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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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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蒹葭 作者:吕烟海

    第20节

    他的手顺着她的胳膊垂下,握住她的手,觉得很凉,待捂得暖了,才说,“未晞。”叫了名字却不说别的什么话。 “那个时候我念大学,穿那种纯色的短袖衬衫,下面套格子裙,衬衫下摆掖进裙子里,女孩子们比腰细,走起路的时候格子裙裙边就擦着脚踝,方口的皮鞋,白色的浅口袜,我们坐在石阶上照相,那是一个晴好天,照相的是仪月的同班同学,就是他。” “我没有太太这样浪漫的故事,我家那口子,爱喝酒,喝醉了吐得到处都是,每次都是我给他洗床单,一边洗我就一边骂,让他少喝点酒出去挣钱,他这个人啊,实事不做,净是些虚招子,他去青海打工的那段日子,给我写信,说,慧,我在雪地里呼唤你的名字。他是念过书的,做学生的时候还在报纸上发表过文章,很会说些有的没的。后来未晞听说了这故事,一直笑,说爸爸真是非。我也不知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但是未晞最爱用这个字来形容一些她觉得好笑的事。” 她不知道他抱了多久,但她不忍打断他。她的手蜷在他的掌心。他把她扳过来,低下头吻她的额头,说,“未晞,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回到公寓打开手机,就看到这样一条短信。 “群发的吧你?”泱飏一只手握着冷冻的啤酒罐,一只手键入信息。 “被你看穿了。” 一分钟后对方又发来一条短信,“泱飏你是一个人守岁么?” “不然你以为呢?” 马上手机就跟着响了起来,泱飏按下接听键,曲汶的声音隔壁都能听见,“啊啊啊啊我过来陪你怎么样?” “送货上门的我不要啊。”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喝下一口冷啤酒冻得直吸气,泱飏对着空中敬了敬,“哥,新年快乐。” 第11章 道阻且长·上 初一那天,红色像是从天上泼下来似的,淋漓在屋檐下,店门口,街道旁,红的福字,红的中国结,红的灯笼,视线都烧了起来,暖烘烘地烤着人。 未晞在窗子边朝外看,惊呼,“雪停了!” 她折返回来,朝客厅中央走,南楷钧正坐着吃早餐,一杯温牛奶,烤面包片配煎蛋。未晞说,“我想起《红楼梦》。” 南楷钧抬起头,“什么?” 未晞拉开椅子坐下,轻轻地念,“有一回,曹公写她们一起烤鹿r_ou_吃,就是在一个雪霁的天,那一回名字叫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我第一次看的时候,还不认识啖膻两个字。” 南楷钧说,“哪两个字?” 未晞用桌上的筷子蘸了果酱,在白瓷盘里的焦黄面包片上写,红色的字歪歪斜斜,看得南楷钧笑起来,说未晞你好可爱。 未晞又说,“我初中的时候,还模仿过这种章回体,写过,拟了我们班同学的名单,和《红楼梦》里的每个人物对应,记录班上发生的事,我们寝室就叫稻香村,洗漱间叫洗雨轩,我自己瞎取的。我们班主任是贾母,同学们看我这个时笑死了。” “未晞你初中就开始住校了啊?” “嗯。”牛奶滑过喉咙,未晞温温地应了一声。 “这种事伊人也干过,不过她那个时候是假借的《水浒传》,她自己是武松。” “那你呢?” 南楷钧耸耸肩,“老虎咯,武松打虎那一章她写了三千多字。” 干杯,为她们又一次的不谋而合,为她们亵渎四大名著的初中时代。 记得曾老师曾在语文课上问过班上的同学,有多少人完完整整地看过《红楼梦》,举手的不过十来个,大部分是女生。未晞记得嘉文是举手了的,嘉文开学看的那本书是《霍乱时期的爱情》,未晞听过没看过。