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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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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蒹葭 作者:吕烟海

    第24节

    然而这相安无事的平静却在一个夜晚被打破了。 仍旧是下了晚自习,三个女孩子走下楼来。c,ao场上跑步的学生被灯光照出一个模糊的影子,树木的影子也暧昧,月亮因为浓云不真切,现在它移到食堂上方的天空里了,正一点一点地往灰云里沉去。女孩子们站在一面铁丝网外面朝里面看,c,ao场的燥热和浑浊从网眼里流出来。玉鼠看累了就转身把背靠在铁丝网上,两只手藏在背后面,她闭着眼睛砸着嘴,一脸享受的表情。未晞和安铃互相交换了眼色,一左一右地捉住玉鼠的两只胳膊,把她死命往铁丝网上推。玉鼠开始叫,她们开始笑。铁丝网摇摇地往里面倾,三个人都感觉到了,不叫不笑了。 校车就停在她们旁边,门开着,很久才走来一个上车的人。 三个人都望着黄色的校车,长长的高高的一辆,车身上喷着漆,写的是她们学校的名字,麻布窗帘把车内的空间包成了一个谜,里面的人看不出来,外面的人看不进去。 车里的光线很微弱,从外面看更是几乎没有了,校车嘟嘟地响着,要走了。 不知是哪一个说,我们去坐校车吧! 这建议得到了一片热烈的回应,三个人都跳起来,互相推着,推向车门口。 未晞是最积极的,她已经站在车门口了,可以看见最前排的一位老师在昏黄的灯光下翻阅一张报纸,可是等到她回首望时,才发现她的两个盟友又站回了铁丝网外面。两个人脸上都是一样的捉弄的笑。 “叛徒!”她在心里恨恨地骂了她们一句,忿忿地走下车来,把玉鼠往车上拉。 安铃动作可不慢,未晞刚拉住了玉鼠的左胳膊,安铃就护住了玉鼠的右胳膊,和安铃这样的人逗力气,是不能讲究形象的。未晞迈开两腿,扎个结实的马步,整个人拽住玉鼠往右边倒,她艰难地移着步子,却被安铃拽回来一大截。现在三个人的脸上都是一样的笑了,喷着一大蓬黑气的校车载着那个坐在第一排的在昏黄灯光下翻阅报纸的老师从她们发笑的眼睛前开走了。 未晞松开了手,安铃和玉鼠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未晞在校车尾巴后面挥着手喊,‘等一等!’ 校车的一蓬尾气变成了一丝。 三角梅在暧昧的月光里开着,藤蔓从天上垂到了地下,郁郁的一大蓬。郁郁的一大蓬旁边站着等候的人群。黯淡的路灯光照亮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你们两个叛徒!’未晞回过神来对两个人兴师问罪。 ‘你也不想想,今晚郭太傅在的!’她们理直气壮地说。 又宣布了来日的图谋,‘我们怎么不坐校车,不过是在397天之后!’ 于是对校车有了期待,不过这其中的‘典故’,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隔着时光看过去,未晞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学沈从文一点都不像。 第13章 道阻且长·下 水流彼此缠绕着汇成一股从玻璃壶的嘴里吐出来,哗哗地落进圆口杯子里,泱飏的动作并未被打断,语气也出人意料的平静,“分手吗?” 伊人点了点头,完了意识到自己坐在泱飏背后他看不见,于是开口,“是,这就是我的意思。” 泱飏转过身来,手里端着一杯水,他站在坐着的伊人面前,在气势上完胜,杯子里那一层水面在摇晃,他没有说话。 伊人把沙发上的书包抱在怀里,说,“我得走了。” 她的心是悬着的,在泱飏伸出胳膊来拦住她的那一刻,悬着的心在惊了一跳后反而落下来了,对的,这才是被分手该有的反应,这才是男人在暧昧和面子综合下的产物,一句话不说真的是会逼疯人。 泱飏狠狠地把她拽到他面前,力气之大让伊人一个趔趄,他的表情没有像他的动作这样强烈,他的眼睛垂下目光刚好落到她的脸上:“你的律师爸爸有没有告诉你,这样玩弄别人的感情,会不会犯法?” 伊人清晰地感觉都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抓住她手腕的这个人,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慢慢地剥落,灰尘还是骨骼?