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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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死对头互换身体后 作者:令哲

    第14节

    “那还真是麻烦你跑一趟了,”陈越阳抱着肩膀蹲下,将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用闷闷的声音对他说,“你快回去吧,我一个人也没——”

    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肩膀上就瞬间多出来了一个不容拒绝的力道。

    沈时苍握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倒,按在了落着一层厚厚白雪的草地上,然后掰着他的手腕,强迫他露出一双眼睛。

    紧接着,沈时苍将那个刚刚团好的雪球,直接按在了那双泛红的桃花眼上。

    冰凉的雪在少年温热的皮肤上渐渐融化,化成了透明的水滴,顺着他的眼尾,一点一点地流淌下来。

    沈时苍移开自己的手,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并对他说:“这样就没人能看到了。”

    “你这个人啊,真的是……”陈越阳红着眼睛看他,自嘲般地笑了笑,“怎么看东西这么毒呢。”

    沈时苍闻言,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然后重新站起来,背对着他,有一些没一下地挑着花坛里的薄雪。

    陈越阳重新坐起来,雪水在他的眉宇间融化,和他的眼泪融合在了一起。

    他的胳膊搭在膝盖处,垂着头,盯着双腿间的地面,那上面的雪已经被他蹭到了一边,露出灰色的水泥路面。

    沉默了好一阵子,陈越阳再度抬起头,看着天空里飒飒的雪花,开口问道:“沈时苍,你是不是来过这里?”

    “嗯,”沈时苍没有回头,但是却继续说,“高一时常来,两年前的冬天,我也去过地下一层。”

    陈越阳:“之后?”

    沈时苍:“之后就回了学校。”

    这一刻,陈越阳脑海中的记忆碎片开始串联。

    他甚至可以一点一点地拼凑出,那个在高一时无助而悲伤的少年,独自走在大雪中的背影。

    “回家去,”沈时苍对他说,“元旦这两天放假,送走了之后……再回学校。”

    说完,他甚至都没有回过头看陈越阳一眼,直接就往外走。

    陈越阳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喊住了他:“沈时苍!”

    沈时苍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但是却停住了脚步,似乎,在等他把话说完。

    陈越阳朝他迈了一步,但是却仅仅只有一步,就停了下来,然后对他说:“谢谢。”

    沈时苍没有回答他,只是在那里站了好久,最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这一刻,属于零点的钟声突然响起。

    旧的一年过去,新的一年开始。

    这纷飞的三百六十五天,就像一个人生命的缩影。

    终会来到,也终将逝去。

    少年人对于死亡的体会远不如成年人深刻,因为他们几乎没有直面死亡的瞬间。

    陈越阳得知陈枫和陈越凝的死讯时,年纪尚小,“飞机失事”这四个字,成为了他心中对死亡的唯一认知。

    而现如今,当他看到那y森森的遗体存放室,还有那些摆在桌子上的水果和糕点,这种带了人间烟火气的死亡信息,才真正让他明白,什么才是无法言说的痛彻心扉。

    但是这种痛,陈越阳不会四处张扬,不会哭得天崩地裂,让全世界人都知道他很痛苦。

    其实,今天发生的事情,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有所征兆了。

    鲁凤芝那么抗拒请家政来做事,只要她的意识是清醒的,几乎所有的活都要自己做。

    虽说是意外,但却不让人觉得意外。

    她那样的年纪,又不肯服老,迟早要出状况。

    只是陈越阳没想过,这状况来得这么突然,突然到他连对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元旦这天,哪怕是高三,学校也放了假。

    陈越阳去医院随着起灵车,送走了鲁凤芝,陈铭自始至终都没用露过面,所有事情都是陈铭的助理一手c,ao办,不知道的人议论着,还以为助理才是鲁凤芝的儿子。

    或许是因为从小就受了祖父的影响,陈铭几乎没有将自己的母亲,放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上。

    对于不懂得尊重女性的男人来说,不管女人为他们付出了多少,也换不到他们的温柔对待。

    送走了鲁凤芝,陈越阳自己一个人回到了陈家,赵佳芸在鲁凤芝死后就回了沈家的别墅,现在,整个陈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第二天一早,陈铭回来了。

