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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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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公在挂机 作者:笨笨8368

    第4节

    他几次三番提起被贬为庶人的大皇子,岂不是在提醒张松这个前车之鉴?

    惠妃这些年再低调,也改不了她是当年太后给张妄灌了药才受宠的宫女之一。

    那时边关仍有异族为祸,先帝欲择一皇子与异族公主和亲。而所有皇子中,只有最没存在感的张妄尚未娶亲,身份也合适。唯一的缺点是没有长子,先帝和太后都觉得让异族生下嫡长子未免太抬举了些,便在张妄大婚前送了几个宫女进他的皇子府。

    惠妃就是其中之一。她当年聪明貌美却不愿为妃,发现张妄低调俊美,远离皇位之争,便忙不迭毛遂自荐被太后赐进皇子府,却没料到,张妄根本不喜欢女人。

    连葛昏晓都不知道张妄为什么会小小年纪就进了冷宫。冷宫一般只安置放受罚的嫔妃,但张妄身为皇子在那里度过了大半个童年,而且从小对女人深恶痛绝。如今张妄把小时候的“童言”一一履行,其中就包括——把所有讨厌的女人全部娶回来关进宫里。

    眼见二皇子意动,葛昏晓柔声劝道:“治国之才再好,殿下也要先保住自己不是?”

    柳如风被侍卫带走时,神色平静,坦然自若。

    葛昏晓低头从舞姬手中饮酒,淡淡道:“请殿下将此人首级送到福寿宫来。”

    张松脸上带着笑意:“自然。”

    这场湖上的宴,从头到尾只有葛昏晓一个客人,二皇子一个主人,剩余的,都是筹码。

    “看见了吗?”

    直到临近宫门落锁,葛昏晓才尽兴而归。他将二皇子赠送的舞姬抱进马车,在韩伟关上车门时,从里面抵住了,弓腰咳嗽,微垂的脸在夜幕中看不清表情。

    夏夜的风急而热,不能解酒,且偷片刻清醒。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逐利者以人为棋,逐鹿者以利为卒,二皇子金枝玉叶逢迎于我,只因我可借皇上之利许他。但他今日为小利无过而杀贤者,鼠目寸光,纵有些小慧,亦不可与之为谋。”

    韩伟怔怔点头,握紧了手中的车门:“师傅教诲,小韩子铭记于心。”

    葛昏晓捂着嘴重咳,帕中带血,语重心长道:“莫要选错主子。”

    他以为韩伟是二皇子的人。

    第十一章:暴怒

    “哈,老二居然请病鬼游湖?湖上吹来一阵风他就得倒了。”

    趴在地上的小太监正为自己禀告不及时而惶恐。他也没有想到,葛昏晓平时闷声不响,一出手就是惊天动地。而皇上更因此深夜起身,燃起灯火,只披着件外衣坐在榻上亲自召见他。

    张妄盘腿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待听到炎凉之毒,他面色狰狞,怒而不发,一张黝黑的脸在灯光下活似庙里怒目金刚。

    韩伟咽了口唾沫,详细说起葛昏晓当时和二皇子的应对,如何引二皇子对柳如风不满,如何提出人命换太子位的交易,如何分析局势,又如何评价二皇子,事无巨细一一阐述清楚。

    张妄沉默片刻,脸上的怒意反而消减,冷静道:“惠妃知道你是朕的人。”

    下毒之事二皇子一系全无证据,以此威胁葛昏晓只能打草惊蛇。老二再缺少磨练也不至于这么笨,这段话,根本就是说给韩伟听的。

    韩伟大惊,想不出话,只不住对皇上磕头。

    他得知葛昏晓重病后就投靠了惠妃,不惜出卖苏莺歌换取信任。但没过多久,陈胖子就亲自找到他,恩威并施,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再次改换门庭。

    张妄双手攥紧桌沿,眼中难得认真,咬牙道:“朕是真想弄死那老病鬼!”

    如果葛昏晓此时没睡,就能发现张妄的好感度骤降到了四十。

    葛昏晓今天能给他下“炎凉”,来日是不是就能直接把他毒死?

    但……葛昏晓毕竟与众不同,一点让人生病的药能让张妄警醒、大怒,却还不至于让他下定决心除掉病鬼。

    反正这人胸无大志,所想所求不过一个安、享、晚、年

    ——葛昏晓只比他大几岁,仗着自己长了张老白脸,扯犊子的安享晚年!

    张妄知道,是自己前段日子c,ao之过急吓着他了,病鬼才下药让自己“冷静”几天。冷宫时就这样,来来去去这几招,用惯了,堂堂九五之尊惊闻自己被下药,心里竟然只怒而不恨!

    他控制了他!

    像养狗一样,慢慢接近,让狗习惯人类的碰触,不再反抗。

    胆大包天!

    一个太监,竟控制了皇帝!

    张妄一挥手,y沉道:“胖子,去传旨,赐柳如风御前行走。立二皇子张松为太子,晋惠妃为贵妃。”

    葛昏晓要柳如风死,他非要让柳如风活;葛昏晓许诺太子,他就直接把这太子之位给了二皇子!

