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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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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闷骚在撩我 作者:百叶草

    第34节

    他拉着缰绳,骑上蠢驴子的后背,轻轻地夹了夹蠢驴子的肚子,哄骗道:“你若是今天好好地配合你主人我,明天我就让你娶一个高大帅气的媳妇。”

    蠢驴子扭头,咧的嘴差点没翘到天上去。

    大门无人,柴子然小心谨慎地走进去了。他心中的草寇好汉窝那是到处刀枪夹棍,四处哼哼哈嘿地要找人干架斗殴。偶尔有谁看谁不顺眼的,一言不合就高喊一声:“来,比武场去!”若是不敢应,就得了个怂包的名号,出门都得看人白眼。若是出去干了,打得过还好,要是打不过就是挨揍的。一句话,除了草寇头儿,拳头最大,最无敌。

    可此刻,柴子然入目处皆是炊烟袅袅。茅草屋前三五成群的老人小孩儿围着吃窝窝头,他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着,他这才想起,他午膳的时间到了。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姑娘小步走来,把手里咬了一半儿的窝窝头递给他:“哥哥,你吃。”她甜甜地挤出一个笑容:“好香的。”

    小姑娘的小脸脏兮兮的,还没有柴子然的巴掌大,一双眼睛很灵动,跟清泉似的。柴子然肚子又咕咕地叫了几声,他不好意思地从蠢驴子背上拿出自己的包袱。里面有两个很大的r_ou_包子,他不吝啬地分了一个小姑娘:“你尝尝这个,也很香。”他咬了一口r_ou_包子,嘴里都是r_ou_汁,虽然凉了。可肚子饿了,吃什么都香。

    小姑娘眼睛发着光,吞咽了一口唾液:“是r_ou_包子,r_ou_包子。”她惊喜得仿佛见到了山珍海味,小心地捂着。包子早就凉透了,可依然是她的珍宝。

    “r_ou_包子!很奇怪吗?”柴子然三两下就把手里的包子解决了。

    “我们过年才能分到包子吃。”小姑娘眸子发光:“哥哥,谢谢你。”

    柴子然打了一个饱嗝,看着小姑娘撒着腿狂奔回茅草屋前,给她年迈的爷爷。祖孙两人都一脸笑容地看着柴子然。

    忽然间,身上流着前朝血脉的柴子然觉得很讽刺。什么光复祖宗山河,什么推翻了当今皇帝就能过上好日子。那群草寇就知道吹牛,连跟着他们打江山的老弱妇孺都喂不饱,还管那么多事儿。

    柴子然骑着蠢驴子,如旅游玩耍一般优哉游哉。所到之处,入目间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三五成群的光屁股孩童在转圈圈,老人守着破烂的茅草屋前,均不见稍微年长一些的草寇。就像是战乱时,朝廷昏庸无能非要劳民伤财地去打仗,最后苦了小老百姓们。

    柴子然若不是看到围栏入口处那只大大的老虎和一个大大的“黄”字,他真不愿意相信,这就是前朝余孽的容身之地。草寇们过得这么糟糕,居然还能鼓动这么多人替他们卖命。功名利禄,说起来的确是在眼前,其实看久一些,他们就会明白,世间多是封侯拜将的大功臣,可有那几个是通过谋反来获得功名的。

    前朝腐朽不堪,所以亡国了;当今圣上勤政爱民,所以国越来越强,爱戴他的百姓越来越多。天下之大,唯有安身最大。连一个最基本的家都没有,谈何保家卫国;连一顿r_ou_都吃不上,谈何谋反得功名。

    “停!前面那个骑着驴子的人快停下,不得擅闯我们‘黄家寨’。”身后看门的两草寇打完了架,两人均是鼻青脸肿,气喘吁吁地赶来。

    柴子然笑道:“我没有擅闯,我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顿了顿,他补充道:“而且充满了善意地走进来,我是来找你们头儿的。”

    两草寇彼此憎恨地看了一眼,随即齐齐扭头,异口同声道:“跟我们去见我们的头儿。”

    柴子然听到这句话颇感欣慰,在蠢驴子背上拱拱手:“那就有劳二位了。”两草寇怕他跑了,一人在身后盯着,一人在前面牵着蠢驴子,配合得还算默契。

    柴子然十分疑惑:“这‘黄家寨’怎么就剩下老弱妇孺?那些成年人呢?孩子老人总得需要人照顾吧!”

