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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来 作者:七里红妆
他晃了晃脑袋，提起精神，抬手又是一拳砸下去，董少卿痛嚎一声，不知从哪儿又摸出一个啤酒瓶，紧盯着他，面露凶狠。
他已经起了杀心。
楚峥看着他的表情，浑身一个激灵，倾身压住他的手想将他制度，却被他挣开，提着啤酒瓶反手对着他的脑门又是一下。
“哗啦”一声。
楚峥已经被他砸得晕头转向了，从头上流下来的血整个模糊了双眼，他抬手擦了一下，松开董少卿，站了起来。
人和人之间一旦打起架来，最大的差别就在于这个人是否拼命，一旦对方在打架途中起了杀意，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离他远一点。
楚峥混了这么多年，最清楚这一点，他见势不对，立刻松开了对方，转身就打算往门外跑，却被急红了眼的董少卿一把拽住了脚踝。
楚峥往前一扑绊倒在地，扭过身，见董少卿扑了上来，举起手中带刺的啤酒瓶渣就要朝他身上捅下来，楚峥绝望地闭起眼睛。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砰”地一声巨响。
两人同时回头看去。
又是“砰”地一声，似乎有人在狠狠地撞门，那厚厚的酒店木门被激得一直“滴滴滴”地响。
楚峥趁这机会一把卡住董少卿的手，把他手里的凶器卸下来，下一秒，酒店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沈泽跌跌撞撞地从外面扑进来，神色慌张，满脸青白：“楚峥！”
☆、第四十七章
“你怎么来了？”
楚峥话音刚落,屋子里紧接着闯进一帮人来,很快将房间里塞了个满,董少卿也被他们死死地压住。
楚峥：“……”
楚峥被沈泽扶起来,拽到了一边。
“谁的人？”楚峥低声问他。
“我爸。”沈泽亦是小声回答了他。
楚峥这下看出来了，那些全是沈德江的人，其中一个他还见过，就是那天在宾馆门口差点和他吵起来的那个。
沈德江这是怕自己搅黄了他的生意,所以干脆派人跟过来盯着他？
而且他竟然还知道光暗地里盯着楚峥没用，还要正面接触,别人接触都不行,通过自个儿儿子才是最方便的途径。
这人还真是够狡猾的,为了一块地皮拼成这样也是楚峥生年所未见，难怪长德短短几年功夫就能在商界闯出那么大一番成就，跟沈德江这人的性格手段还真脱不了关系。
“不是让你别管，你跟过来干什么？还带了这么多人？”楚峥担忧地问他。
“他们是路上碰见的，我不可能放你不管，这太危险了，没有他们，我今天也会跟着你。”
沈泽一边小声说着，一边给楚峥的额头止血，旁边立刻有人贴心地给他递来了药箱和纱布。
楚峥一时也没话说了，早上出门还以为没吵到他，原来他只是装睡而已。
楚峥忽然觉得，他真的该庆幸还好沈泽没有从小跟着沈德江长大，不然他现在要是和沈德江那老狐狸一样变成个小狐狸，那还真够叫人头疼的。
不过现在看来，沈泽这个人的脾气，也是有一部分遗传了自己的亲爹，执着又有点爱认死理，楚峥觉得自己可能以后都没办法指望能让他明白，其实他们两在床上的位置，偶尔也可以对调个个儿什么的。
这简直快要成为堵在楚峥心中的一个痛。
罢了罢了，反正也就是这么个样儿，楚峥算是看透了，得过且过吧就。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沈泽帮他包好了伤口，一边问他。
“带……董少卿见董爷吧。”楚峥在一屋子不明意味也或许根本就没有任何意味的眼神注视下，不大确定地说。
沈泽把他搀起来，后面立刻上来几个人给他们开路，还有人帮着把撞坏的房门架到了一边，以方便走路。
楚峥头一次通过别人来享受这种待遇，心情格外复杂，他看了看沈泽，沈泽也无奈地了看他。
两人都知道彼此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走出宾馆，楚峥视线只觉得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他心头一动，忙追上去，跑了几步，却发现对方已然消失了踪影。
“怎么了？”沈泽问他。
“没什么。”楚峥皱眉摇了摇头。
有沈德江的那一帮人护送，回去的路程倒还挺顺利，他们直接载着楚峥他们，把车开到董爷所在的医院，然后把他们放了下来。
董少卿形容狼狈，眼眶泛红，事到如今他倒是没了刚才那幅丧气样子，似是想开了，一路安安静静地跟着楚峥去了病房。
“进去吧，”楚峥说，“你大概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董少卿神思恍惚地推门进去。
楚峥没有跟着进去，他一直站在门口，听着门里的动静，看着医院雪白的房顶，和外面来来去去的行人。
不一会儿，病房里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哭声。
董爷最终是走了。
他留着那一口气，大概就是为了能见董少卿这不成器的儿子最后一面。
可怜天下父母心。
现如今董爷不在了，董家彻底没落，以后这世道上，可能再也没有属于董氏的一片天，往后多少人该黯然神伤，又有多少人该拍手称快。
楚峥一直靠在墙边发着愣，直到有人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发现是沈泽。
“回去吧，”沈泽擦了下他的眼角，温和地劝他，“别难过了。”
楚峥抬手抹了下脸，才发现自己流了好多泪。
他点了点头，和沈泽一起走出医院。
之后陈启均的丧事让楚峥一个人给包办了，当天遗体火化的时候，来的人也不多，毕竟董家还有另外一场白事要办，不过那些人走得走散的散，董爷的灵堂前也并没有显得多少热闹。
董少卿一个人撑不起一个董家，他每日形容憔悴，奔波在殡仪馆和董宅之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他似乎已经决定不再逃避这件事。
那天董爷的遗体告别会，楚峥也去了，他站在人群最末端，低调地走完一切该走的程序，正打算默默离开，忽然被董少卿叫住了：“楚峥，你等一会儿。”
楚峥说：“少董有什么事？”
董少卿取下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有空吗，我们聊聊？”
两人在殡仪馆门口随处寻了个地方坐，董少卿点了根烟，抽了半天，忽然说：“你信吗？我忽然觉得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有报应的。”
楚峥说：“少董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董少卿笑了笑：“不用这么叫我，我现在什么都不是，过段时间，等我把手头的事情解决了，我会去自首，我已经对不起我爸，不能再对不起自己。”
楚峥欣慰地呼出一口气，也不能当着他的面说你能这么想挺好的，只能缄默了一会儿，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这事情，到底是谁的主意？”
