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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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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遍行 作者:points

    看伤口,彩云,先去烧水。”

    彩云应了一声马上跑了。

    叶逐尘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家母亲大人恪守男女有别的规矩,上前为周楚泽解衣服,露出那道层层药纱布下,令他看一次,皱一次眉头的伤口。

    洛夫人检查了一会儿,低声下结论:“伤到根本了。”

    皇宫中刺客的一剑,虽说没有当场要了周楚泽的命,甚至没有命中要害,但刺穿胸膛,血流不止,足以攻破周楚泽那原本就不够好的身子骨。

    叶逐尘道:“我想治的就是根本。”

    洛夫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又转过来问,“楚泽,你母亲怀了你多久?”

    周楚泽自出生起就没有见过母亲,老老实实道:“七个半月,她身体也不好,父亲说她哮喘的毛病很厉害。”

    “难怪。”

    洛夫人思索了一会儿,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气,像是草药的味道,又远远比草药的味道来得好闻,让周楚泽精神也好了不少。

    “百余年前,先祖在不远处一座绝峰顶上找到了一处天然石洞,里面常年积雪,冰霜覆盖,人躺在里面,如若有内力护着心脉,身体可以进入一种停滞之境。而我们谪谷有一种药,服用之后可令人连续七天都处于一种假死的状态……或许,在石洞中七天,辅以各种灵药,我们可以为你尝试着重塑体魄,让你摆脱一身旧疾。”

    “……只是风险很大,若有意外,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周楚泽一时间也没说话,他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方才抬头问:“洛夫人……我的叔父周随云,他走的时候,身体如何?”

    洛夫人温柔一笑,那种母性的宽柔几乎让周楚泽炫目。

    “你放心,他都好了,他胸怀天下,仍是万夫莫敌的天下第一名帅。”

    倒是身后的叶逐尘脸色微微一变,“母亲……”

    洛夫人淡淡道:“不过一滴心尖血,养养便会好的。”

    心尖血……周楚泽都是一怔,他曾在叶逐尘留下的书籍中读到过这种血,乃是人一生的精血所汇,只一滴,就能大伤人的体魄。

    叶逐尘曾经用一滴血勾出了蛊虫的身子,难道他所说的,更精纯的血,竟是洛夫人的心尖血?是啊……有这样的血,又怎么可能不彻底勾出蛊虫?

    叶逐尘欲言又止,终究没说话。

    洛夫人不以为意,只温和道:“楚泽,你该决定了。”

    周楚泽认真地看向眼前这双温柔的眼,尊敬道:“既是如此,楚泽有劳夫人费心了。”

    第37章 踏波行(三)

    西北的夜晚迟迟不至,直到戌时一刻,天色才渐渐转黑。谪谷燃起一堆堆篝火,悠悠然响起笛声,和着古琴,奏起乐来。

    周楚泽从洛夫人药池里泡了两个时辰出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却又不想睡,只坐在木屋窗前看着外面的热闹。

    彩云沏了香茶,又点起熏香,顺着周楚泽的目光看到窗外,了然地笑嘻嘻道:“这都大半年没回,逐尘今晚儿是跑不掉了。”

    “你们……很想他。”

    “当然啦,他从小就是谪谷的宝贝。”彩云转着脑袋回去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才小声凑过去对周楚泽说,“逐尘刚生下来的时候,怪那个魔教的坏蛋,夫人连抱他一下都不肯!等他长大懂事一点了,夫人对他也还是不冷不热的,逐尘那时候好可怜,好在谷里除了夫人,人人都疼着他。再说他七岁就出去学武了,一年才回来一次,大家当然宝贝他啦!”

    周楚泽愣了愣,他自小被人如珠如宝养大,十四岁之前父亲叔父对他无微不至;十四岁之后其实也只受了几天的苦,笑忘生在缚龙上对他的照顾亦是极为周到,就连练功,都挑选的是最轻巧便捷的路子,反复讲解。

    万万没想到叶逐尘小时候却有这么一段经历,周楚泽忽地想起师尊当年教他练功时随口说过的话:“你师兄十八岁就已经青出于蓝,并非天赋绝佳所致,只是因为吃得起苦,对自己够狠……楚泽,你走不了他的路。”

    ……是吗?

