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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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尚,你家魔头说饿了 作者:画染绝

    第11节

    不知唇角缓缓溢出一道血痕,他起手想擦去,却被醉闲凑过头张唇抿了过去。

    醉闲吐出一口气,“我怕是没什么定力,再闹下去就该我吃亏了。”

    他反身软软的窝进不知的怀里,头靠在不知的胸口,手捞起自己身后的一缕头发,准确的从中挑起一根白发展现在不知的眼前。

    “你说你执迷不悟,呵,我很高兴,但是和尚你也要将我拿起又抛下么?”醉闲在不知的沉默中拔下了那根白发,“我无意间看到了,也不知道在我没有看到的地方又白了几根头发。

    说烦恼丝三千,我这儿到底是不止三千的,但是也总有白发苍苍的那一天。你若不急,不若再留上一段时间,不会长。我死了以后你再将我看破吧。说不定我死了,你也就不留恋了,那个三千相镜你也不用去了。”

    不知沉默这抱紧了醉闲,他迟缓的低下头,醉闲抬起眼对上他的眼睛。一者淡漠算计,一者清净而哀伤。

    “醉闲。”不知低声开口。

    醉闲平静的问了一声,“怎么?”

    “我钟情于你。”

    魔头怔怔的盯着那双琉璃般的眼睛,现在那双眼睛里唯有一个他而已。那拳头大的东西忽的抽搐了一下,有些疼,有些酸,醉闲猛的就红了眼眶。酸涩的眼中似有泪,可紧绷着的眼中就是落下不来,哭不出来。只能红着眼,忍住酸涩的疼。

    不知将那一根白发包裹在手心,话语平静却带着大誓愿般的认真虔诚。

    “我不会,让你”他唇舌动了动了,却发现那个字太过沉重,他竟没有能力将之说出口。这一句,好似他十多万年的执念,每一个字都让心口颤抖,那道愈合了十多万年的伤疤又被一刀一刀重新划的鲜血淋漓。

    他搂紧了醉闲,还好这具身体还拥有体温,还会说会笑,还能抱紧。

    “你且放心。”

    醉闲半晌无言,他闭上眼睛,恍然笑了,“我想我是喜欢你。所谓情有独钟,我怕是给你不得了,到底日后再还你吧。”

    魔头低低的一声,收敛了所有锋芒,温顺如同一只认了家的小奶猫儿。

    但是下一刻他又束起了满身的刺,将自己的手顺着不知的指缝,执意扣进去,“但是我允许你在我活着的时候忘了我。你现在是我的,而我的东西若是有一天不再有我的标记,我宁可毁了。”

    十指相扣,许的是一生的相守,永不分离。

    他仰起头,狠声道:“我不管我们之间是谁亏欠良多,就算是我,我也不会还你了。和尚,我就算不择手段也会将你留在我身边。就算我不是你对手,让你去了什么三千相镜,我也绝不会让你摆脱我。”

    火堆“毕剥”两声,洞外灌进一股夜风,火光摇曳,明暗不定。

    不知轻叹一声,低声道:“带着佛珠便能找寻到我,你且放心。我此去找寻因果,待你伤好,亦可来寻我,我必不会躲避。”

    他低声说话,不疾不徐的,如同一缕袅袅升起的烟岚。

    “我心有魔障,修为跌落。大劫将至,你我皆是局中之人,逃不开的。你肩上有魔界之责,我亦有我逃不开的背负。只是,我记忆模糊,许多因果难以找寻,天道冥冥,怕是不愿就此放过我。我一行相镜,去找答案。醉闲,舍不得的。”

    叹息着一句句,也不知是在解释,还是在哄他?

    他三言两语,醉闲竟觉得心下妥协了。他心中埋汰自己没出息,可心底又隐隐觉得高兴。他挑着眉目,低笑了一声,得寸进尺道:“和尚,什么时候学的甜言蜜语,好一张唇舌。莫非以前那笨口拙舌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舍不得?你舍不得什么?同我说说。”

    不知苦笑,如此便可算的上甜言?

    他方要启唇,外头忽然传来整齐的跪地声,有人高呼道:“属下俟浮,恭迎君帅。”

    不知舌尖一转,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魔界来人了,可起得来?”

    醉闲撑着不知得手臂坐直,然后突然又吻了一下不知的唇角,道:“你还没回答我。”

    不知顿了一下,“委屈。”

    一刹那,有多长?

    大概,就是不知的两个字,大概就终于从眼眶掉落的透明,一颗颗,如不知手中的断了线的佛珠般掉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要香艳点的【捂脸】不过大概这两个字跟介只没什么缘分啊~【望天】

    第36章 三十六章谋划

    三十六章谋划

    外头全是醉闲的下属,这魔头死护着最后一点面皮不放,一定要自己走出去。不知想起当初自己背着他一路从沙漠回到魔界,也没见他这么大的反应。或许是因为当初他好手好脚,便放得开,而如今受了伤,反而越发不肯示弱了。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做或不做又是另一回事。现在醉闲下地,同走在刀尖没有两样,不知是绝不会答应的。他难得不应允醉闲所求,强硬的表示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他背他出去,要么他抱他出去,他看着选吧。

    醉闲当即一口气憋在胸口,那个要命。直说和尚你变了,哄到手了就不要了,占了便宜就不认账了如此云云。

    不知:“”