董少卿掐灭了烟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是一个叫谭宇的人。”
“你知道他？！”
董少卿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也知道？”
“知道一点。”
“他有些邪门歪道的本事，还会算命，我让他算过，觉得挺准的。”
楚峥一下子坐直了。
“有段时间他找到我，说要给我多算一卦未来的命数，不过那个时候被陈启均发现了，他特地来提醒我，要我不要和这个人走的太近。”
什么算命，不过是仗着自己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口出妄言来博人眼球，这谭宇到底有什么目的？
“那后来呢？”楚峥问。
“后来就是我和我爸闹了点矛盾，我对他不满，他扣了我的人，我正着急，然后谭宇就来找我了，跟我说再这样下去，我早晚有天我会被我爸逼得走投无路。”
“然后你就听了他的？”
董少卿冷笑了一声：“现在想起来这人确实没安什么好心，也罢，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我要先弄死他再说。”
楚峥仔细一琢磨，觉得自己前世确实和这谭宇并没什么交集，再想那天谭宇和楚峥表明了身份以后，似乎也再没任何响动，不像是特地冲着他来的。
这个谭宇，如果说是和什么人有恩怨，那首当其冲的想必就是董家，不然董家也不会因为中了他的计而落得如此下场，但楚峥还是觉得要对此人多加提防。
想到这里，楚峥劝他：“你千万别轻举妄动，这人既有这样的本事，那他一定不好对付。”
“无所谓，”董少卿说，“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没了。”
楚峥摇了摇头：“程鹏现在在哪儿？”
董少卿怔了一下：“我爸早就把他送去了国外。”
“那不就结了，”楚峥说，“你只要活着，以后就还能好好过日子，董爷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董少卿沉默了。
楚峥拍了拍他，站了起来：“你自己好好想想。”
“也许你是对的，”董少卿抬首看了看他，忽而笑着感慨，“人哪，就是不能做太多的坏事……楚峥，你说我为什么我没有早点认识你？”
楚峥笑了笑：“我们认识的也够早了，不过那又能怎么样呢？”
“是啊，那又能怎么样呢？”董少卿叹了口气，将视线转向一边。
董家的事勉强算是告一段落。
转眼王悦就快要高考，他快被学校里的一模二模三模给逼疯了，原本成绩已经提高了不少，但最近由于压力太大，这几次考试成绩出来，一朝又回到了解放前，班主任只好又打电话给楚峥打小报告。
楚峥最怕的就是接到老师的电话，但又不能不去，他只得硬着头皮去学校，最后不出意外地沾了一脑门的口水，灰头土脸地拎着小兔崽子的衣领回了家。
一进家门，楚峥就“砰”地把门关上了。
王悦最近也学滑溜了，一旦楚峥黑脸，并且有对他动手的迹象，他就会开始抱着头鬼哭狼嚎，只要在地上多打几个滚，没过多少时间必有人会来救他。
“算了算了，”沈泽果然来了，他一把夺过楚峥手里的木头衣架，跟他说，“考试发挥失常，那是难免的事情，你不能总给他那么多的压力。”
“沈老师……”王悦过来拽住沈泽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我已经尽力了。”
沈泽无奈地说：“你要不别住学校了，过两天搬我那儿去住，我到时候再给你补补。”
“这样不太好吧？”王悦怔了一下，扭头看楚峥。
楚峥冷着脸说：“你也知道这样不好？知道不好就别答应。”
王悦：“……”
沈泽说：“没事，我妈挺喜欢他的，他在还可以多陪我妈说说话。”
王悦就这样暂住到了沈泽家，因此而麻烦沈母，楚峥总觉得心里很过意不去，也只能一天到晚地往沈泽家跑，多给沈母送些吃的喝的用的。
那天楚峥留在沈家吃饭，正搬了把凳子在厨房里帮沈泽剥豆子，沈泽忽然在他面前蹲下了来，说：“楚峥，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我们觉得我们也不能总这样下去，不如我找个时间，把我们的事儿跟我妈说了……”
楚峥手下一颤，有两颗豆子顺着地板“咕噜噜”滚去好远。
“怎么样？”沈泽试探着问他。
“不怎么样，”楚峥过去把豆子捡了回来，重新坐回到小凳上，面无表情地说，“我觉得这事情还是永远也别告诉她，没商量。”
☆、第四十八章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一室寂静。
过了一会儿,沈泽“哗啦”一下推开厨房的门,出去了。
那天终归不欢而散。
直到最后楚峥走了,沈泽也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这事情到底能说不能说,楚峥的心里其实有杆称。
上一世,沈母盼着能抱上孙子盼了一辈子,现在要突然跟她说这事情黄了，对她来说必定会是个不小的打击。
沈母朴实善良,他对楚峥的心一直是真诚的,她真心把楚峥当作自己儿子的朋友,甚至是干儿子来对待，如果楚峥突然向她揭开这一个伪善的面具，揭露出里头残忍的真相,告诉她其实他接近他的儿子,一直以来都是另有目的，她能够接受的了吗？
楚峥承认自己确实不能没有沈泽，但换句话说，沈母也不能离了自己的儿子，更何况她现在受不了任何的刺激，他想这事情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能不说就不说算了，哪怕她以后真的要逼着沈泽结婚了。
沈泽哪怕真的要结婚了也好，起码能给老人家留个念想，万一以后沈母的病要真的治不好了，也不至于最后带着遗憾进棺材。
楚峥一直都是这么想的，虽说这个想法也并不完全对，但按说这个道理沈泽不应该不懂，他以为自己就算不说，对方也会明白，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沈泽到底在想什么？
几天后，楚峥的店重新开张了，但相较以前生意忽然冷清了很多，也不知是因为最近天气不给劲，大家都懒得出门，还是因为他之前把店关了一段时间，让附近人好不容易培养起来路过这边要买点东西的习惯又丢了。
总之特别地清闲。
那天他正在店里百无聊赖地算着钱，有个人忽然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一身正装，一看就知道是沈德江手下的人，他对楚峥说：“楚先生，我们沈总想见见你，麻烦您跟我走一趟吧。”
沈德江这老狐狸，无事不登三宝殿，楚峥知道他找自个儿说的事儿必定和沈泽有关，他也不着急，站起来慢悠悠地理了下衣服，又拖三拖四地关了店门，这才跟着他去了。
“坐。”
依旧是沈德江的公司。
一到地方，沈德江就找人给他搬了把椅子。
楚峥站着没动：“沈总有事不妨直言。”
沈德江笑了笑，也没勉强他：“你不想坐也行，但有件事我必须要让你知道。”
“什么事？”