    又想到四年多前与叶逐尘初遇,谪谷谷主与魔教教主的儿子,缚龙峰的继承人,武功卓绝,真正的天子骄子,却平心静气为他做了半年的仆。

    换做从小被人捧在手心的周楚泽,那种自小刻在骨子的清贵,他做不到。

    周楚泽回过神来,轻声问:“他这个人,好吗?”

    谪谷的人庆祝的方式很克制,几乎像是在参加一场宫廷的宴会,分两排端坐,有人奏乐,有人跳舞,觥筹交错,却不肆意忘形,他无意识的在众人中寻找叶逐尘的身影,口中补充道,“对你们。”

    “这是什么话,当然是好的啊!”彩云一脸自信,“逐尘这个人,你对他好,他也会对你好,咱们都是他的亲人,他不对我们好,又能对谁好去呢?”

    这话一字字砸进周楚泽的耳朵里,让他不由苦笑着,淡淡移开了目光,“是吧,可惜他只是我师兄,不是我的亲人。”

    他的亲人,四年前就已经死在了他的一剑之下。

    屋檐之上,早已跳出热闹的叶逐尘偷听完两人的话,俊美的脸上几分玩味,一尊酒对月相邀,又独自饮下。

    ※

    翌日,叶逐尘单身一人,策马出谷。

    绝峰苦寒,要等到周楚泽身体好转一些才行可以上去,眼下山中日子清净,洛夫人叫他只管安心住下来。

    谪谷与世无争,又不像缚龙峰一般冷清,周楚泽虽是一个外来人,倒也真的平心静气地住了起来。一旦习惯了谪谷的节奏,整个人便仿佛沉淀了下来,心中宁静,连带着身体也好转了不少。

    半个月后,叶逐尘回谷。此人平日对什么都是一副心中有数,脸上却漫不经心的样子,这次也一样,回来之后,对着周楚泽也照例是体贴有加,什么都不说,只等着师弟来问。

    周楚泽也不客气:“去了哪?外面怎样了?”

    叶逐尘道:“随便走了走,外面么,天下大乱。”

    周楚泽黑眸直直看着他。

    叶逐尘唔了一声,被周楚泽这样看着,就连他也有几分受不了,微微挑眉道:“简单来说,两国开战已经不可避免,都在调兵,大成现在最缺的还是将帅,陈王将挂帅出征,朝廷这下是宣情做主了……我的时间也不多,楚泽,明天我们就上山,等你病愈我再走。”

    “……等我病愈之后呢?”

    叶逐尘颇有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谪谷,缚龙峰,你选吧。”

    “前线。”

    “不可能。”

    周楚泽重复一遍:“我想去前线。”

    “楚泽,这次你受伤跟我不无关系,刺杀皇帝的计划,主导是宣情,但是我也有出动一些势力。”叶逐尘难得脸上露出了一点严肃,“你是周任风唯一的儿子,我答应过师尊要保护你,所以,你只有谪谷和缚龙峰的选择,现在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对你来说都太危险了。”

    周楚泽冷冷道:“你也知道我是周任风的儿子,这样苟活于世,就是师尊想要看到的吗?我周家百年的风骨,绝不能就这样在我身上断掉!”他的脸色极白,到底是年轻,这句话说到最后,眼眶竟是微微红了。

    唔,好硬的骨头,偏偏是这样秀美的一个人。叶逐尘想着,心中一动,忽然握住了周楚泽的手。

    周楚泽狠狠地瞪他一眼,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使不出力气。

    叶逐尘低声笑了笑,手腕微微用力,略一拉扯,周楚泽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向前靠了过去,转眼两人额头贴着额头,几乎没了距离。

    “楚泽,我有没有说过你是个美人,对于美人,我的耐心总是特别的多。”

    周楚泽冷硬道:“你说过。”

    他说过不止一次,世上所有的美人都值得温柔相待。周楚泽当然不会忘记,因为他最厌恶的就是他那副将虚情假意演得深情款款的模样。

    叶逐尘笑了笑:“既然如此,你还有最后一个选择。”

    两人对视,周楚泽的心慢慢地沉下去。

    “留在我身边,反正今后我在的地方,多半便是前线,怎样?”他自信地、慢慢地说,“天地虽大,却也只有我给你的地方,才有安全可言。”

    周楚泽不动声色,他知道自己的指尖都已僵住。

    叶逐尘仿佛做了一个足够好的决定,扬唇一笑,把下巴搁在周楚泽的肩膀上,暌违四年,又一次拥抱了这个人。

    第38章 踏波行(四)

    一豆微光,照出满室昏黄。

    叶逐尘两指曲起,在木房门上轻叩两声。

    “进。”

    得到允许后,叶逐尘一扬唇角,方才推门而入。一旦收敛了平日的懒散,他的模样几乎显出了几分乖巧:“母亲。”

    洛夫人抬眸,微笑,放下手中的卷书,柔声道:“回来了?”

