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节

    1921 作者:凌拾昉

    第1节

    文案

    小学，初中，高中，到大学。

    巫梓和叶艾沈认识了这么久，从陌生到熟悉，从离别到重聚，两人的关系渐渐从好友变得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所有互相陪伴的日子，都是他们彼此的美好回忆。

    你在这里，我也在这里。

    所以，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日记体。

    慢热。暗恋。

    日常。

    第一人称。

    人物视角有变换。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因缘邂逅 青梅竹马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艾沈，巫梓 ┃ 配角：万兴桦，李迟，王乐睿，卢蕊，胡橹，龚野，林间，陶时，张君跃等 ┃ 其它：

    「1214」

    第1章 重逢

    9月20日星期四　　　　晴

    今天轮到我们二组打扫卫生了。

    初中开学快一个月了，我还没认识全班上的同学。我不太会和人打交道，所以在与人交往上总是处于畏惧状态，不太敢迈出第一步。

    同桌是个很文静的女生，眼睛很大，长得白白净净的。其实坐在她旁边我有点紧张。本来我就不太擅长和人交流，更何况对方是个女孩子。当时来学校报到有点晚，到的时候大家基本组好队坐好了。找不到什么座位，我只好在第二排靠过道的位置坐了下来，旁边似乎已经有人了，抽屉里放着书包。后来有人在我身边坐下，才知道对方是个女生。

    全班自我介绍的时候，我知道了她的名字，代淳。

    说起自我介绍，我其实有些不愿意，除了名字，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什么。在下面打了很久的腹稿，结果在上台的那一瞬间，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不认识的一群人，脑子一片空白，其他全忘光了，就只记得个名字。说完自己叫什么以后，老师以为我还要说什么，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已经说完了，于是冲我笑了笑，带头鼓掌。我灰溜溜的回到座位，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

    我们班是一组一排，一排十个人。每次打扫卫生，除了教室外，还有c,ao场上的公区需要打扫，两个区域各五人。上次我扫的是公区，今天轮到我扫教室。把地扫干净以后，我拿拖把到水池里浸shi。我们这栋教学楼是新建的，有些地方还不够完善，所以目前是每两层公用一个水池，水池在办公室附近。

    经过办公室的时候，我瞥了一眼，没什么人，估计老师们都去吃饭了。一会儿还要上晚自习，要快点把地扫完好去吃饭。来来回回了好几趟，终于把地拖干净了。一些同学已经吃过饭回到了教室，正在聊天或者玩儿。我把拖把洗干净准备回教室，经过楼道的时候刚巧碰上楼上的人下来用水池。走了几步，就被叫住了。

    “巫梓？”

    我没见过他，但是他叫了我的名字，我想，可能是我以前认识的人吧。

    我犹犹豫豫地转身，然后疑惑地看着他，他笑着看着我。

    “真是你呀，好久不见啊。”语气听起来挺惊喜的，也挺熟悉的。

    我努力回忆着，有个模模糊糊地影子，然后不太确定的叫他：“叶艾沈？”

    他应了。

    看来真是他。

    叶艾沈是我小学没转学之前的同学，我俩关系挺好的，常常在一起玩。我记得当时还有个男生也常和我们在一起，不过名字不太能记住了，只大概记得姓陈。叶艾沈这人挺开朗的，当时班上好多人和他都玩儿得挺好的。我还记得有次上英语课他悄悄的在下面做鬼脸，逗得周围的人笑个不停。不过还好老师没太在意，不然肯定会说他一顿。后来四年级的时候，家里给我办了转学，之后我们俩就没怎么联系过了。

    他问我读几班，说他在七班，以后可以去找他玩儿。他还说了其他的一些话，看样子挺高兴的。

    其实，我有点不知所措。很久没见，我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总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心里很尴尬。所以，他说他去洗拖把的时候，我顺势道了再见，回教室把拖把放好后就回去吃饭了。

    其实再见到他我蛮高兴的。他是我小学时代最好的朋友，我们以前常常一起上食堂打了饭菜然后到教学楼后面的乒乓台上坐着吃。没转学前的小学教学楼后面是几十年的大树，又高，树叶又茂密，呆在下面很凉快。我们就呆在那里边吃饭边聊天。有时饭后还有时间就在旁边的台阶上玩儿游戏。放学以后我们一起回家，他家在我家前面，大多数早上他都会在我家门口等我一起去上学。有时我会把我家门前种的花摘给他几朵，让他带回去。我还记得我人生第一次吃芒果就是让给我的。有天大课间，他把我叫过去，然后从抽屉里拿着个黄色椭圆状的东西，告诉我说这是他爸的三姨买给他们的，他拿了一个出来，打算和我一起吃。我问他这是什么，他说是芒果。我俩不太知道要怎么吃，就想着干脆用刀在中间切一下，一人一半。刀往下切了快到一半的时候，切不动了，我们才意识到原来这玩意里面有核。于是我们只好从另一面往下切，然后硬生生的把核给弄成了两段，我和他一人拿着一半的芒果在那儿啃。那芒果被我们弄得都快烂了，果r_ou_也没吃到多少，但我却觉得很好吃。我转校要走的那会儿，班上好多同学都让我不要走，我看到我班主任眼睛都红了。叶艾沈牵着我说让我留下来，不要转校。我其实也不太想，但是家里已经联系好了学校，我也没办法。我说不行，之后他就没再说什么话了，一直跟在我身边，送我到校门口，然后冲我挥了挥手，说了再见。

    今天看到他，想起这些事，我忽然觉得有点难受。后来在新的学校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总是会想到以前没转校之前大家玩儿的多么开心，班里人不多，但是却很有家的感觉。新的班级人很多，都把教室坐满了，可是我却觉得无论相处多久，无论他们有多么好，我却只有一个人。

    刚开始那段时间，我常常给叶艾沈写信，得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也会和信一起给他。我托我一个和他在一个学校的堂弟带给他，可是除了最开始的几次有所回复，后来的就杳无音讯。我不知道他如何了，也不知道那些东西他到底有没有收到。我问我堂弟，他总说给了，可是却没了后续。我常常在想是不是他忘了我这个人，不记得了，不放在心上了，所以也就不再联系我了。

