,又觉得自己是错了的,白青莲之所以是白青莲,就在于他对女人的不解风情和傻子一样除魔卫道的信念,眉眼冷漠又心怀怜悯。

    可惜这个人啊,终究不是她的。

    白青莲再傻,也不会娶什么仇人的女儿。

    霄琅教上上任掌门,被花镜宫天若水废了,白家回天堂竭力抢救,可是那一任掌门武功还是废掉了,虽说现在还活着,可是——因旧伤过多,四年前就死掉了。

    天青还记得霄琅教长老围着她十八罗汉一样,只差念经了,一个年老的被推出来讲清前因后果,低低叹了一句,道:“那位掌门,武功虽说不高,可是人很好,喜欢行善事……”她摆出一脸的你快说,迎来了那要人老命的一刀:“他收养了濒死的白青莲,给他了一个家。”

    “你该知道的,家即归处。”

    “缘分二字,不可强求。”

    天青在那时,就听到了刀起的声音,带着风声,逼向她脖颈,隐隐发凉,那时她诡异地想,天若水这个伯父是有良心的,居然为了自己兄长的孩子,真的寻了应如是,她年幼时所见的孩子一样的应如是,居然不是吊儿郎当的老爹诓骗她的。

    那个预言,该是真的。

    “掌门他没了啊……”白青莲道,艰难地把这句话说出,天青却觉得真不容易,等这么一句话,好似等了足足百年。

    你掌门早就死了啊。她暗自发笑,嘲笑那荒诞滑稽的命运二字,在几年前的时候,死于我那假老爹真伯父的手底下,方式微披着那张人皮,到了霄琅教,逃避我老爹的追杀,成了个假掌门。

    我喊天若水一声老爹,那他就是我老爹,至于血缘关系,本就是有着的。

    他的过错,我也该受着。天青想,嗅到一股子香味,急急抬手掩了白青莲的口鼻,后来才发觉那香味使从白三公子手指间流泻出来的,白色烟雾袅袅升起,弥漫开来,手里的水穷起起落落铮铮作响,他身上云淡风轻的意味太浓,哪怕动作急促,也是从容的,云淡风轻,安之若素,楚歌蒙了面,身份不便,手里的短剑暗器都是对着方式微的,一双眼却是向着白江清的。

    怕是把人放到了心尖尖儿上的位置。天青想笑,勾了勾唇,又绷起脸,想笑又觉得有些难过。

    天青松了手,抱了抱白青莲,还未松开便听耳边人虚弱道:“天青,一个姑娘家,还是自重些好。”她浑然不在意地笑笑,在人耳边低低道:“呦——白道长——我是男装,人家只会当你是个断袖的,报仇这件事来日方长,走吧,下去养伤。”

    说完这些她觉得不够,本松开了揽着人肩膀的手,后顾忌到人伤处,索性挪到人腰边,拍了拍,道:“你说我不自重,可你连我衣服都扒过了,还替我挨了一刀,你怎么就不自重些呢?道——长——”她拖着慵懒长腔,笑了起来,后背伤口暗暗作痛,她咬咬牙,又觉得后背这道伤还真值。

    世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白青莲白道长没什么好看的,可就是入了眼,情人眼里出西施,仿佛世间就没有再好不过的男人了。

    白青莲无力道:“下去吧,这里太危险。”她嘴上应着说好,一记手刀把人劈开,背着人带到畏畏缩缩退在一角的霄琅教几个弟子面前。

    一身杏子红衣衫的公子低头,对着瑟缩的小弟子道:“看好他,给他疗伤。”本是要走的,又回头笑了一笑,这一笑笑出了十足十的妖气,那剑眉斜飞入鬓,桃花眼含情脉脉,笑时陡然生出一股子锋利逼人的媚气来,颊边小酒窝深深陷下去,还是双的,笑得天真又妖冶,浑然不知地勾着人心神。那公子低低道:“转告他,情深不寿,我不奉陪,先走一步,有缘再见。”

    “如若再见,怕是孽缘深重了。”那人临走前顿了顿脚步,叹了口气。

    天青浑然不在意地抬手去扯自己兄长的脸,和以往一样没大没小,又瞧了一眼凋尽树叶的树下的莲生和尚,枯叶被秋风卷起,这场武林大会,也快在这出闹剧里结束了,她想着,冲自己兄长笑,和以往一样,摆出无辜模样。