    身前的矮小草寇道:“能回来的都回来了……”

    “闭嘴。”身后的圆头草寇训斥道:“你告诉他这些作甚!”

    矮小草寇不服气地扭头看了一眼柴子然,见他面相文弱,气呼呼地道:“你不让俺说,俺偏要说。他们出去干大事儿了,能死的,不能死的,都死光了。”

    圆头草寇气得冲来,按住矮子草寇的头:“老子让你说。”他一掌把矮子草寇抡到地上。本身后敏捷的矮子草寇没躲,鼻孔朝下瓮声瓮气道:“俺为什么不能说,俺从小在黄家寨长大,俺的爷爷、爹爹、哥哥都出去了,都没回来过。”

    圆头草寇的手猛地一顿,让矮子草寇拂开。矮子草寇的泪水从脸上落下,滴到生下干巴巴的稻草堆里:“老子为什么不能说,老子的媳妇在黄家寨被火烧死,死了!她肚子……”

    “还有老子的骨r_ou_,老子的儿子。”

    秋末的风带着阵阵的凉意,懂得矮子草寇肩膀一耸一耸的。圆头草寇抬头看了眼柴子然,面无表情地起身,牵着他的驴子走:“我带你去见我们的头儿。”

    两人路过了几间茅草屋,柴子然忽然问他:“大哥,你为什么上山做了好汉呢?”

    圆头草寇的话听不出情绪:“老子乐意!”

    柴子然知道从圆头草寇嘴巴问不出什么,讪讪地闭了嘴巴。

    左修缮毕竟是草寇的头头,住的地方自然是最美观的。可惜柴子然来得不是时候,一场大火,把黄家寨最美观的地方烧得就剩下一些断瓦残羹。空旷的院子里,柴子然骑着蠢驴子接受了所有人的眼光注目。疑惑地瞥了眼在左修缮身旁的楼雨泽和东青釉,视若无睹。朝大人物左修缮讨好地拱了拱手:“阿然见过师父。”

    被柴子然拂了两次面子,左修缮心情不愉,别开脸,哼道:“子然公子的礼,老夫不敢受。”他面色苍白,恐是那一战受到的伤势还未曾恢复过来。

    柴子然讨好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经过徒儿深思熟虑反复的思考,我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为我体内拥有高贵的前朝血脉而感到自豪,亦为天底下有诸多的勇士为前朝拼命而感到兴奋与惭愧。”柴子然巴巴地跳下蠢驴子,狗腿地朝左修缮鞠躬:“师父,我真的错了。”

    左修缮就算是瞎子也能听得出柴子然话中没有丝毫的悔错之意,冷眼看他:“你想救墨九君就得按照我的吩咐来。”

    柴子然表忠心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哼哼!”左修缮笑道:“这话可是你说的。”他抬眸看向东青釉,冷冷道:“你今日就娶了这个女人。”

    这话一出,不仅柴子然面露惊愕,就连东青釉和楼雨泽也是惊愕连连。东青釉杏眸圆瞪,忽然把手放在楼雨泽手心,笑道:“雨泽,我定不会嫁给某些痴心妄想的愚蠢啦□□。”她冷冷瞥了一眼柴子然,蹲地拾起一片残瓦,狠烈地在脸上划了一下:“你不是爱我美丽的皮相吗?现在我皮相不在,看谁还敢娶我!”

    “青釉,不……”楼雨泽搂着她的细腰,眼眶红润:“你怎么这般傻?”

