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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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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不君,臣不臣 作者:指捻尘叶

    第12节

    若他能回去。

    曙光乍现。

    虞濯隐约听到了火炮的声音,顿时从迷迷糊糊中清醒,随即那声响越来越大,自西面传来。他喊了两声,却没听到任何人回答。

    “喂!”虞濯拍了拍身边的人,却摸到一片滚烫。

    接着黯淡天光,虞濯一手摸自己额头,再探了探那人,确实是烧得滚烫。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伤,如今冷水一淋,怕都是要撑不住了。

    最先醒过来的人是老船长,黄将军被虞濯踹了两脚之后鼾声如雷,就是不醒。

    “倭寇不可能跟自己打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董大人另外找来的援军,我们赶紧走。”虞濯说完赶紧把沉睡的人都弄醒。

    黄将军定了神之后去帐篷看,虞濯便问:“热退了吗?”

    “已经冰凉了。”

    “背上走吧。”

    结局没有什么不好接受的,来了一百余人,到今日黎明只剩下了三十不到。谁料黄将军却说:“战场上哪有背着尸体回去的,不必要的东西都别带了,咱们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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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白骨乱蓬蒿伍

    火炮的指引,让众人不至于迷失方向。

    明州府有火炮的船绝对没这么多,虞濯便问道:“离这儿最近的,除了明州还有什么地方?”

    “松江府,船行半日多即可,然而松江府到底算是江苏行省境内,浙江的巡抚大人现在估计都搞不明白情况,松江府哪里会派兵?”说话的是老船长。

    走到海岸,不少官兵已经冲下船,斩杀反抗的倭寇,以防误伤,他们便躲得远远得。

    红日穿过层层叠叠的迷雾,周围稍稍亮堂了些。虞濯看着周围那些穿着半干不干,沾染血和泥浆铠甲的士兵,勉强挤出一个笑,说道:“大概,咱们是能走了。”

    虞濯的身份对这些士兵而言还是个迷,三三两两地喊着“大人”、“军师”之类的,大多都是有气无力。

    前方情况着实未明朗。

    出乎意外,这一支船队是从苏州府开过来的,胡贤接到了传令之后,居然二话不说地带着船队到了这里。

    岛上战争不断,几股分散的倭寇企图钻入林子逃跑,虞濯凝神说道:“总共十个,我们先解决他们。”

    “可是……”黄将军看着周围伤的伤,累的累,黎明在前,着实没有斗志。

    虞濯也清楚,或许留这些人在这儿休息才是最好的,但是这帮倭寇烧杀抢掠,无所不做,若是放任他们在此,过往渔民不知是否还会受到戕害。

    “就我去吧,你们在这儿等着。”虞濯起身,说。

    “唉……大人。”黄将军刚想阻止,虞濯的速度极快,任他的身手还是抓不到。不过黄将军仅犹豫三息,也是快速跟上去。

    流窜入林子的倭寇极为分散,虞濯找了许久,才一一清理掉,黄将军看着虞濯的衣衫尽数破碎,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大人,您真与传闻中不同。”

    “怎不同?”

    “传言您白衣翩翩,宛若谪仙,广袖一挥便能翻云覆雨。”黄将军说完露出一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没想到黄将军这么一个大老粗也能如此心思细腻,虞濯看着身上狼狈的样子,脱掉外衫擦干刀刃上的血迹,淡言:“走吧。”

    直到午后,不论是附近海上的残留在岛上的倭寇,才全部被清理干净。

    周素看到虞濯,几乎是老泪纵横地说,虞大人您辛苦。身后是稍加易容,满脸坏笑的蕲若。

    “让我歇歇吧。”虞濯说道,“还有这些士兵,都安顿好吧。”周素立即便道热水都已经在船上备下了。

    不料话音刚落,虞濯便直挺挺地倒下去。

    苏州府的官员单独给虞濯留了一个房间,蕲若一听虞濯醒了,迅速挤进去,嘿嘿一笑,说道:“老虞可以呀,南御行司的兄弟都想好怎么委婉地告诉陛下您殉国了呢。”

    虞濯未在意他的调笑,只是问:“陛下如何?”