    是哪个哭完就不认人了。罢了罢了,他现在能这般闹是好事。

    于是不知又可耻的妥协了,纵容了,折中处理了。最终醉闲是被不知搂着腰,看似是自己走出去的,事实上是被提出去的。

    左首大人大手一挥,没问题,反正在不知这里他也没什么脸了,大不了就不要了呗。

    俟浮与五千魔兵在地上跪了许久才见醉闲出来,刚一抬头见醉闲的模样,又立刻将头埋了下去。同后头的魔兵又行了一次理。

    不知略微后退了一步。醉闲答应,让他们起来。他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不动声色的扫了四周一眼,却依旧没有什么异样。

    俟浮是跟随醉闲的老人了,虽是三大巨头建立新政之后,但也跟着醉闲七八万年了。大部分的新鲜血液都是俟浮接手的,他不可谓不信任。如今盘燎派俟浮来也是如此,实力够看又忠心耿耿。

    俟浮起身上前对不知行了一礼客气了两句,不知回礼。一个是魔族大将一个是佛界高僧,不知道是看不出什么,俟浮那是真别扭啊。他说了两句就准备扶住醉闲,不知迟疑了片刻。醉闲自己伸手搭在俟浮的手臂上了,笑道:“带轿子了没?”

    俟浮扶住醉闲的一只手,可另一边不知搂住醉闲的腰还没放开。俟浮尴尬的答道:“这右首大人准备了轮椅。”

    那艰难的将最后两个字吐出来,醉闲瞬间眉角一抽,身体一倾压在俟浮身上。“逝梦这个唔”

    剩下的话被深深捅入腹中的匕首掩于唇齿间。不知一惊抬手化掌,可比他还快的醉闲。

    醉闲根本不管腹部的匕首,在受袭击的第一刻便抬手化剑,一剑砍下了俟浮扶着自己的那一只手。他最率先坎的竟然不是最容易的握着匕首的那一只手。

    俟浮早料到了醉闲的反击,但是他知道他避不开,于是硬生生的受了一剑后才勉强推开。

    后头的五千ji,ng兵在醉闲出剑的那一刻全数拔出兵刃,将醉闲与不知团团围住。醉闲握着长剑,扫了他们一眼,“呵,就这几个人,来送死么?”

    五千ji,ng兵齐齐握紧了兵刃,眼中惶恐一闪而逝。

    这时俟浮止住了断臂的血,笑道:“这五千魔兵,全是由君帅亲自教导出来的。往常君帅自然不放在眼里,只是此刻,君帅若要杀光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醉闲周身魔气涌动,暗红眸色忽然明丽起来。不知蹙眉止住醉闲伤口中涌出的鲜血,还来不及上药就被醉闲推开了。

    不知神色凝重的看着他,醉闲却没有看不知一眼。“和尚,你不要cha手。我答应你,以后,能步杀的,我不动手。”

    说完后,他看着包围着他们的魔兵,咧嘴笑了,杀气森森,如同邪兵出鞘,艳美非常却杀气四溢,令人胆寒。

    “既然敢背叛本尊,那么就要担得起代价。”

    红眸中森寒杀气肆意而出,他抬脚一把长剑剑光凌冽

    半个时辰后,鲜血已经将小小的山坡打shi,说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亦不为过。不知面露不忍,双手合十,口诵往生咒语。

    横七竖八的尸体中间,还唯剩下一个,是俟浮。

    他一生轻甲早已被鲜血染shi,醉闲剑尖指地,踏着满地的尸首与鲜血,走到断了一足趴在不知名一个的魔族尸体上的俟浮的面前。

    俟浮看着他却没有任何的恐惧,这个严肃的有些死板的将军却在这时笑了,“果然没有个几万人,就算君帅身受重伤也是留不下您的。属下听说有好些个叛军归了盘燎的手下,其中还有一个是个翼魔,弓箭好手,想来是君帅的策划。可惜,今天让属下来接您的也是盘燎的策划。”

    醉闲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俟浮还是笑,他说:“这些兵,大概如果来的不是我的话还能活着回去吧。俟浮有负君帅,千刀万剐,死不足惜。但是君帅,我魔族的帝位不该在外族手中。”

    醉闲闻言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将冥鸿指在俟浮心口,“自己了断吧。”

    下一刻,俟浮双手握住明明杀孽缠身却不沾染一滴血红的雪白剑刃,毫不犹豫的刺进了自己的胸口。一朵艳丽的血花渐了出来,jian得很远,至少打shi了冥鸿了。

    醉闲望着他,手一松,冥鸿霎时消失不见。不知在那一刻睁开了眼,飞身而起一把抱起了醉闲。

    醉闲也没有反抗,他静静的靠在不知的怀里,半晌后才开口道:“我讨厌背叛。”

    不知没有啃声。

    醉闲伸出手,却没有碰到不知,他看到染在身上的鲜血弄脏了不知的胜过云雪的僧衣。

    “和尚,我弄脏你衣裳了。”

    不知身形一顿,在一条小溪边停下来,他边给醉闲处理伤口,边低声回答他,“换一身也就是了。”

    醉闲闻言抿着唇笑了,叹息道:“是啊,脏了换一件衣裳也就是了。可惜,魔界的君王不能换。因为除了他不论是我还是逝梦都不可能让魔界成长到现在这样。”

    醉闲闭上了眼睛,忽而自嘲了一句,“你说他们,怎么都爱跟我的肚子过不去,是我长的太高了么?”