“我不会轻易就让小泽跟着你这种人，他母亲也不会。”
原来是为了这，他这算是来凑份热闹的吗？
楚峥笑了笑说：“你凭什么管这个？”
沈德江：“就凭他是我儿子。”
“现在知道他是你儿子了。”楚峥终于坐了下来，不过心底里对沈德江更多的是不屑。
难为这老狐狸也有脸说沈泽是他儿子，之前也不知道是谁嫌贫爱富，没发家先丢了儿子跑路，现在知道捡回来疼惜，可惜会不会太迟了点？
“不管你怎么想我，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情，”沈德江看了看他，搭着双手往椅背上一靠，“我之前确实曾对不起他们母子两，但我也已经答应小泽，会给他母亲提供最好的医疗帮助，就算是对他的补偿。”
“有些伤痛是不补完的，”楚峥说，“我不觉得他会真的愿意。”
“那也没有办法，”沈德江悠悠然地喝了一口茶，“眼下有能力帮助他们的人，只有我。”
楚峥哑然。
“你也别排斥我，”沈德江说，“有些话我们不如摊开了直说，我知道你有你的秘密，我和小泽聊过，他希望我多多少少能够帮你。”
楚峥浑身一僵：“你都知道什么？”
“别紧张，小泽只是和我说，他觉得你经历过我们这些人都不曾经历过的事。我觉得很好奇，你能跟我说说是什么事么？”
“不能，”楚峥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有什么企图？”
沈德江“哈哈”大笑：“对你我当然没有任何企图，这一切都是我和小泽之间的事儿，只要他答应我的要求，他往后若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我自然都会帮他。”
楚峥一怔：“他答应了？”
“当然，”沈德江说，“我沈家这一大半的家业本来就该是他的，我只是想让他放下手头上的事来帮我，这有什么不对？”
这似乎没什么不对，每个人都有他必须要经历的事儿，也许换一条路走，对沈泽来说也未必不是好件好事儿。
更何况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楚峥说：“我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你只要对他们母子俩好一点就够了。”
沈德江笑了笑：“自然会。过段时间，我会带着小泽和他的母亲去国外，给他们提供最好的医疗帮助，顺便让小泽学一学怎么帮着我打理这个公司，至于你，有什么话不妨趁早和他说个明白，不要成为他的累赘。”
楚峥怔了一会儿，一阵失笑，摇了摇头，站起来：“看来我和沈总确实是谈不来，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就此告辞吧。”
沈德江：“来个人送送楚先生。”
谈话结束，楚峥从沈德江的公司里出来，站在马路边，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沈泽拨了个电话。
对方似在上课，没有接，过了好半天他才打回来：“楚峥？”
楚峥：“有空吗？出来聊聊？”
两人约在沈泽学校边的一家奶茶店里，沈泽很快就到了。
因为还是上课时间，奶茶店里忍不多，楚峥捧着杯子，犹豫了一下，对他说：“其实这样也好的，当沈家少爷总比当老师赚的钱多，你以后也不用愁那些了。”
沈泽：“你都知道了？”
“嗯，”楚峥说，“你就放心去吧，以后跟你妈……都要好好的。”
这个决定，沈泽其实已经做了很久了，他也曾想过很多办法，他想带着楚峥一起离开，或者干脆抛下他爸，带着楚峥和他的母亲远走高飞，但最终都没有这个决定来得实际，他知道楚峥不想把他们的事情告诉他母亲，是有他的理由。
他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其实楚峥是对的，在他的母亲没有能力接受他们这样的关系以前，他什么也不能说。
楚峥想要的，他给不了，而他想要的，楚峥也没办法给，如今他做出的这个决定，已经是眼下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沈泽还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舍不得，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待过一个人。
他已经感知到自己与楚峥之间，一定有着一个只有楚峥一个人知道的，却又完全属于他们两的单方面的过去，但他不知道这个过去究竟是怎么样的，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到底对他做了些什么，他只知道现在，此时此刻，一想到要离开他，他的心就痛得无法自抑。
就仿佛他在梦中看到的那样，楚峥紧闭着眼睛躺在他的面前，一滩刺目的血迹张牙舞爪地从他身下蔓延开来，刺得他双眼发疼，几欲落泪。
那种失去的痛苦，他即便从来没有真正地感受过，却也仿佛亲身经历过一样地刻骨铭心。
他站起来，与楚峥在学校门口分别。
楚峥说：“什么时候走和我说一声，但我就不送你了。”
沈泽点了点头，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莫名其妙，难以自抑地哭了起来。
若干年后。
董少卿终于揪到了谭宇，靠着董爷的威名，他在道上多多少少还能找到个人帮他。
后来事实真相终于大白，前世确实是因为董爷害得谭宇一家不得善终，只不过谭宇这人很有些歪门邪道的手段，他在国外找了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大师，让他重新活了一辈子，可惜他的手段没有用到点上，这辈子最终还是跟董少卿磕了个你死我活。
楚峥不知道自己的重生，是不是沾了谭宇的裙带关联，他只知道，谭宇两辈子想尽办法没捡到的便宜，最后让楚峥莫名其妙地捡了个精光。
他去监狱里面探望董少卿，对方剃了个平头，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楚峥笑着问他说：“里面伙食还不错吧？晚上也能看新闻联播？”
董少卿：“看不出你也是个有经验的人啊。”
楚峥笑了笑：“一般一般，总归比不上外面，想享福，你也只能争取早点出来。”
“随便吧，”董少卿摸了摸头发茬子，“现在对我来说，待哪儿都一样，就是这发型难看了点。”
又问他：“你怎么样？”
楚峥说：“挺好的。”
他现在确实挺好的。
他的菜铺子在附近连开了七八家连锁店，因为太会挑地方，全都生意极好，等看情况差不多了，他打算重新把小超市的生意捡起来，以后再往大了开，这么一琢磨，前路似乎还算光明，他也算是成功当起了他的小老板，说不定以后再发展发展，还能当上个大老板。
小帽儿现在帮楚峥打工也帮上了瘾头，反正楚峥走到哪儿，他就跟到那儿，像条尾巴似的，死乞白赖地从楚峥那儿蹭了个“副总经理”的名头，也算是风风光光。
他现在有了钱，加上长得还不错，上赶着追他的人简直不要太多，反正男男女女多得是，他还老是跟楚峥抱怨自己都快挑不过来了，楚峥说你也甭管谁了，反正只要那个人对你好，别一不高兴了还来跟你对着掐，那你就收了吧。