    视天下为玩物,一念登天,一念入地狱。

    韩伟一愣,皇上这不是明摆着告诉葛昏晓自己来泄密了吗?

    “皇上,是不是等几天?”陈胖子也为难,皇上刚说收魏国与柳如风者为太子,一个月不到就立了太子,对威信有碍。

    “让魏国兼太傅,就说魏国对朕说了二皇子的好话!”

    “是。”

    片刻后,张妄又道:“告诉魏国,不用太费心,早晚得废。”

    正统之名一旦确定,群臣拥戴,来日要废太子便不得不牵连大批朝臣。

    陈胖子得了张妄的准信,自会提醒那些该提醒的人。

    “还有那个该死的老病鬼……”张妄手指慢慢在床沿上敲击着,缓缓道,“你说,我把他带回来那个舞姬烹了,他会不会吓得生病?”

    刚才还怒气冲天恨不得剥皮抽筋,没几句话又关心上了。

    陈胖子神色不变,答道:“公公最近身子好了不少。”

    皇上拿眼斜睨他,不悦道:“你知道朕什么心思,他碍不着你的路,别找死。”

    陈胖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不敢!”

    “不敢就好。还是把那舞姬烹了吧,剁馅做成r_ou_饼,给二皇子和惠妃那里各送一份,葛昏晓那儿送份猪r_ou_饼。他杂七杂八的东西会的不少,只要别做得太ji,ng致,他一眼就能认出真假,吓不着。”

    他吩咐得清楚明白,对大太监的偏宠简直过了度。

    “至于你,”他望向韩伟,“回福寿宫去吧。”

    “奴才,遵旨。”韩伟哭丧着脸,颤颤巍巍地道。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葛昏晓的跟脚,远比他猜想的更深。

    ……

    韩伟背后的人不难猜。

    拿住苏莺歌就敢往皇上面前捅,还拿尚膳司的头头当枪使,可见不是十监中人。太监们知道宫外不把他们当人,团抱得厉害,不干这种败名声的事。剩下和葛昏晓扯上关系而且有能力收了韩伟的,就只剩下惠妃了。

    葛昏晓一进福寿宫就把那舞姬甩开了,睡觉时还在琢磨是敲晕了扔井里头,还是等张妄来时让她犯个错什么的,要对惠妃表示下自己被威胁的“愤怒”。

    唉,可怜挺漂亮的小姑娘。

    第二天一早,他刚起身就听手底下小太监来报,舞姬已经被皇上下了锅。

    “韩伟呢?”

    “师傅。”韩伟恰好进门,捧着个好大的青瓷盘,盘里装满了新鲜龙眼,满脸喜气,“陈公公派人送来的龙眼,宫里只皇上、皇后和咱们福寿宫才有哩。”

    “不是r_ou_圆吗?”葛昏晓话方出口,自己就笑了,“刚下锅,哪有这么快?”

    韩伟浑身不自在,放下龙眼道:“公公说的可是那舞姬?皇上未必就知道昨日之事,只是宫中平白多个不干不净的女人,陈公公定会通禀的。”

    大太监神色更冷,推开他走出殿外,厉声丢下一句:“我若失势,你以为你你还活得了?!”

    他好几年没走这么快了,宫中禁疾行,但他不同,尚宝监掌印太监,所过之处无人敢阻。

    他赶到奉天宫,张妄难得披散着头发坐在大案前,正翻看司礼监整理的陈条。

    “你怎么来了?”

    大太监不知道事情究竟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当真那般糟糕,径直道:“皇上恕罪。”

    张妄真想问问他,要恕的是何罪,是不是还以为是在冷宫时,他任他拿捏?

    但他装腔作势,假作喜怒不形于色的好皇帝,温言道:“一大早的,也不多披件衣服。你病了汤药钱还不是朕出?”

    “我心中愧疚,匆匆就来了,没想太多,皇上恕罪。”

    “朕不想再听见“皇上恕罪”这四个字!”张妄闻言没忍住,脸色陡然一变,y沉得能滴出水来,右手猛然往下一摔,衣袖发出响亮的抽空声,“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朕的底线在哪里,你也清楚。朕到底该怎么惩罚你,才不会让你一命呜呼,又能把你越来越大的胆子吓回去!”

    这是真怒,好感度前所未有的接近零,还在继续降!

    张妄冲动之下真的会杀人!哪怕后来再后悔,他想杀的时候也一定会杀!

    葛昏晓背后冷汗直冒,大脑一片空白,差点又来一句“皇上恕罪”。

    “我的胆子没有变大。”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药不伤身。”

    老病鬼此刻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对自己的医术颇为自傲,从小到大没少偷偷给张妄吃药,有补身的,也有作弄人的。张妄登基后,他为人谨慎,自不会再干那么招祸的事,顶多找几个讨人厌的小黄门小宫女试药。但前段日子张妄看他那眼神委实太过邪乎,他也不知怎的就脑子一热,就把药下在酒里了。

    张妄绕过桌案走到病鬼面前,冷笑道:“你发现没有,每次朕开始信任你的时候,你都会做一些让朕大失所望的事。”

    当年他出宫领兵前,葛昏晓“病”了,怀里冰冷的燕窝寒透了他的心。

    如今他刚刚明白自己的心意,他又给他来这么一出。

    这个惯能装傻的老病鬼是真不知道他的心意,还是……故意戏耍于他?