    不知默然不语,几乎捅穿了醉闲腹部的伤口先处理好,再将一些伤在背上与手臂上的细碎伤口处理好。没错,细碎,与他腹部的伤口比起来,逝梦伤口不细不浅。

    不知不说话,醉闲也没在意,自顾自的说下去,不知晓得,醉闲要的也不过是他听而已。

    “盘燎是真正能做上最高的位置的人,因为他有我和逝梦没有的决断。比如现在,一石二鸟。既让一个魔族大将死在我的手下,堵住天界的嘴,又趁此机会除了俟浮这颗埋藏许久的钉子。不可谓不高明。”

    不知没有醉闲的衣裳,便拿自己的先披在醉闲的肩上,他低声道:“可他同样也将你计算在内。”

    语中暗藏万般的怜惜。

    醉闲眼睫一颤,将额头靠在不知的胸口,“所以我才说,我比不上他,我只能做个将军,逝梦顶多是个丞相,只有他,才是君王。他懂得取舍,最理性的计算,他知道那些人会要不了我的命。他今日这番作为不过是因为在这里是我罢了,不妨事的。只怕逝梦知晓了,可要放他不过了。”

    说着他竟抬起头笑了起来,却在不知的目光中缓缓收敛。他抬手中袖里乾坤中取出衣裳,低叹了一声,“你莫这样瞧着我,也不打量仔细我这副模样,也不会好生哄哄我。”

    不知抿了抿唇,随有些生疏,但还是顺利的帮醉闲将衣裳穿好了。他不会哄人,他只是告诉他:“我不会算计,也不晓得取舍。”

    醉闲爬山他的背,低低的答应了一声。“我知道。”

    不知在魔族的界门口停下,醉闲示意不知将自己放到沙漠上就好。不知小心的放醉闲做好,醉闲顺手拉住他的衣袖,道:“魔族你也不方便进去,走之前将你那串念珠送我吧。”

    不知一愣,虽不知他要念珠做什么,但手已经将念珠拢了出来。醉闲接过去看来看,原本圆润细腻的小叶紫檀上都已经大大小小出现了不少裂纹,每一颗上都有。

    醉闲将一百零八颗佛珠缠在手腕上与之前不知送他的那一串缠在一起。不知也看到了那串手串,不免又叮嘱了两句,“这手串你不要离身,于你养伤恢复皆大有好处。还有写与你的行针药浴的方子一回去便交大夫,你自己看重些。”

    魔头难得乖顺的点了点头,眉目间弯出一个笑,他从袖中抽出一串念珠交到不知的手里,是一百零八颗菩提子。浅黄色的菩提子颗颗打磨圆润,仔细看去每一颗山都雕刻有佛家经文,ji,ng致非常。

    醉闲手中怎会有佛珠这样的东西?还不及不知问,醉闲自己就先答了,“算是换你的那一串,你也不用再去找趁手的了。”

    原也没有什么趁手不趁手,不知的佛珠向来自己随意寻的木头,也不会论什么珍贵。只是自己磨了出来,戴在身上久了才有了佛力,不似寻常。

    却听醉闲又道:“我曾同你说过吧,那个小和尚每年中秋都会给我一颗佛珠,我串起来了一串手串,可还有几颗空着呢,索性就自己没事做了磨一颗。这原是给他。”

    他抬起眼来笑,那模样也说不出什么情绪,“当然,你若介意我以后再给你做。”

    不知心口一颤,手心里握着小小的几颗佛珠,却觉得烙得手心生疼。口中只能回答:“这很好。我,会带着。”

    “随手打发时间罢了,就算你不要,我随手做了也是做了,以后再给你串个其他的吧。这也算是我难得在打架之外还会的东西了。”醉闲缓缓垂下眼,唇角依旧勾着一抹笑。沙漠之中夜风十分寒冷,一阵风来又卷起一大片沙尘,实在不是个谈天的好地方。

    不知侧身一步,挡住吹袭而来的风尘,不愿醉闲这般消沉,道:“妄自菲薄不是好习惯。”

    醉闲来ji,ng神了,抬头瞪他一眼,“我这是谦虚。”

    不知莞尔,伸出手将他吹乱的发仔细在指尖理顺,终是道:“好生照看自己。”

    醉闲答应,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扬起一个笑,艳丽无双又肆意张扬,“等我找你去吧。逝梦算时间也差不多该来了,我可得表现好点而,不然,嘶,他大概会弄死我。我才不想被他摁在床上灌药呢。”

    不知无奈道:“慎言。”

    不知晓得,他若神色有郁,伤的太重,只怕伤及的还有魔界右首。而那位魔族君主怕也是算准了醉闲心性。当真是令人不喜了。

    醉闲难得在不知的眼中看到这么明显的喜恶,反而又笑了。

    “成了,你去吧,不要再这儿傻站着了。我做事有分寸,你当我今年几岁?”

    离情依依,此一去不晓得何时才能再见。六界风云届时有是如何的变换,不知望着醉闲,他晓得他捧着护着的人其实从来都是肩负一族人民,守护者的那一方。

    醉闲很强。

    不知晓得。

    滚滚风沙,寒风凉夜,天地苍茫而广大。

    这世上,没有不散的延期。只有无能再聚的人。

    显然,醉闲也好,不知也好,他们一旦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就没有人可以阻止。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放下

    第三十七章 放下

    逝梦来时醉闲正在百无聊赖的看星星,一见来急匆匆冲出来的人,笑眯眯的招了招手,“哟,来了。”

    当时逝梦一口气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死死的瞪着还在嬉皮笑脸的某人。最后,还是狠狠的将轮椅拿出来,扶着醉闲坐了上去。

    醉闲乐得他服侍,嘚瑟的指挥着。逝梦一路推着他,就是憋着不说话,醉闲再得意洋洋,他都憋着不开口。大有直接将自己憋死算了的架势。

    醉闲看逝梦那样子,应该憋得差不多了,也不嘚瑟了。

    手搭在负扶手上,手背撑下下巴。他有些懒洋洋的,“你这副脸呀回去给那只火ji看去,可别摆我这儿啊。我跟你说,越生气越好,最好啊你折腾他几天下不了床,乐的我清静。”