    “你看,我这不是没事么。”她笑,手指间的血无意擦到人颊边,天真冲她笑了笑,像是被气的,半边的酒窝生生扯了出来,沾着血色,生出一股子戾气来,眨眼间就不见了。

    天真深深吸了一口气,促狭着眼,似笑非笑地看她,道:“天青,你走吧。”他阖眼,有些难过的模样,道:“抱歉啊,我已经想起一切了。”

    五雷轰顶莫过于此。天青想,看着花繁扣着人肩膀的手指颤了颤,竟是怕了,一时间不知道是先同情自己兄长还是先嘲笑花繁的好,花镜宫花繁声名赫赫又怎样,不也是可怜人一个么,纠结着爱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破釜沉舟,可那个人的记忆却全都恢复了。

    那么你们两个,到底是选择要爱还是要恨啊。天青烦闷地抓抓头发,懒得想自己兄长对老爹是什么态度,她太了解自己兄长了,是个狠不下心的,就算不是亲生父子,也下不去杀手。

    何况天若水把那段记忆封了,的的确确是为了他好。

    “所以,你想怎样,还认我这个亲生妹妹吗?”她笑,看着自己兄长,有些心酸,她想她竭尽全力去护着,怎么拼尽全力了,还是护不住呢?

    就像是喜欢的瓷器碎了,好不容易修复过来,终有一日,那个瓷器还是在自己眼前,啪地一声,清脆响亮,在自己面前,再度摔得粉碎。

    天真无力地笑笑,没回答,没骨头一样晃了晃,恹恹道:“我累了。”

    下一刻天青便见自己答非所问的兄长转身,转身时身体长蛇一样柔弱无骨,不知怎么躲开了花繁准备按着他脖颈的手,三尺五寸九分的浮生当啷一身出鞘,铮铮作响,长剑直指花繁,花繁站着,张开双臂,不躲不避,以着拥抱的姿态对着无情刀剑。

    修罗一样为世人痛斥的花镜宫宫主花繁,生着万般缱绻柔情。

    天真手里的浮生剑挥了下去。

    第一下挑断人发带,第二下削掉人一缕头发,银发姣姣如雪如月光,翩翩落了地,第三下刺入人腰间,长剑一甩,血珠沿着剑尖抖了下去。

    “这便是你欠我的三剑,此后你我之间,再无纠葛。”浮生铮的一声归鞘,大风刮过,轰的一声响,雷光撕裂大半个天空,风满高楼,诸多江湖人已经解了毒,正拔刀对着台下的黑衣人。

    枯叶如蝶被狂风卷起,席卷世间,天青看着人运了踏雪无痕,踏过枯叶,在这武林大会的闹剧之中,悄然离去。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他头都不回,留了这一句。

    花繁抬了抬头,看了看人离去的方向,没有去追,摸过腰间的伤口,对着手上的血痕喃喃低语道:“若是一别两宽,也不生欢喜呢?”

    天青闻言瞥瞥白青莲,只觉自己的心情巧妙地和人契合到一起,有些微妙。

    一别两宽对你我都是再好不过的,白青莲。她想,低低发笑,眼角不自觉发红,咬咬唇还是差点泄出半声哭腔,好在白青莲被她打昏了,要不然他若是问你为什么哭,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1)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出自放妻书

    作者有话要说:

    三剑是番外一

    不可描述

    的

    三次

    捂脸

    第52章 弹指一挥间

    “话说三年前的武林大会,花镜宫宫主再现江湖,和一杏红衣衫女子纠缠不清,霄琅教掌门竟成了恶贯满盈的方式微,而那莲生大师在武林大会之后自称尘缘未了,以花酒之名重回江湖,而那霄琅教白青莲竟和一男子纠缠不清,那公子笑时妖冶,酒窝深陷,一身艳骨浑然天成,江湖儿女自是性情中人,此时且由我细细说来……”惊堂木一声响,便是烂俗的开头“且说那日武林大会……”

    我百无聊赖地听着,觉得这故事还真是无趣,有什么好说的呢,故事里的人,有几个能把事情说清的呢?我心下想着,抖抖被扣住的手腕,支着下巴懒洋洋道:“我不跑就是了,你这么扣着,是要由旁人看去,拿我们当一对新奇的断袖看么?”