    “这就不用您担心他,陛下走的运河,这一路甭提多妥当。”蕲若看他身上的衣服都能拧出三斤泥来,语气自然滑溜得不行。

    虞濯没气力跟他闹腾,便说:“我先去洗澡,你赶紧外头看着吧。”

    舰队离开凌云台所在的岛屿之后,又撞上了另一队倭寇。因而虞濯沐浴完,刚躺下,便听到了火炮声四起。

    见虞濯走进主舱,蕲若问:“你再不歇会儿?”

    “战况如何?”

    周素满脸苦闷地说:“虞大人,怎么这片海域倭寇数量无穷无尽,如此一来,您可知倭寇的数量?”

    虞濯心中细算,答道:“不会多于五千人,然而军火补给样样不差。”

    商议过后,虞濯随着周素、胡贤登上甲板,这一批和人数之前登岛的差不多,也没有火炮,很快败下阵来。

    不论胜,不论败,终将会有无数人终究化成白骨,不返桑梓。

    但是为了更多人的生存与安宁,这一拨靖朝的将士又不得不牺牲。或许于大者而言无关紧要,但是对于小家小户,却是致命打击。

    稍微欢庆之后,便开始想比较实际的问题了。

    夏侯杰建立靖朝后,出海贸易都是不被允许的,前朝放任自由,隐患确实不少,但如此闭关自守也是得不偿失。

    苏州府驻军的船只也不多,但相较而言,却是目前最多的,支援最快的。

    “大人,以您的看法,咱们是撤离这片海域,还是……”周素的神色带着几分犹豫,毕竟如今虞濯的身份是翰林院大学士,从丞相到学士,二者差别之大,可不在一点两点。

    如果皇帝与之意见相左,他这次贸然出兵,丝毫讨不到好处。

    虞濯一看他的神色,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下令道:“外头那波倭寇打完后,我们先回去,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也需要回京述职。”

    “大人不回苏州府了吗?”

    “不回,我去杭州府,与巡抚相商,之后乘船去京城。”虞濯将眼睛落到胡贤的身上,“胡大人,明年陛下说不准要下江南,您可要好好管着造船司的工程。”

    “这……”胡贤瞪大眼睛,但虞濯面上的戏谑又让他举棋不定。

    周素注意到此地单单虞濯一人,又问:“那名燕公子呢?”

    “回京了。”

    一路北上,种种不再赘述。几日后行至京城,风尘仆仆,不料夏侯瞻早就等在虞濯府里,逐兰前来通报时候,虞濯赶紧前去洗浴。

    “何不直接来见朕?”

    “蓬头垢面,如何面圣。”虞濯头上发丝仍是shi漉漉的,夏侯瞻见了,赶紧让人拿了布巾,命他坐下。

    想不到九五之尊还会亲自为人擦发。

    “虽事暮春时节,但你旅途奔波,万不可着凉。”夏侯瞻缓缓说道,“朕也不该此时来见你,扰你休息。”

    “陛下也是行了这些路,臣身子好得很,倒是陛下需得保重。”虞濯伸手抓住他的腕部,淡淡一笑,“若是陛下生了病,臣定要将你关在寝宫。”

    夏侯瞻的手顿了顿,只听他的声音自头顶升起:“恒清又在胡说,你如何关得了朕。”

    “臣自然有本事让陛下整日下不了床。”

    “你……”

    趁着夏侯瞻怔愣,虞濯将昌国县发生的事情略略一讲,省掉了他之前在岛上重重遭遇。然而夏侯瞻却还是声音压抑起来:“那两日,恒清一定过得极不容易。”

    “想不谈这事,听着就累。”虞濯说完便起身,拿起他手上的毛巾丢到铜盆里,转而抓着他的手,“可是又不得不谈。”

    夏侯瞻注意到他眼底青黑,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略带心疼地说:“朕先走了,你明日再进宫吧。”

    “路上小心。”虞濯松开手,趁着他不注意便在夏侯瞻唇边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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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等天地梅花开壹

    渐渐入夏,这就足够虞濯难受,与此同时,江浙一带的倭寇之乱始终如一根刺,让他如鲠在噎。

    “尔等说说看,这么多将军,一个一个地派下去,拨了多少万的五六千的人,却到现在都没有解决倭寇,还有谁能带兵出征?”