    葛昏晓眼前一花,已被张妄提着衣领拎到面前,真的是面前,脸对着脸,相距不过五寸。

    “我不会害你。”老病鬼咽了口唾沫,能感觉气息在彼此之间纠缠,焦急道,“华庭宫中你道仍当我是兄弟,我给自己弟弟下药,就像你偷我香囊、绊我摔跤一样,不是吗?”

    当然不一样。但老病鬼情急之下想不出别的说辞。

    张妄听了,怒气稍退,居然真的被这种借口安抚了。他觉得老病鬼没急智,每到要紧关头就慌张失措,眼下可不是把这人的实话逼出来了?

    “那你妄图c,ao纵册立太子之事又怎么解释?”他虎起脸沉声道。

    葛昏晓总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些,眼对着眼,看不清张妄的神情,胡乱道:“太子废立还不是皇上一念间的事。柳如风明知我与邱月相好,竟强j,i,an于她,佯装身在外地对孩子不管不顾,我……我就是想他死。”

    哎哟,这话忒假,一听就是信口雌黄。

    大太监只能庆幸自己之前没动过娶亲的念头,唯一那一次还恰好动在了邱月身上,勉强和这乱七八糟的故事靠上点边儿。如果皇上要问细节,他就只能装晕了。

    他没发现,张妄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他竟不知道老病鬼什么时候和邱月好上的。难道他对邱月动了真心?

    第十二章:和好

    “皇上,司礼监掌印,赵生求见。”陈胖子小心翼翼地道。

    张妄一甩袖子:“让他滚!”

    “皇上……”

    葛昏晓趁机退开一大步:“我自知……自知罪该万死……但……”

    眼前一黑,脚下一软,要倒。

    张妄一把抓住老病鬼的衣袖才没让他摔地上去,回头对胖子吼:“都是你把他吓晕了!宣御医!!!”

    陈胖子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葛公公“吓晕”,胖脸抽搐,跪在地上一叠声告罪。

    ——没见过装晕都这么假的,皇上竟然还信了!

    张妄都不记得葛昏晓在他面前晕过病过多少次,葛昏晓也没数过,反正葛昏晓不管真晕假晕,都这样。

    葛昏晓从小狡诈,会编苦身世,会从小处收买人心,仗着挂机,别人不干的苦活累活他都干,唯独不耐脏活。

    挂机时不惧寒暑,不累不饿不渴,身体麻木了,就容易病。他若挂着机的时候晕倒了,看起来就和假晕一样,所以他要装晕也只能装得这么假。

    好感度系统对小黄门而言则是个ji肋。好感不能说明任何事,银子、资历、脑子才是宫里生活的保障。

    葛昏晓不怕熬资历,他很有耐心,能连续挂机一整个月;银子都攒起来,从御医所的小太监手里买药,然后找各种各样的人试药;闲暇时,他喜欢打开系统看周围人的好感度变化,猜测变化的原因。

    对于张妄这个好感度总变的皇子,就这么关注上了。

    每回他提着食盒走进冷寂的宫殿时,张妄总偷偷去“拿”他腰间的香囊,被发现后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舒展自己年轻矫健的身体,嘲笑他的病弱无力。

    葛昏晓则爱在他面前装晕、装病,装麻木。猢狲蹦跶得再厉害,一见他病,还不得乖乖在他床头守着?好歹是皇子,老病鬼偶尔想想,虚荣心挺满足的。

    张妄以为他算清了葛昏晓生病的日子、昏迷的情状,却不知,从一开始这就是老病鬼日常玩的游戏。本没当算计用,只是玩,拴住猢狲的绳,到现在变了味。

    大太监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居然是柳如风。

    周围都是侍奉的人,张妄不在,柳如风似模似样的给他诊脉。他刚想说话,眼角撇到柱子后藏了半只鞋子,闭上了嘴巴。柳如风武艺卓绝,自然早知道有人窥探,两人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

    葛昏晓从他手里把手腕拿回来,自己搭了搭,还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命不久矣脉”。

    很快,张妄回来了。

    “参见皇上。”殿中跪了一片。

    张妄大步行来,顺手把要起身的老病鬼按回床上,对跪着的众人道:“都起来,别跪着占地方。”

    他直接坐在葛昏晓的病床上,手随意搭在大太监的胸口,明明没有看葛昏晓略带尴尬的面孔,却能让人轻易感觉到他的全副ji,ng神都留在了床上的人身上,对柳如风,他更不曾掩饰自己的厌恶。

    葛昏晓看着乱跳的好感度不知道该说什么,试探道:“皇上,柳少侠文武双全,乃是当世大才。”

    “满朝文武,哪一个不是当世大才?你这老病鬼给朕老老实实养病,别想东想西的!”张妄虽然打定主意要让柳如风活着,终究看人不顺眼,对他道:“哪天有空咱们比比。朕练的也是五禽戏,这病鬼瞎教,如果你师门有什么规矩,咱们也了结一下。对了,你那师门叫啥来着?”