    逝梦气一口漏了个干净,回嘴道:“你上火,上火自己打他去,我才好清净呢。”

    醉闲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嘿,你男人折腾我,你还不给我报仇了啊,是不是兄弟啊。”

    逝梦眼眶突然一酸,仰头道:“是,当然是。回去我就揍他去。”

    醉闲满意的点头,“对,记得就往那张脸揍。”

    “好,就冲着脸揍,揍得他这辈子都没脸出来得了。”逝梦大声道。

    魔界昏黄的月光下,醉闲轻轻的笑了,温柔而惬意,他也大声道:“成,记得带我围观啊。”

    “绝对的。”逝梦咬着牙,还是笑了。夜风凛冽中似乎有人道了声,“多谢。”

    有人一笑,“诶,逝梦,我这回赚大了,简直是无本万利了。我遇到了个和尚。”

    然后什么感动愧疚都见鬼去吧。

    逝梦直接对着醉闲被砍了两刀的后背来了那么一下,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逝梦,这件事,我身为魔界左首理所应当。盘燎有他的考量,他所做的并没有错。或许他在这个决定的时候隐瞒了你,明知道是叛徒却还是送到毫无防备甚至因为是俟浮因为是你们派来的人而轻易相信而付出代价。但是,该歉疚的人也不该是你。

    而既然做下决断的人不会歉疚,那么大不了我们就揍他一顿,出出气好了。男人之间,什么事情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如果,打一架还不能解决的话,那就是揍的不够狠。大不了,继续往死里揍么,揍的他下次不敢了为止。

    醉闲的心里有一笔账,清楚的记录这每一笔得失。盘燎与逝梦纵容他太多,那么他就该还。如此而已。所以,他不会怪罪盘燎,更不会迁怒逝梦。什么暗然神伤,什么失落难过,是他做的事么?他做这些无用的事情做什么。还不如,好好养伤,练练士兵,看看心儿,顺便喝喝酒,再想一想那个和尚。

    天沉沉的压下来,风在门外“呜呜”叫嚣。醉闲推着轮椅坐在门边,风扑面而来,吹乱了长发与衣衫。而魔头只是望着天边,兀自出神。

    半晌,他看了眼手腕上一圈圈的小叶紫檀的佛珠,上头白雪般的穗子在风中飘荡摇曳。他想,他该去做一个决断了。

    轮椅顺着他的意愿下浮起,越过高高的门槛,往后院行去。

    魔界种不了娇贵的鲜花,也没几种树木能在魔界这种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来。最后优胜劣汰下来,种在三巨头花园里的花草树木,不是花小叶小根jg粗,就是皮糙r_ou_厚除了根大命硬没有一点观赏性的。

    逝梦为了让魔殿显得气派一些,不掉面子,就在三人的花园里头安放了各种假山奇石,搞得跟迷宫一样。醉闲轻易不往自家后花园转,怕进去了会忍不住将那些石头掏出一排整整齐齐的洞来。

    而逝梦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将一个凡人的尸骨埋在了花园的最里头。左首殿的右上角,品字形排列的三座魔殿的最中间。更巧的是品字殿的三扇殿门分别朝三个方向开,一半儿是房子,一半儿建了花园。

    你说谁家的宫殿是这么建的。如果三座分开放,那肯定是不忍直视的格局,可三座宫殿摆在一块儿,倒刚好是个半包围。

    醉闲可忍受不了左拐右绕,比走直线多了三倍长度的路。可他又不能直接飞过去。因为逝梦这个闲得发慌的魔连天上有没放过,没事儿在半空中也来了一个九曲十八弯的阵法。还言之凿凿的解释,美其名为魔界巨头的宫殿,若任由他人在我们头顶上飞来飞去岂不笑话。

    盘燎听后看不出逝梦表情。而醉闲觉得道理不差。要是真有那么几个外界来做客的,结果给绕进了后花园出不来,逼急了藏天上飞走了,那也太大那只梦魔的脸了。

    醉闲便驱动着轮椅,边想着写有的没的。只是有一个人来这里,却从没有走糊涂过。不是因为那个人一辈子都活的清楚明白,而是他进去了,便不用再出来。

    逝梦告诉他说,他昏迷了几百年。于是他自作主张将那和尚的尸骨找了来。

    一副骨头罢了,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一幅枯骨,只是这副枯骨的主人叫做净离,罢了。

    再绕过一颗参天的白杨,眼前便是一座坟头,墓碑上也只写了两个字——净离。

    不晓得是何人立的墓碑,也没有写“净离”身份为何,归于何处。坟边也种了一颗高高大大的白杨树。树荫遮阳,树枝挡雨。虽然魔界阳光不强烈,也少有下雨的时候。

    其实,原来的墓碑上一个字也没有。空了百来年,逝梦留着给他写的。他醒过来之后,糊涂了很久,也不知道他能在这小和尚的碑上刻上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未亡人”么?呵,笑话。

    而“河海寺”这个名字,他当时也不晓得出于什么心理,不愿意刻上去。到了现在,这块碑,便一直只有这简单的有些孤单的两个字。

    醉闲提出一坛子酒,掀开封泥喝了一口。以前,有人见了,一定会说:“有伤在身,不宜饮酒,伤身。”

    醉闲默不作声的灌了两口酒,抹了把嘴后,垂下眼看了孤孤单单的一座坟堆,他唤道:“净离。”