小帽儿一想也是，一转头就高高兴兴地谈他的恋爱去了。
王悦照例是高考没考好，成绩出来的时候，被楚峥逮着胖揍了一顿，他哭哭啼啼，拖着鼻涕说自己已经尽力了。
楚峥最后没办法，到处帮他托关系塞钱，勉勉强强给他送进了个大专学校，等他学点专业技术回来，以后出来随随便便能找个工作那也算出息了。
事实证明他的决策是对的，王悦自然没有让他失望，碰巧这年头，大学生跟没头苍蝇似的嗡嗡嗡到处找不到工作，找工作都是要碰运气。
王悦也是运气好，毕业以后就混到了个蓝领技工的工作，终于不用跟着楚峥混饭吃，而且工作没几天他还带了个女朋友回来。
结果楚峥一问，两人竟然还是高中同学，楚峥脸上的表情当场就不对了，心说小崽子当初居然瞒着他早恋，抬手又想揍他，最后又一想也罢，事情都过去了，现在追究好像有点太傻了点，于是搭上满脸的笑容，好好地招待了那个小姑娘。
王悦虽然躲过了一劫，却又觉得自己好久都没有被峥哥揍了有点皮痒，心说峥哥还是揍自己一顿比较能让自己开心，这么琢磨来琢磨去，王悦忽然觉得自己有可能是脑子别错了一根筋。
一切仿佛都已经进入正轨，只有一个人还没有回来。
在楚峥重生以后的第五年，沈泽终于回来了，他带着沈氏的精英团队，一回来就先上了电视。
新闻里放着沈泽的消息的时候，王悦正在女朋友家里吃饭，看着电视机手里的筷子都掉了，忙打电话给楚峥：“哥哥哥！你快看电视啊！”
楚峥莫名其妙打开电视机，也是被新闻砸了个晕头转向。
“沈老师真是越来越好看了。”王悦在电话那边说。
楚峥觉得他这个关注重点似乎不太对，但他也确实被电视里沈泽的模样吸引了。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他时候的那个样子，这人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魄，美好得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也许这就是与生俱来的一种气质，几年的国外生活把他滋润得面色更好了，不知他母亲的病好了没有，而他近来又在忙些什么呢？
沈泽归国的第四天，终于给楚峥打来了一个电话。
那时候楚峥正在洗澡，听见电话响，手忙脚乱地从洗手间里头冲出来，头发上的泡沫都没冲干净。
一接起电话，他就听见对方在电话那头说：“是不是我不打电话找你，你就永远不会来找我啊？”
楚峥笑了一笑，用滑腻腻的手拎着手机，说：“沈大公子什么时候用空，赏脸和我一起吃个饭呗。”
“那就明晚吧，地方我定，地址一会儿发到你手机上。”
楚峥“哦”了一声，挂掉电话，一想不对，这人现在怎么这么臭美，还跟他端起了架子，难道是有钱人当上瘾了？
楚峥这么想着，回去就没留神脚下，被他自己滴在地上的肥皂泡给滑了一跤，跌得他差点摔掉了下巴。
第二天楚峥就带着一整个颈托木愣愣地去见了沈泽。
那是家高档餐厅，他那奇异的造型一进门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楚峥觉得这真是天下红雨，好不容易吧再和沈泽见一面，本来还想好好意料伦约海结果竟然搞得这么狼狈，没准人家还以为他是因为知道要和他见面，一下子太激动了才摔的，这种事儿要说出去，多他妈掉面子啊！
沈泽看见他倒是挺激动的，见他过来，忙站起来给他拉了凳子，旁边立刻有人过来给他们开了瓶红酒。
“坐啊。”沈泽说。
楚峥梗着脖子坐了。
沈泽皱着眉头仔细观察了下他：“你怎么搞成这样的，有人欺负你？”
“没有，”楚峥木着脸说，“我自个儿摔的。”
沈泽登时笑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楚峥忽然觉得，可能就因为这个颈托，从此以后，他和沈泽之间，可能要永远差那么一点地位。
他以后想翻个身，说不定更难了。
49番外：从前以后
楚峥走后的那几天，深泽一直有些浑浑噩噩的。
他生前留下来的那些场子被警察抄了个底朝天，那些名义上的兄弟们也都走的走，散的散，甚至有人见情势不对，卷着铺盖就跑路了。
没过几天，警察找上了门，说是来找沈泽了解下情况。
沈泽记得楚峥刚和董爷闹翻那会儿，他曾质问过楚峥：「为什么你还要继续走这样的一条路？」
楚峥说：「我的命就是这样，走到了今天，已经回不了头了。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或者落警察手上了，他们问起你，你就说你不认识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面对警察的问话，沈泽果真就这么说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楚峥早就已经为他铺好了路，方便他在楚峥死后，轻松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连同他们之间所有的回忆。
几天后，沈泽和王悦还有唐冶一起为楚峥办了一个简单的葬礼。
沈泽那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个人都瘦了好多，葬礼以后，他忽然叫住唐冶，对他道：「唐大哥，之前楚峥让你去买的那枚戒指呢？」
唐冶怔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沈泽点了点头：「我那天听见你们说话了。」
「在的，在我这里……」唐冶说着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沈泽伸手接过，轻轻把它打开，里面果然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朴素的男式戒指，他伸手取出来，放在阳光底下看，便看见戒指背面刻着一行清晰的小字：楚峥爱沈泽。
沈泽看着那行字，双手微微地颤抖，眼眶也变得模糊了。
唐冶难过地说：「那是……峥哥上个月让我帮他买的，他说，你们两纠缠了那么多年，总该有个了了结了，他也累了，如果你再不答应他，他可能真的等不下去了。」
「我早就答应他了，」沈泽说，「我在他身上耗费了那么多的情感，这些年，我的身边除了他，还有谁？」
唐冶一下梗住了。
沈泽把那枚戒指戴到了自己的手上。
「这些话你要是能早些告诉峥哥就好了。」
「是啊，」沈泽喃喃自语，「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我欠他一句对不起。」
唐冶道：「峥哥说了，他也欠你一句对不起，如果有来生，他一定不会再那样对你了。」
「如果有来生……」沈泽说。
沈泽终于回来了！
楚峥从沈泽回来前几天就开始睡不着觉，他回来以后更是兴奋得跟什么似的。
终于有人能帮他洗衣服做家务了，他以后也终于不用过那种每天吃外卖的日子了，这么一想，他高兴得一连好几天嘴巴都是咧着的。
但除此之外，他的心里盛着的，更多还是其他的一些感觉。
就仿佛居无定所了好多年，终于有一天可以找个地方落脚了，这种踏实的感觉。
那天楚峥提早关了店门，拎着一早就挑好放在冰柜里的几个新鲜蔬菜回了家。