像是科幻片里,沉睡的怪兽的显形。 她终于感觉到害怕了。一个十六岁的女高中生在一个二十四岁的男人面前装情场老手,挑逗,戏谑,卖弄风情,如今终于被迫中止了。她忽然明白以前她的那些自以为胜利其实都是泱飏在让着她,她逞的那些口舌之快都是泱飏懒得去反驳。她想把手腕抽出来,可是越抽对方抓得越紧,她忽然意识到在她的对手面前她是多么不堪一击。 “啊?”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凶狠,像是要吃人,“他有没有告诉你!犯不犯法!犯不犯法!” “你放开我!你再不放我报警了!”伊人冲他吼,极力地遮掩内心的恐惧。 “叫警察来,然后把我送上法庭,请你的律师爸爸帮你起诉么?然后颠倒黑白,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身上么!”他松开伊人的手腕,像扔一件垃圾似的把她扔到沙发上,在她起身之前扑到她的身上压住了她,钳制住她不断挣扎的手臂,他的气息狠狠地喷在她的脸上。 伊人在他身下惊恐地扭着,两只脚挣揣,别过脸,“你滚开!滚开!滚!” “你当初像只哈巴狗一样地黏上来的时候,我有叫你滚吗?”泱飏低下头,把脸埋在了她的颈窝。 “啊!”她吃痛,喊了出来,趁他愣神的瞬间推开他滚到了地上。她的锁骨破开了一道口子,血流出来,而泱飏的嘴角挂着猩红,看她的表情像一只吸血鬼。 伊人抓起地上的包,打开门飞快地跑了出去,下楼的时候一步三个台阶,居然没有摔倒。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忽然有人从y影里拐了出来,拉住她问。伊人看清楚是未晞,,忙拉着她一起跑,使出跑八百的力气,拐过几条街巷后停了下来。 未晞直接坐到了地上,呼呼地喘气,“后面有鬼吗?” 伊人把她拉起来,说,“别坐在地上了,腿会酸的,慢慢地往前走。” 未晞跟着伊人往前走,突然叫了出来,“你脖子怎么在流血?” 伊人一摸脖子,居然一手的血,也吓了一跳。南允高中对面就有一个小诊所,未晞带她到那里去包扎伤口。诊所的女医生看见伊人脖子上的伤口后也很吃惊,问,“怎么弄的?” 伊人只好硬着头皮说,“被猫咬的。” 女医生给伊人包扎后伤口,开好内服外敷的药,还说要在这里打完一瓶点滴,她坐在诊所的小房间里,身上还被女医生盖了一床小小的白被子,很像个坐月子的,未晞坐在她对面,正在把吸管cha进ad钙里。她递给伊人一瓶,自己喝一瓶。 “你怎么会在泱飏家楼下?”伊人咬着吸管问。 “你爸爸给我打电话,说你星期六大晚上不回家,问你有没有和我在一起。我想你或许有自己的事要做,又不想告诉家里,就骗叔叔说你和我在一起,留在教室里写作业,然后自己去泱飏家找你,如果你不在那里的话,我再给你爸爸打电话。” 伊人从被子里伸出没被扎针的那只手,朝未晞伸过来想要捏她的脸,可是长度不够。未晞就自己把脸凑过去让伊人捏了捏,听见伊人说,“真乖。” “你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未晞问。 伊人睁大了眼睛,“我没想到和一个二十四岁的男人分手会是这个样子,他就像条疯狗似的扑上来就咬我,还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未晞擦擦汗,“说分手不过一个小时的前男友是疯狗不太好吧。” “那是因为我要讨好现女友啊。”伊人的语气里有ad钙的味道,令人迷恋的甜。 未晞长大了嘴,吸管掉出来,吸到一半的ad钙又落回了瓶子里。 点滴袋子瘪了下去,在女医生进来之前,伊人俯在未晞耳边说了一句让她全身都烧起来的话, “不要装作听不明白,陆未晞。” 伊人给家里打了电话,说晚上要去苍锦家。从诊所出来后她却一直跟着未晞往学校走,未晞问,“你不是说要去苍锦家么?” 伊人站住,锁骨上贴着纱布,很魅惑很妖娆的感觉,她抱着胳膊,“我是第一次和你说这种话么?我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明白吗?为什么还要这样问?是故意想让我对你解释说明我有多在乎你还是说你一点都感受不到?” 未晞讷讷转身,“你话真多。” 