    他脸上没什么喜怒的神色,只是看了陈越阳一眼,没说话,转身就打算离开。

    陈越阳喊住了他,然后,父子两人大吵了一架。

    这是两年来,陈越阳第一次和陈铭吵得这么凶。

    但是,鲁凤芝已经不在了,所以这一次当皮带抽在他身上的时候,陈越阳单手扯住了皮带,然后发了狠劲儿,直接把陈铭扯到了沙发上。

    中年男人的力气哪里比得上十八岁的小伙子,陈铭比他矮了半头,他伏在沙发上,看到儿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没由来地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那是一种对暴力本能地感受到恐惧的心情。

    但是陈越阳只是冰冷地看了他一眼,就将皮带扔在地上,转身离开了陈家。

    外面,雪已经停了。

    可是温度却比下雪时还要冷。

    陈越阳骑着那辆宝马双r,刺骨的凉风如小刀般划过他的脸颊。

    他漫无目的地骑着摩托,最终,还是回到了学校。

    站在校园里,陈越阳看到了401的灯还亮着。

    这一瞬间,他的心脏突然被某种特别柔软的东西,填得满满的。

    他推开了寝室的门,就看到沈时苍正在吹头发。

    高挑瘦削的少年穿着浅灰色的睡衣,侧颜冰冷俊俏,轮廓漂亮,似乎是因为刚刚洗完澡的缘故,白皙的皮肤还泛着淡淡的粉意。

    陈越阳“砰”地一声关上了门,然后抬起手,按下了寝室里的灯的开关。

    下一秒,寝室里就只剩下了沈时苍桌子上的台灯亮着。

    光线突然暗了下去之后,沈时苍下意识朝门口望了过去。

    陈越阳垂着头,刘海的y影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紧接着,陈越阳抬起胳膊,朝沈时苍勾了勾手,又对他说:“过来,给老子抱抱。”

    他刻意将声音压得很沉,想要伪装出一副沉着从容的模样。但是,带了丝细微颤抖的哽咽声,却出卖了这个故作坚强的少年。

    陈越阳看着寝室地面上的瓷砖,看着那个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脚步。

    下一秒,他就感受到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地环住,平日里带着微凉气息的那个人,竟然驱散了他身上那层从室外带进来的十二月的寒气。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陈越阳突然就觉得鼻子发酸。

    他控制不住眼泪从自己的眼睛里慢慢浮现出来,然后又滑了下来,最终,落在了沈时苍的肩膀上。

    陈越阳忍不住说:“我没哭。”

    沈时苍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陈越阳继续说:“你‘嗯’什么‘嗯’啊,我真的没哭。”

    这一次,沈时苍不再说话了。

    他微微敛眸,余光就瞥见了陈越阳颈侧的一道浮肿的红痕,于是对他说:“你又被打了。”

    “嗯,刚刚跟我爸吵架了,他打我我就跑出来了,”陈越阳吸了吸鼻子,然后推开沈时苍,继续说道,“你能不能帮我上个药,这次有点儿疼。”

    其实陈铭抽他的力气和以前是一样的,但是这一次,陈越阳就是觉得比以前更疼,疼到了需要人上药、需要人照顾的地步。

    沈时苍不去看他偷偷抹眼泪的动作,也没说话,转身去柜子里找药箱。

    陈越阳去浴室冲了个澡,然后就穿了一条睡裤出来,毫不客气地赤膊趴在沈时苍的床上,露出从后脊到颈侧的一道红肿的淤痕。

    趴下去的一瞬间,陈越阳突然觉得累极了。

    药膏是软的,指腹是微凉的,覆在发热发胀的淤痕上时,有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酥麻,舒服极了。

    陈越阳小声说:“寒假我不回去了。”

    鲁凤芝已经不在了,他和陈铭又在今晚撕破了脸,对陈越阳来说,陈家已经没什么值得他留念的了。

    今年春节来得早,一月中旬就到了,哪怕是高三生,期末考试之后也直接放寒假,等等一月下旬在开学,直接复习到六月初,去参加高考。

    因为每年高三放假的时间都不长,所以学生的寝室都不会封,可以一直住在学校。

    前两年的寒假,沈时苍就是一个人在学校住着的。

    那种孤独到了每一个秒钟的冰凉,沈时苍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收回了药箱,想到曾经的回忆,但是却迟迟没有开口。

    直到陈越阳都快趴着睡过去的时候,他才听到沈时苍说:“这周日,去香港。”

    这周日,是寒假的第一天。

    陈越阳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他从床上重新坐起来,然后揉着眼睛问沈时苍:“你说什么?你让我去哪儿?”