    一干大臣面面相觑,虞濯也不想背这个名头,便默不作声,不料有个大学士开口道:“陛下,首辅曾在江南经历此战,若由他选择一名将军,自然能马到成功。”

    自先祖登基以来,加大了言官地位,所以无论这些人如何发表意见,夏侯瞻都无法治他们的罪。

    当即,这帮文官便杂七杂八地讨论起来。

    自废除丞相,又改三公,权分六部,翰林院议政成立以来,夏侯瞻是不是要收到无数言官奏折,极力说明丞相之位如何重要,万不可废弃。

    当然那些有实权的官员正好相反,一个个安静得跟哑巴了似的。

    夏侯瞻无意之间眉头紧皱,眼神停留在空处,像是在出神。见状,虞濯上前一步,说道:“臣以为不妥。”

    “恒清请讲。”

    “哪有文官带兵征战,而武将在朝听政?若是小小倭寇,需要派丞相剿灭,这么说来我靖朝没有可用之将?”

    对于那些言官的心思虞濯岂会不懂?这里有多少人各自为主,意图如何,虞濯无法一一对应,却能猜出个大概。

    站在他身后的几名翰林大学士也纷纷表示同意。

    夏侯瞻略一点头,问:“兵部尚书,下朝后草拟章程,送到翰林院。”

    历来最不受待见的兵部尚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后行礼接下任务,不紧不慢地退到一旁,接受大多数朝臣或是隐晦,或是直白的目光洗礼。

    礼部尚书等了许久,其余奏折一一讨论完后,才道:“陛下,臣以为,当立新后。”一石激起千层浪,立即有不少言官纷纷开口表示同意。

    夏侯瞻皱眉,问道:“尔等可有人选?”

    “臣以为需要大选秀女进宫。”这回说话的是翰林院的一名新晋学士,此人名为高尧,虞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眼,却未加辩论。

    他的确没有什么理由阻止皇帝立后。

    “诸位爱卿都是这么认为?”夏侯瞻将希冀寄托在没事都要反对自己的言官身上,却发现他们此时个个乖巧起来。

    朝堂一片寂静,显然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一致。

    “立后一事,事关重大,日后再议。”夏侯瞻也只能勉强找机会推脱,“下朝。”

    御书房内,虞濯与夏侯瞻二人相顾无言,大眼瞪小眼地盯了对方许久,而后虞濯起身,捏着夏侯瞻的下巴,轻轻啃噬其嘴唇。

    这几日二人都处于奔波忙碌之中,不曾亲昵。虞濯四处惹火,待龙椅上之人软成一滩春水,便抱起入御书房后的小榻。

    “恒清,你……”

    虞濯开始使坏,总让他搔不到痒处,轻声凑在他耳边问:“陛下可想立后?”

    热气喷在耳边敏感处,夏侯瞻哪里有心思去理会虞濯说了些什么,喃喃自语:“恒清,朕,要……”

    只见他双目含春,洇shi一片,大半露在空处的肌肤泛起粉色,格外诱人。虞濯眼神一暗,声音沙哑地问:“要什么?”

    指尖在光裸的脊背上划过,褪去层层繁复的朝服,虞濯继而搂住他的腰,调转二人的位置。

    天气本就不凉快,一番折腾下来,二人早已是汗津津得。

    “陛下,臣做你的皇后可行?”说话间,虞濯的手已经向他身下探去,扯下最后的遮羞布。

    夏侯瞻这才发现,自己□□地坐在虞濯身上,顿时面上粉嫩又加了几分,略带结巴地说:“你……你是男子,朕怎么可能立你为后?”

    “哦?”虞濯发出疑问,手上动作不停,惹得身上人喘息连连,“陛下觉得除了臣,还有谁更能胜任?”

    “这……嗯……”

    兵部尚书在门外徘徊许久,才对守门的太监说道:“麻烦公公通报一声吧。”

    “陛下说了,今日只要朝中大臣来访,一律准入,大人请。”赵公公说道,引着并不尚书入御书房。

    不料书房内并无人。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隔间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赵公公硬着头皮说道:“陛下,兵部尚书来访。”

    虞濯差点被吓到,两人此时正难舍难分,哪里回去面见什么兵部尚书。夏侯瞻听得浑身一紧,稳住声音,喊道:“在外等候。”

    本来是打算同大臣一道商议,谁料虞濯如此孟浪,白日里竟然同他做这事。

    夏侯瞻的声音饱含起伏,听得兵部尚书冷汗连连,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刚好来扰皇帝兴致。赶紧匆匆退出去。