路过家门口的时候，正巧碰上邻居跟他打招呼：「咦，小楚，你
恋耽美
他晃了晃脑袋，提起精神，抬手又是一拳砸下去，董少卿痛嚎一声，不知从哪儿又摸出一个啤酒瓶，紧盯着他，面露凶狠。
他已经起了杀心。
楚峥看着他的表情，浑身一个激灵，倾身压住他的手想将他制度，却被他挣开，提着啤酒瓶反手对着他的脑门又是一下。
“哗啦”一声。
楚峥已经被他砸得晕头转向了，从头上流下来的血整个模糊了双眼，他抬手擦了一下，松开董少卿，站了起来。
人和人之间一旦打起架来，最大的差别就在于这个人是否拼命，一旦对方在打架途中起了杀意，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离他远一点。
楚峥混了这么多年，最清楚这一点，他见势不对，立刻松开了对方，转身就打算往门外跑，却被急红了眼的董少卿一把拽住了脚踝。
楚峥往前一扑绊倒在地，扭过身，见董少卿扑了上来，举起手中带刺的啤酒瓶渣就要朝他身上捅下来，楚峥绝望地闭起眼睛。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砰”地一声巨响。
两人同时回头看去。
又是“砰”地一声，似乎有人在狠狠地撞门，那厚厚的酒店木门被激得一直“滴滴滴”地响。
楚峥趁这机会一把卡住董少卿的手，把他手里的凶器卸下来，下一秒，酒店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沈泽跌跌撞撞地从外面扑进来，神色慌张，满脸青白：“楚峥！”
☆、第四十七章
“你怎么来了？”
楚峥话音刚落,屋子里紧接着闯进一帮人来,很快将房间里塞了个满,董少卿也被他们死死地压住。
楚峥：“……”
楚峥被沈泽扶起来,拽到了一边。
“谁的人？”楚峥低声问他。
“我爸。”沈泽亦是小声回答了他。
楚峥这下看出来了，那些全是沈德江的人，其中一个他还见过，就是那天在宾馆门口差点和他吵起来的那个。
沈德江这是怕自己搅黄了他的生意,所以干脆派人跟过来盯着他？
而且他竟然还知道光暗地里盯着楚峥没用，还要正面接触,别人接触都不行,通过自个儿儿子才是最方便的途径。
这人还真是够狡猾的,为了一块地皮拼成这样也是楚峥生年所未见，难怪长德短短几年功夫就能在商界闯出那么大一番成就，跟沈德江这人的性格手段还真脱不了关系。
“不是让你别管，你跟过来干什么？还带了这么多人？”楚峥担忧地问他。
“他们是路上碰见的，我不可能放你不管，这太危险了，没有他们，我今天也会跟着你。”
沈泽一边小声说着，一边给楚峥的额头止血，旁边立刻有人贴心地给他递来了药箱和纱布。
楚峥一时也没话说了，早上出门还以为没吵到他，原来他只是装睡而已。
楚峥忽然觉得，他真的该庆幸还好沈泽没有从小跟着沈德江长大，不然他现在要是和沈德江那老狐狸一样变成个小狐狸，那还真够叫人头疼的。
不过现在看来，沈泽这个人的脾气，也是有一部分遗传了自己的亲爹，执着又有点爱认死理，楚峥觉得自己可能以后都没办法指望能让他明白，其实他们两在床上的位置，偶尔也可以对调个个儿什么的。
这简直快要成为堵在楚峥心中的一个痛。
罢了罢了，反正也就是这么个样儿，楚峥算是看透了，得过且过吧就。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沈泽帮他包好了伤口，一边问他。
“带……董少卿见董爷吧。”楚峥在一屋子不明意味也或许根本就没有任何意味的眼神注视下，不大确定地说。
沈泽把他搀起来，后面立刻上来几个人给他们开路，还有人帮着把撞坏的房门架到了一边，以方便走路。
楚峥头一次通过别人来享受这种待遇，心情格外复杂，他看了看沈泽，沈泽也无奈地了看他。
两人都知道彼此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走出宾馆，楚峥视线只觉得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他心头一动，忙追上去，跑了几步，却发现对方已然消失了踪影。
“怎么了？”沈泽问他。
“没什么。”楚峥皱眉摇了摇头。
有沈德江的那一帮人护送，回去的路程倒还挺顺利，他们直接载着楚峥他们，把车开到董爷所在的医院，然后把他们放了下来。
董少卿形容狼狈，眼眶泛红，事到如今他倒是没了刚才那幅丧气样子，似是想开了，一路安安静静地跟着楚峥去了病房。
“进去吧，”楚峥说，“你大概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董少卿神思恍惚地推门进去。
楚峥没有跟着进去，他一直站在门口，听着门里的动静，看着医院雪白的房顶，和外面来来去去的行人。
不一会儿，病房里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哭声。
董爷最终是走了。
他留着那一口气，大概就是为了能见董少卿这不成器的儿子最后一面。
可怜天下父母心。
现如今董爷不在了，董家彻底没落，以后这世道上，可能再也没有属于董氏的一片天，往后多少人该黯然神伤，又有多少人该拍手称快。
楚峥一直靠在墙边发着愣，直到有人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发现是沈泽。
“回去吧，”沈泽擦了下他的眼角，温和地劝他，“别难过了。”
楚峥抬手抹了下脸，才发现自己流了好多泪。
他点了点头，和沈泽一起走出医院。
之后陈启均的丧事让楚峥一个人给包办了，当天遗体火化的时候，来的人也不多，毕竟董家还有另外一场白事要办，不过那些人走得走散的散，董爷的灵堂前也并没有显得多少热闹。
董少卿一个人撑不起一个董家，他每日形容憔悴，奔波在殡仪馆和董宅之间，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他似乎已经决定不再逃避这件事。
那天董爷的遗体告别会，楚峥也去了，他站在人群最末端，低调地走完一切该走的程序，正打算默默离开，忽然被董少卿叫住了：“楚峥，你等一会儿。”
楚峥说：“少董有什么事？”
董少卿取下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有空吗，我们聊聊？”
两人在殡仪馆门口随处寻了个地方坐，董少卿点了根烟，抽了半天，忽然说：“你信吗？我忽然觉得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有报应的。”
楚峥说：“少董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董少卿笑了笑：“不用这么叫我，我现在什么都不是，过段时间，等我把手头的事情解决了，我会去自首，我已经对不起我爸，不能再对不起自己。”
楚峥欣慰地呼出一口气，也不能当着他的面说你能这么想挺好的，只能缄默了一会儿，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这事情，到底是谁的主意？”