    聪明如柳如风自然察觉到皇上对他师门毫无好感,沉声道:“回皇上,臣下的师门没有名字,也没有规矩,只是师傅见到好苗子就教,野路子而已。”

    他直接认怂,张妄大感无趣,挥手道:“那你下去吧,劝劝惠妃。”

    柳如风告退走出宫殿,转身就看见一位跪在殿外的宫装女子。

    她极美,像冬日梅花上那一抹染了香的雪,夏夜脆弱而明亮的萤虫。

    素面白衣跪在三十六级台阶下,烈日摧残下摇摇欲坠。

    不是刚刚晋的贵妃吗?她看上去,像一朵萎顿在地的白花。

    “求皇上收回成命!”

    惠妃是纤弱的,常年吃斋念佛让她格外苍白瘦弱,在殿外跪了一个时辰,双眼已看不清从殿内出来的人影,凄然地重复着这句话。

    柳如风快步走下阶梯,用袖子帮惠妃遮住阳光:“娘娘,皇上圣旨已下,没法子了!”

    连常年云游的他都知道,当今皇上金口玉言,一言既出,绝无回转。

    惠妃茫然地看着他,发现是他,一把攥住他的衣摆:“你不是葛昏晓的师兄吗?!你去求葛昏晓,你去求葛昏晓!松儿当了太子只有死,他才九岁,那么聪明,不能就这么死啊!”

    柳如风连忙退开一步,硬生生抢回自己的衣摆:“娘娘,二皇子成为太子,至少……有机会。”

    “你不明白,他有多恨我们这些人。”惠妃凄然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双手,似乎清醒不少,像诉苦又像自言自语道,“他生平最恨受人欺辱,那和亲公主,还有和我一起进府的女子,都被他折磨死了,他怎么可能把皇位给我的儿子?”

    和亲公主太高傲,与惠妃一批被送给张妄的宫女也没几个看得起这个冷宫皇子的,平日里对张妄多有怠慢,她们有眼无珠死有余辜。但惠妃不同啊,她只想嫁出宫去,踏踏实实过日子,却被那些人连累了,被皇上记恨至今。

    她何尝不知道皇上是铁石的心肠?实在是逼不得已,死马当作活马医。

    她对张妄早断了心思,全心教导张松,后半辈子都寄托在这个儿子身上。总想着,等张妄百年之后……说不定就成了呢?

    但如今,这太子位是万万要不得,皇帝正当盛年,乾坤未定,众矢之的,坐上去的人去必死无疑。

    柳如风已经对接受二皇子的招徕追悔莫及,惠妃楚楚可怜又让他心酸,犹豫着道:“皇上对几位皇子都不甚喜爱,二皇子还是有机会的。皇上极念旧,您再找找别人?”

    “葛昏晓,魏国,赵生,陈……不,陈胖子他不行,姜嬷嬷……姜嬷嬷!”惠妃猛地窜起来,却脚下一软摔倒在地,贴身侍女连忙来搀扶,她急道,“快扶我去找姜嬷嬷!”

    “娘娘,葛公公现在就在奉天宫里,刚晕了一回;魏公公在宫外闭门谢客;赵公公住在宫外;姜嬷嬷早就疯了。”贴身侍女锦华低声提醒道。

    这三位都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各宫都有专门的眼线跟着。

    “去找姜嬷嬷,”惠妃脸上泪痕未干,双目微红,抬头空洞地望着奉天宫的黑墙红瓦,那么冷又炽烈的组合,痛煞芳心,“为了我的松儿,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泪光下,她眼眸如水亦如冰:“还有……那人不是交代出几处宅子吗?”

    她顾忌柳如风在侧,话没有说透,但锦华马上点了点头。

    奉天宫承乾殿中,张妄等柳如风出去了,弯腰自己把靴子一脱,翻身就滚到了葛昏晓的床上。

    “你这回病的时机太差,忒假。”

    老病鬼早知道这事,心虚道:“皇上……”

    “不恕罪。”他抱住他的腰,脸上看不出喜怒,“不过你说咱们是兄弟那段,很顺耳,朕给你个将功抵过的机会。”

    葛昏晓缩了缩肩膀:“皇上请讲。”

    张妄突然犹豫了,实在是想要老病鬼做的事太多,无法取舍:“要不,你夸夸朕?”

    大太监整个人都不好了。

    “哪有太监不夸主子的?”

