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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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 作者:吕烟海
第25节
第15章 蒹葭苍苍·始 这一天正是六月二十二,夏至日,北半球白昼最长的一天。 所以这一天的天,亮得格外的早。 彻夜不睡望天发呆的人,会形容天亮是一个很绚丽的过程,四点钟的时候,乌云就有了裂缝,亮光破云而出,然后云层像剥落的油漆,一块一块地消失不见,只留下满天浩荡满天清明。 同样,四点钟的时候,也是一夜中最冷的时候,夏夜里贪凉的小孩,此时也迷糊地满床抓被单,盖住发冷的手臂和肚子。 一个叫川端康成的老头儿还说,凌晨四点钟的时候,海棠花未眠。 四点钟也会有远处的ji鸣,像是从深山里传来似的,会让女孩子们想起“人家在何许,云外一声ji”的诗句,同样她们也想起“ji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颠沛流离苦。也有狗叫声,像是昭示着不安宁不太平。 “狗吠深巷中,ji鸣桑树颠。”伊人说,光溜溜的肩膀蹭着未晞的肩膀。 “我比较喜欢前一句,”未晞说,“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伊人说,“你怎么醒了?现在好早,你看,天上还有月亮,仔细看的话,还有星星呢。” 未晞说,“你还不是醒了。嗯,我看见月亮了,还有星星,七八个星天外,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伊人说,“真不希望天亮。白天好吵闹啊,未晞你看,星星,月亮,乌云,ji鸣和狗吠,还有听得不太真切的醉鬼的歌声,空气里都是凉意,像是浸在水里,还有早起或是未灭的灯光,看着那么远又那么近,我们躺在一起,脑袋挨着脑袋,肩膀抵着肩膀,聊温庭筠或是陶渊明的诗句——黑夜好美啊,可是我们却用来睡觉。不,夜不是黑的,它是有颜色的,我看见了也听见了,真舍不得太阳吞掉它。” 未晞感到一滴眼泪落在了自己光溜溜的肩膀。她在被子下伸手去握伊人的手,说,“太阳不会吞掉它的,我向你保证。就在一秒钟之前,我还在想我和伊人,我们是不是在犯罪呢?但是,吞掉这么美的夜的太阳,也是在犯罪吧。既然光明的太阳都在犯罪,那么我和你,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第16章 蒹葭苍苍·南 体育课结束,学生们都往学校里的小卖部买冰去。伊人让未晞在小店门口等她,自己挤进了人群,她像只泥鳅一样,滑进去,在几排货架之间偶然地冒个头出来,未晞看得好笑。 突然,她的笑僵掉了,急忙走了几步,把自己藏在大柱子后面。 一秒、两秒、三秒 未晞在心里数着时间,南楷钧应该已经走过去了吧。 “你觉得这里是可以藏人的地方吗?”那道熟悉的声音隔着柱子传过来,此时他靠在柱子的背面,两手保持着拧开一瓶冰水的动作,凉意隔着瓶身冻着手腕。他的声音就像绕了一个短短的小小的弧,落进她的耳朵。 “未晞呐,”他又说,“我不是瞎子。” 小卖部的老板娘一个人手忙脚乱地收着钱,那些在货架之间拥挤着的女孩子大声问外面的同伴矿泉水是要怡宝还是农夫山泉,得到一句“随便”的答复。 “未晞你——完全可以磊落地站出来的,做错事的又不是你,说结束的人,好像是我吧。” 图书馆就在这栋建筑的第二层,一棵大榕树的树冠把走廊里遮得一片y凉,斑驳的影。 “上次叫你去我家你没去,真的是我妈妈叫你去的,再说了,就算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南边去,是学校年代久远的平房,里面是墨香满室的印刷房和被“发配边疆”的地理办公室,她们找敬老师交卷子的时候看着那狭窄逼仄的房间会感慨南高果然是重理轻文。 “如果分开以后,我和你就要受到太阳和月亮的诅咒,永远不能相见,那么我——是不会装作大方说因为你不乖所以不要你这种现在听起来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话的。” 起风了,叶子和叶子开始说话,窸窸窣窣,窃窃私语。 敬老师告诉她们,南允的风,从印度洋来,它翻越世界屋脊青藏高原,惠顾南允这座小城,在她们抬头仰望的天空中,凝结成云,降落为雨。 下午四点三十一分的太阳,在西方的天空中,垂落它的目光,从学校围墙望出去,可以看到城市的上半截,在一片橘色的暖茸茸中。 曾老师的语文课上,曾让未晞站起来念范文,她很矫情地写,“人潮是一片拥挤的海,墓碑是一片干枯的林。” 一秒、两秒、三秒 她从大柱子后面出来,看见他已经不在了。 就这样过去吧,这个恼人的、磨人的、初恋夏天。 第17章 溯游从之·南 南楷钧把车子从学校的小北门开进去,停好,从车上下来,正好碰到从教学楼出来的学生会现任主席沈涵。 沈涵穿着包tu,n裙,高跟鞋,短发简洁利索,妆容淡雅,怀里抱着文件夹,走过来的时候一步一声,她向南楷钧问好,“学长。” 南楷钧穿着黑色西装,靠在车门上,淡淡地笑,“看样子,这个学生会主席你当的不错。” 沈涵谦虚:“还是比不上学长。学长以前做主席领着我们,学校的学生会在整个煦城都是出了名的。” 在南方的经济之都煦城,南楷钧带领的煦城商学院学生会可谓是声名远扬。那些打着领带架着眼镜的面试官老头子对你的985、211、海外留学经历并不感冒,但是一旦你说你是煦城商学院学生会的人,那些前一秒还板着脸的老头子下一秒就会笑嘻嘻地把你请进办公室说月薪多少您开个价吧。那些成天坐在几十层高楼的办公室里运算中国各种经济数据的专家们,也不得不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煦城商学院学生会的那些男学生女学生们感慨一句,果真后生可畏。 商界的那些老辈们常微眯着眼,低低地说,煦城的天下,早晚是商学院那帮孩子的。 虽然南楷钧从学校那名为新闻社实为八卦社的小社团那里看到这样的报道时只是一笑而过,但这也一点也不妨碍学校女生们对于这位神话传说一般的学生会主席疯狂热烈的崇拜,据小道消息,南楷钧甚至还在学校有粉丝后援团,粉丝们还有专门的名字——南瓜。南瓜团的团长,正是那位最爱捕风捉影瞎写报道的新闻社社长。 南楷钧大三下学期就辞去了学生会主席一职,要去自家公司实习。南瓜们愣是把一个学生会内部欢送主席的送别仪式搞成了一个哭丧会,一个二个穿着白衣泪眼婆娑反复念叨学长你一定要记得回来看我们啊,新闻社社长甚至在台上放了一曲“常回家看看”,继任的新学生会主席沈涵站在一旁看着被梨花带雨的女生们簇拥着的南楷钧,深深地觉得眼前这一幕仿佛多年未得宠幸的妃子们送皇帝出紫禁城。 这些女学生是学校艺术系和人文系的,商学院里的艺术系和人文系,不用说也知道多半是摆设。所以那些女孩儿可以放心大胆地把时间挥霍在手指甲和脚趾甲上,今天是绛紫色明天是橘红色,不像沈涵们年纪小小就穿着白衬衫包tu,n裙抱着文件夹拎着电脑和各个大品牌公司的高层们开会。女孩儿们一直把沈涵们叫老女人,虽然新闻社社长一再阻止让她们不要这样叫,毕竟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女孩儿们都是些没什么良心的人ji,ng,她们的南学长前脚刚走后脚她们就选出了新的校草,于是南瓜团改名西瓜团,新闻社社长跳着脚说你们要不要这样啊,女孩们面无表情地走过说学姐对不住了你还是一个人守活寡吧我们要奔向西西了。 当然这些后续发展,现任学生会主席并没有告诉前任学生会主席,他们的谈话,很有学生会主席的特色。 “学长突然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回来看看,毕竟还没有正式毕业,我还算这个学校的大四学生。” “上次我听李若斌说,学长你收到淳壹的offer了。” “嗯。” “但是学长你拒绝了。” “嗯。” “方便问一下为什么吗?毕竟,淳壹是多少毕业生挤破脑袋都想去的地方。” 南楷钧扯了扯西装的袖子,微笑着问,“听过南允吗?” “好像那里有所很厉害的中学,我念高中的时候听班主任说过,他们曾经被组织去那里的高中学习。” “在蜀北,一个很小的城市,没什么名气,跟煦城一比简直就是破破烂烂的。你说的那所高中,叫南允高中,我就从那儿毕业。我家在那里,妈妈也在那里,所以我要回去。” “因为思乡就放弃在国际都市发展的大好机会,回到一个破破烂烂的三四线城市,不会觉得可惜么?” 南楷钧笑了笑,“不觉得。” 沈涵也抿着嘴笑了一下,和南楷钧拉开一步距离,“道不同不相为谋,学长,我还得准备淳壹的面试,先走了。” 晚上,沈涵正在图书室敲击键盘写简介,坐在对面那个拿着手机看视频不断发出吃吃的笑的女生打断了她,她伸手敲了敲桌子,语气冷若冰霜,“please be quiet!” 女生抬头,沈涵的眼皮轻轻地跳了一下,她认识这个女生——对南楷钧贼心不死遭到队友叛变被群嘲守活寡的新闻社社长。 俗话说,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于是,煦城商学院既有沈涵这种永远挺直脊背表情官方客套的黄山松,也有新闻社社长这种遇到点什么事就激动挥拳嗷嗷叫得仿佛被那啥似的小白杨。 其实新闻社社长卫曦在煦城商学院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她高考开挂进了商学院,选了人文系,那时学校并没有新闻社,商学院的学生们成天忙着火拼厮杀哪来的时间谈八卦,卫曦联合寝室的其他三个妹子,收拾出校工休息处的一件杂物堆放屋,成立新闻社,自此自立社长,占山为王,称孤道寡。校长年事已高并不想去理会小孩子们过家家,直到一篇“震惊!煦商校长竟当众对毕业女生做出这事!”八百里加急被秘书小王传入办公室,老校长被惊得虎躯一震,细看才知道内容不过是他在当着大礼堂全体毕业生的面为一名毕业女学生拨穗。老校长叫来新闻社社长细问,是否对他心有不满故此抹黑。新闻社社长甜甜一笑,说校长爷爷我怎么敢对您不敬呢?这不过是如今新闻界分外流行的震惊体,你老人家没见过世面跟不上潮流落后啦想多啦。 秘书小王清楚地看见老校长眉宇间浮出一团黑气。 新闻社社长还毫无察觉地坐在椅子上摇晃着两条细腿儿一副邀功请赏的表情。 小王暗暗地捏了一把汗。 果不其然—— 第二天,学校论坛上就出了公告,置顶的那一条是人文系大一新生卫曦抹黑校长造谣生事口出狂言死不悔改被罚扫校园两个星期。 煦商占地面积4761457平方米。 那几日,煦商的学生们都可以看见,一女生,每日天不亮就持帚立于寒风冷雾之中,直至月出东山还在弯腰劳作。有好事者拍下图片发到网上,于是“女大学生被罚扫校园”成功冲到热搜第一停留足达三个小时,网友评论超过三万,热评第一是“老校长罚得好,我为你点赞!”热评第二是“虽然照片糊成这样但还是看得出小姑娘底子不错。”卫曦甚至接到了中青网记者的电话,采访她此时的心理感受,她嘿嘿一笑挂断电话,室友们撺掇她就该这个时候趁着热度把新闻社发扬光大,她摆摆手讪笑着说来日方长以后再说。 此时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热搜红人卫曦拖着扫把走到c,ao场边缘走下,用羽绒服的袖子擦了擦眼泪,喃喃,“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啊,”她抱着脑袋,哀叹,“这次真是丢人丢大发了。”