嘉文有很多诺奖得主的书,未晞借过一本来看,看了一半就还了回去。她实在不懂写一男一女在非洲丛林里开车到底有什么象征意义?哦——是真的开车,四个轮子的那种。 曾老师又问女学生们喜欢黛玉多一点还是喜欢宝钗多一点。 曾老师说,“会不会是这样呢?黛玉人格的多喜欢宝钗,而宝钗人格的多喜欢黛玉。因为人总是会对未知的不曾体验过的事物感到好奇,一个内敛的想要变得开朗,于是便喜欢宝钗,一个活泼的偶尔想要安静,于是便喜欢黛玉。”曾老师声音轻缓,慢慢地和她的学生们讲,做老师的和做学生的手边都有一本摊开的点金训练。 未晞是喜欢黛玉多一点的吧,为着曹公对她的偏爱和雕琢,为着她身上的女主光环。她们的女班长喜欢宝钗,喜欢她的大气温婉,女班长说她最讨厌那些小家子气的人。未晞就被人说过像黛玉,说她虽然看着活泼其实多愁善感。妈也曾在未晞闹情绪流眼泪的时候用一种故意玩笑的口吻说,“你别是个林黛玉哦!”未晞觉得妈又没看过《红楼梦》,怎么可以随意地借鉴引用,就如她后来在一个自杀的女作家的遗作里看到这样的一句话:运用一个你其实并不懂的词,这根本是犯罪,就像一个人心中没有爱却说我爱你一样。 好在伊人那时说自己喜欢黛玉。 晚上他们到江边放烟花,子佩和南楷钧负责点火,三个女孩子站得远远的。江边有很多放烟花的人,烟花燃烧后的碎屑都落进江水里,哗啦啦地像在下雨。伊人还是不怕冷地穿着过膝的靴子,长毛衣和靴子之间露出大腿,很日系的穿法,她本来就比未晞高三厘米,穿上带跟的靴子后就更高,和未晞一起走的时候可以很自然很轻松地把手臂搭在她的肩上。 伊人对烟花好像不是很感兴趣,低着头玩手机,突然“啊”地叫了出来。 未晞问,“怎么了?” 伊人看了看周围,把未晞拉到一边,把手机亮给她看。 屏幕上是一则获奖通知,微电影《寒光》在重庆市举办的全国微电影大赛里拿了三等奖,颁奖典礼在正月初二。 伊人的脸红彤彤的,“我把《寒光》上传到了他们大赛的官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真的得奖了哎!未晞,你陪我去重庆吧,我们领奖去!” 未晞说,“现在?” 伊人点头,“就现在!我们去火车站,睡一晚就到了!” 她们从江边的热闹的人群悄悄地退出来,在路边拦了车,十五分钟后到达火车站,在售票大厅买了两张从南允到重庆的票,十点出发,凌晨五点到。伊人在等车的时候买了两罐热咖啡,和未晞捂在手里取暖。 南允一共有两个火车站,这是比较老的一个,在城市的南边。候车室面积不大,视线还没展出去就碰到了边。等车的旅客也不多,大部分都是提着巨大的编织袋,背着鼓得几乎胀破的背包,手边多半还有一大壶乌黑发亮的菜油——一位老母的心血。 未晞把围巾分给伊人一半,两个人的脑袋挨在一起,她们一起用百年老校南允高中课改班18号和15号的目光,去看那些零散坐在身边的民工旅客,他们有的是独自一个,有的是夫妻俩,有的身边还拉扯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他们的指甲厚重,带着洗不掉的泥色,用手抹脸的时候会从指缝里漏出沉重的叹息,手掌移开时眼睛变成shi润的红色,这些人多半属于南允附近的镇、村、小山沟,南允是他们可以寻觅到的最近的有火车站的城市。 未晞和伊人想起地理课上敬老师教给她们的廉价劳动力,教给她们的沿海工业内迁,教给她们的钢铁市场饱和。她们知道每个国家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优势,比如成熟的技术,比如雄厚的资金,比如密集的人才资源,她们知道还有一个选项叫做廉价劳动力。她们想起某张试卷的最后一道题的最后一个小问说为什么沿海劳动力资源过剩的同时会出现民工荒,正确答案是我国现有劳动力素质水平较低,技术性人才短缺。 她们搭乘的那一班火车开始检票了,她们排在队伍里,前面是一个抱孩子的母亲,丈夫背着大包提着小包,后面是一个驼背的中年小个子,第一眼看过去不会给人留下什么好印象。