    葛昏晓眼里的张妄,委实特别熊,除了腹肌令人艳羡,没别的优点。他道:“皇上,我那药真不是害人的。”

    “朕知道。”张妄拿脸蹭蹭他的肩膀,贪婪的呼吸着老病鬼身上的药味,下头都要起来了,“朕的嫔妃不美吗?如果你腻了王婕妤,再找别的也成,除了皇后。”

    讨厌的女人都娶回宫,最讨厌的一个当皇后。

    “皇上我只想……”

    “安度晚年?好好和朕玩,朕保你一个安安生生的晚年。该死的,你他妈就比朕大几岁,狗屁晚年!”

    葛昏晓原本没想说安享晚年,是张妄自己说的。

    “皇上,妄,妄弟,”老病鬼也是豁出去了,忍着牙酸,“兄弟之妻不可欺。”

    谁知,“妄弟”斜眼看他,假笑道:“正是兄弟才爽快不是?你还没夸朕呢,快点儿,别忘了叫朕妄弟。”

    葛昏晓深恨系统挂机中没有“奉承”这一条,僵着脸道:“妄弟你英明神武、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千秋万载一统天下。”

    张妄要的哪是这个,他想了想,扬声让陈胖子带着侍者都出去,把衣裳一脱:“现在,夸朕。”

    光天化日,承乾宫的门窗都开着,阳光洒进来,给床上小麦色的男人镀上光。

    葛昏晓没明白:“皇上这是何意?”

    他的视线里是一条手臂,搭在亵裤包裹的右腿膝盖上,上臂小臂的肌r_ou_线条饱满而流畅,小臂上还留着暗红色的刀疤,极浅……

    “哈哈哈,你脸红了!”张妄拍着大腿笑,爽朗无比,“要不要摸摸看?”

    老病鬼装死。

    系统好感度居然因此上升了?

    暴君把脸凑到葛昏晓面前,兴致勃勃:“快点,夸我!”

    太近了,弯成月牙的眼闪闪发亮,雪白的牙齿中有两颗微微凸出,居然有点可爱。明明板着脸的时候霸气逼人,威仪天成,这样看根本只是个没长大的大男孩。

    与脸上表情截然相反的是撑在床上的那只手臂,微微使力就能看见刀削斧刻般轮廓鲜明的肌r_ou_块,从手背到半个小臂都隐隐有凸起的青筋,像完全熟透的果实一样散发着 y  靡的气息,恐怕没有女人能拒绝这种味道。

    葛昏晓知道自己脸一定更红了——他终于意识到,暴君在调戏自己。

    因为那方面不行,所以特别喜欢被夸男性魅力吗?

    “身材魁梧,孔武有力,猿臂蜂腰……”他几乎把所有形容男人的词都用在了张妄身上,视线就定在那条手臂上,一寸都不敢移动——两个男人,在床上,还有一个打赤膊,由不得他不多想。

    “毫无诚意。”大太监眼前一黑,那只熟悉的手已经覆在了他的眼睛上,另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放在一个热乎乎的身体上,“都怪你太扫兴,朕罚你说出自己摸的是什么地方。”

    葛昏晓心中警铃大起,用劲要抽出手,急道:“皇上,这有违伦常!”

    “你该不会以为我拿你当娈宠吧?哈哈哈,病鬼哥你真想多了。你又不是什么美男子,我若喜欢男子,我对着镜中影像都比对着你好吧?”葛昏晓看不见,张妄脸上的表情有多可怕,充满侵略的欲望,声音却十分轻柔,“放心,天底下这么多人,只有你是我哥,我绝不辱你。”

    老病鬼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若皇上想玩,找别人吧。”

    他觉得皇上是在找刺激。

    “不就是互摸吗?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么玩不起?”暴君死死抓住他要逃的手直接放到自己口口,仍捂着他的眼,“朕命令你,帮朕弄!”

    “你刚才才说过……”

    “老子反悔了!”

    葛昏晓被他噎得嘴唇直抖,马上就感觉到那混蛋握着自己的手在下面动起来。

    “主动点吧,早点完事你也早点解脱不是?大白天说不定就有哪个不知趣的家伙从窗外走过……唔,想想真他妈爽!”

    第二天葛公公又病了,眼看着无可救药那种。

    第十三章:夺位

    一天的时间足以发生很多事,舞姬受烹刑;葛昏晓昏迷;柳如风成为御前侍卫;二皇子被立为太子,惠妃升贵妃……

    几天后,葛昏晓收到消息,不得不从病榻上爬起来,赶到姜嬷嬷居住的偏殿,看见后宫中除了皇后品级最高的新任贵妃跪在地上帮姜嬷嬷洗脚也不奇怪了。

    老人早就疯了,一双被裹脚布折磨得丑陋畸形的小脚总不听话,故意在水里踢踏,洗脚水jian在贵妃娘娘清丽脱俗的头脸上,像被泥水污染的白莲。

    她回过头,看见葛昏晓,眼泪一下子落下来:“果然是你。”

    姜嬷嬷这老疯子能帮她说话吗?不会。

    她所做的这一切本就是做给可能会来的人看的。无论来的是葛昏晓还是赵生,都比张妄心软,更好说服。

    大太监走到全心全意玩个木偶娃娃的姜嬷嬷面前,掏出帕子捂住她的口鼻,没几息老人就倒在椅子上昏睡过去。

    然后,他对着贵妃恭恭敬敬的行礼:“葛昏晓参见贵妃娘娘。”