    片刻后,四野空空,唯有风声擦过耳边,树叶婆娑。

    醉闲看着墓碑,又更大声的叫了一声:“净离。”

    无人听,无人应,无人回答。

    魔头垂下了头,怔怔的盯着脚前的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间,或许早已经过了千年万年的光y。

    他收了酒,拿出个水囊将里头的茶水倾倒在墓前,他低声道:“和尚不喝酒,听说天界灵泉的水泡茶好,我就顺手取了一点”

    水“哗哗”的倒在地上,不消片刻便□□涸的土地吸收干净。

    醉闲又凑近了一点墓碑,膝盖于墓碑不过半尺的距离,像是个人的喃喃自语:“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呜呜”的风声里,魔头静默了半晌,忽而扬起了头。风席卷着如夜的衣袍张扬的火舌与一头丝绸似的长发,他扬着下巴,他说:“既然你不希望我找到你,那么以后,我不会再找你了。我们后会,无期。”

    说完,暗红的眼眸空了一瞬,下一刻他眨着眼睛,似乎是被大风吹迷了眼,“是我太执着与你,你看,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他望着冰冷的碑,“我遇见了一个和尚。你看,你为佛负了我,而他选的却是我。他待我很好,净离,我不爱你了。他说他对我情有独钟。我喜欢他,我晓得。净离,我想我忘了你了。”

    他不知道为何这些话会脱口而出,或许是面对一个死人的耀武扬威。你看,你不要我,而我也不爱你了。哈,这又有什么,可说的呢。又或者,是告诉他,他活的很好,不必再担忧。那就更可笑了,他早已放下他,反而是他禁锢了自己十多万年。他又哪里来的心担忧。

    醉闲不再看那孤坟一眼,他转过身觉得心口在疼。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血r_ou_里被彻底的剥离。醉闲想那是一把刀吧,一把十多万年前狠狠刺进心头,与血r_ou_筋脉已经长到一块儿去的刀。□□的时候来带着鲜血与血r_ou_。不过,好在已经□□了,好在他剩下那么点地方。虽然可能比扎进出的时候还要疼一点点,但是一定比一直任由它和血r_ou_经脉融为一体的好。

    是不是,不知?

    天地萧瑟,好像下一刻就会落下一场瓢泼大雨。可惜,魔界别说瓢泼的雨,便是细雨丝都少。天上的黑云并不是雨水,而是一次又一次火山喷发飘出来的灰尘、

    可就是这样的景色。只要想到那个僧袍胜云雪的和尚时,他也笑了。微微起一点的唇角似乎都带上那人的零星温暖,只要想到都会觉得暖和。

    醉心回到房门口时天已经擦黑了、抬眼望去,果见房门打开,逝梦正坐在里头煮茶。

    梦魔若有所感,回头望去,醉闲正好飘过门槛。

    这只魅魔看似在往前走,可谁不晓得他只是围绕着那段十多年的岁月画了个圈。走了十万多年,他总算走了出来。虽然是为了另一个和尚,但也是一桩好事吧。

    可惜,醉闲这里是好了伤开始结疤了,逝梦那头却是陷入了僵局。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莲,取“怜”意

    第三十八章 莲,取“怜”意

    醉闲施施然的取了一杯逝梦刚沏上的茶,抿了一口,反正也不管逝梦味道就咽了下去。

    “怎么,又要住我这里,还不肯回去?这些天那只火ji一面忙着抓叛徒一面忙着稳定魔界地脉,忙的满眼都是红血丝。啧啧,那样子,我说不准能看见第一个过劳死的火凤。”

    逝梦嘴角一抽,恶声恶气道:“累死算数。还有,我在这里还不是为了照顾你,什么叫我还不回去。”

    醉闲眉眼一挑,也不知道那个不会说话的老火ji又说了什么了,竟将逝梦气成这样。要说,魔界三巨头,看着都不好相与,可事实上逝梦是个异类。他可是传说中万年难得真生气一次的那类魔。往常盘燎和醉闲说的不对做的不对,小说两句也就过去了。可这回看着真上火了。至于这锅只有套在盘燎的头上了,醉闲才不背。

    他这事儿都快摆平的差不多,盘燎服个软,在逝梦面前认个错,再自己多累累自己干点活。逝梦心疼了,虽还有疙瘩,但顶多多忍让着醉闲一些,于他们二人之间已经无碍。

    醉闲打量了他两眼,将轮椅滑到与逝梦并排的位置,笑道:“天大的事,你在这里生闷气有用?你们之间我也cha不上手,但盘燎这些年做的你看的比我多比我清楚。他一个天界神族,地位尊崇,便是天帝也要给他三分颜面。

    凤凰一族远离六界纷争,血脉凋零,如今就他一只血脉最为纯正,修为最高,可他不想着当下血脉找了你这个不下蛋的。诶,你说,这些年你见过他对除你之外的那个男的女的多看一眼?做兄弟,我任性,这些年你们帮我的还少?做君王,魔界这些年不是靠我们两个就能有这样的局面的。忙死累活的是他,帮你报了父母血仇的也是他。”

    醉闲顿了顿,轻笑一声:“情字不以恩义论。但逝梦,他待你情深意重。”

    说完之后逝梦还没反应,他自己道先大笑起来,一口干了茶盏中碧绿的茶,“真是,我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肯定是跟你待久了,被你传染了,跟个老妈子似的啰啰嗦嗦婆婆妈妈。快走快走啊,别老是在我这儿呆着影响我。”

    逝梦握着青瓷的茶盏,恍恍惚惚的坐了许久,然后突然唇角一颤,“他告诉我,当初他答应我父亲要照顾我。”

    醉闲恍然大悟,逝梦这是自己将自己绕进了死胡同。

    他转身推着椅子就走,逝梦见了,“喂”了一声喊住他,“你去哪儿啊?”