    未到门口,礼部、户部尚书,翰林院的几位大学士都已经走进门内,看着先到一步的兵部尚书,赶紧低声问:“陛下……”

    “赶紧……赶紧出去。”

    诸位大臣不明所以,全退到殿外,这兵部尚书是个直肠子,当即把他听到的一五一十说起来。

    礼部尚书欣慰地说:“居然能在御书房承欢,皇后之位陛下心中必定有数了。”

    “不妥,怕是出身低微,尽会使用些狐媚手段,否则岂会如此不知礼数?”户部尚书猜测道。

    “今日怎么不见虞大人?”

    “我有个猜测,虞大人早就知晓皇帝心思,所以今日避而不见,你瞧今日朝堂之上,一提立后,虞大人一言不发。”

    礼部尚书心中有数,即刻问:“要不我去拜访拜访虞大人,不知他肯否接见。”

    虞濯向来不与朝中人来往,若是要从他口中探消息,那真是难上加难。

    夏侯瞻趴在虞濯身上没有丝毫动弹的立即,将脸埋入其胸膛,似乎是不想再见人了。虞濯一阵发笑,问:“陛下可有寻到比臣更适合做皇后的?”

    “……”夏侯瞻连声音都是软绵绵的,“你让朕日后如何见人。”

    怕是不多久皇帝白日里在御书房宠幸嫔妃的“轶事”就要传遍朝堂了。虞濯知道他在忧虑些什么,但手不老实地在身上乱动,大有再战一番的欲望。

    “朕……没力气了。”

    虞濯替他清洗完,抱到床上盖好被子,说道:“陛下在休息会儿,今日不必劳心,臣先回府,等晚上再与陛下探讨臣适不适合做皇后。”

    听他一本正经地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夏侯瞻忍不住气愤地瞪他。

    这一眼在虞濯眼中愣是变成了风情万种,含情脉脉,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欲望“扑”得升腾起来。

    夏侯瞻哪里有看不懂的道理,赶紧转身背对虞濯,把脑袋埋入锦衾中,闷闷地说:“你先去吧。”

    虞濯失笑。

    暮春时节,飞花满天,绮罗珠翠满目,定心不动,着实为难事。

    虞濯赶到府上的时候,礼部尚书早早候着了,染墨沏了茶,便静静立在一边等候,神情凝结。逐兰则候着门外,看到虞濯同夏语冰一道回来,赶紧通报。

    虞濯走到正厅,说道:“蒋大人别来无恙?”

    礼部尚书姓蒋名清字一正,立后本是他依照律法提出,奈何惹得夏侯瞻不快。他自以为虞濯没有闭门谢客,必然对此事有些想法。

    “不瞒虞大人,下官此次前来,是想问问虞大人如何看待立后一事。”

    “大人认为,身为我靖朝皇后,需得有如何品貌?”

    礼部尚书一板一眼地背诵祖训:“自然是需要贤、淑、庄、敬、惠、顺、康、宁。品行贤德,聪颖淑慧,相貌端庄,知书达理,性格温顺、身体健康,能宁后宫。”

    “依蒋大人所说,本官都能选上这皇后了。”

    “大……大人说笑,下官愚钝,还望大人指点。”

    虞濯示意逐兰奉上笔墨纸砚,虞濯挥手而就,洋洋洒洒写了十个名额,包括进宫的何未进宫的,无一不是出身高贵着。

    虞濯心想,与其让他自己和皇帝烦心,不如让各方势力斗一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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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等天地梅花开贰

    日暖风熏,深宫丽影,人面比花娇。

    望楼上,虞濯远远地看到十六七岁的秀女走下马车,整整齐齐地走入毓秀宫内,顿时心塞不已。

    这些都是京城里高门之女,那些个大臣拼了老命想把自己的嫡女嫁入宫,好为自己谋求一个高升的机会。

    这也导致了入宫的秀女数量,有些超乎虞濯的想象。

    “恒清,你莫站在高处。”夏侯瞻颇为无奈地说,这叫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陛下放心吧。”虞濯跳下来,扫了一圈暗卫的暗桩之处,笑着说道,“生在这皇宫里头的,哪里是有走路抬头的?”