但一想到还有大半个c,ao场等着她去打扫,又擦干眼泪抬起头准备再次进入战斗状态,然后她看见—— 在月色下穿着篮球服打篮球的南楷钧。 奔跑、运球、起跳、扣篮,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卫曦喃喃了一句,“我滴神啊。” 南楷钧打完球,朝c,ao场边走去,撩起下衣摆擦额头上的汗,卫曦一块不漏地看见了他的腹肌,手里的扫把“嗒”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正在喝水的南楷钧朝她看过来,她急忙捂脸嗷嗷直叫,“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南楷钧拿着矿泉水瓶走过来,站在她面前,俯视她,卫曦开始脸红心跳声音越来越小,“我真的”一个嗝打了出来,“什么都”又是一个嗝,“没看见。”卫曦掐着自己的脖子,这个时候打嗝什么的太破坏气氛了吧!晚饭吃的什么来着?没吃大蒜吧? “原来还真的有那种一说谎就打嗝的匹诺曹啊。”南楷钧笑。 卫曦急忙摇手,“不是!不是!我只是”她低了头,咽了咽口水,叫她如何说得出我只是见了帅哥就会紧张得说不顺溜话这种十级猥琐的话。 “好好扫。”南楷钧说,转身拿了放在一边的羽绒服外套,披在身上离开。 卫曦羞惭,她这个样子,任谁都认得出是被老校长罚扫校园的热搜红人,再去看南楷钧,他在月色下渐行渐远。卫曦托着下巴,用十足的花痴语气说了一句,“腿真好看。” 这一场月下邂逅,便在新闻社社长的心上留下了深深的烙痕。 自此,新闻社社长发挥她那得天独厚的天赋,成为南楷钧学长的头号迷妹,扛起了南瓜团的大旗。室友们夜夜都可以看见社长卫曦翘着一只脚在凳子上对着南楷钧的照片花痴,嘴里说着些不入流的 y 词秽语(卫曦一个枕头砸过来,就念念想睡到南学长怎么就成不入流的 y 词秽语了!)。从此新闻社社长化身狗仔,成天扛着单反相机追踪着南楷钧,还自学成才变身修图大师,一个月时间就弄出了一本南楷钧的photo book,从封面设计到美工排版全都独自一人完成,在南瓜团内广为流传,南瓜们甚至把单本价格炒到了五千六百七,当然卫曦死活不卖,只供瞻仰。 但是像卫曦这种女生,往往是雷声大雨点小,没见到南楷钧恨不得碰到谁就说哎知道那谁吗我男朋友,等到本尊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个怂包又只会藏在大树后面抱着脑袋瑟瑟发抖。她最爱带着南瓜们一起去给南楷钧应援,迷妹团扯着横幅占据报告厅的半壁江山,前排的学校领导险些就还以为这次的“从煦城十年的gdp增长看中国的新经济常态”主题报告的报告人是某位当红流量小生。卫曦就喜欢夹在人群里,在工商管理专业那些白衬衫a字裙学姐们鄙夷的目光大喊示爱口号,愣是把一场冷冰冰的经济报告会活生生地变成了一场热辣辣的粉丝见面会。五分钟后,有人双目空洞地戳了戳卫曦的胳膊,“团长,南学长到底在讲什么?”反观那边的白衬衫a字裙们,一个个听得津津有味两眼放光纷纷掏出小笔记本。卫曦不得不感慨果真隔行如隔山。做完了演讲的南楷钧,目光扫过全场,卫曦这个时候从不会回避他的目光,因为她知道被夹在人群中的她根本不起眼,不会让南楷钧多看一眼,她只是芸芸中的那一个,故此可以放心大胆,嗷嗷直叫南学长南学长,一副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嚣张模样。 不过,自从南楷钧离开学校回自家公司实习后,南瓜团们伤心一阵也就自行解散集体脱粉了,唯一守节不变的,也只剩下这这位赤胆忠心的新闻社社长。