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节

    与风行 作者:令珑

    第30节

    当然，孙磊也不是一味接受哥们的帮助，魏行风在本市乃至国内的商业、公关事务都交给他处理。他算是魏行风的代言人兼经济人，类似肖平原和沈博的关系。/br>　　魏行风一直很有商业头脑，画画并不耽误他做生意，甚至他喝成烂酒鬼的时候，孙磊还在替兢兢业业赚钱。以他现在的财富，不当画家也可以进军商界。在孙磊看来，这位老友做生意搞不好比当画家更成功。可惜他对经商并不感兴趣，赚钱纯粹是为寻求保障，至多就是给孙磊当参谋、出主意。/br>　　在车上，孙磊又一次劝他：“你既然回来了，我俩好好做生意，也可以走出国门、走向世界的嘛。画画当个爱好也行，不需要非得一条道儿走到黑对吧？”/br>　　魏行风意意思思地笑了笑，没接话。/br>　　孙磊一拍方向盘：“得，你是不是要说夏虫不可那啥冰？”/br>　　魏行风微笑道：“我只是想说，你始终不是搞艺术的人。”/br>　　孙磊：“对啊，我不是，所以我理解不了你。实在画不了也不至于那么要死要活的，闹离婚不说，还进医院戒酒！你看看你，都成啥样了？！原来像宋仲基，现在像崔岷植。我认识的魏行风可不是这样的！我那会儿听说你的情况，真恨不得立马到国外把你揪回来，替你爹妈揍你一顿，再替栽培你的老师、关心你的朋友揍你一顿，非把你揍醒不可！”/br>　　一说起前段时间的事，孙磊就义愤填膺，要不是魏行风现在还算有几分人样，说不定他真会捋袖子揍人！姓魏的太特么让人p;gt;　　“你好好给我养身体，必须把欧巴样儿养回来，否则我天天让你吃我媳妇儿做的饭，看吃不死你！”说着，孙磊伸拳头轻轻捶了他一下，算是警告。/br>　　魏行风笑问：“徐曦然做饭还那么难吃么？”/br>　　孙磊：“一样，难吃。她做饭真不行，不像孟弟弟一学就会。”/br>　　此话一出口，车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br>　　魏行风脸上的笑意消失了，转头去望窗外。/br>　　孙磊尴尬地咳一声，转换话题说：“你跟苏菲断干净了吧？”/br>　　魏行风：“嗯。”/br>　　孙磊：“她不会报复你吧？”/br>　　魏行风：“应该不会。”/br>　　孙磊：“听说她分了你不少钱？一半，有没有？”/br>　　魏行风：“差不多，可能还多点儿。”/br>　　孙磊倒吸一口气：“真特么狠！”/br>　　魏行风淡淡道：“毕竟是商人，付出都是要回报的，回报不了感情就回报钱，也公平。”/br>　　孙磊理智是明白的，但感情上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我听沈老师说她对你还是不错的，怎么离婚的时候就那么狠？！”/br>　　魏行风笑起来，揶揄道：“你这是典型的直男想法。平时对我不错，不代表婚姻结束的时候不为自己打算。”/br>　　孙磊：“她比你有钱，犯不着薅你的毛吧。”/br>　　魏行风叹道：“都当老板了，你怎么还认死理？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我们好的时候是感情，我们离婚的时候就是生意。苏家在我身上投了不少钱，既然拆伙了，总得拿回些补偿，明白了？”/br>　　“不明白。”孙磊挠挠头，嘟囔道：“你啊，结个婚搞那么复杂，早知这样我当初就不该帮你去骗孟弟……”话没说完，他就看到魏行风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全没了，那表情好像下一秒就要跳车一样。/br>　　孙磊吓到了，抬手拍了自己的脸一下，骂道：“哎呀，瞧我这张嘴！