    “嗯。”叶逐尘应了一声,在洛夫人对面坐下,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放在紫檀木桌上,“父亲给的,他托我问您一句,当初说的话,还算数吗?”

    洛夫人没什么表情,只将手边的书册倒扣在信上,叶逐尘垂眸看着,是一本老旧的《庄子》,常年翻阅,纸页已经破损不堪。

    “外面不太平,要改朝换代了?”

    “或许。”

    “或许?”

    “异族可以攻克大成,只是未必需要攻克大成,大汗尚且举棋不定……虽是武夫,倒也懂得江山并不是越辽阔越好。”

    洛夫人微微一笑:“怎么说?”

    “异族世代以畜牧打猎为生,骁勇好战不假,但天性自由,难受拘束。就算取下了汉人的地盘,终归还是要用汉人的方法治国,时间一长,就会被同化,这样的江山,是坐不稳的。”

    “若有明君,未必不能长久。”

    叶逐尘淡淡道:“异族的王族是什么货色,我自然清楚。”

    “逐尘,莫忘了你也是王族的一员,如若你要,这江山未尝不可以是你的。”洛夫人盯着儿子,一字一句道,“你既是我前朝皇族的后裔,又是异族亲王的独子,天下有谁比你更有资格君临天下?”

    叶逐尘没有说话,沉默须臾,又重新问了一遍之前的问题,“父亲想知道,二十五年前,您说过的话,如今还算数吗?”

    美人如画,眉目间慢慢渲染开一分苦涩,如此的绝代佳人,哪怕只是微一蹙眉,又有谁能够对她硬下心肠?

    “我反悔了。”

    叶逐尘听着,神色没有一点变化。

    “告诉你父亲,我这辈子,就这样吧。”洛夫人脸色苍白,淡淡地说,“读了二十年《庄子》,我早已没了当年你祖母给的那份野心。”

    她给儿子取名逐尘,意为追逐俗尘的无边权利与无上地位。在孩子七岁那年,便把家族的使命尽数交予,只想自顾自遗世独立,在世外桃源里兀自做一朵空谷幽兰,不沾染一点凡间尘埃。

    她最高贵,于是她也最自私。

    “你祖母天纵奇才,一生困居谪谷,却偏偏要算计天下,殚精竭虑,不到三十,便撒手人寰……我,不想做她那样的人。”

    于是她把自己的儿子变成了那样一个人。

    洛夫人眼中一点泪光,轻声抬眸问:“逐尘,你恨我吗?”

    叶逐尘自始至终,只是静静看着,没有惊讶,也没有怔愣,闻言淡淡一笑,说得稀松平常:“怎么会?”然而笑意终究未到眼底,如画般的眉目间显出了一份冷色,“您是我的母亲,我答应过你,就绝不会让你失望。”

    洛夫人的呼吸微微一滞,脑海中立刻浮现七岁的叶逐尘,跪在木屋前的样子。那年整个落轴山冰封千里,他硬生生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直到昏迷,被救醒后继续跪,只求这个狠心的母亲不要抛弃他。

    她说的是什么?不是抛弃,只是让尘儿去承担自己的责任。

    七岁的小孩相信了,他当年承诺的,就是有朝一日为母亲夺回祖上失去的江山。

    洛夫人心里不好受。

    果然,紧接着,就听见叶逐尘道:“母亲大可放心,孩儿说过的话,不会有反悔的一天。”

    ※

    翌日。

    绝峰,谪谷人称无名峰,高逾万丈,最近五十年来,已经没人再登上去过。谪谷百余年前还有人习武,然而男多女少,武力衰微,现在谷中大部分人,都只会一点粗浅功夫,仅在山中采药时用以自保。