    沈时苍盯着那双沾了水汽和困意的桃花眼,一字一顿道:“我家。”

    ……?

    沈时苍:“你去不去?”

    第三十四章

    去香港这件事,陈越阳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直接答应了。

    他现在留在北京就觉得难受,鲁凤芝的火化仪式结束之后,他又被陈铭狠狠地抽了一下,这个城市又那么冷,冷到让他看不见任何希望。

    但是,当他和沈时苍一起动身离开学校时,他就发现了一个很要命的问题。

    去香港居然要坐!飞!机!

    陈越阳有着严重的心理性恐高,像翻墙、攀岩这种可以自我控制的登高他并不害怕,但是像蹦极、飞机这种无法自行掌控高度的事情,他就很恐怖。

    恐高的起因,就是陈枫和陈越凝的飞机失事。这件事对于当时年纪尚小的陈越阳打击太大了。

    陈越阳捏着机票,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沈时苍,别别扭扭地问他:“所以……我们可不可以坐高铁去你家?”

    沈时苍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然后直起身,抬起头看他,往日里高冷又淡漠的表情,此时此刻难得地带了些烟火气,露出一副微妙而无奈的模样。

    沈时苍看着他,说道:“太慢。”

    陈越阳:“……。”

    原本坐高铁这件事,放在几年前是根本不敢想象的,但是随着高铁的飞速发展,已经有不少高铁从北京直通香港了。

    但是在时间上来看,地上跑的,终究还是比不过天上飞的快。

    陈越阳抓了两下头发,有些暴躁地说:“那要不然我自己坐高铁去,我是真的不想坐飞机。”

    沈时苍看着他,没说话。

    陈越阳翻出手机,准备给自己买票,临要确认订单时,沈时苍终于开口了:“两张。”

    陈越阳:“啊?”

    沈时苍:“买两张。”

    陈越阳:“哦。”

    他飞速买完了两张高铁票,然后把飞机票重新递给沈时苍。

    实话说,陈越阳从来都没想过,沈时苍能陪他一起坐高铁回去。

    沈时苍这个人,珍惜时间已经到了一种正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就连每天放学收拾书包的时间,都被他安排为回顾每堂课讲过的重要知识点的时间。

    真的很难想象,他竟然愿意舍弃飞机这个节省时间的交通方式。

    “苍哥,”陈越阳笑眯眯地喊了他一声,然后说,“你真的让我感动。”

    他一边说,还一边夸张地用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心脏,一边拍一边露出了一副无比浮夸的感动表情。

    紧接着,陈越阳走到沈时苍的身边,又用另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肩膀,继续说:“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然而,让陈越阳没有想到的是,他刚说完这句话,沈时苍就立刻皱着眉,把他的手拍了下来。

    嫌弃的意味简直溢于言表。

    陈越阳有点懵圈,他刚想开口问怎么了,沈时苍就十分果断而冷漠地离开了寝室。

    而且,关门的声音还特别响。

    陈越阳想了好几分钟,都没想明白,这家伙怎么又莫名其妙地生气了。但是想到以前沈时苍这种莫名其妙生气也有过好几次了,所以陈越阳也就没太在意,又继续收拾行李去了。

    怀揣着“这冷得要死的北方拜拜了老子要去温暖的南方了”的心情,陈越阳踏上了开往香港的高铁。

    但是等他真正到了沈家的老宅之后,他简直想把曾经单纯的自己一巴掌拍在墙上,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

    没有人告诉他,香港的冬天,居然比北京还要冷。

    而且是那种无孔不入的冷,冷到他窒息。

    第二日清晨,陈越阳整个人都猫在温暖的被窝里,连新鲜的冷空气都不愿意呼吸一下,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彻底缩起来。

    他听到敲门声后,也没有探出头,反倒是继续窝在被窝里,闷声闷气地说:“干嘛来了?”