    东青釉默默地留下两颗水珠:“为了你,我甘愿做任何事情。”

    柴子然一边感叹世间竟然还有如此感人肺腑的行为,一边吐槽他们傻,骂道:“老子什么时候说过要娶你了,你想嫁,老子还不干呢!你当你镶金边吗?老子也是有爱人的,老子的爱人身份尊贵,能文能武,能屈能伸,你个臭娘们在他眼里就是一坨我家诗集拉的鸟屎。”他一连串的话骂完,喘了两口气:“还有,你要以为你美貌过人,在我眼里,你就是这个!”他伸出右手的小尾指,哼了哼。

    “你……”东青釉想起了柴子然的爱人,脸色阵清阵白。

    柴子然骂过瘾了,朝左修缮巴巴地看了眼,低头温顺道:“师父,您老人家能不能别安排这么个臭婆娘给我,我看着她就吃不下饭。”

    左修缮赞同地看了眼东青釉:“的确傻了些!”

    东青釉咬牙,连流着血的脸都顾不上了,双手绞着手指,脸气成了猪肝紫。

    柴子然见老头因胡乱指婚而引发的一场闹剧,心情好了不少,大大咧咧地开口:“师父,我能不能问你老人家一个秘密,反正我也在您的手里,横竖翻不出浪花了,您就告诉我呗!”竖起两根手指,发誓道:“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左修缮的眸子闪了闪,双手负在身后:“你问吧!”

    “您老人家知道我父母的死因吗?”他抖了抖身体,示弱道:“您肯定知道的吧?”

    左修缮乱蓬蓬的发丝被风吹起,有几分魔人的风骨,他敛了敛眉,道:“是我杀的,若是你阿爹肯听我的话,他们也就不用死了。”

    猜测是一回事儿,得知真正的结局是另外一回事儿。柴子然喜欢了十几年的师父竟是他的杀父杀母仇人。比他看了十几年的狗血话本还要狗血,心里凉凉的,酸酸的,眼眶有些涩,却哭不出来。

    柴子然也不想哭出来,至少他不能在左修缮面前哭。

    “师父。”柴子然愣愣地看着熟悉的老头子,他的发束、衣衫、容貌如往昔,可那些往昔都是假的,他哽咽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师父了。”

    左修缮面色沉默,双目却隐隐通红,千言万语最终化了一句冷哼:“我早就不当你是徒弟了。”虽然柴子然看着混账,心里却无比细腻,左修缮看着柴子然长大,心里比什么都清楚。这件事情骗了他几十年,他一旦怀疑,骗局也到此为止了。

    看守出口的矮小草寇忽然慌慌张张地跑来禀报:“墨九君带人攻打过来了。”

    “什么?”左修缮面色瞬间苍白如白纸,心口憋着一股气让他气息颇为不顺畅。他被鸿门与墨九君围剿那一战,伤了本源,没个一年半载养伤是好不了的。他忽而瞪着柴子然:“好你个小兔崽子,居然联和外人对付我?”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柴子然很坦然:“不是我。”

    可他与墨九君一前一后到,左修缮并不信任他,五指化爪,擒小ji般捏着他的脖颈,愤恨道:“你随我走一趟。”

    柴子然十分爱惜自己的性命,当即不敢动了。他虽疑惑墨九君为何忽然能亲自前来,可他既然能骑马赶来武陵山,身上的毒怕是也不太严重了。

    左修缮无心与墨九君周旋,派人与墨九君协商,只要放他们走,他自然会归还柴子然,并且不会动他分毫。墨九君皱眉道:“允。”

    得知墨九君答应得很干脆,左修缮带着柴子然来到墨九君不远处,恨道:“老夫带柴子然走一段路,到时自然会归还。”

    如今柴子然在敌人手里,素问左修缮心狠手辣,墨九君不放心的眸光放在柴子然身上,却只能道一句:“好!”