    可今天看到他，却又不是我以为的那个样子。

    不过，不管怎么样，能见到他，我真的很开心。

    第2章 雨天

    9月25日星期二　　　　雨转晴

    下雨了，而且还很大，豆大的雨珠哗啦啦的往下落，在地面炸开成一朵朵花。原本的体育课也因为突如其来的雨换成了室内自由活动。

    我一手支着头，看着窗外的雨发呆。每个周我们都会在组内换一次座位，班主任说这是为了防止我们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看同一个方向而变成斜视之类的，这周我刚好换到了临窗靠走廊的座位。雨很大，从我的位置可以瞧见雨水落在栏杆上“啪”地jian落在地上，靠近栏杆的走廊地面已经变得shi漉漉的了，我甚至可以感受到迎面而来的shi意。

    万兴桦趁着代淳在其他同学那边玩儿座位空着，就从他的座位坐到了我旁边代淳的位置上。万兴桦是我同桌的同桌，我俩中间隔着代淳。他这个人挺开朗外向的，和他认识并且熟悉都是由他主导的。开学自我介绍完没多久，他就和周围的人打成一片了。主动和人说话交流，偶尔的小玩笑逗得人很开心。

    我感觉我这人其实有点雏鸟情节。因为万兴桦是第一个主动和我说话示好的人，我的心里不知不觉就有点依赖这人，把他放在心里重要的位置上，就像是落进黑暗的洞中的一个光点，总是想看着它，跟着它，这样仿佛人生就有了希望一样。我语言表达上有些拙劣，为了表示我的友好和感激，我常常有什么东西都会想着万兴桦，大大小小的，只要是我觉得好的都会给他，他有什么请求建议的我也都会答应。我用着这样方式表达着我对这段友谊的珍惜，但是却不知道是不是能将我的心意传达出去。

    万兴桦见我盯着雨看，碰了碰我的肩膀，问我看啥呢，要不要出去感受一下。其实之前我心里就有点想，但又觉得把衣服弄shi了不太值当，他现在这样一提，我就更想了。我点了点头，说好啊，问他去不去。他说当然要了。然后我俩就出了教室去走廊上了。

    我俩本来是想下楼到空地上感受一下雨的，但是想到一会儿还要上课，衣服shi了不太好过就转而求其次靠着栏杆站了一会。雨还真是大，哗啦哗啦地，隔着雨幕，都看不清几百米外高中那几个大字了。噼里啪啦，没多会儿我们上半身被扬起的雨花、飘过来的雨水给浸shi了，连忙后退靠着教室。

    我拍了拍身上的水，隔着窗户从抽屉里掏出纸，抽了几张，然后递给了万兴桦。他接过擦了擦头上和手臂上的水，样子挺兴奋的。

    “这雨还真大。”他瞧着雨说。

    在外面呆了好一会儿，我觉得没什么好玩儿的了，就走回教室去坐着了，万兴桦还在走廊上靠窗站着。我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他问我国庆有啥安排没有，没有的话，我俩一起出去玩儿。我不太确定假期里会不会上外婆家，只好说不太清楚，等我回去问过我妈了再告诉他。

    他待了一会儿估计也觉得没啥意思了，就窜进了教室，和其他人玩闹去了。

    没事儿干，我把字帖拿出来练字。语文老师让我们每天至少要练一篇。我蛮喜欢练字的，握着钢笔，感受着笔尖在纸上划过，墨水沿着纹路流出，被风吹过，带着墨香，总让人有种宁静的感觉。不过我的字挺丑的，练了好久也没觉得有什么成效。

    正写着“孤舟已过万重山”，冷不防的有人在我耳边说了句“嗨”，我被吓到一激灵，最后一笔抖了下就像波浪线。我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发现是叶艾沈。他站在窗外，似乎是察觉到影响到我写字了，急忙和我道歉。

    我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见我没生气，他笑了笑。

    我忽然觉得他笑得有点腼腆。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

    他说有几次经过我的教室都没看到我，今天倒是看见了。看了看教室里闹哄哄的随意悠闲状态，他问：“你们班也上体育课吗？”

    我说是。

    他说他们班也是，因为下雨改成室内活动了，他无聊就下来转转。

    “既然我们两个班都是同一节体育课，那为什么之前我没看到过你？”他问。

    “不知道，”我说，“可能我们上课的地点不一样，就没碰见了。”

    “有道理。”

    他和我讲了一些我转校后学校里的事情，说我离开后，班里又来了哪些人又走了哪些人，说我离开后，班主任还老是在班上提起我。

    “你不知道，我们班不是有几个有点调皮嘛，唐老师就经常拿你当范本说他们，说得他们话都不吭句，老老实实的。不过啊，回过头来，还是闹闹喳喳的。”

    我笑了笑，想到有一年六一儿童节，学校组织了游戏，等班级表演完以后就可以参加，还可以得小礼物。当时表演完后，我就和堂姐缩在小卖部吃雪糕，吃得嘴唇都被冻红了肚子装不下了才作罢。从小卖部出来后，我绕着游戏场地转了一圈，看到玩儿的人都好多，自己吃饱喝足也不是特别有兴致，就回家去了。后来，一个同学上我家来找我，说是班主任让我回去锁教室门。那个时候因为我每天去学校的时间比较早，老师就把教室钥匙交给我，让我负责开门。我急冲冲地跑到学校，把教室门关上并确认锁好后，想着上办公室和老师说一声。学校里的活动已经结束了，孩子和家长基本上都回去了，只偶尔看见几个还在学校里游荡的。我走到办公室，和老师交代完准备回去的时候，老师叫住了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具盒还有几包葡萄干等小零食。

    “听说你没玩儿游戏，也没得到什么东西。节日就是要好好玩儿的，这给你，节日快乐。”

    我当时没想到老师会这样，喜滋滋的抱着东西回家，躺在床上就在那儿摆弄文具盒。那是个浅绿色折叠文具盒，里面有三层，盒盖上有滚轴，上面贴了小纸条，估计是写课程表的。我把小零食拆开来吃了一点，觉得好好吃。