寝室里照旧没人,伊人走在前面先进了寝室,未晞在后面关门,忽然有一双手把她扳了过来,她的背贴在门板上,伊人的手撑在她腰的两侧,她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说,“未晞,终于只剩你我了。” 然后,她吻上她的耳垂,这让她在她的怀里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她一点一点地移动,从耳垂到脸颊再到嘴角,终于双唇贴合,双舌缠绕。 她们抱在一起,转了几个圈,倒在了那张小小的床上,忽然未晞睁开眼睛,有些慌张地说,“阳台上的门没关。” 伊人松开她,转过头看了一眼,说,“没什么,就让天看着吧。” 第14章 溯洄从之 泱飏一个人在地上坐了很久,双腿发麻到完全失去感觉。曲汶提着啤酒来敲门的时候,他从地上站起来双腿失去力气差点摔下去,他扶着膝盖去开门,曲汶看见了先是一惊,继而问,“你什么时候瘸的,老兄?” 泱飏走在前面,曲汶跟在后面,泱飏说,“把门关上。”曲汶就伸腿把门碰上。 他们坐在地上,几罐还流着水珠的啤酒摆在两人之间,静下来的时候便听见水面的水声。这公寓外面就是一条河,长江的支流,伊人和未晞常靠在窗户旁,嘻嘻笑着说可以从这里甩一根鱼线出去钓鱼吃。 曲汶打开一罐啤酒:“大晚上的叫我来买酒给你喝,出什么事了吗?”她根本就不是关心的语气,而是一副子听八卦的表情,她喝下一口啤酒,又问,“大哥你嘴角流着的是血还是番茄酱?” 泱飏和着酒把血吞下,说,“今天是我哥的忌日。” 曲汶嘴里的啤酒分两次咽下,“所以呢?借酒消愁哦?” 泱飏抬眼,淡淡的一瞟,“怎么你们现在的女学生,都这么没有同情心?” “我们好歹是受过教育的人,怎么会被别人的一两句话给唬住。听了今天是我的某某的忌日这种话就瞬间定格然后用同情的语调说啊那你一定很难受吧这种没什么屁用的鸟话有个锤子用。人死都死了,活人管好自己就够了,死人的事,就交给地狱呗。” 泱飏皱眉,“谁教会你脏话的?” 曲汶一副听见了天大笑话的样子,“脏话还用学吗?大家不是生下来都会说的吗?哦不对,未晞学姐就不会说,她每次听见我说脏话一副子要死了的样子。”曲汶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她是这样的人吗?” “是什么样的人我也说不清楚,这种问题还是交给她最亲近的人来回答吧。比如,伊人学姐。不过,这样想想也不对,”曲汶边说边摇头晃脑,“最亲近的人,更加容易被主观情感所影响,颠倒黑白也不是没可能。总之呢,陆未晞这个人嘛,”她第一次不把她叫学姐,连名带姓地称呼,“你很难走近她的,她总是只对你展露她的某一面,把更深层次的埋得密不透风,表面上看上去跟谁都一团和气有说有笑其实心里清高得要命谁都瞧不起,但是呢,也不会表现出来,只在心里静静地想。”曲汶的眼睛望着很远的地方。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泱飏为她前后矛盾的逻辑发笑。 “我感觉到的,”曲汶低下头,眼珠朝上翻,恐怖地看着泱飏,“我是神,洞悉你们所有人的爱恨。”说完她自己抱着胳膊打了一个寒颤,不停地吐着舌头说“这种尴尬的台词说出来还真是令人受不了,又low又装逼”。 “其实我哥生前,”泱飏开始进入酒后的正题,“生前”这两个词压着他的舌尖,“跟我也不是很亲。他比我大六岁。他初中没念完就进厂了,总是不能弄懂我在做什么。待在一起也很少聊天,经常是我在看着乐谱练习吉他,他坐在电视机前剥着花生,看着看着就睡过去,脑袋一歪,呼声像雷,手里还捏着剥了一半的花生,酒瓶子倒在一边,残液流了一地,电视上放着那种卫视台的自制山寨剧,我就放下吉他,迈过那堆花生壳,走过去关电视。关完电视回头,看见他的脸被吊在半空的那颗灯泡照亮,忽然就感到死的意义,仿佛他是一个缢死的人,那个时候我就想,一定不能像他那样过一辈子。简直就是混吃等死,太没意思了。我那个时候十五岁,念高一,很自负的,总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因为长得好,班里的女生都喜欢我。而我哥呢,二十一岁的人了,还没有谈过恋爱,人家都看不上他。我们楼下那个房东阿婶都经常笑,说我和我哥简直不像一个娘胎出来的,说我长得特别像那些富贵人家的孩子,我哥长得就像个收破烂的。我当时听见了这话还笑,我哥就在后面推我,让我别理这个神经病,赶快上楼去。我回头看我哥的脸色,很难看,铁青的,像是憋着一口气。后来有次我们在楼道里碰到那个大婶,她脚边搁着一袋大米,正扶着腰呼呼地喘气,看见了我哥就急忙叫住,说小孙你力气大帮抗上去呗。