江湖传言,自南走后,新闻社社长常独坐夕阳衰柳之下,对着那本泛旧的photo book黯然泪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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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蒹葭苍苍·始 这一天正是六月二十二,夏至日,北半球白昼最长的一天。 所以这一天的天,亮得格外的早。 彻夜不睡望天发呆的人,会形容天亮是一个很绚丽的过程,四点钟的时候,乌云就有了裂缝,亮光破云而出,然后云层像剥落的油漆,一块一块地消失不见,只留下满天浩荡满天清明。 同样,四点钟的时候,也是一夜中最冷的时候,夏夜里贪凉的小孩,此时也迷糊地满床抓被单,盖住发冷的手臂和肚子。 一个叫川端康成的老头儿还说,凌晨四点钟的时候,海棠花未眠。 四点钟也会有远处的ji鸣,像是从深山里传来似的,会让女孩子们想起“人家在何许,云外一声ji”的诗句,同样她们也想起“ji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颠沛流离苦。也有狗叫声,像是昭示着不安宁不太平。 “狗吠深巷中,ji鸣桑树颠。”伊人说,光溜溜的肩膀蹭着未晞的肩膀。 “我比较喜欢前一句,”未晞说,“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伊人说,“你怎么醒了?现在好早,你看,天上还有月亮,仔细看的话,还有星星呢。” 未晞说,“你还不是醒了。嗯,我看见月亮了,还有星星,七八个星天外,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伊人说,“真不希望天亮。白天好吵闹啊,未晞你看,星星,月亮,乌云,ji鸣和狗吠,还有听得不太真切的醉鬼的歌声,空气里都是凉意,像是浸在水里,还有早起或是未灭的灯光,看着那么远又那么近,我们躺在一起,脑袋挨着脑袋,肩膀抵着肩膀,聊温庭筠或是陶渊明的诗句——黑夜好美啊,可是我们却用来睡觉。不,夜不是黑的,它是有颜色的,我看见了也听见了,真舍不得太阳吞掉它。” 未晞感到一滴眼泪落在了自己光溜溜的肩膀。她在被子下伸手去握伊人的手,说,“太阳不会吞掉它的,我向你保证。就在一秒钟之前,我还在想我和伊人,我们是不是在犯罪呢?但是,吞掉这么美的夜的太阳,也是在犯罪吧。既然光明的太阳都在犯罪,那么我和你,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第16章 蒹葭苍苍·南 体育课结束,学生们都往学校里的小卖部买冰去。伊人让未晞在小店门口等她,自己挤进了人群,她像只泥鳅一样,滑进去,在几排货架之间偶然地冒个头出来,未晞看得好笑。 突然,她的笑僵掉了,急忙走了几步,把自己藏在大柱子后面。 一秒、两秒、三秒 未晞在心里数着时间,南楷钧应该已经走过去了吧。 “你觉得这里是可以藏人的地方吗?”那道熟悉的声音隔着柱子传过来,此时他靠在柱子的背面,两手保持着拧开一瓶冰水的动作,凉意隔着瓶身冻着手腕。他的声音就像绕了一个短短的小小的弧,落进她的耳朵。 “未晞呐,”他又说,“我不是瞎子。” 小卖部的老板娘一个人手忙脚乱地收着钱,那些在货架之间拥挤着的女孩子大声问外面的同伴矿泉水是要怡宝还是农夫山泉,得到一句“随便”的答复。 “未晞你——完全可以磊落地站出来的,做错事的又不是你,说结束的人,好像是我吧。” 图书馆就在这栋建筑的第二层,一棵大榕树的树冠把走廊里遮得一片y凉,斑驳的影。 “上次叫你去我家你没去,真的是我妈妈叫你去的,再说了,就算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南边去,是学校年代久远的平房,里面是墨香满室的印刷房和被“发配边疆”的地理办公室,她们找敬老师交卷子的时候看着那狭窄逼仄的房间会感慨南高果然是重理轻文。 “如果分开以后,我和你就要受到太阳和月亮的诅咒,永远不能相见,那么我——是不会装作大方说因为你不乖所以不要你这种现在听起来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话的。” 起风了,叶子和叶子开始说话,窸窸窣窣,窃窃私语。 敬老师告诉她们,南允的风,从印度洋来,它翻越世界屋脊青藏高原,惠顾南允这座小城,在她们抬头仰望的天空中,凝结成云,降落为雨。 下午四点三十一分的太阳,在西方的天空中,垂落它的目光,从学校围墙望出去,可以看到城市的上半截,在一片橘色的暖茸茸中。 曾老师的语文课上,曾让未晞站起来念范文,她很矫情地写,“人潮是一片拥挤的海,墓碑是一片干枯的林。” 一秒、两秒、三秒 她从大柱子后面出来,看见他已经不在了。 就这样过去吧,这个恼人的、磨人的、初恋夏天。 第17章 溯游从之·南 南楷钧把车子从学校的小北门开进去,停好,从车上下来,正好碰到从教学楼出来的学生会现任主席沈涵。 沈涵穿着包tu,n裙,高跟鞋,短发简洁利索,妆容淡雅,怀里抱着文件夹,走过来的时候一步一声,她向南楷钧问好,“学长。” 南楷钧穿着黑色西装,靠在车门上,淡淡地笑,“看样子,这个学生会主席你当的不错。” 沈涵谦虚:“还是比不上学长。学长以前做主席领着我们,学校的学生会在整个煦城都是出了名的。” 在南方的经济之都煦城,南楷钧带领的煦城商学院学生会可谓是声名远扬。那些打着领带架着眼镜的面试官老头子对你的985、211、海外留学经历并不感冒,但是一旦你说你是煦城商学院学生会的人,那些前一秒还板着脸的老头子下一秒就会笑嘻嘻地把你请进办公室说月薪多少您开个价吧。那些成天坐在几十层高楼的办公室里运算中国各种经济数据的专家们,也不得不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煦城商学院学生会的那些男学生女学生们感慨一句,果真后生可畏。 商界的那些老辈们常微眯着眼,低低地说,煦城的天下,早晚是商学院那帮孩子的。 虽然南楷钧从学校那名为新闻社实为八卦社的小社团那里看到这样的报道时只是一笑而过,但这也一点也不妨碍学校女生们对于这位神话传说一般的学生会主席疯狂热烈的崇拜,据小道消息,南楷钧甚至还在学校有粉丝后援团,粉丝们还有专门的名字——南瓜。南瓜团的团长,正是那位最爱捕风捉影瞎写报道的新闻社社长。 南楷钧大三下学期就辞去了学生会主席一职,要去自家公司实习。南瓜们愣是把一个学生会内部欢送主席的送别仪式搞成了一个哭丧会,一个二个穿着白衣泪眼婆娑反复念叨学长你一定要记得回来看我们啊,新闻社社长甚至在台上放了一曲“常回家看看”,继任的新学生会主席沈涵站在一旁看着被梨花带雨的女生们簇拥着的南楷钧,深深地觉得眼前这一幕仿佛多年未得宠幸的妃子们送皇帝出紫禁城。 这些女学生是学校艺术系和人文系的,商学院里的艺术系和人文系,不用说也知道多半是摆设。所以那些女孩儿可以放心大胆地把时间挥霍在手指甲和脚趾甲上,今天是绛紫色明天是橘红色,不像沈涵们年纪小小就穿着白衬衫包tu,n裙抱着文件夹拎着电脑和各个大品牌公司的高层们开会。女孩儿们一直把沈涵们叫老女人,虽然新闻社社长一再阻止让她们不要这样叫,毕竟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女孩儿们都是些没什么良心的人ji,ng,她们的南学长前脚刚走后脚她们就选出了新的校草,于是南瓜团改名西瓜团,新闻社社长跳着脚说你们要不要这样啊,女孩们面无表情地走过说学姐对不住了你还是一个人守活寡吧我们要奔向西西了。 当然这些后续发展,现任学生会主席并没有告诉前任学生会主席,他们的谈话,很有学生会主席的特色。 “学长突然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回来看看,毕竟还没有正式毕业,我还算这个学校的大四学生。” “上次我听李若斌说,学长你收到淳壹的offer了。” “嗯。” “但是学长你拒绝了。” “嗯。” “方便问一下为什么吗?毕竟,淳壹是多少毕业生挤破脑袋都想去的地方。” 南楷钧扯了扯西装的袖子,微笑着问,“听过南允吗?” “好像那里有所很厉害的中学,我念高中的时候听班主任说过,他们曾经被组织去那里的高中学习。” “在蜀北,一个很小的城市,没什么名气,跟煦城一比简直就是破破烂烂的。你说的那所高中,叫南允高中,我就从那儿毕业。我家在那里,妈妈也在那里,所以我要回去。” “因为思乡就放弃在国际都市发展的大好机会,回到一个破破烂烂的三四线城市,不会觉得可惜么?” 南楷钧笑了笑,“不觉得。” 沈涵也抿着嘴笑了一下,和南楷钧拉开一步距离,“道不同不相为谋,学长,我还得准备淳壹的面试,先走了。” 晚上,沈涵正在图书室敲击键盘写简介,坐在对面那个拿着手机看视频不断发出吃吃的笑的女生打断了她,她伸手敲了敲桌子,语气冷若冰霜,“please be quiet!” 女生抬头,沈涵的眼皮轻轻地跳了一下,她认识这个女生——对南楷钧贼心不死遭到队友叛变被群嘲守活寡的新闻社社长。 俗话说,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于是,煦城商学院既有沈涵这种永远挺直脊背表情官方客套的黄山松,也有新闻社社长这种遇到点什么事就激动挥拳嗷嗷叫得仿佛被那啥似的小白杨。 其实新闻社社长卫曦在煦城商学院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她高考开挂进了商学院,选了人文系,那时学校并没有新闻社,商学院的学生们成天忙着火拼厮杀哪来的时间谈八卦,卫曦联合寝室的其他三个妹子,收拾出校工休息处的一件杂物堆放屋,成立新闻社,自此自立社长,占山为王,称孤道寡。校长年事已高并不想去理会小孩子们过家家,直到一篇“震惊!煦商校长竟当众对毕业女生做出这事!”八百里加急被秘书小王传入办公室,老校长被惊得虎躯一震,细看才知道内容不过是他在当着大礼堂全体毕业生的面为一名毕业女学生拨穗。老校长叫来新闻社社长细问,是否对他心有不满故此抹黑。新闻社社长甜甜一笑,说校长爷爷我怎么敢对您不敬呢?这不过是如今新闻界分外流行的震惊体,你老人家没见过世面跟不上潮流落后啦想多啦。 秘书小王清楚地看见老校长眉宇间浮出一团黑气。 新闻社社长还毫无察觉地坐在椅子上摇晃着两条细腿儿一副邀功请赏的表情。 小王暗暗地捏了一把汗。 果不其然—— 第二天,学校论坛上就出了公告,置顶的那一条是人文系大一新生卫曦抹黑校长造谣生事口出狂言死不悔改被罚扫校园两个星期。 煦商占地面积4761457平方米。 那几日,煦商的学生们都可以看见,一女生,每日天不亮就持帚立于寒风冷雾之中,直至月出东山还在弯腰劳作。有好事者拍下图片发到网上,于是“女大学生被罚扫校园”成功冲到热搜第一停留足达三个小时,网友评论超过三万,热评第一是“老校长罚得好,我为你点赞!”热评第二是“虽然照片糊成这样但还是看得出小姑娘底子不错。”卫曦甚至接到了中青网记者的电话,采访她此时的心理感受,她嘿嘿一笑挂断电话,室友们撺掇她就该这个时候趁着热度把新闻社发扬光大,她摆摆手讪笑着说来日方长以后再说。 此时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热搜红人卫曦拖着扫把走到c,ao场边缘走下,用羽绒服的袖子擦了擦眼泪,喃喃,“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啊,”她抱着脑袋,哀叹,“这次真是丢人丢大发了。”但一想到还有大半个c,ao场等着她去打扫,又擦干眼泪抬起头准备再次进入战斗状态,然后她看见—— 在月色下穿着篮球服打篮球的南楷钧。 