    一直以来，班主任都对我挺好的。我又想到我走的时候班主任那红着的眼睛，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说真的，唐老师对你可真好，其他老师也是。你走了，都还常念叨你。”

    “老师对所有人都很好。”我说。

    又说了一些其他事儿，过会儿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我：“国庆有空吗？好久没有一起玩儿了。”

    我把刚才和万兴桦说过的话说了一遍，又告诉他如果有时间的话，可能也陪不了他，因为之前和其他人约好了。

    他说没关系，一起玩儿也可以啊。

    我有点为难。因为万兴桦和他也不认识，要拉在一起玩儿的话，也不知道万兴桦会不会愿意。再者，我其实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叶艾沈相处，感觉一起的话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我正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叶艾沈说话了。

    “没事儿，反正以后还可以再约嘛，没时间的话我就不去凑热闹啦，看你安排啦。”

    又说了会儿话，叶艾沈说快下课了，他先回教室了。

    我把字帖收好，上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代淳已经回到自己座位上了。

    下堂课刚开课一会儿，雨就停了。

    不多会儿，天放晴了。

    第3章 活动

    9月27日星期四　　　　晴

    自从班主任陈老师说因为要放国庆所以本周要上学到周日那天后，全班都在抱怨，说学校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快放假了还要上一个星期的课。

    万兴桦也跟着抱怨了两句，不过转头就和别人说起了其他事。

    周二那天回家我问了妈妈国庆的安排，妈妈说1号那天会去外婆家，至于我要不要留在那里看我自己的意思。我跟妈妈说有同学约我玩，所以我打算在外婆家玩儿两天然后就回来。妈妈同意了。第二天我告诉了万兴桦，他似乎很高兴，拉着我讨论了一天的计划。看到他兴致勃勃的，我也觉得很高兴。

    有朋友邀我出去玩儿，真好。

    下午有场语文小考，有段默写是《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的，有几个字我不会写，只能随便写了上去。明明我背得很熟的，只是平时好像忽略了文字是怎么写的，所以这次才会写不出来。考完试以后我把书翻出来看了一遍，然后自己又默写了一遍，这次倒是会写了，希望下次不要再忘了。

    最后一道作文题，要求写一篇有关童年趣事的记叙文，我想了好久都没想出什么可以写的。我觉得我自从转学以后头顶的天空都是灰色的，反正感觉很压抑。周围的一切都不熟悉，新学校的教学进度又比较快，很多时候我都跟不上。同学们会的东西也很多，而我什么都不会。好不容易参加了次篮球比赛，也被责怪说我没接好球。虽然我练习了很久，但是可能是因为我笨吧，所以表现得一直都没有其他同学好。在那之后我就不参加这种集体运动了。上课的时候被老师抽起来回答问题也不会，然后被老师说怎么那么笨，猪都比我聪明。

    上初中以后这一个月我过得倒是挺开心的，但是是初中生了，应该就不算童年了吧。

    如果硬要说童年发生的快乐的事的话，我想，只有转学前了吧，和叶艾沈做同学的时候。那个时候老师们都喜欢我，同学们也喜欢和我玩儿，叶艾沈常常拉着我到处跑，或者是跟隔壁班的比赛跑步，或者是一起吃饭，或者是一起玩儿弹珠，或者是爬树摘果子，或者是跳房子。感觉跟着他总会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可以做。所以到最后，我写了一篇和叶艾沈玩儿游戏的作文。就是作文字数要求得有点多，我想尽办法才把那几百字写完。

    不知道老师会给我打多少分。

    周四下午最后一节是活动课，数学课一下课，万兴桦就跟着向志鸿和李迟几个人跑去球场打球去了。虽然很羡慕万兴桦他们能这么有活力，搭帮结伙的闹作一团，但我不太想跟着一起，只是在边上看着就已经够了。

    我先在教室里把今天的作业写得差不多以后开始慢慢收拾，打算一会儿背着书包去c,ao场等下课了就直接回家。作业不多，加上课间写了一些，我只花了半节课的时间就完成了剩下的作业。教室里有同学坐在座位上聊天，也有跟我一样看书做作业的。我把书包整理好背上，下楼找万兴桦他们。

    站在c,ao场边缘，我扫视了好几遍，才看到万兴桦几人在c,ao场的右侧角落的球框旁，其他几个运动区域都被人占满了。我走到他们附近的花台坐下，看着他们在阳光下挥洒汗水燃烧青春。

    李迟先看到我，冲我摆了摆手。万兴桦注意到他的动作往我这边看过来，叫了我一声，然后继续打球。我朝他们挥挥手，示意他们不用管我打球就好。

    李迟是个厉害的人，至少从入学以后到现在，所有的考试他都是第一名，小测是班级第一，大测是年级第一，每次的作文都会被老师当做范文在课堂上朗诵。他的字写得很好看，有一手很漂亮的行楷，横撇竖捺，行云流水，一走进教室，就可以看见后面的黑板报上他那飘逸的字体。我虽然在练习钢笔字，可每次看到他的字，再看看我自己的，就觉得差得太多了，简直云泥之别。似乎是已经成了定势，我练了这么久的字一点改变都没有。

    我和李迟平时接触的不多，不太清楚他的个性，只是常常看见他和坐在他前桌的向志鸿在一起，抽背啦，上课传小纸条啦，和女生开玩笑啦之类的。有一次我打扫完卫生准备把扫把放回卫生角，经过他的座位旁边时，他突然挡着我不让我过。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这儿过，”他想了想，笑着说，“说个笑话来。”

    我有点懵，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平时我周围的人虽然也有开玩笑的，但大多都是跟别人开，我一般是听着，第一次被别人开玩笑，我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于是，我就愣愣的看着他，他也看着我，向志鸿在一旁闹着让我快点说。