    陈越阳不用看,都知道是沈时苍。

    沈时望工作太忙,所以就算是新年也留在了北京,处理公司里的事情,刘成海身体不好,也留在了北京。

    前两年因为离家出走,沈时苍过年时都没有回老宅来祭拜外公和母亲,今年和沈时望的关系缓和了之后,沈时苍就回了老宅,顺便也替沈时望给外公和母亲上一炷香。

    也就是说,偌大的沈家别墅里,只有沈时苍和陈越阳两个人。

    沈时苍看着对方鼓成了一个团的被子,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早茶。”

    “我不去,”陈越阳窝在被子里说,“这他妈冷得要出人命了,哪儿还有心情吃啊。”

    天知道香港这鬼地方怎么会这么冷,更要命的是,沈家的老宅已经快一年没住过人了,虽然定时有家政过来打扫,但宽敞冰冷的别墅里,独独少了一丝人味儿,就更觉得冷了。

    沈时苍走到床边,垂眸看了那团被子一眼,然后说:“外面暖。”

    陈越阳一听这话,当场怒了:“老子信了你的邪!哪有外面比屋里暖和的?”

    沈时苍顿了顿,难得拿出耐心,对他说:“这里和北方不一样,今天外面有太阳。”

    说完,陈越阳又往后缩了两下。

    沈时苍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知道不能再拖了,于是他伸手去扯陈越阳的被子。

    两个少年的力气其实相差不大,但陈越阳昨晚被活生生冻醒,以至于ji,ng神状态不佳,扯了几下,被子就被沈时苍扯开了。

    “你这是要冻死我!”他露出一双微微泛红的桃花眼,恶狠狠地控诉道,“我昨晚睡觉,冻鼻子,被冻醒了。”

    沈时苍毫无同情心地扫了他一眼,然后手中发力,直接把被子从床上扯了下来。

    陈越阳“嗷”的一声叫了出来,冰冷的空气像容嬷嬷扎紫薇的针尖一样,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每一个细胞,那种冷到r_ou_痛的感觉,真的让他毕生难忘。

    沈时苍看着他哆哆嗦嗦地在床上滚了一圈,又手忙脚乱地穿上棉服和秋裤,然后对他说:“穿好了去客厅。”

    “没人性!太没人性了!姓沈的!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陈越阳被冻得连声音都在抖。

    他看着沈时苍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朝门口的方向吼着,然而对方连头都没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在去早茶店的路上,陈越阳一边搓着手,一边问他:“我说,你们家那空调怎么越吹越冷啊?”

    沈时苍想了想,对他说:“老宅里的空调,没有制热功能。”

    陈越阳:……

    陈越阳:???

    陈越阳:不能制热还叫空调吗?啊???

    这是陈越阳第一次在冬天离开北京,离开了有暖气的北方,来到了他曾经以为四季如春的南方,结果就在香港被冻成了帕金森,不停地抖,要不然就是搓手。他觉得自己帅气的形象简直要被摧残得连根毛都不剩了。

    反观沈时苍,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不仅生活作息如常,就连表情都没变过。

    “我说……”陈越阳忍不住问他,“你就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沈时苍没看他,只是淡淡地点了一下头。

    陈越阳看着他那高冷气息十足的表情,有些不认同地撇撇嘴,然后说:“我不信,你肯定是在装酷,你把你手给我摸一下。”

    听到陈越阳最后说的那句话,沈时苍不禁停下了脚步。

    沈时苍顿住后,侧眸扫了一眼陈越阳,ji,ng致的眉瞬间蹙得紧紧的。

    陈越阳看着那双寒潭般凛冽清冷的星眸,暗想:如果这人的眼睛会说话,估计他现在早就被骂成筛子了。

    但他向来就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人,而且有一种叛逆是写在骨子里的。

    别人越不让他做什么,陈越阳就偏要做什么。

    于是,他追在沈时苍身后,抬手就扯住了他的袖子,右手像一条灵活的蛇,瞬间就沿着他的手腕下滑,握住了他的手。

    沈时苍有一双很好看的手,皮肤白得反光不说,手指修长,手掌偏薄,但是却很宽,夏天时摸起来带了丝清爽的凉意,但是现在摸起来,竟然有着一种让人眷恋的温热。

    因为陈越阳手上的温度实在是太凉了,他早上起床洗漱时,从水龙头里刚放出来的凉水,竟然也让他有一种碰到了温水的神奇感受。

    “你这手也太不科学了,”陈越阳捏着他的手,忍不住用冰凉的指尖蹭着对方温热的掌心,一边蹭,还一边感慨着说,“真是冬暖夏凉啊。”

    沈时苍不禁呼吸一滞,他垂眸看了看对方的手,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双手比自己的小上了一圈,被冻得带着惨白意味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蹭着他的掌心,蹭得他心里生出了一团乱麻。