    夏侯瞻的目光忽然变得悠长起来,不住地心生感慨,身处尘世,谁又能如愿地活?即便是九五之尊的他,即便是清风朗月的虞濯。

    虞濯跳下楼台,笑意盈盈地凑在他耳边说:“陛下,今夜依旧是臣侍寝。”听了这话,夏侯瞻面上不动声色,面上却悄悄染了一层粉色。

    堵住悠悠众口,却是将这些年轻貌美女子的一生蹉跎宫中。

    走回寝宫的路上,夏侯瞻说道:“朕已经想好了,选秀过后,若是愿意陪朕把戏演下去的,便留在宫中,给以位分。”

    “怎么知道她们怎么想?”

    “朕让小德子去做了,若是聪慧的,必然听得懂其中寓意。”夏侯瞻悄悄抓住虞濯的手,又说道,“恒清,若你真的想做皇后,未尝不可。”

    虞濯深深看了夏侯瞻一眼,淡笑:“虚名如何重要?你若想要这山河如画,我便在这京城常住。”

    后者也不点破其心思,便说:“过几日臣要去参加端午宴,可惜别的臣子们都是成双成对,而臣……”

    夏侯瞻皱了皱眉,蹬鼻子上脸说的就是他这种人,难不成还要让他出席臣子之间的宴席?成何体统?

    好在虞濯只是说笑一般地略过这个问题。

    大选之日,宫内仿佛都添了三分胭脂香味,夏侯瞻最终只选了六人,其余放归。

    虞濯盯着赵公公端上来的牌子,面色y沉。赵公公不知实情,只觉得脖子间凉飕飕的,硬着头皮说道:“今儿个又是十五,且宫女入宫侍寝第一天,若是您不去,太后那儿……”

    抽出腰间折扇,虞濯扇了会儿风,那手劲颇大,赵公公只觉得自己头顶凉意更甚。

    “你让后宫嫔妃轮流做夜宵,遣人送入宫来。”夏侯瞻翻了一块牌子,淡淡说道,“今夜就她吧。”

    “喏。”

    这下子,宫女能把心思放在做夜宵上,省得再来扰他。

    虞濯这才展颜,抱起夏侯瞻的腰,走向御书房的隔间,惹得身上人压着嗓音说道:“你……做什么?”

    “自然是侍寝。”

    “恒清,朕还有许多公文未阅。”被扛到虞濯的肩上,夏侯瞻气息不匀,说话时断时续引人遐思,虞濯立即加快的步伐。

    端午宴的主办是户部尚书,虞濯扯了扯身边的人,后者又把头低下去了半分。

    堂堂天子,竟然扮作妇人跟在虞濯身边。夏语冰看向夏侯瞻的眼神已经不是“惊恐”可以形容的了。

    然而虞濯却风轻云淡地说:“陛下这是为了调查大臣之间的相处如何,是否有违反礼制法度之行。”

    坐在后面呡酒的蕲若差点把酒喷出来,这事要皇帝来调查,他是吃白饭的吗?

    夏侯瞻一直同虞濯坐在一起,自然引来不少关注,户部尚书凑上前问:“难得虞大人肯来赏脸,不知这位……”

    “是我的未婚妻子。”虞濯淡淡一笑,起身,半遮住夏侯瞻的视线,“人人都有携妻子儿女,独独我孑然一身,岂不是显得可怜?”

    户部尚书还想偷瞄一眼那“未婚妻”长相,奈何后者带了面纱,低垂眼帘,看不见分毫。

    待众人坐定,一名妙龄女子施施然走进殿内,虞濯凝神一看,发觉他竟然认识此女。正是在苏州府碰见的那位。

    “花娘见过各位大人。”花洛伊盈盈一笑,媚意横生。

    “这是忘尘阁新来的花娘,琴棋书画样样ji,ng通,今日便让花娘为各位大人献曲。”户部尚书同样是满脸堆笑。

    诸位大臣泾渭分明地划分为两拨,翰林党坐在虞濯右手边,世勋子弟、前朝重臣则在左侧。他一身素衣在锦绣之中倒是鲜明。

    翰林党有不少是今年新封的官。夏侯瞻将那些二甲、三甲的进士留在京城,却将一甲的进士放出去当地方官。

    此番下来,二甲三甲不会自觉低人一等,也能一甲之人自傲的意气。夏侯瞻但愿过个十年二十年,这一批人必定能成朝堂上的中流砥柱。

    花洛伊一曲罢了,略一欠身,问道:“听闻虞大人吹得一手好箫,可愿同小女子琴箫合奏?”