    “我……”我拼命想，想要想出来一个，但是大脑空空的，什么都没想到。其实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可以跟他们说我不说，笑着挡回去，他们也不会真拿我怎么样。但当时我不知怎的，就觉得眼眶有点热，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好在他们也没真的想怎么样，只是小孩心性上来了突发奇想的闹腾一下下，见我这么久也没说，李迟就主动让开坐回了座位，和向志鸿说起其他事情来。

    我把东西放回卫生角，回座位的时候又经过李迟的旁边，我觉得我脑子抽了，我竟然冲他哼了一声，他听到了回过头来有点奇怪的看着我，我不敢看他，急忙走回了座位。

    我简直想把自己的脑袋掰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怎么就做出那种事！我反复思考着我刚才在想什么，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声哼也不是说生气之类的，感觉有点像身体本能的应激反应，没有任何恶意，自然而然的就这样发出来了。

    李迟从万兴桦手里接过球，双手举起，原地起跳，轻轻把球往前一抛，“哐当”一声，球进了，他高兴的喊了一声“耶”，然后和向志鸿换攻守位置，继续下一局。

    那天之后我又想了很久，今天看到他们这样酣畅淋漓的打球，我忽然想到，其实我是不是想要表达想和他们亲近的意思呢？就像李迟和向志鸿之间可以肆无忌惮的开玩笑，他能和我开玩笑，我心里就想是不是我也可以和他们一起玩闹，而那声“哼”就是我传递这种感情的一种方式。

    我心里其实还是渴望着和别人交朋友的，只是，可能对方会觉得我莫名其妙吧。

    “巫梓，一起来玩儿呗！”万兴桦朝我喊道，招手让我过去。

    “你们玩儿吧，我不会，我看你们打就好。”我说。

    他又喊了我几声，李迟和向志鸿也让我一起，我摇摇头，还是回绝掉了。他们见我真不打，只好又自己打了起来。

    这种集体运动，我想我是真不会了。

    时间过得很快，我觉得我还没看他们打几局，下课铃声就响了起来。向志鸿把球捡回来跑到办公室还给体育老师，我们三个在原地等他回来。

    万兴桦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一个劲儿的用手扇风。我从书包里掏出草稿本，递给他，让他和李迟扇风。

    “你刚要是一起来打就好了，咱们二对二。”万兴桦说，指了指c,ao场其他地方的人，“我一下课就跑过来，结果球场还是被他们占了，幸亏这儿还有个位置。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跑得可真快！”

    我们年级一共有十二个班，每次活动课都是半数的班级参加，周四一次，周五一次，都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虽然不是所有上课的学生都会到c,ao场活动，但六个班的学生也是不少，校内的球场只有那么几个，所以如果想要打篮球羽毛球乒乓球这类的，只能早点去抢位置。

    “看来下次我要再早点下来了。”万兴桦狠狠扇了几下风，又给还完球刚跑过来的向志鸿扇了几下，一行人开始往回走，“如果上一节课不是班主任的数学课就好了，其他老师的话，我稍微提前一点点跑出教室也没关系，人那么多，他们不会在意小小的一个我的。”

    李迟笑他：“你在第二排坐着，你觉得老师的眼睛是有多瞎才看不到你？”

    “我可以和坐在后面的同学换位置，然后从后门悄悄溜出去。”

    “为了打个球你至于吗？”

    “当然！”万兴桦把草稿本还给我激动的说，“打球可是人生第一大事，任何事都得给它让步！”

    “同意！”向志鸿在一旁连连点头，两个人就像是找到知音一般撞了撞肩膀，只差没有深情相拥了。

    “你们敢把这话当着老师和父母说吗？”李迟白了他俩一眼。

    两个人不说话了。

    话肯定是不敢当着大人的面说的，肯定会被教训一通要以学习为重。不过私底下嘛，那就没关系了，不被听到就好了。

    我看万兴桦的表情，觉得他是这样想的。

    本以为李迟和向志鸿这么合，肯定想的也差不多，没想到还是挺不一样的，所以该说第一名不愧是第一名吗？就算玩乐也不会玩物丧志，把学习和娱乐的比重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在教学楼下和万兴桦三人告别，我往学校门口走了没几步，就被刚下楼的叶艾沈叫住了。

    “等等我。”他快步走了过来，“回家吗？一起？”他说。

    不好拒绝，我点点头，说好。

    “对了，你现在住哪儿呢？”走了一会儿，叶艾沈问我。

    我转学过后没几年，我们家就搬家了，搬到了主城这边，离学校区域比较近的地方。从我家到小学大概要走15分钟左右，到初中的话快一点五分钟就可以到，如果我高中能到一中读书的话，估计从家到学校也就10分钟左右。虽然去小学花的时间稍微长一点，但因为没读多久就小学毕业了，倒也不觉得累。

    “就这条街前面路口右转的和丰小区。”

    我和叶艾沈已经走出了学校，正在学校门前主路上，我用手指指了指我家的方向。

    “好近啊。”叶艾沈羡慕道。“我家的话，离你家还有两条街的距离，每天都是坐公交车上学，想睡会儿懒觉都不行，一睡的话就会错过公交车，然后就会迟到。”

    想想我们分离了两年，并不算很长的时间，但却已经是物非人非了。我们的家都不再是原来的地方，我家门前不再会有盛开的娇艳欲滴的花儿，他也不会清早在我家门口等我一起上学。相识了四年的我们在两年后再相遇，彼此的长相都有了一些变化，彼此的关系也没了以前的熟稔，反而多了几分生涩的尴尬。

    想到他说坐公交车上学，我忽然想到他回家的话不也要坐公交车吗？可现在却陪着我在步行。

    “没关系，我先陪你回家，然后在你家前面的公交站坐车就好，一样的。”叶艾沈摆摆手，示意我不用在意。“反正你家那站也有公交车回我家，不用担心。”

    他都这样说了，我也就只好不再计较这个问题。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他问起我之前说过的国庆安排。

    我把我的计划跟他讲了，然后想了一想，国庆有七天假期，和万兴桦一起玩也不可能四天都在一起，剩下的时间没准儿也可以分点给叶艾沈。

    听我这么说，他忽然说道：“你想不想回我们的学校看看？”他看了我一眼，继续说：“我们可以一起回我们的母校看看，刚好放假有时间。你也很久都没回去过了不是吗？”