    左修缮怕墨九君和柴子然两人要搞什么诡计,他骑上骏马,五指化成掌把柴子然往身前带。让他如货物般横着自己身前。一声令下:“走!”数匹以左修缮为首骏马呼啸而去。

    身下的骏马剧烈地颠簸着,柴子然胃里的酸气直涌上口鼻,他一阵干呕。左修缮知道柴子然是个什么德行,眉头皱起,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身后,十分嫌恶地把柴子然仍到一旁的乱草丛堆里,提着他的大手还狠狠地蹭了几下马鞍,领着他的人马,头也不回地离开。

    墨九君追寻柴子然而来,眼尖发现他在乱草堆里趴着,紧张地把他捞起。这时柴子然终于是受不了胃里汹涌的翻腾,对着墨九君干净整洁的黑色衣袍一阵呕吐,酸味熏天怪味弥漫。在墨九君身后的衙役不禁驱动马匹朝他们退了几步。

    鼻尖的怪味仍是难闻,他们又退了几步。

    墨九君:“……”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快完结了!记得想我哦!

    第88章 反寇九

    柴子然因准备到武陵山小住个几日,故而带上了换洗的衣物,他寻了条清澈的小溪流,洗洗刷刷了一阵子,扭头看向盯着他眼睛眨也不眨的墨九君,重重地咳了咳。

    墨九君嘴角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道:“我让你吐了一身,若是不找回本儿,我岂不是吃亏了。”

    柴子然坐到水里瞪他:“你身上还穿着我的衣衫呢!这不就是赔偿了吗?不然你想怎么的?”

    墨九君扶了扶被风吹歪的发髻:“r_ou_偿。”

    柴子然:“……”

    两人玩闹了一阵子,墨九君便把柴子然抱在蠢驴子上,蠢驴子不安分地撅了撅驴蹄子。柴子然清了清嗓子,咳了咳道:“墨九君,那个……我跟你商量一个事儿啊!”

    “何事?”墨九君骑上他的大黑马,保持与蠢驴子的速度一致,缓缓地跟着柴子然身旁。

    因柴子然做人向来很有原则,既然答应蠢驴子,如此便不能失言。犹豫了一会儿,委婉地道:“这次你也算是因祸得福,哪有人中毒因思虑过度便把毒素给吐出来的。普天之下,怕也只有你墨九君一人了。”顿了顿,他咧嘴笑出一口闪亮的白牙:“如此,你道是不是该庆祝庆祝一番呢。”

    墨九君赞同道:“的确该庆祝,既然我是因为你去冒险,思虑你才解的毒,不如你r_ou_偿替我庆祝一番如何。”见柴子然磨牙,墨九君改口道:“此事你r_ou_偿不好,不如让我r_ou_偿吧!”他笑得一脸暧昧:“定让君满意!”

    柴子然仰头翻了个大白眼:“你就不能想想别的方式来庆祝庆祝吗?比如说让我的蠢驴子r_ou_偿给你大黑马。”

    “噗嗤。”跟着两人身后的随风笑道:“蠢驴配骏马,绝配啊!”

    柴子然凉凉地刮了他一眼:“你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讽刺老子。”

    随风:“……”

    左修缮自折损了张前龙,便诸事不顺。又因遇到墨九君与金鸿门二人联手,在武陵山一战后身负重伤,心情很是烦躁。他本还想去而返之,回武陵山重新盖起他的老巢,谁知又让柴子然搅局了。如今他只得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赶往京城,在京城的老据点一间客栈中,暂且歇息几日。

    武陵山还有一些老弱妇孺,左修缮自顾不暇,当然不去理会那些无关紧要之人。可他们却是他手底下一些人的亲属,当他们得知左修缮如此做法后,有人心寒,便起叛乱之心。左修缮杀ji儆猴,以绝对的暴力告诉他们,光复前朝失败是死,反抗他左修缮亦只有死路一条。绝对的威压下,他手底下的人消停了不少。

    昏暗的屋子里,明明是白昼却如同黑夜一般y沉。左修缮习惯了黑暗,他睁眼看向四周,五官无比的聪敏。忽而他听到门外传来吵杂沉闷的脚步声,听这步伐,应该是两个年轻男人。

    一男人忽然道:“李兄,你知不知道,不久前的中秋佳宴,丞相府蓝夫人因贤惠温顺,辅佐丞相大人治国有功,被皇后娘娘封了诰命;而中秋佳节一过,丞相府少夫人便有了身孕,真真是双喜临门啊。”

    那名李兄笑道:“照我说,那丞相少夫人也真真幸运,不过是小小的侯府庶女,上不得台面且不得公公婆婆丈夫小姑子喜欢,在丞相府的日子本该不好过,谁知我昨日上街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谣言误人不可信啊!”