    醉闲将左手举过头顶晃了晃,未佩戴护腕的手上是一圈圈的佛珠,与雪白的穗子。在墨色的衣袖火红的绣纹之间十分突兀,却又异样和谐。

    “你说的伤养的七七八八了,腿得瘸个几十年,我出去找我男人去。你呢就好好想想,就算你的纠缠他为了一个承诺而忍让,但是这也不过是一个机会与开始罢了。你纠结个什么劲儿啊,梦魔大姑娘。”

    眼看着醉闲已经出了门,声音远远的飘过来。逝梦呆呆的坐了半晌,猛的反应过来冲着空空如也的大门喊:“姑娘,你他娘的才大姑娘呢!”

    走之前醉闲还道忙的头昏脑涨的盘燎面前敲了一笔,要他赶紧算算三千相镜的出入口转到哪里了。

    盘燎看都没看一眼,但是二话没说就放下了笔,从袖子里摸出三枚铜钱开始算。告诉了醉闲地点与时间后非常矜持的问了一句逝梦到底怎么样了。

    醉闲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他自己赶时间也没心思卖关子了,吊了一下盘燎的胃口也算是为自己出出气后。就道:“自己跟自己斗气,钻牛角尖呢。你呢差不多把自己弄得可怜些,在过去好好的把你怎么看上他的过程说一说,差不多就过去了。”

    盘燎面色一言难尽,道:“看他死缠烂打没法子。”

    醉闲:“”呵呵,逝梦是怎么没被气死的,真是好心胸啊。他家那木头都比这个会说话!

    醉闲白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为了逝梦好多说两句,“拿你当初跟我说的那套来。”

    俊美无俦的魔界第一人眉心一蹙,“哪一句?”

    醉闲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能跟我说什么啊,有关于这个的一共也就一次好么。我当初问你,为什么不从了逝梦,还偏偏吊着他不放的那次啊。给点甜头希望,又偏偏每次都不到正题。”

    “他修为低,功法与我相冲,若是与我行房,有损他身体。”盘燎想也不想,快速的就答了出来。

    醉闲点点头,“对了。”他一转轮椅,道,“再修饰一下细节一点,好好说话就差不多了。”

    盘燎低头若有所思,结果醉闲人到门口了,他又想起来,突然开口,“我不认为于你之事我做错了。”

    “你没错。”醉闲轻笑一声,回道,“但是,可别在逝梦面前说啊。”

    出了魔界,醉闲拖着个轮椅驾云也是够累。一路到了江南,也没遇见逝梦人,当然是他故意避着人走的。

    云梦是个美丽的地方,小桥流水,碧叶莲花。火辣辣的太阳在天上烤着,耳边是阵阵蝉鸣。醉闲走在水边伸手想捞一把莲花上来,却又想到那个和尚,伸出的胳膊就那么不尴不尬的挂在了那里。

    远处有一个采莲蓬的老者见那公子相貌顶好,却坐在轮椅上,好心的喊道:“公子,要不要帮忙啊?”

    帮忙?帮什么忙?醉闲抬头望去,老者已经划这小船过来了,船上已经装了满满一船的莲花。

    那老者一身粗布麻衣,头戴斗笠,慈眉善目,满脸的笑意,便是不说话唇角也是微微勾着的,让人看着觉得十分好亲近。他双手撑着船桨,船在层层叠叠的连花间穿行,一阵风来,白莲摇曳玉立亭亭。让人想起那一句“绿塘摇滟接星津,轧轧兰桡入白蘋”。可惜现在是白天,看不到漫天星辰,银河璀璨。

    醉闲笑着称呼:“老人家。”

    老者笑眯眯的答应了,从自己的船上选出两株开得极好一眼看去毫无瑕疵的递给醉闲。

    醉闲恍然大悟,道了声谢。

    老者摆摆手,“不用不用,公子是要送心上人的吧。不是老汉我自夸,这整个云梦的莲花就这片儿的最好。不知道多少小伙子到老汉我这里来呢,就是听说老汉这里的荷花姑娘都喜欢,一送一个准儿。”

    醉闲正要递银子的手就这么僵住了,他心突的一跳,问道:“老爷子,怎么拿莲花送姑娘,便是姑娘答应又怎样?”

    他这一问,老汉笑了,他正好干好了活计,准备拿这些莲花上街买呢。醉闲问起,他就找了个y凉的地方停好了船,人坐在船头拿了株莲花开始剥莲子,边剥他边道:“原来公子不晓得这个。哈哈,我们这边呐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小伙子若是为了送心上人来莲塘采莲花,是可以随意采去的。

    这莲花呀,同‘怜’字儿同样的说,莲呀‘怜’。可不就是男娃子心疼女娃子么,说喜欢呢。”说着老汉又笑了两声,浑浊的目光分外柔和,“这女娃子呀脸皮薄,害羞。我们呐就送莲花,若是女娃子接受了,那就是同意了。我家老婆子当年可不就是这样,拿了我的莲花成了我的人了么。现在许多外乡人,也爱来我们这儿采莲花带回去给心上人嘞。”

    醉闲见老者这般笑,也应答了两声,神思却是有些恍惚,他扔了块碎银子到老汉的怀里,“原来是这样,多谢您 。”

    老汉一接一看是块银子,“哎哟”了一声,连道:“使不得使不得,两株莲花值什么钱,这我老汉送你的咧,不用银钱。”

    醉闲却是钱一扔推着轮椅便走了,他的膝盖上放着两株莲花。老汉连忙上岸追,却早找不到那俊美公子的影子了。

    醉闲道人迹罕至处停下,怔怔的看着两株莲花,洁白无暇,生机盎然,当真是好看。他指尖轻轻的抚摸着娇嫩的花瓣,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再想谁。

    那个当初养莲送他的小和尚又与那个从莲池中举着一朵枯萎的白莲仔细而又小心的送到自己面前的和尚重叠在了一起。

    “莲”“怜”,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却没有一个人同他说清楚,一朵莲花除了佛家宝物还是什么。为什么,这些人,总是不肯好好说话,明明知道这些弯弯绕绕隐晦的意思他根本猜不透。喜欢,就说呀!