    他这样一说我也有点想念那所承载了无数欢乐时光的学校了，想了想，我答应了。

    我们在我家小区门口道别，我看到他到了站台朝着我挥了挥手后才转身回了家。

    第4章 回去

    10月6日星期六　　　　y

    气温骤降，放假之前还是艳阳高照，十月一开始，就y雨连绵，短袖都被长袖代替，一件套变成两件套甚至三件套。和万兴桦约好前天一起玩儿也因为下雨只能在他家呆着做了一天的作业。昨天趁着雨稍停的空档我俩去了他家附近的八格井公园，沿着被茂密的树叶遮挡的林荫道慢慢走，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味。地上shi漉漉的，稍不注意就会踩到小水坑。头上虽然有树叶遮挡，但积在枝叶上的雨水偶尔会猝不及防的滴下，落在衣服上或者裸露的皮肤上，带来阵阵凉意。

    万兴桦不知从哪里捉来只蜗牛拿到我面前吓我，和蜗牛接触的皮肤一片黏腻，我忍不住起了一身的ji皮疙瘩，跳着躲开了。那种感觉真的无法用语言形容。万兴桦似乎被我的窘迫模样愉悦到了，笑得不可自拔。我气不过，东看看西瞅瞅，从花坛边沿上也捉了一只蜗牛扔到他身上。结果他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哇哇大叫着往前面跑去，然后一脚一不小心踩到了水坑，jian起的水花把鞋面打shi了，惊吓之余单脚跳着逃跑，嘴里向我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

    我笑了一阵，也不再戏弄他，从兜里掏出几张纸走过去给他让他擦一下鞋。

    我们本来是想了好几个地方玩儿的，但是因为下雨出行不便只好作罢，到头来也不过是在万兴桦家和八格井公园消磨时光。不过托下雨的福，家庭作业倒是在万兴桦家做完了，所以我今天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的和叶艾沈回母校。

    今天的天气也很给力，虽然还是y沉沉的，温度也不太高，但至少比起前几天来没下雨。

    我和叶艾沈约在我家楼下，然后一起乘车去学校。车站离学校有一段距离，下车以后我们走了十分钟左右才到达目的地。

    因为国庆放假，学校里没有什么人，只有保安大叔还在坚守岗位。有两年没回来看过了，保安大叔也换了新的面孔。

    我还在想着要怎么跟保安大叔解释才能让他把我们放进去，谁知叶艾沈拉着我偏离大门，走到右侧的花丛后，用手推了推那道小铁门，然后趁着保安转身接水的空隙拉着我从小铁门钻了进去，跑到保安看不到的地方才停下来。

    我喘了几口气，感觉心脏还是咚咚直跳，抬头望向叶艾沈，感觉他也差不多。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视线，他也望了过来，呲着那口白牙冲我笑。看他笑，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那道小铁门是开着的啊？”笑完之后我们慢慢的走在学校里，我随口问道。

    “以前听同学说的，那道门一般只是虚掩着不会锁。”叶艾沈说，“那个保安有点凶，不太好说话，就算跟他说我们以前是这里的学生让他把我们放进来他肯定也不肯。”

    “哦。”原来如此。

    学校不大，我们走过食堂和小卖部，以往每到饭点就排着一大堆人的取餐口现在冷冷清清的，买了无数小吃的小卖部也关着门。我想起那年儿童节和堂姐在这里买了一堆雪糕吃，忽然有点怀念那个味道了。往前走，从升旗台上穿过，从旁边的阶梯上去，就到了教学楼前的空地，往左走是几十阶露天台阶，可以通往教学楼二楼，再往上走右转就是校长他们办公的地方，左转往下走几个台阶的话是一个小园子，以前我们曾在那里捉迷藏，往前直走大概五十米就是卫生间。在校长办公区域的右侧有个通往教学楼后面的长长的阶梯，用青石板铺就而成。教学楼后面的树很高，几乎和教学楼一样高，也不知道活了多久。树下是几个老式的乒乓球台，用石板粗略搭就的，上面落满了枯叶。刚才经过c,ao场的时候我看到一侧划了一片区域，那里放着新的乒乓球台，这几个老的球台想必已经停用了吧。沿着球台往前走就是围墙，不过教学楼和围墙之间有条可供两人并肩通过的通道，从那里走可以回到教学楼前面。教学楼前面有着草坪花圃，中间穿cha着几条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教学楼正中间有楼梯可供学生上楼，楼梯对面则是前往c,ao场的往下走的台阶。走进教学楼，深绿色铁质扶手还是那副斑驳模样，上面的绿漆掉的差不多了，露出原本的铁质颜色。二楼三楼每层都有六个班，分别是一到三年级和四到六年级，一楼则是计算机室和音乐教室之类的。教室里的桌椅仍旧不多，每个班也就四十多个学生。从四年级的教室窗口望进去，木质的课桌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有点小坑，有些桌面上画着乱七八糟的画，从对面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教学楼后面那高高的大树。可能是因为粗心大意，教室后侧的窗户并没有全部关上，从敞开的窗户里树叶和雨水被风挟裹着落了进来，使得那一片脏兮兮的。等收假回来，坐那儿的学生可能会抱怨吧，毕竟要好一通收拾呢。

    走到三楼六年级的教室，我想起了有一年我去找堂姐送东西，走到她的教室门口，看到六年级学生的书桌上放满了书，而学生则在埋头看书做作业，当时我觉得他们都好厉害，竟然能应对这么多课本，并隐隐觉得能做到这种事的人都会是很有成就的人。等到后来我六年级的时候，才发觉做这种事真是太平常了。毕竟，大家都是这样的。

    从楼上下来以后，叶艾沈提议我们进音乐教室玩儿会儿。他走到教室后面的窗户面前，用手抵住玻璃往里推了推，然后往左拉，接着重复相同的动作，过了一会儿，窗户被他打开了。他从窗户里把作手伸进去，探到门锁上，一扭，后门就打开了。等他把窗户关好后我才跟着他走了进去。