    “再说了——白道长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可是新奇得很啊。”我瞧瞧没什么表情的白青莲,便看着人手里抄着的盘子,挑挑眉头,觉得怪异——牵丝蛊的蛊盘怎会在他手里。那东西本该在天青手里啊。

    “那你别跑。”他冷淡道。

    “好,我不跑就是了,你找我做什么?虽然我有跑的前科,可我等下还要上去寻人,是不会跑的,再说了你手里有着蛊盘,怕什么?”我漫不经心地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这些天一直被人追赶围堵,累得够呛。

    “你妹妹大婚,身为兄长,你该去。”他理所当然道,等等等等,什么?!我还没反应过来,险些被嘴里的糕点噎死,堪堪挤出句和谁结婚,便见白青莲白道长面无表情地指指自己的脸,道:“我啊。”

    白青莲推出温茶,我咽了下去总算好多了,勉强把那惊吓连带糕点咽了下去,惊吓过后又觉得理所当然,这两个人配在一起也挺好,金童玉女的,再好不过了,只是我家那任性妄为的丫头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这两个人之间隔着恩怨情仇,是怎么在一起的呢?

    “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我问。

    “我本修的无情道,师傅算出情劫,不许我和天青在一起,天青不知道顾忌着什么也不肯……”白青莲不自觉地转着手里的杯子,专心思索着,顿了顿又道:“我们一直被方式微追杀,上次武林大会后,方式微留在霄琅教里的人现出了马脚,我只剩半口气,天青那时折了回来,救了我,更救下了霄琅教一派。”

    他没什么表情地陈述,眼里的光暗了灭灭了又暗,像是星光一样亮,烛火一样脆弱,风一吹就要散似的,我从未想过如此寡言的一个人,他无意识间的言语会这么多。言语虽少,可他转着杯子的手指,有意无意牵连的眉梢,抬起的眼角,连带呼吸的骤然一停,都成了千言万语,散在在沉默而燥热的暑气里。

    “霄琅教长老和天青不知说了什么,长老准了,我霄琅教,本就是允许弟子成婚的。”他看我一眼,一直转着杯子的手停了。

    我忽然生出逗弄他的心思来,啧了一声,懒懒道:“所以说你该换个方式喊我了,柏水是假名,名字天真,好了以后要喊大舅子,知道么?来,喊一个听听。”我笑盈盈地看过去,明白自己那心思玲珑剔透的妹妹怎会折在这种人手里了。

    该,实在是该,一物降一物,白青莲这样纯真善良如光一样的人,的确是能吸引我妹妹的,在黑暗里待久的人,遇上这般刺目的阳光了,是会沉迷其中难以自拔的。

    你既然骗他,就该让谎话没什么纰漏可言。我想,唯恐那丫头被这耀眼光明灼瞎了。

    白青莲张了张口,像是不知道如何去喊,顿了顿后有些木讷地张了口,喊:“……大舅子。”

    “嗯。”我笑着应下了,拍拍人肩膀,嘱咐道:“你都说天青救了你,那你这条命就是欠着她的,以后你若是不爱她,或是发生别的什么事了,也该对她仁慈些,你要念着她救你一命这情分,可好?”

    “好。”他不多说什么,留一字让我安心,白青莲应下的事,是不会反悔的,很好,很好,我想,指指楼上,跟人示意我要上去,又说他不便跟着,让他在楼下等我,白青莲说了句好,应下了。

    “那一身杏红衣衫的女子身体柔若无骨,脖子向后退又猛地低头,竟是一口咬住那匕首,那方式微……”我上楼时说书人还在谈论那旧事,楼下人来人往,白青莲白衣银冠,坐在黑压压的人群里,与这世俗格格不入,像是误入尘世的神祗。

    他浑然不觉。

    我抬头便见一把熟悉的伞,这听雪楼的装饰还是未换,还是挂着同三年前一样的伞,我还是一眼就瞧见了那红底白梅的伞,无辜的白梅照旧被连累成妖冶模样,而今已经蒙上了一层薄尘,削弱了那份艳色。