    贵妃发鬓被抓得散乱,换了身干活的轻便短打, 起袖子露出玉臂上满是青青紫紫的伤痕,她不自在的把帕子扔在盆里,站起身放下袖子,抹抹脸上的水道:“让你见笑了。”

    大太监还没想好怎么做,索性打开系统挂机,一言不发的帮她整理仪容,甚至亲自从井里打水帮她用干净面巾细细抹脸,重新上妆。

    贵妃看着他一系列动作,面上不动声色,葛昏晓却能看见她对自己的好感度上升了三点:“要是让皇上知道,本宫又要倒霉了。”

    大太监充耳不闻。

    姜嬷嬷虽然疯了,毕竟曾经是皇上的ru母,房间里的东西很齐备,他居然在衣箱里找到几件锦缎衣裳,但颜色太老,他干脆撕了绑成绢花给贵妃当做发饰。

    “当年你也是这么伺候皇上的吗?”贵妃抚上鬓边那朵棕红色的花,“可惜你恐怕要失望了,本宫是不知何时就要死的人,你这一注押错了人。”

    葛昏晓将一切弄停当了,站在贵妃身后,看着镜中憔悴仍不掩丽色的女人,道:“如果能保证输赢,就不叫押注了。”

    贵妃本来只是自嘲,没想到他真有此意,手上一紧差点把那花压塌了,转头急道:“本宫只有松儿一个儿子,公公可愿相助?”

    “二皇子不行。”大太监摇头道,“他太不知天高地厚。现在几个皇子确实都不出彩,皇上却不一定要立个出彩的。二皇子自己想不明白这点,你给他底子越厚越招祸。”

    贵妃皱起眉头,到底没有反驳:“公公的意思是?”

    “三皇子身后的王家没有男人,五皇子是厨娘所生,或者你可以等后宫再生一个。有您庇护,二皇子即使不当皇帝,也能过得很好。”

    贵妃踌躇片刻:“一来三皇子已经认人,二来本宫的境况不比三皇子的母妃好多少,只怕王家看不上。”

    前段时间后宫里都传葛昏晓和王婕妤结盟了,他特意提出已经九岁的三皇子必有缘由。

    大太监深深低着头:“三皇子最愚。您是先帝派到皇上身边的人,若能联络先帝旧部,后宫之中何人能与您相比?”

    贵妃大惊,怒道:“皇上最忌宫中有人与先帝扯上关系,公公这是要谋害本宫吗!”

    更深一层,葛昏晓隐隐有暗示其垂帘听政之意,连说都不敢说。

    葛昏晓长叹道:“皇上生平最恨被人看不起,先帝视他为污点,他便视先帝为仇敌。娘娘嫁给陛下时,不也怀了反正他不能当皇帝的心思?在皇上看来,这也是看不起。但时至今日,你若借先帝的势,那是你自己有本事,他不至于这点气度都没有。”

    或者说,从杀了先帝的那一刻起,张妄就再也没把权位放在心上过。

    贵妃抿了抿粉白的唇瓣,望着镜中大太监的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公公真的决心下场了?”

    “娘娘误会了,我没有下场。今天我和娘娘说这么多只是出个主意。我的本钱很多,随手押一注是押,赢了钱自然好,输了也没有损失。”

    一切都要贵妃自己选择。如果她割舍不下母子亲情,自可以淹死在二皇子这条船上。

    “公公不会在别人身上也押了注吧?你废这番口舌,当真毫无所求?”

    “自然只押了娘娘一人。”葛昏晓想了想,笑道,“如果娘娘非要还葛某什么,就帮皇上分分忧,别让那些老将太猖狂。”

    皇帝手里可以没有政权,却决不能没有兵权。在葛昏晓看来,张妄对那些老将恩宠过胜,导致新人不能上位,老将恃宠而骄,是本朝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明明边境已平,匪患不多,记录在册士兵依然年年增长,若是大规模空饷,那些将领视皇威为何物?若不是空饷,这么多军队,难道想要造反?

    贵妃闻言,定定看了葛昏晓永远淡然的面孔片刻,忽而一笑:“原来你也不是圣人。”

    “我从未说过我是圣人。”

    “皇上根本没准备立继承人对吗?”