    “你是怎么打开的？”我有些好奇。

    “那扇窗户的cha销因为年久磨损的很严重了，多弄几下的话它就松了，用力一点就可以推开了。”叶艾沈把窗户的cha销放下去，关上后门，在讲台前的钢琴面前坐下，打开琴盖，按了几个音，把我吓了一跳。

    “要弹吗？”他问我。

    “把保安招来了怎么办？”我有点担心。

    “放心，不会的。”叶艾沈又弹了几个音，“我把门窗都关好了，声音不会那么大。而且这里离保安室还是有段距离的，这个时候保安又不会巡逻，他听不见的。”

    见他那么有把握，我有点心动，也跟着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可是……我不会弹。”我没有学过弹琴，想弹也不过是觉得有点好玩儿。

    “我也不会。”他说着，乱按了一通琴键，虽然有点乱七八糟的，我却觉得还有那么一点好听。心里跃跃欲试，等他又按了好一会儿后我也试着把手放了上去，模仿着从电视里看到的音乐家的姿势，一本正经的胡乱按起来。

    “啊！”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忽然停下了手，转过头来望着我，“说起来，我好像会弹《小星星》，以前跟老师学过，不过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了。”他说完，试着弹起来。我收了手，看着他弹。

    反复试了好几次，倒是可以听出《小星星》的调子了。叶艾沈边哼着曲子边弹，手指在黑白色的琴键上来回移动。

    像是掌握的差不多了，他停了下来，高兴的说：“应该是这样的，我教你，虽然不一定对，但是反正都是弹着玩儿的，没关系啦。”

    他教我把手放在哪些琴键上，然后要怎么按。这首曲子比较简单，虽然我们可能不是完全的正确，但大致的曲调还是有的。学了好一会儿，我也会得差不多了。

    “我们一起弹一次吧。”

    四只手放在琴键上，叶艾沈喊一二三开始，四只手一起动了起来。《小星星》在空旷的教室里回旋，叮叮咚咚的很好听，我偷偷的想，我们这也算四手联弹过了吧。

    “我记得以前陈老师教我们《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的时候，你都哭了呢。”叶艾沈忽然笑嘻嘻的说，“下课以后你眼睛都是红的。”

    “都说了，我那是因为打呵欠才那样的。”

    这件事以前常被同学们拿出来开玩笑，我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但貌似没用。那天下午上音乐课的时候我特别困，陈老师边弹钢琴边唱歌就像是催眠曲一样，让我觉得更困了，但是又不能睡着，只能一个劲儿的打呵欠。我是那种一打呵欠就会流生理泪水的人，熬了一节课好不容易下课了，眼泪不知道流了多少，眼睛也变得红彤彤的，被同学们看见他们就说我被过去的故事感动的都哭了，我说不是，可是没人相信，他们只顾着打打闹闹，到最后我也就随他们去了。

    “是是，知道了。”叶艾沈的话一听就是敷衍我的，嘴角明明还挂着笑。不过我也没放在心上，我已经习惯了。

    我们又弹了一会儿，在黑板上画画写字。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擦干净黑板，合上琴盖，检查了一遍没什么遗漏的地方后从后门离开了。

    跟来的时候一样，叶艾沈拉着我趁保安不注意从小铁门跑出了学校。

    看着不远处的学校，虽然有点遗憾没能在这里照毕业照，但有叶艾沈陪着我来这一趟，沿着我以前走过的足迹，听着他讲我走后发生的事，感觉那点遗憾似乎也没有了。

    再见。

    我在心里默默的道别。

    我们往站台走去，走到一半，叶艾沈开口问我要不要回老家一趟。我想了想，时间够，路也不太远，答应了。

    门前的园子已经破败了，里面的花花草草大多被杂草遮盖住了，只能从空气中闻到若有似无的桂花香气。沿着青石板铺的路往里走进院子，房屋大门紧闭，角落里的石板上长满了青苔，曾经种过茉莉花的花盆里光秃秃的，只有几片屋后飘来的竹叶。水井压水器的器身上生了锈，以前因为常压水而油亮光滑的压杆也变得暗沉沉的，和器身相连的部分也有斑斑锈迹。想来现在要压水的话，估计出来的也会有锈吧。很长时间没人住，这里已经不再像以前那般充满生气了。

    “我记得以前这里有个燕子窝。”叶艾沈指着屋檐下的说道。我沿着他的手望过去，那个燕子窝还在，不过现在已经没有燕子住在那里了。

    “以前你还收集蚌壳把米啦水啦装在里面放在门前的树上给鸟吃。”回忆起有趣的事，叶艾沈的眼睛弯了弯。“然后每隔几天就换一次，我记得阿姨当时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让你不要这样浪费米粮你却一点都不听。”

    因为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想要给小鸟一些帮助的啊。当然，也不排除玩闹的成分就是了。

    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呆了一会儿就走了。

    “谢谢。”在我下车和叶艾沈道别的时候我说，我很感谢叶艾沈邀我一起回学校看看。

    “没什么。”叶艾沈摆摆手，“上学见啊。”他说。

    “嗯。”

    上学见。

    第5章 家长会

    11月2日星期五　　　　雨

    这几天一直在下雨。

    南城的秋季总是伴随着雨水，冬天则更甚，整日都是y云密布y雨连绵，连空气都是润shi的。

    上周的期中考试我搞砸了。

    而今天，是家长会。

    我坐在综合楼一楼大厅的长椅上，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感觉很糟糕。

    全班共七十五人，我排名五十八，放在全年级不知道是几百名后了。我不担心爸妈会责打我，自从我小学转学以后他们几乎放弃了这种暴力的教育方式，因为我总是尽可能的让自己的成绩保持在中上游，虽不是特别好，但也不至于很差。再加上我从来都是逆来顺受，不忤逆他们，表现得乖巧懂事，他们也就渐渐放下心来，对我采取放养的态度。虽然不会挨打，但苦口婆心是少不了的。我知道他们想让我成绩优秀，特别是妈妈，对我报以厚重的期待，她希望我能考个好的大学，找个好的工作。我知道她望子成龙，也知道她不只是出于对我的关心。她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考试的前一天，我感冒了。我以为不严重，在家里找了药来吃后，没太放在心上。第二天考试的时候，我才发觉糟了。我头晕脑胀，鼻塞咳嗽，还有点微微发热。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我把窗户关上，给自己接了热水放在桌上，把钢笔铅笔橡皮擦备好，期望着不会影响到一会儿的考试。