    另一人配合着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丞相少夫人与夫君出门买东西,浮初公子对妻子的话言听计从,旁边的小姑子还怕嫂子累着了,抢着给嫂子提东西。过了一会儿,丞相大人夫妻齐齐出现训斥浮初公子,家里仆从何其多,居然让怀着身孕的妻子出门吹冷风。浮初公子对妻子嘘寒问暖一番话,一家五口人高高兴兴地回了丞相府。”他顿了顿,才道:“你说丞相少夫人是否上辈子烧了高香,竟然能嫁到这么好的人家。传闻还说她过得多么的不堪,我道是那些人嫉妒了!”

    “哈哈!传闻那么一回事儿!真相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像什么前朝之神龙,神仙不死国师那不也是闹得纷纷扬扬的吗?咱们鸿门将军和九君公子一出手,还不是一锅就端了。”那人匪夷所思地想了想:“曾经名满京城的顾悠悠,那个顾悠悠你知道吗?京城第一名妓,身材火辣,长相勾人,可她竟然是顾随之的亲闺女,而且还是张前龙的媳妇。不久前自动投案,主动去京兆尹那里投了案自首,说要与丈夫同甘共苦。她长得挺漂亮的,就是命不太好。”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要不是她爹和她丈夫做错了事情,她也不会有这地步。该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用。如今国泰命案,百姓安居乐居,谋反的注定没有好下场!”高声谈论的两人,步伐渐渐远去。

    漆黑的小屋,灵柩和门户都被封上了黑沉沉的布条。左修缮拿着茶盏的大手,忽然一松,茶盏摔倒在地,白色的瓷杯砰地一声巨响,滚烫的茶水混着碎片渣子飞jian了一地。他攥着五指,冷冷地笑着。苍白的脸却显得有些无力:“可恶至极!”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大字后,就如睡着了一般,动也不动。

    半晌后,左修缮漆黑的眼眸s,he出几道亮光,在这小屋子尤为吓人。那班狗皇帝的走狗!墨九君!金鸿门!蓝丞徐!他们可恶至极,却一个比一个过得好。而他左修缮,黄黄大师的亲传弟子,活了两百多年的神仙人物,竟然如一条丧家犬般龟缩在客栈的昏暗小屋子里头。

    左修缮手下木质桌案忽然成了粉末,哗啦啦地扑到他衣衫上,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地空气,连带着粉末一起吸入了口鼻,双目布满血丝。

    “桀桀桀桀桀桀!”他难以抑制悲痛万分的心情,发出大声的怪笑。

    屋外的天从亮到不亮,白昼与深夜交替着。左修缮就在昏暗的屋子里枯坐了一日,他眸光冷冽,一动不动,如同死尸般。忽然一道尖锐的嗓音从他喉咙发出,他裂开嘴角,脸色的老皮皱在一起,如一张老树皮。他笑道:“你们这些狗杂种竟敢……”胸口起伏,徒然加大了怒骂:“死!蓝丞徐!”

    左修缮在草寇眼中,是个无所不能的神仙,也是一个人人巴结的大人物,所有人都在等他看中自己,传他不死的功法。可等了几十年,周修缮也没有这个念头。最近几个月来,神仙大人因鸿门将军和墨九君的关系,整个人灰头土脸,且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头,一动不动,还笑得瘆人。

    谁都不想死,所以谁都不想给他换茶水,送食物。

    神仙大人也没让他们送,一整日了,连门都不出,看来他不仅不死,连饭也可以不吃。

    容凌投靠了草寇窝,一直暗中运营草寇在京城的几十家商铺。左修缮肯把这么大的产业交给他,他对左修缮颇为感激。眼看这天越来越黑了,可左修缮仍没有出门的打算。他在门外吹了吹冷风,想了想,还是提了一壶热茶进屋。