老魏，”扯了扯魏行风的袖子，他搜肠刮肚地挤出一句话：“以前的事不想了，咱们往前看，往前看。”一只眼觑着旁边人，孙磊汗都下来了，感觉魏行风如今是个纸人，被“孟朝阳”那阵风一吹马上就要倒。/br>　　魏行风白着脸从兜里掏出个药瓶，倒出好几粒药塞进嘴里。/br>　　孙磊警觉地问：“你吃什么药？”/br>　　魏行风：“抗抑郁和抗焦虑的药。”/br>　　孙磊：“……”又抑郁又焦虑。魏门庆这都过成啥样了？！/br>　　魏行风冲惊呆的朋友解释：“戒酒后遗症……也可能有点遗传我妈妈。”/br>　　孙磊：“！”过了一会儿，他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不严重吧？”/br>　　魏行风简短地回答：“现在吃药能控制。”/br>　　孙磊：“……”望着魏行风有些落寞的侧影，他心里浮上一句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br>　　魏行风曾经在湖滨公园旁那个小区买了套房子，现在孙磊要送他回那里落脚。/br>　　快到小区门口时，魏行风让他把车开进旁边的公园。/br>　　孙磊：“你想去看原来的画室？”/br>　　“嗯。”/br>　　“你进不去，陈太太让人把锁都换了。”/br>　　魏行风低垂的眼皮动了动，轻声说：“又荒着了？”/br>　　孙磊：“没有。我们的快递门市不是和那边连通的么？她把钥匙给我媳妇了，让我们定期过去打扫一下。”/br>　　魏行风苦笑：“徐曦然那么讨厌我，估计也不会给我钥匙。”/br>　　到这时候，孙磊终于有机会笑一笑了，“嘿嘿，就知道你可能会去那儿，我早配了一把备用的，背着我媳妇儿的。怎么样，够哥们吧？”/br>　　“谢谢。”魏行风要死不活的脸上也扯出一个真心的弧度，不再是先前那种带苦味的假笑。/br>　　作为最初的根据地，那家快递门市一直开着。孙磊领着魏行风走进去，低声对他说：“反正你住的近，以后这里你替我盯着，发挥你颜值的优势套点儿消息，嗯？”说着敲了敲他的胸口。/br>　　魏行风但笑不语，快步走到那扇门前。开门时，他的手有些抖，稍微费了点儿力才打开。/br>　　灰尘夹杂着旧日的气息扑面而来。/br>　　那一刹那，因为太过激动，魏行风感到一阵眩晕。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的旧屋却充满了陌生感。/br>　　当时，孟朝阳走得很匆忙，什么东西都没带，后来也没回来取。结婚前，魏行风让孙磊替他收拾东西，自己没露面，也是怕睹物思人。所以在他意识里，这地方应该还有很多孟朝阳的痕迹。然而，他忘了，这里的主人是顾筠庭。/br>　　她本来是想成全两个年轻人，才把房子借给他们。没想到有人辜负她的盛情，她又怎么可能替他们保留回忆？/br>　　所有的家具都靠墙放置，墙上的画全摘了，吧台也收拾得干净无物。空荡荡的房间，白色的遮布，白色的墙壁，带灰的深色地板，每走一步都会发出空洞的声响，宛如踏在虚空之上。/br>　　孙磊在一旁解释：“大部分东西都收到地下室了。”/br>　　摇了摇头，魏行风顺手拉开一块白布，腾起一片灰。桌面上有个淡淡的彩色印子，是他以前放调色刀的地方。伸手摸了摸，颜料颗粒的质感犹如一小簇火焰，沿着指尖一直烧到他心底。/br>　　他轻声问：“你说那时候朝阳曾想自杀？”/br>　　孙磊低叹道：“是啊。我们来收拾的时候，浴盆里的血水还在，刀丢在地上。若不是他妈妈出事，他、他……可能就不在了……”/br>　　回想起那时看到的惨烈画面，孙磊现在还会后怕、内疚，想到自己帮魏行风做的事，就觉得对不住孟二傻子。也不怪徐曦然讨厌魏行风，坚决不肯见渣攻。/br>　　徐曦然是个讲义气的姑娘，又把孟朝阳当最要好的朋友，那天一进浴室她就哭了，和孙磊大吵了一架，差点就要分手。