    很难受。

    我一直在擦鼻涕，带来的一包纸巾都快被我用完了。嗓子发痒，特别想咳嗽，但是我死死压抑着，不让自己咳出声来。大家都在考试，需要安静的环境进行思考，我要是咳嗽的话，一定会影响到别人考试的。更何况，我觉得我只要一开咳，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停不下来的。我一直憋着，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扭曲得隐隐抽疼，心里一直在想着时间怎么还有那么长，考试怎么还不结束。

    铃响，交卷。趁着教室里大家都在讨论答案的喧闹声，我捂着嘴在角落里大咳特咳。眼眶发热，我一抹眼睛，生理泪水流了出来。真是太狼狈了，我想。

    之后的几科考试基本上都是这样过来的。

    虽然我回家吃了药，但感冒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好的，直到前两天我的感冒才好完全。成绩还没下来的时候我就很担心会考得很差，考试的时候我一直昏昏沉沉的，感觉都没法好好思考。成绩公布那天，我的担忧应验了。

    万兴桦拿着卷子看了看错题，凑过来问我考得怎么样，我只能苦笑着说不太好。他以为我是谦虚，把我的成绩单拿过去看，然后又还了回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说：“肯定是发挥失误，你平时成绩都很好的，等下次考试把它考回来就好啦。”

    我不是太在意，因为这可说是意外。但是，我却难以逃脱内心那种隐隐的压抑感。

    学生们有些跟我一样，在综合楼大厅里坐着聊天玩耍等着家长会结束，有些是在小卖部打发时间，有些则是在校外玩闹。家长会并没有要求学生要在学校，大家都可以自行选择消磨时间的方式。

    我不想回家，今天是轮到我打扫卫生，我不想回家以后一会儿还要再来学校一趟。

    大厅里没有桌子，也没办法写作业，我只好把历史书拿出来背。下星期一要检查背诵情况，我还没有背过。

    雨一直在下，大厅里的瓷砖被来来往往的学生踩得shi漉漉的，走路的时候要小心注意脚下不要滑到。我把书合上，闭着眼睛小声的背诵刚刚记下来的内容，背到有点卡壳的地方就翻开书看上一眼再继续背。来来回回背了很多遍，总算是把一页半的内容全部记下来了。我睁开眼睛，准备再看一遍书巩固一下。眼角余光不注意的一瞥，发现有人在我旁边坐了下来，中间隔着大概一臂的距离。我没太在意，把背诵的内容浏览了一遍后，侧身把书放进旁侧的书包里，这才发现坐在我旁边的人是叶艾沈。似乎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他偏过头来朝我笑了笑。

    原本万兴桦和我一起呆在这里的，但没过多久，李迟、向志鸿和王乐睿几个人过来问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儿，万兴桦答应了，我则选择继续呆在这里。万兴桦临走的时候把我的伞借走了，他嫌麻烦没拿伞，和我来综合楼也是和我打一把伞过来的。我在这里并不打算去其他的地方，他们说会在家长会结束之前回来，我也就给他了。

    现在离家长会结束大概还有半个小时，估摸着万兴桦他们再过段时间就会回来了。历史背完以后，我一时找不到其他事做，不知不觉发起了呆。

    不知道家长会结束之后妈妈会对我说些什么，应该会让我要更加认真的学习吧，上课不要开小差之类的。可能也会让我平时要注意添衣保暖，多锻炼，不要像这次一样一不小心就感冒了。爸爸会对我说什么呢？他平常不太管我学习上的事，只要知道我没惹是生非成绩过得去就好了，这次应该也不会说什么吧。有时候我在想，爸爸是不是不关心我，或者说不把我放在心上，不然为什么我总是得不到他的只言片语呢？不管我表现得再好，亦或是再差，只要不出格，他都不会说什么。以前得到奖状后兴冲冲的拿回家，听到的总是妈妈的赞扬。奖状会被妈妈给张贴起来，然后她会兴高采烈地跟爸爸说我怎么优秀，爸爸则是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再无其他言语动作。有时候我在想，爸爸是不是不太喜欢我。但是老师和课本上说父爱如山，不善言语，只是默默付出。每次一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的那种想法是对父亲的不尊重，然后会强迫自己忘却那种想法。爸爸应该只是太不会表现他的爱吧。

    如果没有其他人问成绩的话，我想我不至于会这样内心抑郁。亲朋好友聊天时肯定会说到这些，其他人我不在意，只是我不想让奶奶知道这件事。我希望她听到的是我成绩好的消息，而不是这样差的表现。

    倒不是说不想让老人家失望什么的，我只是隐隐感觉到，奶奶似乎不太喜欢我。有的时候我会听到妈妈和爸爸交谈时对奶奶的抱怨。我在奶奶跟前的时候她总是神色严厉，即使有笑容，也让人觉得那里面没有丝毫笑意，只不过是皮笑r_ou_不笑。奶奶那双有点浑浊的眼睛总是不带感情的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外人。每当被她这样看着，我背后会一阵发冷，担心自己一不注意可能就会惹恼她。所以，我不太愿意和奶奶相处。

    小时候有一次我准备去找妈妈拿饼干吃，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听到奶奶对妈妈说：“你要好好管教巫梓，不要走出去让人说他没有教养，你这个当妈的无所谓，我可丢不起那个脸。”声音冷冷的，充满了不满。妈妈当即反驳，言语之间都是在维护我和表达她的不愉快。但我没有听下去，转身跑了。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应该是不受奶奶喜爱的吧。如果这次奶奶从别人那里听到我考得那么差的消息，会不会觉得我就是个差劲的人，给她丢脸了呢？如果奶奶又说妈妈没管教好我之类的话，妈妈知道后可能会生气，然后和奶奶吵架吧。