    放下茶杯,虞濯已经感受到无数目光落在他以及身旁的夏侯瞻身上。虞濯皱起眉头,说道:“本官不曾吹过。”

    端午宴会,便是文人墨客聚集,花洛伊也不算失礼,虞濯看着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漏过,鬼使神差地接过那管洞箫,按着琴的曲调吹凑起来。

    不出意外,在他背后扯他外袍的人是夏侯瞻。虞濯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何时学习过洞箫,落指,像是浑然天成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夏侯瞻没收住力,吹奏结束后,隔着外袍,夏侯瞻直接把腰封给扯了下来,虞濯赶紧坐下,这才没有当众出丑。

    “陛下……你这是作甚?”

    “眉来眼去够了吧?”夏侯瞻咬着牙说道,手又在他腰间软r_ou_上不轻不重地一拧。虞濯这才恍然大悟,感情夏侯瞻是吃醋了。

    这段时间二人间隔的人与事与日俱增,

    又一个不长眼的官员站了起来,说道:“此情此景,不如下官吟诗一首,赠予诸位,如何?”

    户部尚书哈哈一笑:“宋大人但吟无妨。”

    “江岸苇叶裹粽米,高楼洞箫和瑶琴;何问彩凤萦皓腕,缘是妾心绕君情。”

    “好诗好诗。”户部尚书也说不出来好在哪,目光暧昧地扫在二人之间,虽然相隔之远,但并不阻碍户部尚书的有心设计。

    虞濯没办法,只好偷偷系上腰封,拉着夏侯瞻走到正厅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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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等天地梅花开叁

    别的不谈,花洛伊出现的也太过刻意,若说只是巧合,显然没有任何说服力。

    “陛下,您这是干嘛?”以防被人听到,虞濯凑近了问。然而夏侯瞻并未给他答复,反倒是面带恼意地瞪了他一眼。

    虞濯细细一想,夏侯瞻这模样摆明了就是吃醋呀。于是便问:“此女目的不简单,陛下,可否先容臣试探一番,莫吃这些没来由的飞醋?”

    “恒清,朕……”夏侯瞻扫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难道朕还由着你同那女子眉来眼去?你且说个所以然来。”

    “自然不是。”虞濯不知怎么的,就像窃笑,趁没人注意,揭开他的面纱,在夏侯瞻的唇上好生摩挲片刻,“不如宴席结束后,让她同我俩单独谈谈。”

    听了这话,夏侯瞻这才面色好转,随即把面纱扶正,道:“别动手动脚。”

    户部尚书听闻虞濯想要带走花洛伊的时候,眼神闪烁,j,i,an诈的笑容不自然地流露出来,说道:“行行行,大人以后多担待便是。”

    虞濯懒得跟他解释。

    说起来,夏侯瞻不至于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跟他闹别扭,也不知道这几日夏侯瞻是怎么想的,说来气就来气。

    带着花洛伊回到府里后,夏侯瞻匆匆走进平日里用来易容的房子。

    突然虞濯就明白了,原来他是因为这事跟他闹别扭。他与蕲若只是将其看作一种打探情报的方式,在夏侯瞻眼里可不是。

    必定前段时间选秀女一事惹得虞濯不快,夏侯瞻想要“补偿”自己。

    想通之后,虞濯心情大好,便半开玩笑地问:“姑娘三番千里迢迢从苏州府追到京城,虞某人真有这么大的魅力?”

    花洛伊神色一怔,随即问:“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

    “不记得。”虞濯干脆了断地回答。

    见到此情此景,往往能让人浮想联翩,蕲若立即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揶揄:“老虞,该不是风流债找上门来了吧?”

    花洛伊正色道:“小女子原名虞洁,明州府人士。”

    虞濯心中一跳,脑中像是被木棍狠狠搅动,痛得他两眼发黑。蕲若赶紧扶住他,问:“老虞,你别吓我啊!”

    恍惚之间,虞濯看着花洛伊的面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彻底昏迷过去。

    他应该记得的——他应该记得什么?