奔跑、运球、起跳、扣篮,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卫曦喃喃了一句,“我滴神啊。” 南楷钧打完球,朝c,ao场边走去,撩起下衣摆擦额头上的汗,卫曦一块不漏地看见了他的腹肌,手里的扫把“嗒”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正在喝水的南楷钧朝她看过来,她急忙捂脸嗷嗷直叫,“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南楷钧拿着矿泉水瓶走过来,站在她面前,俯视她,卫曦开始脸红心跳声音越来越小,“我真的”一个嗝打了出来,“什么都”又是一个嗝,“没看见。”卫曦掐着自己的脖子,这个时候打嗝什么的太破坏气氛了吧!晚饭吃的什么来着?没吃大蒜吧? “原来还真的有那种一说谎就打嗝的匹诺曹啊。”南楷钧笑。 卫曦急忙摇手,“不是!不是!我只是”她低了头,咽了咽口水,叫她如何说得出我只是见了帅哥就会紧张得说不顺溜话这种十级猥琐的话。 “好好扫。”南楷钧说,转身拿了放在一边的羽绒服外套,披在身上离开。 卫曦羞惭,她这个样子,任谁都认得出是被老校长罚扫校园的热搜红人,再去看南楷钧,他在月色下渐行渐远。卫曦托着下巴,用十足的花痴语气说了一句,“腿真好看。” 这一场月下邂逅,便在新闻社社长的心上留下了深深的烙痕。 自此,新闻社社长发挥她那得天独厚的天赋,成为南楷钧学长的头号迷妹,扛起了南瓜团的大旗。室友们夜夜都可以看见社长卫曦翘着一只脚在凳子上对着南楷钧的照片花痴,嘴里说着些不入流的 y 词秽语(卫曦一个枕头砸过来,就念念想睡到南学长怎么就成不入流的 y 词秽语了!)。从此新闻社社长化身狗仔,成天扛着单反相机追踪着南楷钧,还自学成才变身修图大师,一个月时间就弄出了一本南楷钧的photo book,从封面设计到美工排版全都独自一人完成,在南瓜团内广为流传,南瓜们甚至把单本价格炒到了五千六百七,当然卫曦死活不卖,只供瞻仰。 但是像卫曦这种女生,往往是雷声大雨点小,没见到南楷钧恨不得碰到谁就说哎知道那谁吗我男朋友,等到本尊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个怂包又只会藏在大树后面抱着脑袋瑟瑟发抖。她最爱带着南瓜们一起去给南楷钧应援,迷妹团扯着横幅占据报告厅的半壁江山,前排的学校领导险些就还以为这次的“从煦城十年的gdp增长看中国的新经济常态”主题报告的报告人是某位当红流量小生。卫曦就喜欢夹在人群里,在工商管理专业那些白衬衫a字裙学姐们鄙夷的目光大喊示爱口号,愣是把一场冷冰冰的经济报告会活生生地变成了一场热辣辣的粉丝见面会。五分钟后,有人双目空洞地戳了戳卫曦的胳膊,“团长,南学长到底在讲什么?”反观那边的白衬衫a字裙们,一个个听得津津有味两眼放光纷纷掏出小笔记本。卫曦不得不感慨果真隔行如隔山。做完了演讲的南楷钧,目光扫过全场,卫曦这个时候从不会回避他的目光,因为她知道被夹在人群中的她根本不起眼,不会让南楷钧多看一眼,她只是芸芸中的那一个,故此可以放心大胆,嗷嗷直叫南学长南学长,一副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嚣张模样。 不过,自从南楷钧离开学校回自家公司实习后,南瓜团们伤心一阵也就自行解散集体脱粉了,唯一守节不变的,也只剩下这这位赤胆忠心的新闻社社长。江湖传言,自南走后,新闻社社长常独坐夕阳衰柳之下,对着那本泛旧的photo book黯然泪垂。
第2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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