现在两人虽然是恩爱夫妻，可提起这件事，孙磊就要被媳妇儿埋怨。/br>　　此时此刻，罪魁祸首站在这里，如果魏行风不是这副惨样儿，孙磊都忍不住想捶他两下。/br>　　魏行风无声无息地走上楼，直接拉门进浴室。里面当然什么都没有，但他仿佛能看见孟朝阳的鲜血和泪眼，感同身受的，他被染血的绝望袭击了，满眼都是血色，满心都是泪水。/br>　　双手扶着浴盆边缘，跪倒在地上，魏行风把头深深埋进双手之间。/br>　　孙磊站在他身后，听不到他的声音，只看他的双肩微微起伏耸动。他在无声的哭泣，长久的，悲恸的，哭泣。/br>　　有那么一刻，孙磊觉得，这样的魏行风很像沈博。这种感觉没有道理，但那个有心计、有主意、有目标、喜欢装逼的兄弟，无端染上了一层灰暗y郁的颜色，明明人在眼前，却像隔绝在两个世界，看得到，碰不着，就像他的老师。/br>　　肖平原说沈博将自己锁进回忆里出不来了，魏行风会不会也这样，靠药物和悔恨活到老、活到死？/br>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都不忘虐渣。马上就见面了，或许、可能是下章……/br>第44章 /br>　　孟朝阳在安家一住就是三个月。三个月后，他吃顿好饭、睡个好觉的愿望往前延伸了，多了一个干点实在活儿。起因仍是孟圣父要做好事。/br>　　安旭作为一个新鲜出炉的大学毕业生，没留住k城找工作，千里迢迢回到蔽塞的家乡，是揣着回乡创业的远大梦想的。他趁陪孟朝阳游玩的机会，顺便在周遭做了简单的调查。尔后，他向家人宣布想要承包村里的一个香蕉园。/br>　　那个香蕉园原来的主人是村里的土豪之一，去年刚在城里买了房子，举家迁进城，村里的土地全承包给其他村民栽种，就香蕉园没承包出去。因为香蕉园面积大，承包金有点儿贵，而香蕉又不像米粮蔬菜那样，卖不出去可以留着自家吃，香蕉若卖不出去就全烂在地里，是风险很大的买卖。/br>　　安旭却执意想承包香蕉园。他计划得好，因为没人承包的缘故，既可以压价又可以继承原来的市场——他调查过，香蕉园的香蕉主要是卖到k城，大都市的需求量很大，除非遇上大灾大难，一般情况保本是没问题的。另外，他还有更远的打算，认为村里通网络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可以开网店，甚至办香蕉加工工厂、开果园农家乐等等。/br>　　可惜，安爸爸是一辈子种田的老实人，没有儿子想的远，考虑最多的还是要保险。他是希望儿子去县城找工作，最好考公务员吃皇粮，让他一下子拿出积蓄里的一大半，投到风险大没保障的香蕉园，他是坚决不同意的。/br>　　为此父子俩好多天不说话。安旭自己跑到农村信用社办小额贷款，贷到了一笔钱，然而还是不够。孟朝阳冷眼旁观许久，这个时候就想帮安旭一把。赚不赚钱倒在其次，只要不亏本就行，他主要还是觉得安旭雄心壮志想创业，因为钱的问题夭折太可惜了。/br>　　于是他主动提出入股，和安旭一起承包香蕉园。之后，他就稀里糊涂地成了一名蕉农，过上了扛着锄头、戴着草帽，卖力气吃饭的农耕生活。/br>　　孟朝阳从来就不是娇气的人，一旦干起来是很舍得出力的。种香蕉虽然辛苦，但毕竟仅是个体力活儿，辛苦一天后，想的最多的无非是怎么防虫防害、提高产量，销路什么的是安旭的事，不需要他p;gt;　　生活简单而充实，不用再担心失眠、没胃口，他现在是吃嘛嘛香，倒哪儿都睡得着，脸色也好了，身体也壮了。而且因为付出了辛勤劳动，他对香蕉园也生出了感情，再不是帮别人忙的旁观态度。/br>　　当心里有了牵挂、未来有了期盼时，孟朝阳重新体会到了充实感、成就感。这一次，不再是因为旁人，而是自己一滴滴汗、一铲铲土换来的。/br>　　农闲的时候，他又拿起了画笔，不求画好，就图个心情、兴趣。