    轻敲了几下房门,小黑屋里是死一般的寂静,若非容凌肯定左修缮没有出过屋子,定是以为他出门了。他犹豫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轻推门入屋。大门没锁,黑漆漆的四周只能靠他身后的灯盏传来微弱的光亮,看到左修缮近在咫尺。

    左修缮靠着窗棂,坐着太师椅上,头颅仰着看漆黑的放凉。灰色的头发如稻草一般散落下两肩,挡住了此刻的神情。容凌走近屋子,周修缮的眼珠子动了动,他喃喃地问了句:“你说为什么?”

    容凌眸光沉了沉,心里猜到他要说何事,却不敢肯定,只能沉默着。这一刻的沉默,让周修缮浑身的气场冷冽了下来,他侧头看着容凌,裂开嘴角桀桀地怪叫了几声:“我说我该怎么弄死蓝丞徐!”

    这话像是询问,可容凌却觉得他的话不容置疑。他的手在颤抖,手里的茶壶摔倒在地,发出砰了声响。滚烫的水花jian落到左修缮的脚边,他不再看容凌,得意仰起头颅,似笑非笑:“你说,他该怎么死呢?若非墨九君在苏虞,鸿门父子身受重伤,躲了起来。啧啧啧,我如何也不会找一个无用的读书人报仇泄恨。桀桀桀桀桀桀。”

    左修缮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身后,没有刚才的颓然之态,附身靠着窗棂下,双手只轻轻一捏,身前的木制窗棂便出现了两道五爪的痕迹。他面部抽搐了一下,忽然笑得更大声:“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开始,接着就该到金鸿门、墨九君……然后是狗皇帝了……哈哈哈哈哈哈。”

    五爪的手心从他的指甲中,滑下木屑渣子,顺着从大门吹进的冷风,在封闭的小空间内环绕。左修缮一头狂舞的灰色乱发被风扬起,行同鬼魅,又仿佛在崩溃的边缘中徘徊。

    容凌低着头,脸色发白,心凉凉的。他一个落地书生,无暇顾及什么朝中大臣、丞相之命。他心里,全部装着的都是他的嫣然,那个美丽善良的女子。

    容凌朝左修缮恭敬地行了一礼,便退出他的厢房,唤侍从进来收拾东西后,容凌没有立刻去厨房拿新茶过来,而是去了楼雨泽那处。他挑了挑眉梢,冷眼看着他与东青釉,扬了扬手里用一张发黄纸张包着的白色粉末:“你们走吧!我等大势已去,昔日的荣耀再也不复返了。”

    前朝之所以是前朝,是因为它已经过去了。

    容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若是他能早点儿明白就好了。或者如此,他就不会失去此生最宝贵的东西了。

    楼雨泽知道他要做什么,看着他决然的身影,欲去追赶。东青釉从他身后拉住他:“不可!容凌心意已定,即使你劝了,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她牢牢地抱住楼雨泽的腰,泫然欲泣:“雨泽,我们逃走吧!”

    楼雨泽默了片刻,带着东青釉收拾了细软,来到了客栈的小后门。他看着东青釉受伤的脸庞,心里一阵愧疚:“三年前,我本想帮他,却让他入了深渊。此番,我绝不能再让他独自一人去赴死。”

    “楼雨泽。” 东青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泪流满面:“我为了你抛弃了我的家族,千里迢迢来寻你,还入了草寇窝;我为了你将富贵荣华视于尘土,险些被草寇玷污了清白;我为了你每日如同鼠蚁般四处躲藏,还毁了容貌。你不能让容凌一个人去死,那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孤独地活在这个世间吗?”