她们跟着队伍缓慢前行,检了票到站台等车,火车还没来,轨道空荡荡,她们不约而同地想起朱自清的《背影》。这列火车的终点是杭州,未晞和伊人被夹在一班大包小包拖家带口的候鸟中,怀着心血来潮说走就走的激动兴奋,兜里还揣着过年的压岁钱,睡一晚,到另一个城市,站到颁奖台上对着镜头傻乐挥手。何其有幸,何其奢侈。 伊人从背后抱住未晞,她的手捂住她大衣的第四颗扣子。 车来了,伊人拉着未晞上车找到座位,火车的设计是一边六人座一边四人座,六人座是两排三座的座位相对,未晞和伊人是六人座靠窗的那一个和中间的一个。她们那一排座位空着一个座,对面的三人座倒是坐满了人,一对夫妻和一个魁梧的中年人。中年人满脸横r_ou_,不说话的话会显得有些吓人。 大人们见了未晞和伊人,先不说话,都只是瞪着,带着打量和观察,几秒后目光松懈,眼角便不再紧绷,嘴角也松了有笑容,夫妻俩中的那个阿姨就问她们到哪里去。 虽然从小就被教育不要和陌生的大人搭话,但是 重庆。 重庆啊,重庆很近的,睡一晚就到。 阿姨你们到哪儿? 我们去杭州。 她们就不说话了,心里想起人间天堂四个字。 相对的那个坐在窗边的中年人此时就叹一口气说,“到杭州要在车上睡两晚上啊!” 夫妻俩中的丈夫接话说,“这是第一晚。”他脑袋靠在座椅上,目光刚好落到对面未晞和伊人的脸上, 未晞悄悄对伊人说,“对面的大叔好像陈龙哦。” “哪有?成龙大哥鼻子那么大。” “前鼻音那个陈龙啦,就是新《水浒》里演武松的那个。” 伊人笑起来,说,“哪里像了,未晞你看人不准哦。” 因为不是所有的座位都坐了人,所以一对夫妻中的丈夫往往坐到其他空着的位置上,把原本的座位给妻子腾出来,让她可以躺着睡觉。到了新的站,一个叫做琳河的小城市,上来一批新的乘客,于是便有了这样的声音,“哎呀,这个位置是我的!”“起来起来!”“你坐那边去嘛!”这节车厢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未晞和伊人像两个看戏的小孩,睁着大大的眼睛。对面的中年人就从座位上站起来,威风得像个将军,临阵指挥:“你,坐那个位置!你,去坐那个位置,吵啥子吵嘛,愣是!这不就得了。” 未晞和伊人觉得有意思极了。 火车厢重归安静,咣当咣当的列车驶过铁轨的声音。未晞倒在伊人的肩上,伊人说,“要不你躺在我腿上睡会儿?”未晞摇摇头。 对面夫妻俩中的妻子也有了睡意,她躺下来,脚搁在未晞她们旁边的那个空座上,屁股便悬在两排座位的空白处,一会儿她挣扎着起来,哎哟哟着说,“不行的嘛!要漏的嘛!” 未晞和伊人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出来才觉得不大妥当,忙转过脸遮遮挡挡,待她们收了笑再看时,看见丈夫从行李架上取下一只大纸箱,看着沉甸甸,他把纸箱子放在两排座位的空白处,倒腾了好久,终于弄到最合适的位置,便让妻子把屁股放在纸箱子上,不必空悬着难受。待妻子躺好后,他又从包里取出几件厚衣服,盖在妻子身上,还细心地用一件牛仔衣裹住妻子只穿了袜子的脚,忙活完了,才坐到走廊对面的空座位坐着睡觉。 她们就在这一刻看见爱情,在一列从西到东的火车上,去掉唯美的修辞和ji,ng致的形容,去掉戏剧的冲突和思想的升华,在一对去沿海谋生的廉价劳动力身上,看见被作家和商家包装成作品和商品的,爱情。 未晞渐渐地睡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压着伊人的肩膀,伊人的脑袋压着自己的脑袋,她一动伊人也醒了。伊人睡眼惺忪地展开大衣裹着未晞,问,“冷么?” 未晞在她的怀里动了动,伊人还是闭着眼睛,未晞说,“有点。” 伊人问,“几点啦?” 未晞看了看表,“四点多了,马上就到了。” 伊人就睁开眼,说,“不睡了。”她把手机开机,看见昨晚十点半的时候南楷钧发来一条短信:“照顾好自己和未晞。” 她觉得自己忽然像被鱼刺哽了一下,为着这男孩对她们的洞悉。 她删了短信,没有告诉未晞。 对座的中年人也醒了,开始和伊人未晞找话说,出于礼貌她们都回答了。 