    因此周楚泽治病的差事,无疑还需叶逐尘亲力亲为。他是谪谷三百年来的武学第一人,不过少小离家,没事也不会往无名峰跑,谷中长者絮絮叨叨地讲路线,洛夫人和彩云则为两人准备干粮和一些杂碎物品,包括求救用的烟火,方便他们上路。

    时值盛夏,山中清凉,雪水融化,泉水迸溅。

    叶逐尘一开始是背着周楚泽走,后来山势险峻,脚下滑腻,也就不管周楚泽愿不愿意,打横将人抱起,身法一展,足尖在山石起起落落,偶尔找到了道就走两步,竟是连气都没喘几下,用了一个多时辰,干干脆脆就上了山。

    夏季草木茂盛,然而登得越高,植被便越是稀疏。等到真的登顶了无名峰,只见脚下厚厚一层冰霜,还有白色的新雪,周楚泽披上了大氅都冻得哆嗦,难以抵挡入骨的寒意。

    “好冷。”叶逐尘穿得没有周楚泽厚,在这种情况下,虽有内功护体,也是不好受,他没给人反对的机会,自顾自揽着周楚泽,笑道:“难受吗?要不要干脆现在吃药?”药指的自然是假死药。

    洞穴还没有找到,周楚泽摇了摇头。

    冰天雪地,又是另外一个世界,两人随便走了走,叶逐尘就已经嘀咕了好几种东西:“雪莲,啧啧,开得够好的……冰蟾,长得真丑……还有云缎蛇嘛……难怪不急啊……”

    在洞中躺下,进入停滞之境,服用假死药,再辅以各种灵药,重塑体魄。洛夫人口中的灵药,有不少正是就地取材,如今看到无名峰上好东西这么多,叶逐尘也算是放心了下来。

    两人转了一刻钟,果不其然找到了一处洞穴,从外面看像一座高高隆起的小山坡。

    叶逐尘揽紧了周楚泽,取出火石子点了火把,先行半步,看似随意,其实将人牢牢放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周楚泽不动声色地看着,忽然觉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这个人,又是何必?

    石洞对于人来说是一处栖息之所,对于动物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叶逐尘火把往石壁上一照,猛不然就见一只蜥蜴瞪着奇异的眼,悄无声息地吓人一跳。

    石洞不宽阔,走了莫约二十步,便已过了一半,黑暗中忽地闪出了荧荧的绿光。

    叶逐尘和周楚泽都不由愣了,紧接着,就听见叶逐尘道:“你先退。”周楚泽没有反应,只看见那两点绿色荧光缓缓移动,终于出现在了火把的照出的微光中。

    是一只拥有淡色皮毛的雪豹。

    在谪谷先祖的探索中,并没有发现石洞里出现了豹子这样的生物。然而毕竟一百年多过去了,山上难道就不会出现一些新变化?

    火把在这种情况下,燃烧不了太久,叶逐尘心里很清楚的盘算着,他必须在火把灭掉之前,先解决眼前这个麻烦。

    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身边的周楚泽拉了拉他的衣袖。

    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叶逐尘略一回头,心猛地沉下去,动物的灵敏非人可比,身上又没有内息可以探寻,竟然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洞口不知何时,已经又多了两只雪豹。

    它们平静地像三个杀手,只待着火光灭去,扑向这两个不速之客的鲜活血肉。

    第39章 踏波行(五)

    火光渐弱。

    若放在平时,叶逐尘要摆脱几只雪豹不算难事,只是现在身处洞穴之中,轻功无处施展,身边的周楚泽重伤未愈,如今更是手无缚鸡之力。在这冰天雪地之中,面临三只众兽之王,纵是叶逐尘,也感到了几分久违的压力。

    留给两人思考的时间不多,叶逐尘带着周楚泽退后两步,堪堪靠着岩壁,将手中的火把交到周楚泽手里。

    “扑上来,用火把挡。”

    人在退的时候,想要狩猎他们的豹岂有不进之理?几个字的功夫,三只雪豹已经默契地靠近了两人,不过十几丈之遥,堪堪围成一个圈。

    这时,一阵风拂进洞穴,生死关头,周楚泽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冷风吹过肌肤的感觉,冰凉彻骨,每一个毛孔都忍不住战栗。

    身前的火焰像是被人拦腰截去了一截,过了一会儿,又颤颤巍巍地重新竖起。

    说时迟那时快,叶逐尘已经出手,他用的竟是与南宫笑一致的长鞭,一鞭飞出,划出一个半圆的残影,仿佛有剑气一般,三只雪豹机敏地同时后退。

    下一瞬,又齐齐扑了上来!