    他用力地想抽回手,结果却被陈越阳一下子抓住。

    “别动,”陈越阳对他说,“你手心儿那么热,给我暖一会儿怎么了。”

    说完,他干脆直接握住了沈时苍的手。

    熟悉的皮肤带着冰凉的温度,将一道电流透过交叠着的皮肤,沿着他的手臂,一直蹿到了他的心脏,加快了跳动的频率,也让他整个人又热了几分。

    陈越阳看着他的脸,在瞧见对方微微泛红的双颊之后,有些不可置信地感慨道:“你这也太容易脸红了吧,我就是摸了一下你的手,也没干别的啊。”

    被他这么一说,沈时苍的眉皱得更深了。

    他发了狠劲儿,强硬地甩开了陈越阳的胳膊,然后一言不发地扭头往前走。

    陈越阳把冷得不行的双手分别揣进外套口袋里,然后追了上去,用肩膀轻轻地撞了他一下,也没见对方有什么反应。

    他突然想起来,沈时苍和他的习惯不一样。

    平时陈越阳和卢记平那些哥们儿们在一起玩闹的时候,肢体接触总是很多,你怼一下我、我搂一下你,对于北方孩子来说,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至于一起泡澡汗蒸这些事,更是娱乐交友必不可少的项目。

    但是沈时苍和他不一样,沈时苍这人可是被扯开两粒扣子、或者露个腹肌都要生气好久的脾气。

    陈越阳想到自己现在吃着他的、住着他的,所以就觉得,做人不能太过分。

    于是,陈越阳对他说:“诶你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有点太冷了么,一会儿我自己买个手套,唉,本来我刚才还想说今晚想和你睡一起取个暖来着,看你这样,我还是自己暖被窝吧。”

    陈越阳有些可惜地瘪了瘪嘴。

    他昨晚是真的被冻得半死,大半夜鼻子觉得凉飕飕的,就被冻醒了,这绝对是他十八年的人生中最奇葩最不可置信的生活体验。

    刚才摸到沈时苍手掌心里的温度,陈越阳就突然想到了和他睡一起取暖这个主意,但是想到对方那宛如高岭之花般难以亲近的脾气,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想法。

    “我说,电暖气有卖的吗?散热器呢?实在不行我就买点暖宝宝贴褥子上吧,那东西虽然挺娘炮的,但是这鬼地方晚上实在是太冷了。”陈越阳一边说,一边走进早茶店,找好位置之后坐下。

    沈时苍站在桌子前,没有坐在他对面,而是用那双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他。

    那眼神有些奇怪,似乎带着某种期待,又带着某种惋惜……

    陈越阳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忍不住问他:“嗯?你怎么不坐?”

    闻言,沈时苍这才收回自己的目光,然后坐在了他的对面。

    点菜全程都是粤语,陈越阳半个字都听不懂。

    期间,沈时苍问了他想吃点什么,陈越阳冷得难受,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随口说了一句:“生热生火的就行,老子要冻死了。”

    等着粥点上桌的时候,陈越阳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竟然是宋明延。

    “喂?”陈越阳接起语音通话,问他,“什么情况啊哥们儿?”

    听到他的声音之后,电话另一边的人松了一口气:“终于联系上你了老大!”

    陈越阳挑了挑眉,反问他:“‘终于’是几个意思?我又没失联,瞧你紧张的。”

    宋明延连忙说:“还没失联啊?!电话打不通,去你家还找不到你,陈叔叔说你离家出走了,我和卢记平他们都担心死了。”

    正说着,卢记平突然抢过了宋明延手里的手机,朝电话另一端的陈越阳说:“老大!老大你在哪儿啊!我去你家没找到你,去陈家的新宅也没找到你,你今年要一个人过年吗?可以来我家或者老宋他们家,别自己一个人闷着,大过年的,多难受啊。”

    “你也不用你那大脑袋想想,像你哥我这么招人喜欢的帅比,还能没人陪吗?”陈越阳笑着说,“谁要你们陪啊。”

    “诶诶诶?老大你谈女朋友啦?私奔吗?”关哲抓到了重点,反问他。

    “我去你的吧,思想太肮脏了,”陈越阳说,“我在香港,北京那边……我想换个地方待一阵子,换换心情,等年后开学了就回去。”

    关哲继续将八卦进行到底:“那不是女朋友的话,你在香港和谁在一起?”