    推开门,照旧是微微浓烈的酒气和若有若无的流青香味,懒懒倚在榻上的人抬头,介于桃花眼和丹凤眼之间的眼形,眼尾上挑,带着墨色山水的韵味,手里趴着一只黑猫,黑猫懒懒看了我一眼,金色的眸瞳眯着,写着生人勿进几个字,任性地爬到主人肩膀上,高高在上地看着我。

    尹墨懒懒支着下巴看我,道:“小子,你来我这里,干什么?嗯?我今天没什么空……”话说到一半,就有人走来了,我循声望去,便见那人一身黑衣,高大俊美,那人扫我一眼,当我不存在,径自朝这边走来,提着黑猫的后脖颈,那黑猫喵了声,讨好似的蹭了蹭人手背。

    “它一坐就是一下午,你还惯着。”男子轻轻敲了敲黑猫脑袋,顺手捞过懒懒靠着榻上支着脑袋的尹墨,吻过人额头,眼底还带着青黑,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而奔波,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竹筒给尹墨,道:“好了,你要的最后一件,可以原谅我了吧?”

    尹墨未答,男子低低叹了口气,便捞着黑猫朝着里面走了。

    我疑惑不解,也不知说什么好,尹墨全程只是静静坐着,不说话也不主动,像是尊雕塑什么的,可是看见那男人的一瞬间,他眼里的星光拨开厚重云层,显露了出来,害羞一样又拉扯了几片薄云盖着,他不说,可是眼神把他出卖了个彻底。

    “你看,刚刚好,小子,你把这个,给楚歌,这是我欠他的。”尹墨冲我勾了勾下巴,我只得接下那竹筒,一句为什么哽在咽喉里怎么也说不出。

    两年前两易庄胡安胡少庄主在大漠一个酒馆里一把揪住我衣领,见面第一件事拖着我在大漠里走了三里路,我半醉着狗一样狼狈地站起来,便嗅到熟悉的安神香流青的香味,两易庄少主胡安穿着一身银灰锦衣,把白色银狐斗篷丢到我身上,自己自顾自地握着那半截安神香,不知是因为太冷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的声音在抖,他抖着的声音都快被大漠风沙刮碎,我盘腿坐着,在浩瀚星河下,在荒凉的大漠里,听到了让我更难过的消息。

    胡安低低地,嗓子抖着道:“白三公子在三个月前就入了终南山,他跟我说,三个月后要是没出来,就让我交代你一件事。”

    “什么事?”我问,心下不解有什么事,是要白三公子叮嘱我的。

    “他要你每年都要给尹墨送一回流青,他说他入了终南山,是为了寻医圣墨不染,你师兄到时候怕是会守在终南山,到时候就没人给尹墨送流青了,他希望你有空就去看看,这也是一层关系,就算是为了个人利益,也是好的。”胡安低低道,戳戳我的脸。

    我说好,跟着他走了。

    这样一算,已经三年了。尹墨等的人回到他身边了,白青莲和天青决定成亲,斩马堂柴桑在这江湖上也显露出几分威名,我师兄还在终南山山脚,等着那个不知道会不会走出来的人,方式微昙花一现般,没了消息,据说花酒在三年前,就追着花镜宫宫主,要跟人打斗。

    有人说这是假的,也有人说莲生和上本就随心所欲,再说武林大会上也有谣传,说什么花繁是莲生和尚凡尘未断之前的儿子,随后就有人说莲生和尚的儿子早就死了,他是因此走火入魔,杀上花镜宫寻方式微,两人对战后掉下悬崖,为路过的云游和尚所救,被人劝着入了佛门,还有人怜悯着说那和尚也可怜,怕不是成了失心疯。

    都三年了啊。我想,想要去想想那几个人的脸,却觉得有些记不清了,天青那丫头,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样子,我怕见我师兄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敢去见,这几年来,都是从胡安胡少庄主那里得到消息的。

    “你早就原谅南少庄主了吧?”我问。

    尹墨未答,冲我翻了个白眼,瞥了撇嘴,啧了一声,像个孩子。

    “非要到将死的时候,你才肯原谅他吗?”我问,又想到我师兄和白三公子纠缠多年,白三公子三年前还口口声声跟我说什么两年,不对,他没说,只是拿两根手指骗我,他啊,诓骗我师兄,连带着诓骗我,在自己只剩一年多光景的时候,舍弃了不怎么重要的名声,让我拿逍遥自在惯了的师兄,入了白家的门,就算在死后,墓碑上也刻着白江清未亡人这六个字。

    何苦呢。

    我同人说完,走之前可以绕道南风南少庄主处,抬脚轻轻踢了踢人小腿,低低道:“你犯什么傻呢,非要他张口说原谅你才成么?”