中年人便点着头像是有感慨似的说,“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你们这些学生娃娃,太单纯了!根本就没见识过这社会的复杂。” 未晞和伊人就点头,出于礼貌而非认同。她们不解为何人人都说她们单纯,家长、老师、甚至连火车上不认识的陌生人,都要以过来人的身份给她们居高临下的善意提醒。可是她们在学会计算的同时也学会了算计,她们也有阵营划分,也会讲污秽的黄色段子,也有品牌上的虚荣,价格上的计较,家境上的依附与被依附,权势上的臣服与被臣服,她们也有浓烈的爱恨。 后来未晞会明白,未成年学生的身份有利有弊。好处在于她们可以享受社会和长辈们的疼爱,社会主义的好处是集中力量办大事,用上几个亿的财政资金,修筑一道又一道围墙,把她们和孔子李白笛卡尔法拉第们关在一起,在书本中延展时空的概念——一方净土。坏处呢?坏处就是得到的同时也在失去,大人们从来不把她们的感情当一回事,总以为高考是终极目标和最高法则,一切都是打闹,都是蹦跳,都是不去写作业搞出来的破事。大人们常挂在嘴边的话是,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小孩子的感情都当不得真的,她们哪知道什么是爱情?还是想想学习的事情吧,别的都放到一边。所以妈在知道未晞和女孩子恋爱后第一反应是这孩子读书压力太大了,得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不要,我不要这样的污蔑,不要把我一切波澜壮阔的感情分析落实到生物课本上的名词激素,不要荷尔蒙成为阐释一切的巍峨借口,不要将我的梦想我的憧憬我的爱恋自以为是地讲成对现实的逃避,不要心理医生来假扮我的朋友和我亲近,不要他用小电筒来照我的眼睛,不要在十七岁的时候还要张圆嘴幼稚园小朋友似的练习发声,说“啊”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很像一个傻子。 许我保留一点诗意。 保留一点爱,和美。 火车到站的时候天还是黑的,差不多要两个小时候才能迎来冬天的天亮,伊人带未晞到五星酒店,选了最顶层的房间,装饰漂亮辉煌得像是皇宫。 “干嘛这么奢侈啊?”未晞脱了大衣,南太太给她买的灰色的那件,甩在床上。 伊人忽然走过去拉开整幅窗帘,刺啦的声音像是阳光刺破云层,她指着窗户外面对面建筑上巨大的电子屏上的那个小孩给未晞说,“你看。” 那是一张纤尘不染的清俊的脸,整体的颜色在构图上取得饱和度上的平衡,到达完美的时候失真失实,发如墨啦面如雪啦。 未晞眨眨眼说,“你来重庆根本就是想来看这个小孩吧。我怎么忘了这是小孩的城呐。” 伊人盯着那张屏幕看,看了好久好久,未晞开始以为她是在欣赏,后来发现其实她是在发愣。 伊人说,“他是海底月,你是心上人。” 未晞不为所动,摆摆手说这话烂大街了哦伊人,以后跟男孩子告白的时候可不能说这种,会被当作不认真的。 伊人就在那一刻吻了未晞,坐了一夜的火车她们的嘴唇都有点干,贴在一起的时候像是排斥,直到彼此的唾液将对方的嘴唇润shi,一边接吻一边想起相濡以沫的成语。 她攀着她的肩,她的五指cha入她的头发,她的手抱着她的脖子,她们失去她和她的分别,丧失个人所有权,缠在一起变成她们。 “我认真的。”她的舌头在她口腔里说。 未晞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吓得她几乎跳起来。她们分开,脸上都带着潮红,未晞走到床前,俯身从躺在床上的大衣兜里拿出手机,接起来—— “你跑哪儿去了!”是妈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和伊人在重庆,我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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