    豹子拥有行兽中最快的速度,远胜常人,腾空一跃竟然直直逼近两人。而叶逐尘一条长鞭竟是硬生生在空中舞出了轨迹,让三只野兽不敢轻易逼近,而僵持未久,就见一朵血花绽开,一只雪豹眨眼已经被打落在地,紧接着嗷吼一声,打了个滚,又顽强地重新扑上!

    叶逐尘右手使鞭,见那野兽一个打滚又重新上来,分神左手轰出一掌,也不见得如何用力,却是直接将那只雪豹打飞十丈之远,狠狠地撞在了石壁上,再也动弹不得。

    “小心!”

    周楚泽低声急呼,叶逐尘暗道不好,豹子在捕捉时机上亦是百兽第一,竟是看准了叶逐尘分心对付的时候,一口咬到了叶逐尘的长鞭之上。

    说是长鞭,其实不过这是不过是一条略有加工过的腰带。叶逐尘上无名峰是来给周楚泽治病的,根本没想到会造此恶战,身上除了两把匕首,也没带什么像样的武器。这条当做腰带的长鞭,不过是用在小牛皮裹了两层缎子,哪里经得住野兽的锋利牙齿一咬?

    果然,下一瞬,鞭子断了!

    野兽的怒吼在整个洞穴里面回响,四面八方侵入人的感官。

    叶逐尘果断弃鞭,反手一把银针甩出。同时,往后两步,整个人已经牢牢的护在了周楚泽身边。

    银针上没有毒,只有麻药,是叶逐尘预备用在周楚泽身上的,放在两只雪豹身上,不过小痛小痒,然而叶逐尘也没想着要用这点麻药放倒两只野兽,他一出手,就尽力对准了雪豹的眼睛!

    他当初假扮华玉,一手暗器又何止高华玉一筹,然而此时此刻,危急之下,却也只能尽力对准。

    ――嗤!

    飞出的六根银针中有一半正中雪豹的眼睛!

    野兽的凄惨的吼叫声几乎让整个洞穴战栗!

    然而这一切却还没有完,越是在生死关头,野兽越是可以爆发出强大的求生意愿,因为它们知道,一旦放弃抵抗,下一刻,死的就是它们。

    自然界的法则,有时甚至比人类的世界更加残酷,也造就动物更强的求生能力!

    叶逐尘自小在山中长大,应对凶猛的兽类自然不陌生,清楚你死我活的游戏规则,丝毫没有给雪豹以喘息的时间,又是飞出两掌。

    偏偏这时,其中一只两眼全瞎的雪豹竟是飞身扑出,挡在了另一只瞎了一只眼睛的雪豹面前――这两只在洞口同时现身的豹子,竟是一对兽中夫妻!

    不好!

    这个念头在同一时刻出现在两人的脑海中。

    此时最后一点火光终于快要灭去,就在黑暗即将重新覆盖整个洞穴之前,矫捷的豹身终于来到了两人面前,快准狠,一切几乎在一眨眼之间完成!

    血肉横飞!

    周楚泽可以清晰地看见雪豹牙齿上红艳的鲜血,以及人体上的肉块,他的大脑一瞬间空白了,鼻尖满是带着铁锈的血腥味。

    叶逐尘闷哼一声。

    下一瞬,一把匕首从雪豹的身体中抽出,温热的血液沾了满身,叶逐尘却几乎没有气力去推开身前刚刚死去的野兽。

    火灭了。

    什么都看不见了,周楚泽整个人都在颤抖,如同梦中出现过无数遍的场景又真实地上演了一遍,他父亲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浓得令人绝望的血腥味。

    周楚泽腿一软,在黑暗中慌乱地摸索,所幸两人靠的近,三两下,就碰到了叶逐尘脑袋,颤抖的手覆盖上去,一脑门的汗。

    “叶逐尘……”

    “没死。”叶逐尘抽痛着答了一声,呼吸粗乱,“死不了。”