    “闭嘴,天真。”尹墨高喝。

    “他是没说原谅你……”判官笔带着疾风而来,我转身拿出浮生去挡,黑衣男子站起来,一把扣住人腕子,同人僵持着。

    “他说的是真的,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只是不敢逼得你太辛苦而已,尹墨。”

    我从两人间退开,顺着南风走进来的小门处,逃之夭夭。

    世事如白云苍狗,不过弹指一挥间。

    第53章 和尚说慌天打雷劈

    我沿着那楼梯一路下去,楼梯曲曲折折,昏黄的烛火照亮前方的路,我下了一段,确定不会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这才顿了脚步,饶有兴趣地看看那烛火,看完以后直叹一声暴殄天物,人鱼烛,就是贡在这里浪费用的么?这败家程度和我老爹有一拼。

    我不是没从这里走过,只是上一次走时这里面涂着荧光粉,幽幽如鬼火,尹墨看着我下去还戏谑了句:“难不成你入夜就是个半瞎吗?这样你还走什么江湖啊。”我懒懒答了一句是呀,他就把荧光粉换成蜡烛了。

    啧啧啧刀子嘴豆腐心啊,你那点柔软心肠对着南风南少庄主的话,你们两人早就在一起了吧。我揉揉眉心,责怪起尹墨那点用的不是地方的温柔来,脚下的阶梯不知绵延到何处,寂静而狭窄的长长的道上,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不断地回荡着。

    落寞得很。

    我的脚顿了顿,错觉自己回到幼年光景,身处无穷无尽的黑暗里,什么也看不到,只有茫茫黑暗,待在黑暗里时间长了就能适应了,能看到自己的手,物体的大概轮廓,可就算是躺在温暖的兽皮上,也阻挡不了y冷的黑暗的侵袭,拼尽全力的哭喊声叫嚷声,通通被人不遗余力地锁紧黑暗里。

    你看,顺着旧日痕迹追溯源头,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到头来还是要归咎到方式微那个混蛋身上,就算被人费尽心思地抹去,本人刻意疏漏,那记忆还是会如同恶鬼一样,在某个瞬间,张牙舞爪地袭来,犹如当头一木奉,一盆冷水。

    这便是我至今都不肯原谅我老爹的原因。那点微弱的血脉关系的差别我不在乎,我是被他养大的,喊了他十年的爹,他欺我瞒我也就算了,连带我的记忆,都要用修罗瞳篡改一番,再给一个有家可归的假象,可是他没欺瞒好,我还是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个假象。

    既然如此,一早他就该把一切告诉我。一个谎话要用千万个谎话来圆,多费力气呵。

    没有阶梯可下,我推开门,从侧门走了,本来要向左走,嗅着空气中的香味后转身,折向后方,抬手揉了揉鼻子,那边是卖吃的,这边是白青莲白道长打死也不会进的花街柳巷,蛊盘在他手里,他知道我行踪又能怎样?

    我抬头咽下能抑制牵丝蛊的药丸,总算松了口气,心想这下就行了,忽听风声,回头便见白青莲衣袂飘飘恍若谪仙,当即运了轻功踏雪无痕一头扎进一家妓院里,只可惜慌不择路,没有细细看那妓院名字,那家妓院红底金字,草书狂放潇洒,赫然写着:蝶恋花。

    我入了妓院以后,急走几步,免得引来太多人,随手揽了个姑娘上楼,本想偷件姑娘的衣服伪装一番溜之大吉,走到一半手指便被拽进人酥胸里,那手指柔弱无骨,我低头便嗅到人身上颇为浓烈的脂粉味儿,那姑娘面容也就清秀二字,可是眼里浸着媚,冲我抛了个恰到好处的媚眼,另一只手堪堪探上腰侧,我笑笑,按着人放肆游走的手指,心想再向上摸可就是短剑了,要是一不小心拔剑要怎么办啊。搭在人胸里的手向下滑了滑,滑到人腰间,捏了把人柔软的细腰,女人的腰时很软的,可并不是所有女人都生着要人性命的杨柳腰的。