    待虞濯醒来,肖太医的老脸映入眼帘。

    “大人的旧伤有些年头了,总不见好,但凡遇到些刺激的,便容易复发。”肖太医语重心长地说,“虞大人您还是别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上次肖太医也是这般说的,看来这毛病没有丝毫起色。

    夏侯瞻恢复了常服,坐在一边的圆凳上,虞濯这才发现自己到了皇宫里,正躺在寝宫内。肖太医也未有丝毫疑惑神情,像是习以为常一般。

    见这些人在也无济于事,夏侯瞻淡言:“你们先退下吧。”

    那几个宫女太监还有肖太医一道出去,虞濯这一看人数还不少,便问:“臣睡在陛下寝宫内,似乎有些不妥。”

    “他们不会多嘴。”

    虞濯这便放心了,先前他借住皇宫,都是在偏房。通常而言,寝宫除了皇帝,往日留宿的只有被宠幸的嫔妃。

    “现在是何时了?”

    “酉时。”

    这么一来,虞濯发现他居然昏睡了两三个时辰。旧伤时不时发作,确实让人难受。若是在某些场合,保不好会有性命之忧。

    “陛下,那花洛伊人在何处?”虞濯问,

    “自然是关在御行司的暗牢里,已经让人在审了。”

    “赶紧——放出来。”虞濯心想进了御行司还能活吗,忙说,“如果不出意外,此女是臣的妹妹。”

    夏侯瞻面色微变,示意蕲若去放人。

    “恒清……”

    “无妨”虞濯揉了会儿眉心,舒缓片刻,抓着他的手说,“凌云台早已覆灭,这个‘妹妹’的来历不能不细细探究。况且不论是谁,都没有你重要。”

    夏侯瞻很是受用,把脑袋埋入虞濯怀里。

    “所以,你也不能有事,今日真的吓到朕了。”夏侯瞻心有余悸地说,否则他也不会不问缘由,将那女子送到御行卫的暗牢。

    蕲若一进来,哇哇乱叫:“我什么都没看到!”

    夏侯瞻立即从虞濯怀里钻出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冷声道:“她招了什么?”

    背着二人,蕲若往后挪了挪,说道:“她招了自己是白莲社的供奉,一开始还抵死不认,直到属下说了几句白莲社的暗号,才将她套出来。”

    白莲社?虞濯不由得想起在苏州府遇到那些跟踪之人,恐怕一开始就盯上他了。只是虞洁为什么会和这些人有联系?

    虞濯又问:“她接近我是什么目的?”

    “她说是老虞的妹妹,想要拉你一道入教。”

    “转过来,别在那做作了。”虞濯看他那浮夸的动作,想笑又笑不出来。二人之间的情感可以说并未避着蕲若,当下也不藏着掖着。

    果然,蕲若转过身后看二人坐得挨在一块,这等亲密绝不是君臣之间该有的。

    “老虞,你啥时候有妹妹,我咋不知道呢?”

    “都是收养在凌云台内的孤儿罢了,我想起一些事,再让我与她谈谈。”

    “这……恐怕不方便。”蕲若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使劲对着夏侯瞻使眼色。后者抓住虞濯的手,便说:“不急,等病好。”

    隐约也猜到两人意图,虞濯却只是提醒道:“陛下,有些东西用得好利己,用不好,便是害己。”

    在暗牢待了几个时辰,花洛伊怕是深受重伤,没办法同她交流。

    夏侯瞻的眼神闪烁了一瞬,转移了话题:“先前老师同朕说他想离京,去地方。”

    “未尝不是好事。”虞濯淡淡一笑,“谁能无过?”

    “是是是,老虞你说啥都是对的”蕲若堆笑,殷勤地端茶倒水,“你不知道你那老毛病犯的时候,陛下那叫一个着急呀。”

    感觉自己已经大好,虞濯以穿衣为由,把蕲若轰出去,之后才说:“蕲若就是个半大的小子,做事有时没轻没重的,陛下心里须得有个度。”

    夏侯瞻点头,将目光投向窗,良久才说:“先去用晚膳吧。”

    虞濯看出来夏侯瞻有些急功近利,想要快速掌控权力,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也是越用越多,不知是好是坏。

    再次见到花洛伊,已经入秋了。

    她瘦的很厉害,带着三分憔悴,这么一来,容颜削减大半,倒是有当年的影子。看到虞濯的时候扯出一个勉强至极的笑。

    “我倒是快要忘了。”虞濯快要忘了这个人的存在,“说吧,为何要千方百计来找我。”

    “虽然年岁已久,凌云台的事,哥哥就忘了吗?”花洛伊的眼中恨意浮动。

    尽管没有那段记忆,虞濯也是隐隐察觉出凌云台如今一片荒芜与自己或许大有关系,但也不排除花洛伊诓她,当即说道:“不是忘了,只是与我无关。”

    “走出?”花洛伊失控地大喊,“你杀了所有人,确认为与你无关?”

