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节

    图书馆内，禁止喧哗 作者:猎人瞳

    第38节

    上英语课的教学楼离教师公寓很远，每次遇到早上的课，寻舟都是踩点进教室，懒得浪费时间点名就大概清点一下人数。 　　他站在原地数的时候，余光注意到边上一排座位有几个女生正盯着他窃窃私语，从她们兴味盎然的表情上推断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趁上课放映视频的空当，寻舟出门去了趟卫生间照镜子，观察一圈发现原来是自己脖子上有道浅浅的红印。 　　阶梯教室的灯光明亮，他皮肤也偏白，很容易就被人看出端倪。不过寻舟对此不以为意，只把领口稍微提了提，也没完全遮住。 　　他从后门回教室，步子有点匆忙，经过林邀身边时，引得对方立刻抬头看他。 　　林邀指尖上转动的笔停下来，摔到桌面上。他身子悄悄往座位外侧移动一寸，深吸一口气，试图把空气中残留的香水味捕捉到。可惜刚才寻舟路过时跟他还有一段距离，就算确实闻见了香味，也淡得无法分辨细节。 　　只是直觉让林邀断定——潮生那天确实是在对自己说谎。 　　不过现在追究这个无足轻重的问题也没用了，在经历过更强劲的视觉冲击后，林邀已经做好了接受最坏结果的心理准备。但是他仍然要及时止损，事关自己最重要的朋友，他不能坐视不管。 　　林邀想想就忍不住懊悔，如果他再敏锐一点就好了，当初潮生告诉他寻舟搬到对门的情况时，他就该替潮生打起几分警惕。据说苏凌澜又被寻老师欺负了一次，这下彻底不回校上课了，多么令人惋惜。 　　林邀听着听着课就开始走神儿，他望着阶梯教室的窗户，深蓝色帘子在凉风的吹拂下左右摇摆，像是挣扎着向他求救。林邀皱起眉，收回注意力，转头忍不住对讲台上的寻舟投以充满敌意的眼神。 　　“九十六页。”寻舟低头端着英语书，然后抬眼扫了一圈附近的学生，“上堂课讲过吗？” 　　得到大家的回应后，他又翻了几页，然后把书撂在讲桌上，“把我礼拜一发的阅读拿出来，剩下的全写完。” 　　多媒体电脑关闭后，教室里只剩下翻动纸页的声音。林邀低头看题，看着看着眼睛就失焦，他攥笔的指尖发白，手腕一抖，就在白皙的纸面上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迹。 　　林邀随手划了两下，不经意地抬起头，却跟讲台旁边的男人四目交接。 　　寻舟随意地靠在讲桌旁边，视线触及到林邀后依旧保持原状，直勾勾地与之对视。 　　林邀突然感觉扑面而来的压力，接着他注意到寻舟的嘴角挑了挑，冲自己莞尔一笑。 　　他一愣，立刻低下头，握好笔继续做题。心不在焉地浏览了几遍题目，林邀掌心冒出冷汗，他听见窗外的风更大，吹进来把窗帘振起，呼呼作响，吵得人烦躁。 　　“把窗户关一下，谢谢。”寻舟站在讲台上，对靠边的同学说。 　　林邀忍不住瞄了寻舟一眼，总觉得这个男人此时脸上露出的假笑是给自己看的。 　　之后讲题的时候，林邀也时不时观察寻舟的脸色，或许是他眼神里的戒备与厌恶过于明显，下课后，寻舟主动找上来问他话。 　　“为什么总盯着我看，是还有没听懂的问题想问老师吗？”寻舟脸上依然挂着和煦的笑容，声音里充满亲切，“没关系，想问什么就跟老师直说，别不好意思。” 　　林邀迅速摇头，“没事。”他抱起书匆匆站起来，佯装出随口一问的样子：“您一会儿还有课吧？” 　　“没有了。”寻舟扫了眼林邀怀里的书，“我一会儿去图书馆。” 　　“啊，噢。”林邀慢半拍地点头。 　　一出教室，林邀就加快了脚步，心里想着“不行不行”，就朝着图书馆的方向狂奔起来。 　　不能让段段再跟寻老师有接触，林邀只有这么一个念头。虽然寻舟在他心里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英语老师，他也很愿意跟寻老师交流，但他并不觉得寻舟在其他方面也能信得过。 　　林邀气喘吁吁到了图书馆，进了大门后直接走向流通台。 　　潮生正低头看书，眼前一道y影晃过，抬头看见林邀时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潮生一边盯着林邀的脸说话，一边悄悄把手里的书推到桌面下。 　　“我来……”林邀还没想好理由，“你工作忙吗，不忙我们去看电影吃饭？” 　　