    到了现如今还有什么意思!早就没有意义了。有一个人他已经放下,有一株莲花他扔都扔了,可捡不回来。

    醉闲怔怔的盯着两朵莲花出神,蓦然觉得鼻子酸的很,让他想要找到那么个人先打一架再说。那打完之后呢?

    魔头仰起脸,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在他的脸上留下斑驳的影子。他眨了眨眼睛,忍下那些酸涩的情绪。打一架的前提,是他先找着那个和尚。

    醉闲深吸了两空气,又仰了好一会儿,只觉得眼眶shi漉漉的差点就要溢出来,还好没一会儿它也渐渐的干了。他将两朵莲花小心的收进袖子里,想着,找到了那个和尚,便送给他吧。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重入幻境

    第三十九章 重入幻境

    找到那个和尚,若将这两朵花送他,也不晓得他会是什么模样。抿着唇轻轻浅浅的一笑,还是愕然后红了耳朵。嗯,一定是耳根一红后,笑的极柔和。

    嗯,到时候啊,他如果说个什么“小娘子,公子这两朵娇花可使得?”又或者说“拿了本尊的花,就是本尊的和尚了。来给笑一个。”

    哈,这才是有趣。嗯,可能他会笑的很无奈,却又由着他放肆玩笑。那和尚啊,喜欢看他欢喜的笑,而他若是强装着开心,那和尚就会拿着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只能隐隐猜出里头的心疼。

    真好啊,被一个人这样捧着宠着心疼着。

    醉闲想的有些出神,顺着盘燎给的地址不费力的找到了入口,却在镜门中发起了呆。结果一个回神,他就冲盛夏到了隆冬。便是醉闲也便突来的一阵狂风吹得差些一个喷嚏打出来,可又被他自己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一别十万多年

    那么长久的岁月

    不时出现在梦中的人,其实他连他的面貌都有些记不清了

    醉闲瞪大了眼,眼睁睁的看着漫天的风雪中倒下的自己,眼睁睁看着闭上眼睛的他被雪白僧袍的人抱进了怀里。

    原来,真的是他没等到啊。

    醉闲出现在一边的大树下,被风雪遮挡了大半的视线,看这一草一木便是一片雪花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他的噩梦,除了那个小和尚,其他所有都还积极在目的噩梦。

    可是在看到那个小和尚已极快的速度转身抱住他,嘴唇微动似是在叫着他的名字的时候。恍然间,了悟原来是“错过”这两个字啊。

    可是你在我好不容易终于放下这个人的时候再让知道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醉闲握紧了双手,面色霎时凄凉。其实他一直在想,那个小和尚在死前会想些什么。会想起当初答应他的话么,又有没有那么一刹那会后悔,后悔,负了他。只是一切,他都再没有办法知道了,唯一知道的,大概就是那个小和尚违背了诺言,他到底没有等他。

    醉闲不受控制的躲到大殿的寺门后,他出奇的冷静下来,给自己下了道隐身咒术走到大殿内。他觉得他是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他告诉自己,都是十万多年前的事情了。

    可是,可是,那个净离啊。可是那个是净离啊。那个一遍遍叫这他的名字,割破了手腕用着嘴唇喂血给他的是净离啊。

    破败的大殿,泥像的菩萨。冰冷的大殿里,一盏豆大的油灯便是唯一的热源了。外头是风雪交加,风“呜呜”的吹着,雪拍打着门框,老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像是替谁在哭。

    他么,还是净离呢?

    你看,你明明舍不得为什么还要做出一派绝情的模样。

    你晓不晓得,我们呐,早就错过了。若是早些,早些看到醉闲差些笑出声来,便是早些看到他又能如何?对着不知缠的更紧罢了。最后,还是欠了,还是会动心,到底他也还是分不清爱恨而已。

    这世上原真有分不清的爱恨,理不楚的真心。

    净离抱着近乎没了声息的醉闲,不遗余力的将佛力疏导进去,一口一口的鲜血哺喂下去。可怀里的人还是神色麻木,浑身冰凉。

    那原来清冷的有如金玉的嗓音现今嘶哑而惊慌。醉闲从来没有见过,那张一向从容镇静的脸上会出现那样无措的表情。

    “醉闲”

    “醉闲”

    “你醒醒”

    一声又一声。

    这时候他若醒着定要说一句报应。你看,你不答应我,我又为什么要应你呢。叫不醒,一直叫不醒才好!

    大量失血的净离失了人色,手腕上的那道伤口还在咕咕的流着血,打shi了醉闲的面容,染红白雪似的僧袍。

    醉闲看着那个和尚,踉跄的看起来,对着那个泥像一边又一遍的说着,“救救他救救他不是佛在心么?你救救他若佛在心,若佛当真大慈大悲救万民于水火,那你救救他啊!”