    想到那样的场景，我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

    感觉到有人拍了拍我的手臂，我回过神来，发现叶艾沈正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你脸色有点不太好。”叶艾沈说，“是担心没考好被父母骂吗？”

    我摇摇头，没说话。

    我不担心被父母骂，只是不想面对家庭的争吵。

    叶艾沈见我不说话，忽然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伸长双臂搭在上面，语气苦闷的说：“这次我肯定死定了，考得那么烂，我爸一定会揍死我。”

    小学的时候叶艾沈的成绩不差，总是班级前几名。就算是上了初中，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而且，从我以前去他家他爸爸总是笑呵呵的跟我打招呼来看，我觉得对方应该也不是那么暴力的人吧。

    “要是是我妈来开会就好了，”叶艾沈继续说道，“她的话，顶多说我两句。”

    听他那么说，我忍不住想问他考了多少名。

    “三百七十一。”他说。

    我想了下自己的排名，发现他只是比我多二十多名。

    “怎么会？”

    叶艾沈看了我一眼，笑着说：“没办法啊，只能说教学水平差异吧，村里的教学和城里的的确不一样。进了初中我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差得太远了，好多东西都不知道，视野也很狭窄。起点不一样，要赶上别人，还真是有点吃力呢。”他摇了摇头，“不过，我现在倒是觉得你当初转学真是对的。”

    转学的事是父母已经联系好学校以后才跟我说的，我不想让他们苦心白费，虽然很舍不得，但还是点头同意了。刚进新的学校，我有诸多不适应。不说课外读物，单单只说课程内容就比之前的学校丰富复杂了不知多少，各种兴趣班随处可见，同学们张口闭口就是今天要做奥数题明天要学画画弹琴。我待在他们中间，感觉孤身一人，根本无法融入进去。那个时候的我，为了不让自己比他们差太多，拼尽全力才只能稍微不被甩得很远。

    “那时候我觉得你把我、把我们抛弃了，心里总觉得有点不甘心，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叛。”

    诶？我没想到叶艾沈竟然会这么想，心里惊讶之余有点难过。那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并没有要背叛啊。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应该是小孩子的占有欲吧，毕竟我是把你当最好的朋友的。”叶艾沈挠了挠头，转过头来看着我，“我要向你说声对不起，为我那样的想法。”他认真的继续说着，“你也只不过是个孩子，父母做的决定你也没办法反对吧。而且你走了以后还有跟我写信，说明你是把我放在心上的，并不是我认为的那样背叛抛弃了我。事实上，收到你的信我很高兴，非常的高兴。”

    听到叶艾沈这样语气诚恳的话，看着他带着歉意和快乐的温柔眼神，我觉得刚才那一点难过都消失不见了。他原来有收到那些信啊。而且，他把我当朋友而且还是最好的，让我很开心。心里像是有一汪温泉缓缓地流过，让心暖暖的，之前的那股压抑感也被烘暖变得轻飘飘的没了初时的重量。我感觉自己似乎不再是孤单一人了，有人把我放在心上，这让我觉得很满足。

    “我没有想过背叛你。”我说。

    “嗯，我知道。”叶艾沈说，“所以，我跟你道歉。”

    “那……我们还是好朋友吗？”我忐忑不安的问。

    “当然，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叶艾沈肯定的说。

    说完，我们都没再说话。我后知后觉的才生出不好意思的感觉，两个男生在这里说背叛抛弃什么的，还直白的进行朋友宣言，真的太让人害臊了。我觉得我的脸有点发热。

    “家长会快结束了，回教室吗？”叶艾沈看了看手表问道。

    离家长会结束还有五分钟，万兴桦还没回来，一会儿他要是回来没见我应该会直接去教室吧。我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自己没伞，外面还在下雨，心里有点犯难。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难处，叶艾沈从他旁边的扶手外拿起一把伞，“我有伞，可以一起打。”

    原来是放在那里啊，被扶手和叶艾沈的身体遮住了，难怪没看到。

    “嗯。”

    叶艾沈的伞很大，我们两个走在下面空间很大，不像我那把单人伞，只能遮住一个人，两个人的话就有点拥挤。

    叶艾沈撑着伞，我走在他的旁边，小心的避过水坑，走到教学楼下的时候，楼上开始陆陆续续的有开完家长会的家长走下来了。

    我道过谢，回到自己的教室，和妈妈交谈了一会儿后我让她先回去，我留下来打扫卫生。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我开始扫地，刚扫没多会儿，万兴桦回来了。

    “我来了来了！”他大喊着，“巫梓，谢谢啦，伞我给你放这儿了。”说完把伞放我桌上，然后在卫生角抄起扫把也开始打扫起来。

    他边扫地边和我说他刚和李迟他们去干了什么，然后有点得意的说自己就是不想和他妈碰面免得被说教才故意这个时候回来的，并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但是，其实我想说，他回家了不一样会见到他妈妈，然后说教什么的并不能避免不是吗？

    不过，我没说出口就是了。

    第6章 体育课

    11月13日星期二　　　　阵雨转y

    体育课的前一节课忽然下起了雨，望着窗外的雨点，我想下节体育课可能又要在教室里上了吧。想起开学不久的那节体育课也是这样，下了很大的雨，我们只能呆在教室里。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每次上体育课，叶艾沈都会从楼上下来和我一起去c,ao场。一来二去的，他和万兴桦、李迟他们熟了起来，有空的时候也常约在一起打球。

    本来做好了安排，没想到临近下课的时候，雨竟然停了。来得快也去得快的阵雨变成了y天，即使地上有积水，对期待着体育课的学生而言，那些都不重要了。

    我把书合上收拾好，等叶艾沈下楼。这已经成了我们不用言明的约定。万兴桦耐不住性子，早就和向志鸿奔下楼去，李迟在后面不急不缓的走着。

    “叶艾沈来了让他来找我们啊！”万兴桦边跑边对我说。

    “好。”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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