“不去，不想动。” 　　“那我在你这儿看书行吧？” 　　“随便啊。” 　　林邀长舒一口气，从最近的书架上随便取了一本，然后绕过长桌坐到潮生旁边。 　　“你坐这里干嘛？”潮生皱眉看他，“去那边自习区或者楼上。” 　　“这里不行吗？”林邀只好站起来，环顾四周，选择坐到潮生身后的那片区域。 　　潮生觉得林邀今天很奇怪，于是转头轻声问他：“你是不是又想来让我搬出去跟你们住啊？”不等林邀回答，潮生又说：“死心吧。” 　　林邀正努力地组织语言，想开口问“寻老师是不是还跟你住得近”时，就看到寻舟已经从图书馆大门进来了。 　　他急忙回到座位上，把书立起来挡住脸，然后悄悄从书与桌面之间的缝隙观察寻舟的动向。 　　寻舟先是去了新书区，然后又去看后排的书架，最终拿了两本书到前台借阅。 　　林邀一直在后面盯着他们两个，却意外地发现他们之间没有交流，这很不应该，难道寻老师真的只为了来借书而已？ 　　等寻舟走了，林邀直起脖子，又凑到潮生跟前。 　　“你看什么呢……‘公共营养师’？” 　　“我妈让我考的。”潮生索性编了个理由。 　　林邀点点头，假装不小心把手里的书掉到地上，弯腰捡起前他自然地凑到潮生背后，仔细嗅了嗅。 　　“段段，你身上根本不是洗衣液的味道啊。”林邀把书放到桌上，看着潮生，“今天英语老师换香水了，还是跟你身上的一样……” 　　林邀说着话，开始皱眉。 　　潮生怔了怔，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反问：“我用香水干什么，好娘。” 　　他还特意抬起手腕凑到鼻子前，“哪有啊。” 　　“你脖子周围有。” 　　潮生扭头，扯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发现果然沾上了寻舟的香味。两人衣服平时都放在一起，尤其是刚洗过的，从衣柜里拿出来味道更明显。 　　可是那又怎么样，就算林邀有所怀疑，也没证据。潮生先给自己心理暗示不要慌，然后若无其事地看着林邀，说：“他总找我借洗衣液，借了忘还，我又不好意思要，你这老师可真是……什么记性啊。” 　　林邀静静地看着潮生，忽然叹了口气。 　　明知道段潮生在对自己撒谎，可林邀却不能拆穿。他看得出潮生在对他隐瞒很多东西，还对他有所防备，可作为好朋友，他还是一定要给潮生忠告。 　　“段段，离寻舟远点吧。”林邀很想委婉地表达这个意思，但张开嘴还是话语生硬，“我感觉，感觉寻舟可能对你……有意思。” 　　被戳中事实的潮生心跳乱了频率，他迟疑了一下，干笑起来：“哪有，没有的事，别多想了。” 　　林邀咬了咬唇，心里真想对潮生直说一句“你演技好烂”。明明眼里都冒光了，还要装出对寻舟不屑一顾的样子。 　　潮生此刻已经警惕起来，他不知道林邀到底从哪里找到了线索，才突然跟他谈论这个话题。 　　而实际上，林邀现在比潮生更加谨慎，他不知道那两个人已经发展到了哪一步，要是贸然劝阻潮生，恐怕会招来对方反感。 　　“段段，你觉得寻舟这人怎么样？”林邀挪了下自己的椅子，离潮生更近了些，“他是不是经常主动找你之类的，或者送你点东西，表现出关心你的样子？” 　　潮生喉结动了动，他直视着林邀，努力让自己露出惊讶的浅笑，试图靠这样的表情来证明自己对林邀的猜想感到诧异和不解。 　　“寻舟这人，不就是……”潮生扯了扯嘴角。 　　他想遵循林邀的期待，说些关于寻舟难听的话，就像是当初自己从别人口中听到的那些评价一样。可是潮生嘴巴张开半天，也没办法把一些莫须有的缺点安排到寻舟身上。 　　他可以违心地说“我讨厌寻舟”或者“寻舟对我根本没那个意思”，但是让他亲口贬低寻舟则根本做不到。从对方的角度考虑，他不忍心；从自己的立场出发，他舍不得。 　　林邀低下头，当他以为潮生是在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时，他又忽然听见潮生的声音响起：“他确实对我很好。” 　　欲言又止过后，潮生终于让自己本意脱口而出：“寻舟很好，哪里都好。” 　　林邀从没见到过潮生这个样子：眼里含着化不开的笑意，提到某个人的名字时就自然地扬起嘴角，轻描淡写几个字，就把人夸得完美无缺。 　　什么啊……林邀难以置信。 　　他这下全明白了。 　　林邀忍不住伸手握住潮生的肩膀，使劲摇晃了几下，告诉他：“完了兄弟，寻舟肯定是他妈的给你下降头了！” 