    楼雨泽轻轻地抚上她清秀小脸的那道疤痕:“青釉,你还有你的爷爷,你的兄长,你的族人。而容凌,从来都只有我一人。”他把手上的细软推到她怀里,狠心地把她推出门外,锁上后门。闭了眼,心中微痛,可他没有时间再去婆婆妈妈了。

    只可惜,楼雨泽还是来晚了一步。

    空荡荡的屋子,只有容凌一人孤独地躺在地上,咧开的嘴角挂着一行黑色的血,淡淡的青烟从他的口鼻钻出,不稍片刻便把他的尚且温热的尸体化得干干净净,连一片残衣角都没有留下。

    楼雨泽眼眶微shi,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心中钝痛。此刻,他只愿容凌走得安好,来世投胎能得一副好一点的皮相,不会再因皮相的獐眉鼠目而被人轻视。

    亦能与心爱之人白头同老。

    老怪物左修缮在武陵山被剿了老巢,竟敢胆大包天回到京城。他若是来京城躲着这还不说,可他居然敢出来顶风作案,仅仅一日就接连害死了三人,凶残狠戾到令人发指。幸好巡逻京城的金明将军发现得及时,带领鸿门军围剿客栈。

    可老怪物虽身受重伤,仍以一人之力破开重重包围,并潜入了京都最为人乐道的烟雨食栈中。

    金明派遣所有的鸿门军重重地包围了烟雨食栈,便命人快马加鞭进宫禀明圣上,待圣上定夺。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坐着龙椅的圣上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来,听闻了左修缮被围困于烟雨食栈的消息,浑身一震,手和脚都忍不住颤抖着,双目迸发出仇恨的目光,大吼一声:“杀!”堆在他身前的奏折仿佛能感受到他的龙威,也跟着他颤了颤。

    黎明刚破晓,禁卫军头领、兵部尚书、大理市少卿等等,凡是在手头上能有几个兵的官员,皆被派遣去协助金明捉拿前朝反贼左修缮。

    一群黑压压的士兵、侍卫、统领、衙役派遣到烟雨食栈外时,浩浩荡荡的人群堵成一层厚厚的r_ou_墙,把烟雨食栈团团围住。金明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人群长驱直入烟雨食栈中。虽然烟雨食栈占地宽广,可几十万的大军足以填满偌大的烟雨食栈,但左修缮就是如同消失了一般,连个影子都寻不到。

    更夫刚敲响四更天的铜锣。皇宫中的人便没有了睡意,圣上坐到金灿灿的龙椅上,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时而大笑,时而大怒,时而大哭,时而大怨。

    在圣上身旁伺候的宫人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可这样的圣上他们从未见过。在他们以为圣上疯了的时候,圣上忽然目露狰狞,恨道:“左修缮,若非是你……”忽而大哭:“他怎会离开朕?”

    伺候圣上的宫人们纷纷低头不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们身处皇宫多年,每每遇到主子情绪失控的时候,也就是他们死得越快的时候。

    金明派侍卫来禀:“左修缮入烟雨食栈,不知所踪。”

    “哈哈哈哈哈哈。”圣上猛地从站起身,忽而狂笑:“左修缮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他一双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着,青筋r_ou_眼如老树皮一样快要从他的手背上裂开时,他的眸子迸发出几道冷光,咬牙切齿道:“烧,通通都烧掉!烧死他!左修缮,一模一样的戏码你休想用两次,烟雨食栈你是所建造的又如何?里面布满了五行八卦又如何?你既然进去了,此生休想再出来第二次。”

    圣上平日里虽冷漠,却从不会如此大喜大怒,暴躁不安。侍卫得了圣上的命令,也被他吓得浑身发颤,跑出了金碧辉煌的宫殿才松了一口气。谁知迎面便见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走来,吓得跪地磕头,冷汗直冒:“卑职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让他起身,便询问道:“为何今夜如此慌张?”

    侍卫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禀告了。

    皇后娘娘脸色如春风般和沐,笑道:“你快按圣上的旨意去办吧!”

    侍卫脑子又浮现出圣上暴躁不安的吃人模样,吓得浑身发抖,战战克克地下去了。秋日的风很凉快,可皇后娘娘却觉得这风冷到了骨髓,双目凄然地看了眼金碧辉煌的殿宇,刚抬起步伐欲前进,却慢慢地退了几步。朱唇开启,喃喃道:“问子何然,不知所安,他等这一日等很久了吧!”