    周楚泽忽然有了落泪的冲动,这个人,无论爱恨,于他总是一个太过特殊的存在。他很清楚,方才那只雪豹要扑的人是他,是叶逐尘硬生生挡在他面前;而且若不是为了护住他,叶逐尘不会陷入这样被动的情况。

    叶逐尘在周楚泽的怀里呻吟了一声,偏偏还强笑着唤:“好师弟,去包袱里拿火石子,重新点个火……接下来要是还有豹子就不好了。”

    周楚泽恍恍惚惚地回过神,又是摸索许久,拾起之前还带着一点火星的火把,手抖着,点上了火。

    重新照亮洞穴,也照亮了难得狼狈的叶逐尘。

    他今日原本是一身白衣胜雪的,现在却是满身斑斑血迹,左臂更是一片血肉模糊,撤得晚了,被雪豹一口咬住,整个上臂算是毁了。

    好在这下周楚泽已经反应过来了,不用叶逐尘说,就从包袱里翻药,幸好洛夫人和彩云准备得当,外伤药准备了足足两瓶。

    周楚泽从岩壁上直接挖了一块冰下来,用手掌捂成水,纱布沾水,草草为叶逐尘洗了洗伤口,这样一番检查,才知道雪豹那一口只差一点点就咬断了叶逐尘的骨头,伤口也大,绕他武功天下第一,也不过肉体凡胎,这下也是元气大伤。

    细细将外伤药倒在伤口上,这样一番程序走下来,周楚泽总算平静了些许,最后又用纱布为叶逐尘包扎伤口。

    叶逐尘这种时候也笑得出来:“明明是来为你治病的,没想到最先伤的却是我……”

    周楚泽看着他,低声道:“我不懂。”

    叶逐尘愣了愣,“师兄我待你一片真心,又有什么不懂的?”他不以为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左臂,又抬眸瞧周楚泽的神色,恍然地自嘲,“也是,在你眼中,我从来只是个为了自己不择手段的小人。”

    周楚泽收拾手中的东西,“你不是君子。”

    叶逐尘呵呵一笑,沉默了一会儿,淡淡说,“当然不是哪门子君子,我嘛,从来都是个不择手段之人。只是……从来不是为了自己罢了。”话说着,也不给人答话的机会,结结实实地抽了一口凉气,几分可怜地看着周楚泽,“我得打个坐,接下来怕是要辛苦你了,师弟。”

    周楚泽看了他许久,抿了抿唇,转身而出。

    再回来的已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他如今身体实在是差,这鬼地方又冻得令人发指,连走路都快不了,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带回了一些木柴和杂草。

    叶逐尘已经就地打起了坐,周围撒了一大圈驱虫驱兽的粉末,周身真气环绕,竟是隐隐用肉眼可见。

    这个人一向强大,何须他的担心?

    周楚泽默默地想着,取出包袱中的灯芯,缠上几根较为粗壮的木柴,做成火把,再用匕首砸开冰冷的地面,沿着石壁将火把插好,很快照得半个洞穴大亮。又将杂草铺在地上,取出包袱中的一块粗白布盖在上面,最后解下自己的大氅,铺上。

    这样一番活动,又是小半个时辰,周楚泽想了想,干脆在大氅上坐下,等着叶逐尘打坐结束。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火光照出的是一张无可挑剔到几乎完美的容颜,俊美逼人,仔细一看,竟是极容易就走了神。

    正在暗自懊悔,却听见噗地一声,落入周楚泽耳中如一声雷响,猛然抬头,只见叶逐尘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撑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第40章 踏波行(六)

    “怎么了?!”周楚泽吓得心脏狂跳,连忙跑过去扶起叶逐尘,摇了摇人,焦急叫道:“叶逐尘!”

    “走火入魔……”叶逐尘眼睛半眯,脑袋在周楚泽身上,又咳了半口血出来,有气无力地说。

    “那怎么办?我去拿药……哪一种?”周楚泽手足无措,他和叶逐尘师出同门,练得却不是同一路的功夫,更不清楚魔教有什么妖邪的武功,到底是天性纯善,见叶逐尘为了救他弄成了这副样子,慌得不行。

    他什么都写在脸上,叶逐尘这下知道自己玩笑开得不是时候,连忙睁开眼,一手擦了血迹,忙道:“没事没事,我不是走火入魔,刚才只是在除体内的浊血!”