我哥直接扔下一句腰疼就走了,气得那个大婶一直在后面骂骂咧咧。那个时候我才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我那经常弄得灰头土脸工人服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老哥也是有爱美之心的,他也会因为别人说他像收破烂的生好久的气。其实他那个时候也才二十一岁,和他同龄的男生正在臭美的年纪,他却因为要给家里赚钱而把自己弄得像个四十一岁的老男人一样。而家里呢,就只有我和他,说白了,他都是因为我才提前衰老的。可我那时候打死都不肯承认这一点,总是和他嘴硬惹他生气,非要他拿着鞋底抽我我才会听话,有次他因为我逃课要打我,我却一下子把他掼到地上去了。他坐在地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也吃了好大一惊,没想到自己力气这么大。他坐在地上骂了我半天,说小兔崽子你敢对老子动起手来了。骂过了又坐在地上笑,挠着脑袋说真没想到你小子现在一身蛮劲,真他妈的是长大了啊。他来给我开家长会,因为赶时间直接从厂里赶到学校,衣服都没换,一身的泥和味儿,被南高的保安拦在外面,他报了我的名字,保安就来我们班上找我,我隔着围栏看着他,他很高兴地和我挥手,像个小丑,我跟保安说‘我不认识他’,说完我就走了,听见他在后面跳着脚骂我,说你个小王八现在出息了六亲不认了啊,我听见保安细细地议论起来,发了疯地往前面跑,他脱下一只鞋子来扔我,没打到。最后保安把他的那只鞋子扔了出去,力气太大扔到了马路对面,我转过身遥遥地看见他一只脚跳着过去捡鞋子。从那以后他就不跟我说话,我俩见面像仇人似的,但是每个月他还是会把生活费打到我卡上。后来我和同学打架,把别人的一只胳膊给打折了,那个同学家里很有势力,家里人闹到班上来,说要么卸我一只胳膊要么就把我送进牢里,我们校领导班主任怎么劝都没用,那几天我就缩在家里了,不敢出去。后来我哥听说这事,从厂里回来了,二话没说,从厨房拿了菜刀就拿着我往医院去,去找那家人,我以为他是要把我送去给那家人卸胳膊,怕得不得了,一直哭,结果到了医院,我哥把病房门一踹,那气势把那家人都吓傻了,他拿着菜刀对那家人的主事人说他就一个弟弟,但是有俩胳膊,要是你们真想卸了我弟的胳膊出气,那就卸我的吧,反正我是他哥。我哥脸上那副表情,霸道坚毅得像个黑社会的皇帝,那家人这才作罢,只要我们赔医药费就是了。结果我哥拉着我一出门下楼的时候腿就软了,坐在地上一直发抖,我才知道他也是很怕的。” 曲汶无意识地在空了的啤酒罐上用力,说,“真没想到你还发生过这些事。” 泱飏喝了一口酒,继续说,“从此我再也不跟我哥犟了,我知道他是这个世上和我最亲对我最好的人。我哥在钢铁厂上班,他们厂长拿他当亲儿子对待,他对厂长也掏心掏肺,那个厂长有个很可爱的女儿,暑假的时候就会从小镇到南允来看爸爸,那个小姑娘对谁说话时都是笑着的,工人们都喜欢和她玩,她的厂长爸爸常让我哥带她到处转悠,那个时候他们的钢铁厂在郊外,我哥就带小姑娘去爬山啊,摸鱼啊,还去偷农民地里的小番茄,有次小姑娘从山上摔下来,脸磕在了石头上,差点把右眼摔瞎,可把我哥给急死了,幸好最后没什么大事,没影响到视力。我哥在手机里存了很多小姑娘的照片,一有时间就拿出来看,我就笑他,说他一个二十三岁的大男人竟然对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念念不忘,该不会是恋童吧,我哥一巴掌打在我后脑勺上,说你小子懂什么,打完我又说,要是自己以后也有这么一个女儿就好了,他说每次看见他们厂长在食堂吃饭,女儿把碗里的r_ou_夹给他说爸爸你工作辛苦要多吃一点,他就觉得好羡慕。我这才明白,原来他是孤独了,于是便渴望有自己的家庭,渴望有个小女孩把r_ou_夹在他碗里说爸爸你多吃一点。他明明才二十三岁,却开始有中年之叹。” 曲汶的眉毛微微地皱了一下,她问,“你从来没和我讲过,你哥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泱飏打开另一罐啤酒狠狠地灌了一口,接着说,“后来他们厂里出事了,因为大老板为了节省成本在安全设施上偷工减料,工厂里面起了火,他们跑去拿灭火器发现灭火器都是空的,只是大老板为了应付上级检查做的面子工程,那天值班的十三个人全部被烧死在火中。