    葛昏晓一愣,他没有挂机,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端倪来。

    “原来如此。”贵妃闻言只低低叹了声,“原来……我们争的都只是镜花水月。”

    她的心早在听到张松被立为太子时就碎过一次,已经平淡了。

    “公公的话,本宫会好好考虑。”

    老病鬼还有一肚子话没说完,可看着贵妃脸上重新挂上的温柔但疏离的笑意,他明白了,这个女人只需要有人帮她点明关键,剩下的,她比他聪明百倍。

    或许这世上真的有种叫天命的东西,哪怕张妄再任性妄为,最后留在他身边的人也都是大才。

    陈胖子把后宫管得跟自家菜园子似的,每条虫怎么爬都逃不过他的眼;司礼监赵生虽总不解上意,在政务上却能鞠躬尽瘁,与右相配合默契总理全国大小事务;而贵妃……她身为后宫女子能和军中搭上线,就连张妄当做笑话和葛昏晓提起时,都隐隐带着佩服。

    最后的葛昏晓,虽然成天念叨着要混吃等死,却总能在适当的时候把张妄的心思传达给适当的人。

    ……

    姜嬷嬷住得偏,老病鬼晚上还和皇上有约,不能晚了。他抹抹脑门子上的汗,下午酷热,背后衣裳都shi了,眼看还有一半路程,便在墙根下头的y凉处歇了会儿。

    宫里太监的服饰都有规格,从鞋子上也能看出所属宫殿,路过的太监宫女少不得停下来往葛昏晓跟前行个礼。

    “葛公公吉祥。”

    葛昏晓抬起眼,见是个娇娇怯怯的小宫女,身上衣料不像宫里的,估计是今年新进宫的嫔妃从家里带来的陪嫁丫鬟。

    “奴婢刚从御膳房领了些酸梅汤来,请问公公是否需要?”

    “小主要的东西,葛某一个太监消受不起。你是哪个宫里的?这份心意葛某记了。”

    他是真想喝,但宫里新进宫的嫔妃位分不高,每人每月的冰都有限额,他宫里又不是没有,犯不着夺人家这么可怜一点。

    小宫女连忙行礼道:“奴婢沉香,是莹梨苑邱美人的陪嫁婢女。”

    “邱月?”大太监眼中一动,故意怒声道,“你家主子可不喜欢我,你这马屁,拍马脚上了。”

    沉香大惊,急道:“公公误会,公公误会!我家小主刚进宫,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小主回想起来也必是追悔莫及的,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跟她计较。”

    当初邱月未婚先孕,随身侍奉的丫鬟都被邱列发卖了,这沉香是后来才到邱月身边侍奉,对自家小姐和葛昏晓的关系一无所知。

    葛昏晓瞧她不似作伪,怒色稍减,冷冷道:“你去告诉你家主子,她这条命是捡来的,还请珍惜着,别自己个儿糟蹋了。若她……”他顿了顿,见周围没什么人,压低声音道,“想出宫,就别再来找我,只等着就行了。”

    说完,他也不歇脚了,径直走回福寿宫。

    葛昏晓想送邱月出宫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张妄盯他盯得紧,韩伟又叛了,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只希望邱月安生点,最好让皇上忘了她,过段日子张妄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葛昏晓再偷偷把人送出去。

    大太监还没进福寿宫的门,就见几个奉天宫的侍从在外头候着,葛昏晓皱眉问道:“皇上来了?”

    陈胖子特意留了个徒弟在门口等他,此时凑上来低声道:“皇上今儿心情很好。二皇子当太子之事已经板上钉钉,就等印绶监把太子金印送贵妃宫里了。”

    “那他来我这儿做什么?”

    “皇上心情好,就想起您了。”

    葛昏晓心里总觉得别扭,推门而入,正看见张妄把脚翘在书案上,怀里抱着他的药杵摆弄。

    老病鬼心头一紧,扬声道:“皇上请小心,那里头装的是痒痒药。”

    张妄连忙把药杵扔老远:“你没事弄这东西干嘛!捣一半也不收拾好,存心害人呢吧?”

    他恨不得离药杵十丈远又不愿露怯的样子,真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葛昏晓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把装着药的药杵塞进柜子里,笑道:“我就知道有个人到我这儿来,肯定得玩药杵,预先备下的,省的玩完药杵搜药罐,搜完药罐捏药丸,把我一屋子东西再糟蹋了。”

    “你说甚胡话!”皇上的心情果然更好了,没再管那药杵,佯怒道,“你成天神神秘秘的,问你你就安享晚年,是不是还想给朕下药?!”

    “皇上恕罪。”

    第十四章:猜测

    一个月后,苏媚被查出有孕,升婕妤。

    张妄对这个孩子的重视和期待溢于言表,甚至当着其他妃嫔的面吩咐陈胖子专门派人保护苏媚。

    第六个孩子,生母卑贱,以不名誉的方式邀宠而来到这个世界。

    “公公,贵妃娘娘请您过去。”

    葛昏晓放下苏媚的脉案,长叹一声,让韩伟取来两指宽的细长绢布,扎成绢花藏在袖里,去往贵妃的安慈宫。

    “葛公公气色不错。”昔日的二皇子,现在的太子也在,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有着藏不住的喜意,一举一动表现得十分礼贤下士。

    贵妃朴素依旧,却愈发美丽,在以娇艳美人为主流的后宫中独树一帜,清纯秀美,无一眼惊艳之感,但也不会令人腻烦。

    葛昏晓已经打定主意,便没有看两人对自己的好感度。

    “公公请坐下用茶。”

    贵妃亲手烹的茶,大红袍,取自珍惜的母树,汤色橙黄明亮,很喜庆。

    葛昏晓坐下,从袖中取出绢花放在案上:“小小心意,还请娘娘笑纳。”

    贵妃目光一动,接过花亲手别在鬓边,道:“这绢花如此ji,ng巧,公公费了不少功夫吧?”