画一画他的香蕉园，他的小伙伴，和充满奇特风情的傣族村民们，用画笔勾勒出一个天高地阔的世外桃源。/br>　　他还认识了一位“同道中人”——邻村的胡子叔。/br>　　说起胡子叔，其人其事以及他同孟朝阳的相识过程，都非常富于传奇性。/br>　　某次，孟朝阳兴起到后山树林里写生，走着走着就迷了路，在林子里转了大半天都没转出来。眼看天要黑，孟朝阳又饿又累急得头顶冒烟，就遇到了到林子里“散步”的胡子叔。/br>　　胡子叔将他带出了树林。后来安爸爸告诉孟朝阳，胡子叔并不是本地人，和孟朝阳一样也是来旅游的，因为喜欢这个地方就留下来，还出钱盖了所小学。他自己当校长，请了老师来教当地的小孩。因为他的善举，附近几个村子的孩子再不用为上学翻山越岭，所以胡子叔在当地很受尊敬，甚至庙里的住持都当他是朋友，不时请他去讨经论道。/br>　　孟朝阳为了感谢他，登门拜访过几次，和他很投缘，总觉得此人身上很有些古代隐士的风度，见识过人又亲切朴实，淡泊清静却并不厌世，处处透着来历不凡的神秘。/br>　　不过，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有何种背景身世，甚至连名字他都吝于出口，大家只叫他胡子叔——他留了一把连鬓胡。/br>　　孟朝阳和他聊过两次，发现他对艺术尤其是油画了解颇多，也是名油画爱好者。在林子里相遇那天，他竟是和孟朝阳一样，也是去写生的，因为都是怀揣速写本，所以彼此没有立即get到同类。/br>　　对于孟朝阳来说，胡子叔亦师亦友，是可以令他敞开心扉的朋友。他们经常一起聊天，结伴出门写生；孟朝阳从胡子叔那里借书看；胡子叔则鼓励孟朝阳客串小学美术老师。这种交往，让孟朝阳在劳动生活之外，更多了一些ji,ng神生活的乐趣。/br>　　有一天，孟朝阳给学校里的孩子上完美术课，去胡子叔家吃完晚饭，两个人坐在竹廊上纳凉的时候，胡子叔突然对他说：“小孟呀，我看你画画的基本功不错，你又那么喜欢油画，有没有想过自己画呀？”/br>　　孟朝阳：“……”/br>　　胡子叔继续建议：“虽然麻烦点儿，但你可以从网上买工具，你要没时间我替去县城订货拿货好啦。”/br>　　孟朝阳忙摆手：“胡子叔我不是怕麻烦，主要是我水平不行，不想浪费钱跟时间。”/br>　　胡子叔不以为然：“你不画当然不行，大画家谁不是一点点画出来的？”/br>　　孟朝阳：“是这个理儿，不过，我画出来也没用呀。”/br>　　胡子叔摇头道：“你这么想就不对了，艺术是ji,ng神对美的升华，不是功利主义、实用主义的工具。非要有用才去画吗？你倒说说，一幅画作诞生，对创作者和欣赏者来说，它有多少实际用处呢？”/br>　　“……”孟朝阳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有点羞愧。/br>　　“既然喜欢，就去画，全当是记录你现在的生活。”胡子叔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颇为遗憾地说：“我现在身体不好，眼睛也不行，不能用画笔把我看到的一切画下来，只能留给家人照片，有些不甘心啊。”/br>　　他的这番话很是打动孟朝阳，短短三年，他对这个地方已经有了感情，还有什么比去画更能表达这种感情的呢？/br>　　孟朝阳：“被您一说，我还真想画了，不过就是有些犯怯，嘿嘿。”/br>　　胡子叔：“你不如试试点彩法。”/br>　　孟朝阳是知道点彩法的。著名的《大碗岛的星期天午后》就是用此法绘制的。据说点彩法若运用得当，能够让颜色出现绸缎般的光泽和流动。/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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