因为上班时候不允许工人带手机,所以那天只有他们厂长一个人带了手机,我哥用他们厂长的手机给我打电话,我看见陌生号码就没接,足足打了三次我才接起,我哥当时就说弟弟你一定要好好努力考上大学,不要走哥的老路。然后我就听见那边一个声音,带着哭腔说小孙你快点说我还要给我妈打电话呢,陆厂长的手机只有百分之五的电了。再然后电话就挂了,临挂的时候我听见一句哭腔,‘哥哥再也陪不了你了。’” 曲汶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痒,她从来都是个没有什么悲伤情感的人。别人的眼泪在她看来都是水分流失,会衰老得很快。但是这一次就着冰冻啤酒听着泱飏的这个故事,她竟然觉得心头有那么一层y郁压了上来。这个二十四岁的男人讲故事就像弹钢琴一样,一下一下地都按在了听众的心弦上。她摸着下巴,想象着那十三个男人在火海中,守着唯一一台手机那最后的百分之五的电,轮流着给最牵挂的人说临死遗言。 或许老林会说媳妇你别生气了和你吵架是我不对以后你一个人过性格就不要那么嚣张了要是被人打了谁来给你出头,老林媳妇一面给孩子换尿布一面担心着锅里的菜会不会烧焦,尖刻着声音说姓林的你他娘的要离婚就直说别给老娘来这套!然而气势只撑了一秒,就瘪下去了,女人带了哭腔骂骂咧咧姓林的你没有良心老娘十八岁就跟了你家里老二还没满月你就要闹离婚。那端老林把哭声捂在嘴里挂了电话。老林媳妇坐在沙发上淌眼抹泪地哭,未满月的老二在空中蹬着小腿,白菜在锅里滋滋地冒烟。 或许大周会说妈,是我,你幺儿子。你眼睛好些没,还是看不清楚东西?看不清楚东西就不要去灶屋煮饭,喊妹妹煮。妈,我上次给你寄回来的药你要吃,吃了腰就不痛了。大周妈妈,很老的一个妇人,骨头都几乎缩在一起,颤巍巍地把电话贴在耳边,拄着拐,不断点头,说晓得了,晓得了,幺儿哇,你在外头也要好生保重身体哟,多吃点r_ou_,妈现在吃不下了,老是卡牙巴,你替妈多吃点。大周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妈,还是你替我多吃点嘛,儿子以后,都吃不到咯。 或许小李会说娟娟,跟你分手是真的,我不喜欢你了,你还是另外去找个对象嘛。娟娟在那端娇蛮地说,还要你提醒哇?姐姐我长这么乖,又不是没人要,我早就找到对象咯,比你帅一千八百倍,还是坐办公室的!你就慢慢在你那个破厂子里头焊钢铁吧!小李挂了电话笑得心满意足又满眼是泪,说让你找你还真找啊。他不知道娟娟挂了电话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李新宇你说分手还真分手啊! 最后那一只手机又回到了厂长的手里,所有人都看见屏幕上的变化,白屏跳出,logo跳出,手机在厂长播出号码的那一刻关机了。但他还是保持着通话的姿势,执着地说,“未晞,爸爸爱你。” 曲汶忽然有那么一点,想哭。她用力地甩甩脑袋,把她认为的那些不必要的矫情和自作多情的想象都甩出身体,她又回到那个骂着“屁咧”“你他娘的”“有个锤子用”的曲汶,用亮晶晶的贼兮兮的不会红的眼睛盯着泱飏,问,“然后呢?” “那个大老板本来是该负刑事责任的,可是他请到了南允城里很厉害的一位律师,那位律师传说可以起死回生,果然,大律师帮他赢了官司,把这场事故完全地变成了意外,那位大老板甚至连一点赔偿金都不用付,他又雇了新的厂长,招了新的工人,让他们在四十度高温的车间为他没日没夜地焊钢铁。” 问号脑袋上的那个向下的钩忽然绷直了,变成了一尊惊叹号,曲汶失声,“是伊——”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似的,剩下的话说不出来。曲汶保持着张嘴无言的姿势,手里捏着啤酒罐,她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我要离开南允了。”故事里的幸存者,泱飏忽然说。他掏出一把钥匙放在曲汶的手心,说,“帮我交给未晞。曾经在这里住过的那个人,一定很欢迎她来家里做客。” 曾经在这里住过的那个人 是那个死在大火里的像收破烂的钢铁工人,还是眼前这个像富家少爷的流浪歌者? 这个问题不允许自己掉眼泪的曲汶不想去把它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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