    陈越阳:“沈时苍啊,他是香港人啊,你们忘了?”

    电话另一端,瞬间就是死一般的沉默。

    宋明延cha科打诨地又问了两句,算是把这个话题绕过去了。

    但是当他挂断了电话之后,三个少年聚在一起,表情是一个比一个严肃。

    关哲率先开口道:“老大这是要嫁过去吗?”

    卢记平反驳道:“我呸呸呸!你会不会说人话?就老大那样的,怎么看都是上面的那个啊。”

    关哲继续说:“但是,他人都跟着过去了……”

    卢记平:“形式都是虚的,只有到了床上才能见分晓。”

    宋明延被这两个哥们儿的辩论吵得头疼。

    他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我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重点,老大他不是基佬啊好不好!”

    卢记平却说:“我一开始也不相信老大是基佬,可是种种表现让我不得不相信。”

    宋明延:“比如?”

    卢记平:“高三开学第一天的早自习,老大就让我给沈时苍送热饮,我回家问过我姐了,她说这就是男生追妹子的惯用手段,还有后来,生日会那个事儿……”

    宋明延扶额:“生日会怎么了?”

    关哲补充道:“生日会上,沈时苍被他哥带走了,老大那着急的模样,啧啧啧,虽然没明说,但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啊。”

    莫名就被diss成没长眼睛的宋明延:……

    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兄弟们解释,关于灵魂互换这件事。

    本来就不容易让人信服,而现在两个人又都换回来了,一切都像一场梦。

    可是梦和现实终究还是有区别的。

    就如同关哲和卢记平所说的那样,两个人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都是真实的。现在的校园网匿名论坛里,早就没有了校霸党和学霸党的互掐互喷,一股全新的力量已经彻底崛起。

    据说,这力量叫做cp党,cp党集两家之所长,吸收了大部分围观潜水的路人,也吸收了一部分曾经的校霸党和学霸党。

    但这个看似庞大的组织,却经常内战。

    cp党中可分为两大阵营:苍越党和越苍党。

    关哲与卢记平各站一边,每天晚上在寝室里都为了这件事互相掐架,闹得宋明延这个唯一的知情人士深感头疼。

    而这个矛盾,是不可调和、不可避免的,只要两个人一见面,肯定就开始掐。

    卢记平据理力争:“关哲你这小子就是欠揍,等年后开学了,让老大把你按在c,ao场上胖揍一顿,你就知道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一句‘a爆了’。”

    关哲反驳:“放你家萝卜大圈儿屁!苍哥指挥咱们打篮球的时候多a你不知道?在拳击台上吊打程明玺的时候多a你不知道?你他妈是瞎的吧,老宋,你说是不是!”说着,他还想把宋明延拉下水。

    宋明延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加入了战场:“要这么说的话,还是老大a吧。”

    因为,无论是指挥打篮球,还是吊打程明玺,都是陈越阳做的事。

    宋明延现在已经放弃了争论这种沙雕问题了。

    反正他知道,老大不是基佬。宋明延这样想着。

    而当天晚上,被哥们儿深深坚信着“不是基佬”的陈越阳,抱着枕头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太他妈冷了。

    就算他在褥子上贴了一圈的暖宝宝,还是冷得要死。

    白天闲着无聊刷新闻事,陈越阳才发现他赶上了香港十年难得一遇的低温。

    在被窝里憋了半天,憋得喘不过气,陈越阳这才稍稍探出一点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凉的新鲜空气,鼻尖瞬间就被冻得噤了起来,然后还打了个喷嚏。

    陈越阳实在忍不了,就从被窝里爬起来,披着棉服,三两步跑到了沈时苍的门口。

    他敲了敲门,然后扯着脖子喊道:“沈时苍!开门!”

    陈越阳决定,今天就算是把沈时苍气死,也要抱着他睡!

    第三十五章

    陈越阳连敲了好几次,沈时苍也没有开门。

    就在他思考着该去哪里找个锤子的时候,沈时苍突然隔着门问他:“你有什么事?”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啊?”陈越阳问他。

    沈时苍说:“睡觉。”

    言下之意就是:有事说事,没事睡觉。

    听着门扉彼端的脚步声,陈越阳以为他要走了,于是连忙又说了一遍:“开!门!”