    这究竟是我占便宜还是她占我便宜啊。

    我低低笑,做去吻人脸颊的模样,俯身后偏了偏脑袋,手指掐掐人的腰,另一只手拥着人,牙关一松,捞着人的腰原地转了半圈,躲过下楼梯的醉醺醺的客人,哪知那客人真的是大醉,我刚把人放下,还没逗弄几句,就有只手朝我脸上摸过来。

    手里的折扇一甩,打掉那醉醺醺的客人的手,那身着锦缎的纨绔子弟抬头,醉醺醺道:“呦——脾气还挺大,我喜欢,富贵,把人给我拖上去……”

    我笑笑,看看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几个人,拍拍手里的姑娘的肩膀,徐娘半老的女人急急下了楼梯,去拉扯那富家子弟的衣袖,劝着:“抱歉啊这是另一位客人,不是我们这里的小倌,客人您——要不换个人陪陪?”

    那客人蛮横,醉了以后听不懂人话,竟是直接甩了老鸨一巴掌,我挑挑眉,懒懒靠着栏杆,一手揽着手里的姑娘,一手悠悠扇着扇子,本就是在楼梯中间,那老鸨踉跄几步,险些被甩下去,堪堪被几个姑娘扶了,周遭该退的人都退了下去,楼上冒出不少脑袋看热闹,我冷笑一声,手指沿着人后背一路摸索下去,掐掐人腰间软r_ou_,懒懒发问:“唔,你看,我看上去就那么像是小倌么?”

    那女人猛地红了脸,往后退了退要避开,我便揽紧人腰侧欺压上去,继续逼问:“姐姐你喜欢我么?嗯?”

    “喜欢啊,公子你生的好看,还这么会说话,奴家可是要羞死了呢?”她半真半假地娇嗔,那手帕掩面,我忽的明白这么逗弄女人的乐趣了,这么瞧着的确有趣,女人的心思深,脸上却总会暴露些许,发觉以后又要急急掩了,欲盖弥彰,引诱人去窥探。

    我甩甩手里的折扇,看看那几个要来抓我的人,只觉这还真是没有道理,按理说我这张脸也没那么好看,怎么总是引来烂桃花呢?还是这客人醉的太厉害了?

    我还未出手,楼上便甩下一个酒碗,啪的一声落在中间,四分五裂,我把那姑娘推到一边,折扇甩了甩打飞那碎瓷,那碎瓷好巧不巧,正好落在那逃避的纨绔子弟的脚底,那纨绔子弟尖叫着,周围的家仆乱做一团,我拿扇子挡着笑容,抬头去寻那扔酒碗的人,还没等我去寻,扔酒碗的那人就露出了半个脑袋。

    “小友,你上来。”那人手里提着一个酒葫芦,正仰头喝着,头上无发,穿着一身石青色衣衫,面容看不大清,声音听着很熟悉,我依言上楼,那纨绔子弟骂骂咧咧这要上去,却被周遭家仆拦了,一个家仆劝着那人不好惹之类的话,说是那人是个江湖中人,江湖人肆意妄为,还是不要轻易招惹的好。

    我到楼上,便见那人靠着柱子,那人冲我笑了笑,笑时牵动眼角皱纹,唇角的笑时悲悯的,眉梢眼角却尽是嘲讽,我皱皱眉,总算想起这人是谁了,忍不住感慨蓬头垢面的莲生大师收拾收拾一番,居然还是个看得过去的大叔。

    我上前,问他做什么,有事快说,莲生和尚无辜地指了指柱子后,后领被人拉扯,我猛地撞入了一个怀抱里,周围尽是麝香和玫瑰花香香味混杂的味道。微冷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搭在我肩膀上,懒懒敲了几下。

    “好久不见。”那把声音还是低而磁的,听得我心颤。

    腰间猛地被人掐了一把,几年没见了,哪里能碰哪里不能碰这个人还是记得清楚得很的,我咬牙抄着雪漫,刀刃滑出,被人得寸进尺地揽住腰,雪漫差那几寸就要刺下去,便听人在耳边喟叹道:“你瘦了。”