    周楚泽愣愣地看着他。

    叶逐尘竟感到了几分心虚,声音也不由小了一些:“……唔,运行的是一门疗伤的心法,放掉一些浊血,再配以云缎蛇的蛇胆……可以加快外伤的痊愈。”

    周楚泽沉默,别过眼。

    两人之间再没有话讲,叶逐尘心神不安,时不时抬眸看一眼师弟,心中懊悔无比。千辛万苦牺牲了半条胳膊换来周楚泽的关心,呵呵,这下恐怕那点关心已经被师弟拿去喂狗了。

    他心性甚傲,很少反省自己。难得反思了一会儿,忽然发觉自己竟像个呆子。

    这时,一条滑腻的斑斓小蛇无声无息地游走进入血气弥漫的洞中,向两人靠近。叶逐尘一早在外圈的药粉里撒了吸引云缎蛇的碎毒果,眼下只需守株待兔便可。

    小蛇不明白两人之间的暗涌,探着一截身子,绿豆大小的眼睛盯着药粉中的碎毒果,盯了片刻,大概是从来没见过人,把一动不动的两人当成了石头,又或是终于忍不住毒果的诱惑,干脆不管两个活物了,倏然扑向了药粉。

    碎毒果上自然沾着小蛇分辨不出来的毒药,未几,这条斑斓的云缎蛇便病歪歪地一动不动了。

    叶逐尘见证完了一桩惨剧的发生,想了想,终于开口:“楚泽,别生我的气。”

    周楚泽没什么表情,只将手中的一把匕首交给他,随后起身,“我去找点水。”语气冰冷,自始至终没有看一眼叶逐尘。

    叶逐尘望着他的背影,郁闷。

    他撇嘴,用匕首戳了戳还没有死透的小蛇,“蛇兄,楚泽不回答我的话,是不是不答应我的求和,还在生气?”

    病怏怏的小蛇只求速死,大义凛然地闭上了绿豆大小的眼睛。

    叶逐尘唉声叹气,一脸忧虑,用匕首剖开云缎蛇的颈部,取出蛇胆,一口吞下,食不知味。

    转眼到了晚上,两人一个受伤,一个体弱,尚且不能保证在此地的安全,自然只能将重塑体魄一事抛在脑后。

    他们行李不多,也铺不出第二张床,大氅当床单,火把取暖,叶逐尘原本盘算着,虽然还是冷得厉害,总不至于冻死。

    没想到不久后周楚泽从外面取了一些冰水回来,一张脸冻得青白,走到洞口,已是体力不支。叶逐尘这才后知后觉他竟是只穿着两件单衣就出去了,心下更是痛恨自己原先的嘴贱。

    他最清楚周楚泽的身体情况,这下当真是慌了,也不管周楚泽愿不愿意,先是强行度了一层内力,随后脱下自己血迹斑斑的白棉衣,将人裹个严严实实,用两条长臂把人紧紧抱在怀中。

    就这样,周楚泽还是冻得手脚冰凉,昏迷不醒。

    精致的东西总是格外脆弱,叶逐尘一直以为怀中的人就是如此。四年多前他带着周楚泽去缚龙峰,寒冬飘雪,他可以狠着心让他在冰天雪地里走到直至昏迷,那时的周楚泽同眼下如何相似,而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没了那么狠的心肠。

    叶逐尘一边度着内力,一边苦笑,或许当真是寂寞了。

    七岁之前,他的人生的追求不过是为了讨好美若天仙的母亲;七岁之后,为了讨好母亲,文韬武略,经纶天下,他无一不学,学到无一不精;可是如今大业将成,他自己又到底得到了什么?

    得到的,又有哪一样是他自己想要的。

    难怪人们常说受伤的人容易多想,叶逐尘很平静地在心里嘀咕,又细细地打量周楚泽。是了,他面对的一切中,只有这个小师弟是个意外。要多亏师尊的古怪脾气,当年潜入周府,同谪谷无关,亦不在异教的计划之内,只因笑忘生的一道师命,让他费了半年的功夫,救下这么一个人儿。

    周楚泽的确脆弱,所以他的父亲和叔父将他照顾得那么妥帖,就算宠上一辈子又怎样,有谁天生就应该受罪?

    其实周楚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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