    净离忽然怒了,大吼道。

    那个小和尚竟然会生气。那个小和尚原来叶会有气恼的时候啊。

    醉闲觉得此时的自己应该笑,应该大声的嘲笑。你看,你以为自己是无情无欲,高高在云端的佛,结果呢,你也会气急败坏啊。

    “滴答。”一颗水珠从眼眶滑落,掉在握紧的拳头的手背上。却淹没在呼啸的狂风中。小和尚,原来你还会这样恳求,无力而绝望啊。

    净离踉踉跄跄的到了泥像的前面,却不及站稳半跪在地。他的头无力的垂着,落在身侧的手不停的流出鲜红的血,像是他未落下的眼泪。不停的沁出来。在冰凉的石板上,画出触目尽心的痕迹。

    他静默着,望着冰凉的石板,颓废而无可奈何。他的思绪似乎突然飞的很远很远,眼中零星的不祥的红色缓缓密布,“佛在人心?救万民于水火?成佛及成道?破大劫而重生?哈哈哈哈”喃喃的念着当初奉为真理的字句,如今想来却觉可笑非常!

    “若佛能救人,那为什么他在这里!为什么他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倒在这里!天大的谎话!”净离猛的抬起头来,眼中闪着愤恨与疯狂,可下一刻他又蓦然平静下来,眼中鲜红如潮水般褪去。

    他看到了躺在一边的醉闲。然后,他笑了。唇角勾起一点点,点漆似的眸似是点起万家灯火,光明璀璨,好似和曦的春风。

    他轻叹一声,似是无奈,似是宠溺。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跪坐到醉闲的身边,怔怔的望着惨白的没有一丝活气的魔身边。低低的叹着,像是倾尽了万世的温柔,缓缓的吻上了那冰凉的唇。不是哺喂鲜血,也没有半分欲望,他只是想要亲亲他爱这的想要捧在掌心挡去一切风雨催折的魔。

    “醉闲,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双唇摩擦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冰凉的唇上。他低声的呢喃,如同凡世间的情人间最缠绵温柔的耳语。却近乎执念。

    佛,既然救不了人,那么,弃了又何妨。佛,若救得了人,可他掌心最重要的破碎在地,那么便是救了万千性命又有何意义。最重要的护不住,便是全天下的人都还活着,那也与他再没有关系了,他也不过穿梭于人世间的一缕游魂罢了。无来处,无归处。

    是执念了是魔障了。在这个魔头在他身后一句句唤着他的时候,在这个色彩鲜明好似倾尽了时间最艳丽的颜色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又突然暗淡的时候,他早就是他的执念了。

    净离解下自己的僧袍,慢条斯理的,像是往常他帮着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套上衣裳,系上衣带一样,指尖修长而又灵活,像是上好的白瓷。

    他这个人呐,做事总是极认真的,便是为你穿上衣裳这样的小事,都会让你觉得这整个世间对于他来说只有手上这一件事可做,眼中便只有你一个人可看。

    此刻,他只是望着醉闲,那双眼中除了他,便再无什么可让他多看一眼。

    他取过不知道那里来的匕首,目光只是落在醉闲的身上,似乎争分夺秒要将他记得再深一些。深的刻进脑子里,血r_ou_里,心脏上。

    “滴答”“滴答”

    小小的红花顺着胸膛jian落在醉闲的脸上。净离颤抖着手抹去灼目的血色,指尖闪现这金色的佛力,引到着心口的鲜血流入醉闲的口中。沾染着刺目的红的指尖小心的滑过醉闲的脸颊,似是想要好好的再摸摸他,却又怕满手的鲜血染在他的身上。最后,他含着笑,将沾染了心头血的指尖点在那紧蹙的眉心。

    金色的佛力霎时包围了他们,汹涌着如同波涛顺着净离的手指尖涌入醉闲的眉心,一朵ji,ng致的金色莲花顺着佛力与鲜血的流入缓缓成形。在最后一丝佛力消失在醉闲的眉心的时候,金色的莲花也一闪便逝。

    “咳蹙着眉咳,便不好看了。”净离笑着,如同梦中的呓语,无力跌落的手划过醉闲的眉目间,舒展了紧蹙的眉。这个和尚原来也能说出一句好看。他不是从来视皮囊于无物的么?

    “吧嗒”“吧嗒”

    风还在外头呼啸着,是谁在哭啊?

    醉闲失魂落魄的伸出手,小和尚

    “哐当”

    醉闲忘了,他站不起来。

    轮椅歪斜的倒在一边,醉闲无力的跌倒在地上,他走不过去啊。

    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呵哈哈哈,那是什么,可有那个小和尚半分重要?

    醉闲手肘支在地上,指尖扣着石板的缝隙,一点一点的爬过去。什么剑术超凡,什么问鼎六界,什么法术绝顶,通通都忘了。

    小和尚

    你又骗我了。

    你怎么可以,再骗我,爱上你一次?小和尚,净离,不知,你告诉我啊!

    扣在粗糙的石板上,鲜血淋漓的指尖勾上那早已被染红的僧袍,半干的血迹再次覆盖上另一个人的。当将那僧衣的一角攥进手心的那一刻,醉闲呜咽出声,“小和尚小和尚小和尚”

    他嘶嚎着,“小和尚”

    千般言语,醍醐灌顶,可霎那的清楚了又如何!

    还是痛不可抑,还是失去了,还是错过了!那个人那个人还是活生生破开了自己的胸口,从里头露出了一颗鲜活的心脏。

    心头血啊!

    一个人自己划开自己的胸口,取自己的心头血啊!

    第1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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