    大太监以绢花示意盟约不变,她却暗示葛昏晓只送绢花毫无作为。

    “绢花再美,毕竟粗鄙,哪比得上娘娘国色天香?听闻苏婕妤得子后嚣张无比,还请娘娘暂时隐忍,等皇子诞生,皇上自然不会再留恋一个腿肿腰粗的妇人。”

    “皇子越来越多,松儿……”贵妃颦眉道。

    太子在一旁见母亲为自己担忧,开口道:“母妃放心,儿臣努力为父皇分忧,父皇自然会喜欢儿臣。”

    言下之意,张妄现在不喜欢他。

    “太子已经是太子。”葛昏晓见状笑道,“皇上到底想要一个能承欢膝下的小儿子。太子虽然聪慧,却与娘娘太像了些,端庄稳重,自然不得皇上喜爱。皇上小时候比起诗书政务,更爱上房揭瓦,这种性子可当不了太子。”

    太子张松皱眉道:“我几次求见,父皇都说不见,公公可有言教我?”

    葛昏晓佯装不悦,皱眉道:“你已是太子,何苦再钻营小道?”

    “可是朝中官员也不甚理睬我这太子。”张松脸上怒色隐现,显然当太子的日子与其之前所想相差甚远。

    “难道殿下还想找皇上告状不成?”大太监低头抿了口茶,烟气遮住他脸上厉色,道,“殿下若想当大人,就得拿出本领折服他人,勿要成天进宫请教你母妃。储君储君,欲承江山之重,先让自己长到足以顶天立地再说。”

    这话好重,从一个太监口中吐出好生叫人羞愤,张松被他说得双颊通红,身体发抖。

    贵妃伸手按在儿子肩上,深以为然地点头道:“公公所言甚是。本宫毕竟是深宫妇人,见识浅薄,太过溺爱松儿了。”

    这道理她岂会不知?可身为一个母亲,她怎么忍心看儿子处处碰壁?尤其皇上暴戾,大皇子被贬为平民的前车之鉴近在眼前,她又怎么放心让儿子自己成长?葛昏晓建议她放弃张松,转而支持三皇子,她从未考虑过。

    张松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群臣交口称赞,其实贵妃也知道,张松缺了身为帝王最重要的格局。

    她还记得,自己当年与张妄一起住在最落魄的王府中,即使先帝不喜、官员为难,张妄也从未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和她在宫中所学隐忍暗谋全然不同。

    那日她路过庭院,正好听见张妄对幕僚说,既然文官都会审时度势,不如另辟蹊径,京城之外的武将消息闭塞,又重忠义,可以之谋算。当时她就忍不住想,如果是自己,绝对舍不得离开京城,恐怕仍会从先帝身上下功夫,或暗算皇子,或炫耀自身才能,张妄的才智本就远胜其他兄弟,如此岂不比亲赴沙场安全简单许多?

    所以多年后的张松眼中仍然只有这一座皇宫,直到葛昏晓主动结盟,贵妃才明白张妄的格局从何而来。

    柳如风曾道,他的师门历代非天才不授,虽然多出文武双全之才,实则最ji,ng的乃是自千年前流传至今,经历代弟子静心编撰修改的帝王术全册。葛昏晓一个太监都有这般眼界,委实不俗。

    葛昏晓已经是皇上的人了,好在太子宫中还有个柳如风。

    想到这里,贵妃轻声道:“苏婕妤有孕,皇上已有数日不曾召人侍寝,本宫这里有个人选,还请公公参谋一下。”

    葛昏晓挑眉,不明白她的意思。

    “那人姓邱名月,求到本宫门前,说与公公有旧。”贵妃晃动茶杯,杯底茶沫浮起,长长的睫毛遮住眼中神色,“本宫并无他意,只是公公将一个大活人放在后宫,总要做些谋算。”

    葛昏晓听到邱月的名字就急了,暗骂邱月糊涂,却不敢表现出来,板着脸道:“既然她投了娘娘门下,自由娘娘做主。”

    贵妃眼睛撇过他僵硬的脸孔,亲手为他添茶,道:“那本宫明晚便安排人把她的牌子呈给皇上。”

    葛昏晓与邱月少年时的过往不曾遮掩,宫中贵人想查总能查到。

    “随娘娘吩咐。”

    贵妃浅浅一笑:“三皇子有意随军征讨车骑国,公公以为如何?”

    那个质子被皇上埋地里活活饿死的小属国。

    “难道娘娘觉得这仗打得起来?”

    “车骑国不想打,朝廷却需要这一场仗。公公前些日子嘱咐本宫想法子安顿本朝兵马,本宫思来想去,唯有以战练兵一条可行。从龙之功太大,那些老将轻易动不得,不如培养新人。”

    第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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