董少卿掐灭了烟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是一个叫谭宇的人。”
“你知道他？！”
董少卿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也知道？”
“知道一点。”
“他有些邪门歪道的本事，还会算命，我让他算过，觉得挺准的。”
楚峥一下子坐直了。
“有段时间他找到我，说要给我多算一卦未来的命数，不过那个时候被陈启均发现了，他特地来提醒我，要我不要和这个人走的太近。”
什么算命，不过是仗着自己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口出妄言来博人眼球，这谭宇到底有什么目的？
“那后来呢？”楚峥问。
“后来就是我和我爸闹了点矛盾，我对他不满，他扣了我的人，我正着急，然后谭宇就来找我了，跟我说再这样下去，我早晚有天我会被我爸逼得走投无路。”
“然后你就听了他的？”
董少卿冷笑了一声：“现在想起来这人确实没安什么好心，也罢，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我要先弄死他再说。”
楚峥仔细一琢磨，觉得自己前世确实和这谭宇并没什么交集，再想那天谭宇和楚峥表明了身份以后，似乎也再没任何响动，不像是特地冲着他来的。
这个谭宇，如果说是和什么人有恩怨，那首当其冲的想必就是董家，不然董家也不会因为中了他的计而落得如此下场，但楚峥还是觉得要对此人多加提防。
想到这里，楚峥劝他：“你千万别轻举妄动，这人既有这样的本事，那他一定不好对付。”
“无所谓，”董少卿说，“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没了。”
楚峥摇了摇头：“程鹏现在在哪儿？”
董少卿怔了一下：“我爸早就把他送去了国外。”
“那不就结了，”楚峥说，“你只要活着，以后就还能好好过日子，董爷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董少卿沉默了。
楚峥拍了拍他，站了起来：“你自己好好想想。”
“也许你是对的，”董少卿抬首看了看他，忽而笑着感慨，“人哪，就是不能做太多的坏事……楚峥，你说我为什么我没有早点认识你？”
楚峥笑了笑：“我们认识的也够早了，不过那又能怎么样呢？”
“是啊，那又能怎么样呢？”董少卿叹了口气，将视线转向一边。
董家的事勉强算是告一段落。
转眼王悦就快要高考，他快被学校里的一模二模三模给逼疯了，原本成绩已经提高了不少，但最近由于压力太大，这几次考试成绩出来，一朝又回到了解放前，班主任只好又打电话给楚峥打小报告。
楚峥最怕的就是接到老师的电话，但又不能不去，他只得硬着头皮去学校，最后不出意外地沾了一脑门的口水，灰头土脸地拎着小兔崽子的衣领回了家。
一进家门，楚峥就“砰”地把门关上了。
王悦最近也学滑溜了，一旦楚峥黑脸，并且有对他动手的迹象，他就会开始抱着头鬼哭狼嚎，只要在地上多打几个滚，没过多少时间必有人会来救他。
“算了算了，”沈泽果然来了，他一把夺过楚峥手里的木头衣架，跟他说，“考试发挥失常，那是难免的事情，你不能总给他那么多的压力。”
“沈老师……”王悦过来拽住沈泽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我已经尽力了。”
沈泽无奈地说：“你要不别住学校了，过两天搬我那儿去住，我到时候再给你补补。”
“这样不太好吧？”王悦怔了一下，扭头看楚峥。
楚峥冷着脸说：“你也知道这样不好？知道不好就别答应。”
王悦：“……”
沈泽说：“没事，我妈挺喜欢他的，他在还可以多陪我妈说说话。”
王悦就这样暂住到了沈泽家，因此而麻烦沈母，楚峥总觉得心里很过意不去，也只能一天到晚地往沈泽家跑，多给沈母送些吃的喝的用的。
那天楚峥留在沈家吃饭，正搬了把凳子在厨房里帮沈泽剥豆子，沈泽忽然在他面前蹲下了来，说：“楚峥，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我们觉得我们也不能总这样下去，不如我找个时间，把我们的事儿跟我妈说了……”
楚峥手下一颤，有两颗豆子顺着地板“咕噜噜”滚去好远。
“怎么样？”沈泽试探着问他。
“不怎么样，”楚峥过去把豆子捡了回来，重新坐回到小凳上，面无表情地说，“我觉得这事情还是永远也别告诉她，没商量。”
☆、第四十八章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一室寂静。
过了一会儿,沈泽“哗啦”一下推开厨房的门,出去了。
那天终归不欢而散。
直到最后楚峥走了,沈泽也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
这事情到底能说不能说,楚峥的心里其实有杆称。
上一世,沈母盼着能抱上孙子盼了一辈子,现在要突然跟她说这事情黄了，对她来说必定会是个不小的打击。
沈母朴实善良,他对楚峥的心一直是真诚的,她真心把楚峥当作自己儿子的朋友,甚至是干儿子来对待，如果楚峥突然向她揭开这一个伪善的面具，揭露出里头残忍的真相,告诉她其实他接近他的儿子,一直以来都是另有目的，她能够接受的了吗？
楚峥承认自己确实不能没有沈泽，但换句话说，沈母也不能离了自己的儿子，更何况她现在受不了任何的刺激，他想这事情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能不说就不说算了，哪怕她以后真的要逼着沈泽结婚了。
沈泽哪怕真的要结婚了也好，起码能给老人家留个念想，万一以后沈母的病要真的治不好了，也不至于最后带着遗憾进棺材。
楚峥一直都是这么想的，虽说这个想法也并不完全对，但按说这个道理沈泽不应该不懂，他以为自己就算不说，对方也会明白，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沈泽到底在想什么？
几天后，楚峥的店重新开张了，但相较以前生意忽然冷清了很多，也不知是因为最近天气不给劲，大家都懒得出门，还是因为他之前把店关了一段时间，让附近人好不容易培养起来路过这边要买点东西的习惯又丢了。
总之特别地清闲。
那天他正在店里百无聊赖地算着钱，有个人忽然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一身正装，一看就知道是沈德江手下的人，他对楚峥说：“楚先生，我们沈总想见见你，麻烦您跟我走一趟吧。”
沈德江这老狐狸，无事不登三宝殿，楚峥知道他找自个儿说的事儿必定和沈泽有关，他也不着急，站起来慢悠悠地理了下衣服，又拖三拖四地关了店门，这才跟着他去了。
“坐。”
依旧是沈德江的公司。
一到地方，沈德江就找人给他搬了把椅子。
楚峥站着没动：“沈总有事不妨直言。”
沈德江笑了笑，也没勉强他：“你不想坐也行，但有件事我必须要让你知道。”
“什么事？”
“我不会轻易就让小泽跟着你这种人，他母亲也不会。”
原来是为了这，他这算是来凑份热闹的吗？
楚峥笑了笑说：“你凭什么管这个？”
沈德江：“就凭他是我儿子。”