    “你这话什么意思?”虞濯还想询问,蕲若便将有些疯癫的花洛伊拖了下去。

    头疼的感觉再次浮现,虽然经肖太医调养,已经好了许多。走到御书房,夏侯瞻见他面色不佳,便替他按着太阳x,ue,轻声问:“她说的你可相信?”

    “不信。”

    “不少偏远地方的人州县来报,当地有不少能人异士煽动百姓起义。”夏侯瞻把视线落在堆积的奏折上。

    随手翻看一本,居然是苏晴所写,其中夹着一份传阅给百姓的图文,角落里印着一朵莲花,虞濯便问:“是白莲社?”

    “不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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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等天地梅花开肆

    入秋以后,朝堂之上收到陆陆续续的西南地方奏折,直言农民暴动。

    赵公公本还想问是否传膳,不料御书房内已经挨挨挤挤都是臣子,粗粗一看,全是位高权重的大臣。只好默默站到夏侯瞻身后小声问。

    一干大臣屏息而立,接受皇帝的训斥。满肚子关于西南地方问题的,旁征博引的草稿却没派上一点点用处。

    虞濯坐在一边,跟御史你瞪我我瞪你,但是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凝重。

    自从撤除御史大夫、太尉一职,权分六部后,如今“御史”的作用便只是当个秘书官。

    “若我朝丰衣足食,百姓安居乐业,又怎么会生出这些事端。”御书房内,夏侯瞻的目光扫过六部尚书,最终停留在户部尚书赵旭的面上。

    后者知道自己要受责问,赶紧上前说道:“西南地方暴动,先有天灾连绵,后有白莲社邪教鼓吹煽动,方才至此。”

    夏侯瞻眉头紧锁,并不认同,拍着账簿,反而问:“赈灾的银子没批下去?”

    “自然是批了,可是灾民甚多,山高路陡,贼匪甚多……”

    五十万两的赈灾银,几万的官兵。虞濯算了一会,便把户部尚书带过来的账本粗粗浏览一遍。

    看着虞濯不走心的浏览方式,赵旭暗自松了一口气,表面上仍是不动神色。这些账面上都是找不到一丝漏洞的,他手底下那些幕僚若是没这些本事,哪还留得下来。

    虽然夏侯瞻平时不动声色,骂起人来可算是滔滔不绝、源源不断,引经据典,狗血淋头。

    任何制度想要大改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权力细分之后必将导致人员冗杂,分的越多,也就越乱。

    虞濯看完一本账簿之后,用怜悯的目光扫了一眼拼命记录帝王言行的林御史,咳嗽一声,说道:“臣先讲上个月的。”

    “传膳。”夏侯瞻对身后的赵公公说道,坐到位置上灌了一口茶。

    “上个月一日,户部发军饷三百五十万石,其上言,一名士兵为一石,我大靖朝各地屯军满打满算总共二百五十万,还有一百万石,难不成是你赵旭自己征集来的?”

    随口一问,便给户部扣上暗拥私军的帽子,赵旭不得拿出十二万分的ji,ng神,说道:“除去普通士兵,还有不少有官衔的将领,一个百夫长、千夫长的粮食便同常人有异,再者加上漕运、旱运等都有损耗,如果运往偏远地区还有劫匪。虞大人,您不知其中详情呀。”

    “每个士兵有一石?”虞濯冷笑,“恐怕有八斗就谢天谢地了,陛下,臣看到的是每个士兵所得粮食不足五斗。”

    “空口无凭。”赵旭拱手,问向兵部尚书季长,“季大人你觉得可有此事。”

    “虞大人……赵大人说的有理。”

    虞濯的眼神变得y晴不定,季长到底也是近两年内带兵打仗过的人,他最有发言权,唯二待过兵的虞濯,那时候身处乱世,也做不得数。

    第1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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