    我险险扣着手里的短剑,叹了口气,道:“你不觉得以这种姿态在你老爹面前叙旧有什么不对吗?”所以说麻烦你放手啊,花繁花宫主,我想着,准备狠狠踩人一脚,可是脚却落了个空,猛地被人踢了一下,险些失去平衡,只是被人抱着,是倒不下去的。

    “本座的双亲早就死了,和尚,本座要叙旧,你总能离开了吧?”我看不见人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微冷,底下垫着一层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

    “下次再见,小友保重。”我咬咬牙,只觉得自己今天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恨恨地看那诓骗我的和尚一眼,收了手里的短剑,懒懒地靠着身后的人,啧了一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的和尚,你这样怕是要天打雷劈。”

    “我已还俗。”花酒看我一眼,他本就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人,冲我不屑地挑挑眉头,表明自己是不在乎天打雷劈那回事的,袖子一甩,径自跳下楼梯,几步就没了踪影。

    “好了,松手,花……”我话还没说完,那手指便搅了进来,我皱皱眉,觉得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得寸进尺太过,想到过往记忆又生恨意,牙齿狠狠落下去,他无知无觉般任我咬,低低道:“你明明清楚该叫我什么,要不要一别两宽,从来都不是你说的算。”

    “明明是你自己,无知无觉地闯过来的,天真,你凭什么怪我?”他问。

    闻言我松口,心下叹世事无常,花繁抽掉手指,拿一方手帕擦拭着手指上的伤痕,他的手指偏白,沾了一点血色就很显眼,再说我下口有些重,直接把他手指咬出血,他不见得好受,可我嘴里还弥漫着一股子黏腻的血腥味,也不怎么好受。

    何况眼前这个人,只是站着,就足以让我心烦意乱。

    他松了我腰间的手,转去扯我后领,还是和以往一样的毛病,我懒懒地任人拖着,心想早晚要算账,楼底下是等着我出门的白青莲,楼上又是花繁,再说我已经跑不了了,那就好好跟人清算一下这笔陈年旧账吧。

    还是熟悉地门一关就被人按到门板上,我懒懒抬眼,道:“好了,下次就不要把我扔到……”

    “你刚碰了那□□哪里,天真?”那双腥红的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

    三年过去了,我还是有长进的,总不会被人这点声势吓得要逃,没骨头一样靠着门,对着人的眼反问:“与你何干?”

    他恍若未闻,眯着眼笑了起来:“要我帮你回想么?嗯?”

    第54章 年少不知遑论爱恨

    话音刚落,他的手就探向我后背,我死死抵0着门板寸步不让,哪知这一举动像是却把他激怒,他的手指绕了绕,抓上我头发,微冷的手指拢过去,cha0在发间,逼我抬头看着他的脸。

    “你是不是想起一切了?”他看我,眸子深深,不见底。

    我勾了个散漫的笑,一身的力气在他这一眼里被抽得一干二净,心生恨意又不忍,最后不过是无力的一句:“是又怎样?这不过是小事一桩,轮不到花繁花宫主来担忧,再说……”我剩下的话没说完,便被人抓着头发扣着脑袋0吻0了上去,他撬开牙关后就0闯0了进来,直接咬我舌尖,刻薄话语被咬成碎片,在唇齿间辗转成泥,由两人分食。

    我试图躲避,根本躲不开,一来是这方面经验不足,二来是姿势问题,他的双腿挤在我双腿间,我的身体近乎腾空着,只能依附于他,双手被人扣死了粗暴地按在门板上,这样的姿态根本无处发力,而一味儿地挣扎只会激发这男人的肆0虐感,让他越发想要逗0弄。

    三年了,我想,满心的恨意和眷恋不舍纠葛着,烧灼得心头发0烫。

    舌尖一痛,我反咬回去,花繁别开头,蹭向我脖颈,我想我非常怀疑这门板会不会受不住力而坏了,可是门板很坚强地支撑着,微热的呼吸喷在脖颈上,柔软的发蹭着脖颈微微发痒,我别开头,下意识想躲,又咬咬牙生生忍了。

    第1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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