第36章 “图书馆内，禁止喧哗” 　　潮生被他晃得眼晕, 赶紧伸手拦住了林邀的动作, 叹气道：“实话实说而已, 我没事，你别再胡思乱想了。” 　　林邀还是满脸不可思议：“你该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吧？” 　　“没有。”潮生望了眼四周, 确认他俩谈话声音没影响到别人后，才继续开口，“只是你……不, 只是我还没让你足够了解。” 　　林邀一怔, 他从来没怀疑过自己跟潮生多年的情谊还存在隔阂，所以当潮生这么说的时候, 他心里难免感到失落，“我还不够了解你吗？” 　　“够的，没人比你更了解我……但是我现在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潮生慢慢说，他最不擅长的就是跟亲近之人袒露心声，尤其是林邀这样的一根筋, 潮生怕自己哪里表达有歧义会伤害到对方, “所以等我自己搞清楚之前，你不要对我感到太惊讶什么的。” 　　林邀听得似懂非懂, 直觉告诉他, 潮生暂时不想跟他分享任何秘密，要等到时机合适了再谈这件事。 　　尽管担心潮生会一意孤行受到伤害, 但既然对方已经这么说了，林邀也不能再表现出任何不满来，否则就意味着他对潮生不信任。 　　“好, 那我不问你了。”林邀背靠座椅，身体感到一丝沉重，“但你得跟我保证，难过的时候不一个人憋着，要是……要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我带人收拾他！” 　　“别喊。”潮生蹙眉，眼色提醒他注意场合。 　　林邀点头，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潮生很重要的一点：“你自己赚的工资自己留着花，谁找你借都别给。” 　　潮生无言以对。 　　接着林邀又问他：“你你你知道那个什么安全措施什么什么的就那个吗？” 　　潮生听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重点，大手一挥敷衍道：“行了行了，我什么都知道，你放心吧。” 　　林邀坐在原处呆了呆，一声“我靠”在心里响起，紧跟其后的就是一句“原来段段知道那么多”。他一下子不知道该先意外潮生深藏不露，还是先意外寻舟衣冠禽兽，总之这俩人的关系在林邀眼里变得更加亲密暧昧起来。 　　“你不是来看书的吧。”潮生瞥了他一眼，“你拿了本什么啊，‘傻瓜炒股手册’？你对你自己的定位还蛮准确的……” 　　林邀把那本随手拿的书合上，起身时放在桌面，“那，我先走了啊？” 　　“嗯。” 　　“记住我刚才跟你说过的话，段段。” 　　潮生无奈地点头，“是是是，我知道了。” 　　他目送着林邀转身离开，直到对方的身影彻底在视野里消失，他才如释重负地松口气，趴在桌上。 　　就算解决了林邀这边的怀疑，也还有很多事在等待自己改变，他还要慢慢走进社会，成长为一个独立的男人；还要突破自己的心理防线，融入进身边人的圈子——只有自己变成独当一面的大人，才有资格堂堂正正地向别人介绍寻舟和他的关系。 　　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和寻舟看遍这个世界的风景。 　　 　　三月中旬，天气终于有了点转暖的迹象。 　　潮生大部分时间都作息规律，太阳刚从天边冒出光亮，他就已经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做早餐了。最近寻舟买了台咖啡机，用了两次就冷落在一旁，潮生只好挤出早上的时间帮他煮一杯提神。 　　寻舟是那种闹钟响起后还必须多睡几分钟的类型，每次遇到早上有课，潮生都要生拉硬拽才能把他弄醒。寻舟起床后还一副不情愿工作的样子，嘴里哼哼唧唧好几下，直到眼睛彻底睁开了，状态才恢复正经模样。 　　“想去泡温泉，周末去吧。”寻舟进厨房不是为了帮潮生干活儿，反而是去添乱，故意把盐罐糖罐调换位置，等潮生不小心放错后，寻舟就立刻跳出来，佯装教导口吻说他做事不够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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