“现在知道他是你儿子了。”楚峥终于坐了下来，不过心底里对沈德江更多的是不屑。
难为这老狐狸也有脸说沈泽是他儿子，之前也不知道是谁嫌贫爱富，没发家先丢了儿子跑路，现在知道捡回来疼惜，可惜会不会太迟了点？
“不管你怎么想我，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情，”沈德江看了看他，搭着双手往椅背上一靠，“我之前确实曾对不起他们母子两，但我也已经答应小泽，会给他母亲提供最好的医疗帮助，就算是对他的补偿。”
“有些伤痛是不补完的，”楚峥说，“我不觉得他会真的愿意。”
“那也没有办法，”沈德江悠悠然地喝了一口茶，“眼下有能力帮助他们的人，只有我。”
楚峥哑然。
“你也别排斥我，”沈德江说，“有些话我们不如摊开了直说，我知道你有你的秘密，我和小泽聊过，他希望我多多少少能够帮你。”
楚峥浑身一僵：“你都知道什么？”
“别紧张，小泽只是和我说，他觉得你经历过我们这些人都不曾经历过的事。我觉得很好奇，你能跟我说说是什么事么？”
“不能，”楚峥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有什么企图？”
沈德江“哈哈”大笑：“对你我当然没有任何企图，这一切都是我和小泽之间的事儿，只要他答应我的要求，他往后若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我自然都会帮他。”
楚峥一怔：“他答应了？”
“当然，”沈德江说，“我沈家这一大半的家业本来就该是他的，我只是想让他放下手头上的事来帮我，这有什么不对？”
这似乎没什么不对，每个人都有他必须要经历的事儿，也许换一条路走，对沈泽来说也未必不是好件好事儿。
更何况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楚峥说：“我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你只要对他们母子俩好一点就够了。”
沈德江笑了笑：“自然会。过段时间，我会带着小泽和他的母亲去国外，给他们提供最好的医疗帮助，顺便让小泽学一学怎么帮着我打理这个公司，至于你，有什么话不妨趁早和他说个明白，不要成为他的累赘。”
楚峥怔了一会儿，一阵失笑，摇了摇头，站起来：“看来我和沈总确实是谈不来，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就此告辞吧。”
沈德江：“来个人送送楚先生。”
谈话结束，楚峥从沈德江的公司里出来，站在马路边，想了想，掏出手机给沈泽拨了个电话。
对方似在上课，没有接，过了好半天他才打回来：“楚峥？”
楚峥：“有空吗？出来聊聊？”
两人约在沈泽学校边的一家奶茶店里，沈泽很快就到了。
因为还是上课时间，奶茶店里忍不多，楚峥捧着杯子，犹豫了一下，对他说：“其实这样也好的，当沈家少爷总比当老师赚的钱多，你以后也不用愁那些了。”
沈泽：“你都知道了？”
“嗯，”楚峥说，“你就放心去吧，以后跟你妈……都要好好的。”
这个决定，沈泽其实已经做了很久了，他也曾想过很多办法，他想带着楚峥一起离开，或者干脆抛下他爸，带着楚峥和他的母亲远走高飞，但最终都没有这个决定来得实际，他知道楚峥不想把他们的事情告诉他母亲，是有他的理由。
他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其实楚峥是对的，在他的母亲没有能力接受他们这样的关系以前，他什么也不能说。
楚峥想要的，他给不了，而他想要的，楚峥也没办法给，如今他做出的这个决定，已经是眼下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沈泽还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舍不得，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待过一个人。
他已经感知到自己与楚峥之间，一定有着一个只有楚峥一个人知道的，却又完全属于他们两的单方面的过去，但他不知道这个过去究竟是怎么样的，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到底对他做了些什么，他只知道现在，此时此刻，一想到要离开他，他的心就痛得无法自抑。
就仿佛他在梦中看到的那样，楚峥紧闭着眼睛躺在他的面前，一滩刺目的血迹张牙舞爪地从他身下蔓延开来，刺得他双眼发疼，几欲落泪。
那种失去的痛苦，他即便从来没有真正地感受过，却也仿佛亲身经历过一样地刻骨铭心。
他站起来，与楚峥在学校门口分别。
楚峥说：“什么时候走和我说一声，但我就不送你了。”
沈泽点了点头，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莫名其妙，难以自抑地哭了起来。
若干年后。
董少卿终于揪到了谭宇，靠着董爷的威名，他在道上多多少少还能找到个人帮他。
后来事实真相终于大白，前世确实是因为董爷害得谭宇一家不得善终，只不过谭宇这人很有些歪门邪道的手段，他在国外找了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大师，让他重新活了一辈子，可惜他的手段没有用到点上，这辈子最终还是跟董少卿磕了个你死我活。
楚峥不知道自己的重生，是不是沾了谭宇的裙带关联，他只知道，谭宇两辈子想尽办法没捡到的便宜，最后让楚峥莫名其妙地捡了个精光。
他去监狱里面探望董少卿，对方剃了个平头，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楚峥笑着问他说：“里面伙食还不错吧？晚上也能看新闻联播？”
董少卿：“看不出你也是个有经验的人啊。”
楚峥笑了笑：“一般一般，总归比不上外面，想享福，你也只能争取早点出来。”
“随便吧，”董少卿摸了摸头发茬子，“现在对我来说，待哪儿都一样，就是这发型难看了点。”
又问他：“你怎么样？”
楚峥说：“挺好的。”
他现在确实挺好的。
他的菜铺子在附近连开了七八家连锁店，因为太会挑地方，全都生意极好，等看情况差不多了，他打算重新把小超市的生意捡起来，以后再往大了开，这么一琢磨，前路似乎还算光明，他也算是成功当起了他的小老板，说不定以后再发展发展，还能当上个大老板。
小帽儿现在帮楚峥打工也帮上了瘾头，反正楚峥走到哪儿，他就跟到那儿，像条尾巴似的，死乞白赖地从楚峥那儿蹭了个“副总经理”的名头，也算是风风光光。
他现在有了钱，加上长得还不错，上赶着追他的人简直不要太多，反正男男女女多得是，他还老是跟楚峥抱怨自己都快挑不过来了，楚峥说你也甭管谁了，反正只要那个人对你好，别一不高兴了还来跟你对着掐，那你就收了吧。
小帽儿一想也是，一转头就高高兴兴地谈他的恋爱去了。
王悦照例是高考没考好，成绩出来的时候，被楚峥逮着胖揍了一顿，他哭哭啼啼，拖着鼻涕说自己已经尽力了。