    当年,开国将军夫妇惨死于左修缮之手,连个全尸也不曾留下,圣上重金悬赏歹徒欲给开国将军夫妇报仇,可歹徒j,i,an诈,跑入烟雨食栈便消失得了无踪迹。此事,乃是圣上的心病,他日日夜夜念着给开国将军报仇。可惜多年来,左修缮并未曾出现过。

    此番,左修缮冲入烟雨食栈,怕在劫难逃了。

    熊熊的烈火烧了三日三夜,京都上空的烟霾久久不散。三日后,往日美丽奢华优雅的烟雨食栈,化作一堆残骨,除了破破烂烂的瓦樑残骸,什么都没有留下。

    左修缮被人活活烧死在烟雨食栈的传闻隔了许久终于传到了苏虞县。而这个传闻,还分了几个版本。第一个通俗易懂,左修缮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在金明将军率领的铁骑下,先是被鞭打了一百鞭子,再被扔到烟雨食栈中的火海烧了个三日三夜,那老妖怪终于死得不能再死了。

    第二个版本魔玄化,左修缮身受重伤需要用活人的血r_ou_继续活下去,便化成一缕青烟,在富乐客栈把三个公子给生吞了,而后飞到烟雨食栈上空,再欲吞吃人,好修炼魔功,以谋朝篡位,光复前朝之流。可惜,让金明识破,带领几十万兵马,将他围困,后杀死,最后烧得干干净净。

    第三个版本仙人论,那左修缮不知死活,居然趁着夜色迷蒙,去刺杀我们英明神武伟大机智的圣上。幸好圣上有神龙庇护,金灿灿的龙袍徒然升起一只五爪金龙。金龙龇牙咧嘴,一个龙爪子就把左修缮拍到烟雨食栈上方。几十万兵马被神龙召唤而出,跑到烟雨食栈外,围成一堵厚r_ou_墙,阻止左修缮出入。神龙再往空中张嘴吐出一道烈焰,把身在烟雨食栈的左修缮活活烧死,顺带连着烟雨食栈也一块儿烧了。

    有人问,为何要烧烟雨食栈呢!

    此番问题很是简单。那烟雨食栈乃是左修缮所建造,主人这般危险,他建的东西哪里能住人,烧了也好。

    此刻,所有人都尽量忽视,这烟雨食栈自从到了九君公子手里,就成了客栈,京都就没有不住过烟雨食栈的名贵。

    当然,如此浩荡的大事,还有第四个版本流传,只是流传的地方较为少数。就是左修缮被金明围困于富乐客栈时,他破开重重包围,潜逃到了自己的地盘烟雨食栈,钻入了那条不为人知的密道,跑了。

    左修缮能成为老怪物定然不同凡响,岂能随随便便就被大火给烧死。

    可谣传归谣传,众说纷纭中,谁也不能否认一个事实,左修缮入了烟雨食栈,而后大火烟雨食栈就着了火。左修缮是消失不见了,还是化成了灰烬,谁也说不准。

    谣言传到苏虞县时,本该议论一二的苏虞县的县民们都很忙,暂时没空去议论。苏虞县民风淳朴,县民们给他们家里的家禽配种时,都是ji同ji配,鸭同鸭配,至于黑马跟蠢驴子配种,那是从未试过。

    县衙门口被数不清的人头挤满,柴子然笑着把那些吃饱了撑着的县民通通轰走:“看什么看,没见过蠢驴子配大黑马的?”

    众县民异口同声道:“没有!”

    柴子然揉了揉眉间:“我家蠢驴子容易害羞,莫要看了。若是看了,小心它要闹着嫁给某些偷看了它的人。”

    “吁吁。”一阵到喝声响起,众人便散了个七七八八。

    墨九君慢慢从县衙走出,手里提着一个笼子,笼子里的鹦鹉诗集崇拜地盯着墨九君的俊脸,喊道:“英雄,英雄,英雄,英雄……”

    英雄墨九君朝柴子然高傲地看了眼,得意地挑了挑眉梢,伸出一条大长腿。

    第3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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