    沈时苍:“做什么?”

    陈越阳:“咳、扫黄打非。”

    沈时苍:……

    “诶诶诶我开玩笑的,”陈越阳怕他真的走了,连忙说道,“我冷死了,你快点开门,我晚上想和你一起睡。”

    门扉另一端沉默了十几秒钟,也没个声音,最终陈越阳听到沈时苍沉着声音对他说:“回你自己房间。”

    陈越阳耐着性子等着他答复,却没想到就等来了这么个闭门羹。

    他搓了搓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的双手,又吸了吸鼻子,然后说道:“我今儿是非进去不可,你要是不开门我就砸门了啊。”

    沈时苍:……

    陈越阳:“我真砸了啊!”

    话音刚落,就响起了“咔嗒”一声。

    沈时苍将门拉开了一个小缝,盯着他说:“只有今晚。”

    “行行行,就今儿一个晚上,”陈越阳抱着枕头被子冲了进去,敷衍性地答应了他,“听你的,都听你的。”

    他进屋之后,才发现沈时苍还没有睡觉。

    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书桌上的台灯还亮着。

    陈越阳把被子枕头扔在沈时苍的床上,又打量了一眼床的宽度,比寝室的床宽多了,睡两个人绰绰有余。沈家的老宅里,任何一样家具都特别有排面。

    他甩掉拖鞋就想直接扑上床去,结果还没等扑,就被人扯住了衣服。

    陈越阳被扯得一个踉跄,离开转头看着罪魁祸首,少年如玉一样温润ji,ng致的眉宇之间,满是坚定,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

    沈时苍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洗澡。”

    陈越阳:……

    陈越阳哭笑不得地恳求道:“我都洗漱完了,能不能不洗澡……太冷了。”

    在这样一个快要冻死人的冰窖里洗澡,简直是要人命。

    “不行,”沈时苍毫不犹豫地否决,并对他说,“睡前必须洗。”

    陈越阳表示:“……我要疯了。”

    他闹心地踹了一下床脚,然后对沈时苍抱怨道:“你要冻死我吗?这是正常人类能洗澡的温度吗?我真是受够了这大冬天的你为什么一定要每天都洗澡,你不怕洗秃了吗?!”

    然而,对于陈越阳濒临崩溃的这些质问,沈时苍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洗澡。”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他说得认真又严肃,目光冰冷而无情。

    陈越阳看着那双眼睛,知道这人肯定是没得商量,于是他只能灰溜溜地跑进了浴室。

    结果,一个小时之后……

    沈时苍敲了敲浴室的门,问道:“在?”

    “啊?在啊,”陈越阳在浴室里面回应道,“有事儿?”

    沈时苍淡定地陈述着事实:“一个小时了。”

    “啊……一个小时了,”陈越阳感慨着,“但是浴室里太暖和了,我不想出去。对了,你说我泡浴缸里睡觉行不行啊?你家浴缸有没有加热功能?”

    沈时苍如实回答:“没有。”

    陈越阳:“……那我现在就出去。”

    他关上了花洒,十分留恋地看了一眼浴缸,又抬头看了看为他提供了一个小时热量的浴霸,顿觉悲从中来。

    陈越阳活了十八年,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想睡在浴室里。

    他擦干净身体之后,换上了干净的睡衣,然后又在外面套上了好几层衣服,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然而他还是高估了外面的温度。

    虽然他现在穿着两层秋裤,甚至连棉服都穿上了,还是觉得冷得刺骨。

    陈越阳飞速跑到沈时苍的床边,然后直接钻进了被窝里。紧接着,他露出一双眼睛和一只手,朝他招手道:“快点快点过来啊!”

    沈时苍看了他一眼,然后抱着自己的被子,规规矩矩地在床的另一边躺下。

    结果,他的脑袋刚沾上了枕头,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被子被陈越阳不耐烦地掀开。

    他整个人都靠了过来,顺把他自己的被子,直接遮在两个人的身上,盖住了沈时苍自己的被子。

    沈时苍皱了皱眉,对他说:“你离远一点。”

    陈越阳有些不高兴了:“差不多得了,我这都洗完了,刚才出浴室的时候差点冻死,你给我靠一会儿怎么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半个身子都挤进沈时苍的被子里,右肩抵着对方的左肩,贪婪地霸占着沈时苍身边的热量。

    第1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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