楚峥最后没办法，到处帮他托关系塞钱，勉勉强强给他送进了个大专学校，等他学点专业技术回来，以后出来随随便便能找个工作那也算出息了。
事实证明他的决策是对的，王悦自然没有让他失望，碰巧这年头，大学生跟没头苍蝇似的嗡嗡嗡到处找不到工作，找工作都是要碰运气。
王悦也是运气好，毕业以后就混到了个蓝领技工的工作，终于不用跟着楚峥混饭吃，而且工作没几天他还带了个女朋友回来。
结果楚峥一问，两人竟然还是高中同学，楚峥脸上的表情当场就不对了，心说小崽子当初居然瞒着他早恋，抬手又想揍他，最后又一想也罢，事情都过去了，现在追究好像有点太傻了点，于是搭上满脸的笑容，好好地招待了那个小姑娘。
王悦虽然躲过了一劫，却又觉得自己好久都没有被峥哥揍了有点皮痒，心说峥哥还是揍自己一顿比较能让自己开心，这么琢磨来琢磨去，王悦忽然觉得自己有可能是脑子别错了一根筋。
一切仿佛都已经进入正轨，只有一个人还没有回来。
在楚峥重生以后的第五年，沈泽终于回来了，他带着沈氏的精英团队，一回来就先上了电视。
新闻里放着沈泽的消息的时候，王悦正在女朋友家里吃饭，看着电视机手里的筷子都掉了，忙打电话给楚峥：“哥哥哥！你快看电视啊！”
楚峥莫名其妙打开电视机，也是被新闻砸了个晕头转向。
“沈老师真是越来越好看了。”王悦在电话那边说。
楚峥觉得他这个关注重点似乎不太对，但他也确实被电视里沈泽的模样吸引了。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他时候的那个样子，这人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魄，美好得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也许这就是与生俱来的一种气质，几年的国外生活把他滋润得面色更好了，不知他母亲的病好了没有，而他近来又在忙些什么呢？
沈泽归国的第四天，终于给楚峥打来了一个电话。
那时候楚峥正在洗澡，听见电话响，手忙脚乱地从洗手间里头冲出来，头发上的泡沫都没冲干净。
一接起电话，他就听见对方在电话那头说：“是不是我不打电话找你，你就永远不会来找我啊？”
楚峥笑了一笑，用滑腻腻的手拎着手机，说：“沈大公子什么时候用空，赏脸和我一起吃个饭呗。”
“那就明晚吧，地方我定，地址一会儿发到你手机上。”
楚峥“哦”了一声，挂掉电话，一想不对，这人现在怎么这么臭美，还跟他端起了架子，难道是有钱人当上瘾了？
楚峥这么想着，回去就没留神脚下，被他自己滴在地上的肥皂泡给滑了一跤，跌得他差点摔掉了下巴。
第二天楚峥就带着一整个颈托木愣愣地去见了沈泽。
那是家高档餐厅，他那奇异的造型一进门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楚峥觉得这真是天下红雨，好不容易吧再和沈泽见一面，本来还想好好意料伦约海结果竟然搞得这么狼狈，没准人家还以为他是因为知道要和他见面，一下子太激动了才摔的，这种事儿要说出去，多他妈掉面子啊！
沈泽看见他倒是挺激动的，见他过来，忙站起来给他拉了凳子，旁边立刻有人过来给他们开了瓶红酒。
“坐啊。”沈泽说。
楚峥梗着脖子坐了。
沈泽皱着眉头仔细观察了下他：“你怎么搞成这样的，有人欺负你？”
“没有，”楚峥木着脸说，“我自个儿摔的。”
沈泽登时笑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楚峥忽然觉得，可能就因为这个颈托，从此以后，他和沈泽之间，可能要永远差那么一点地位。
他以后想翻个身，说不定更难了。
49番外：从前以后
楚峥走后的那几天，深泽一直有些浑浑噩噩的。
他生前留下来的那些场子被警察抄了个底朝天，那些名义上的兄弟们也都走的走，散的散，甚至有人见情势不对，卷着铺盖就跑路了。
没过几天，警察找上了门，说是来找沈泽了解下情况。
沈泽记得楚峥刚和董爷闹翻那会儿，他曾质问过楚峥：「为什么你还要继续走这样的一条路？」
楚峥说：「我的命就是这样，走到了今天，已经回不了头了。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或者落警察手上了，他们问起你，你就说你不认识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面对警察的问话，沈泽果真就这么说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楚峥早就已经为他铺好了路，方便他在楚峥死后，轻松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连同他们之间所有的回忆。
几天后，沈泽和王悦还有唐冶一起为楚峥办了一个简单的葬礼。
沈泽那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个人都瘦了好多，葬礼以后，他忽然叫住唐冶，对他道：「唐大哥，之前楚峥让你去买的那枚戒指呢？」
唐冶怔了一下：「你都知道了？」
沈泽点了点头：「我那天听见你们说话了。」
「在的，在我这里……」唐冶说着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沈泽伸手接过，轻轻把它打开，里面果然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朴素的男式戒指，他伸手取出来，放在阳光底下看，便看见戒指背面刻着一行清晰的小字：楚峥爱沈泽。
沈泽看着那行字，双手微微地颤抖，眼眶也变得模糊了。
唐冶难过地说：「那是……峥哥上个月让我帮他买的，他说，你们两纠缠了那么多年，总该有个了了结了，他也累了，如果你再不答应他，他可能真的等不下去了。」
「我早就答应他了，」沈泽说，「我在他身上耗费了那么多的情感，这些年，我的身边除了他，还有谁？」
唐冶一下梗住了。
沈泽把那枚戒指戴到了自己的手上。
「这些话你要是能早些告诉峥哥就好了。」
「是啊，」沈泽喃喃自语，「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我欠他一句对不起。」
唐冶道：「峥哥说了，他也欠你一句对不起，如果有来生，他一定不会再那样对你了。」
「如果有来生……」沈泽说。
沈泽终于回来了！
楚峥从沈泽回来前几天就开始睡不着觉，他回来以后更是兴奋得跟什么似的。
终于有人能帮他洗衣服做家务了，他以后也终于不用过那种每天吃外卖的日子了，这么一想，他高兴得一连好几天嘴巴都是咧着的。
但除此之外，他的心里盛着的，更多还是其他的一些感觉。
就仿佛居无定所了好多年，终于有一天可以找个地方落脚了，这种踏实的感觉。
那天楚峥提早关了店门，拎着一早就挑好放在冰柜里的几个新鲜蔬菜回了家。
路过家门口的时候，正巧碰上邻居跟他打招呼：「咦，小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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