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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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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遍行 作者:points

    “南宫?”

    南宫笑一甩手中长鞭,红色衣袂无风自动,身上仿佛有烈焰在燃烧,一时间锐意毕露,杀意凛然。

    叶逐尘神色微变,明白此战决不可避。

    潜河水滚滚而去,冲刷着鲜血和尸首,也卷带走战场的硝烟和火炮。天色已然暗了下去,残阳如血,成为了这一战最好的注解。

    叶逐尘手中没有剑。

    上次他手中有剑的时候,取走了江湖上一个无人不知的传奇。

    南宫笑不是叶逐尘的对手――单纯以武功来论,如果南宫笑都不是叶逐尘的对手,那么这个江湖上,谁是?

    他的武功究竟有多可怕?

    所有人都想知道答案,除了周楚泽和南宫诀。

    无数人紧盯着叶逐尘的每一个动作,等待他亮出自己的兵器,然而就在为了这一次对决而深吸一口气时,两个人忽然动了。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

    两人的身法毫无绚丽之处,给人唯一的感觉就是快,甚至比黑夜中劈开夜幕的闪电更快,当真只有一眨眼的功夫。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一眨眼中,南宫笑的长鞭竟然如一柄弩箭,直刺过去,毫无花式与技巧,只是明明白白求一个快,比身法更快――硬生生在空中挑出了一朵血花。

    鲜红的血。

    只能是属于叶逐尘的血。

    南宫诀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却又在下一个瞬间,被骇到几乎目眦尽裂。

    只见两人交错而过,南宫笑忽然手一软,长鞭脱手,整个人像一只断了线的纸鸢,从空中坠落。

    叶逐尘仿佛早有预料,半空折回,横抱住了南宫笑。他身披银色铠甲,足下一点,当着所有异族士兵和将军的面,将南宫笑放在了大成的一艘船只上。

    与周楚泽仅有几个身位的距离。

    周楚泽预想到南宫笑会受伤,然而当真发生的时候,照样是如临大敌,一下子慌了,还踩在船上,就要快步跑过去看南宫笑的情况。

    叶逐尘冷静地看了他一眼,在周楚泽慌忙踏上船的一刻,指尖凝气,暗自送出一道力气帮助周楚泽稳住身形。周楚泽此时全然在担心南宫笑,自然没有注意。

    冬霜转眼而至,手指微不可见地发着抖,低声道:“主人,你的伤?”

    “无妨。”

    他心下三寸,被南宫笑的长鞭几乎划开了半个胸膛,此时正在不停地滴血,从铠甲下面流出。

    他的伤势绝不比南宫笑轻。

    而眼下周楚泽离他那么近,却始终没有分开过一眼去看看他伤成了什么样。

    “走吧。”叶逐尘最后说。

    【旧逐空香百遍行】

    第61章 飘渺行(一)

    前线战火纷飞,整个大成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却也有一些地方遗世独立,兀自宁静。比如谪谷,比如缚龙峰,又比如国都的皇宫。

    昔日的大成国都落入异族手中已足足过了五年。

    异族作风粗犷,不比汉人那么多繁文缛节,也由是,大成皇宫在异族手中疏于管理,日渐萧条。宫廷在可汗的眼中更像是一个胜利的象征,而非称王天下之所。

    叶枭策马进宫,绕过无数宫殿楼宇,最终停在了一座梧桐小楼前。小楼外,一个异族宫女正坐在屋檐下小憩,听见马蹄声方才揉着眼睛醒来,呀了一声,没什么规矩地胡乱挠了挠头,迎上叶枭,喊王爷。

    “夫人在里面?”

    “唔,是吧,大概在抄经。”

    叶枭点头,快步走进去。果然闻到空中隐约的沉香味道,白衣女子端坐桌前,面容沉静,执着小楷写字。

    听到声响,她不急不慢地写完正在抄的那一句,最后一划轻轻一勾一提,收笔,将小楷架在笔搁上,方才转而看向来人。

    不消说,此女的气质自是极好,一如夕时的晚霞,给人长烟一空,静影沉璧之感。容貌精致秀丽,眉眼更是不像一般汉人似的平板,又自有沉鱼落雁之姿。

    “阡陌。”

    数年不见外人,阡陌倒也没露出惊讶之色。她数年如一日地等待着今天,早已将一切在脑海中排演过无数遍,此时站起来,走到叶枭面前,低眉颔首,行了一个宫礼,微笑道:“教主。”

    叶枭摆手,“早在几年前,我已传位给逐尘了。”

    “阡陌记得少主天纵之资,有他继位,想来大业可成。”

    “只是眼下大业未成,他却已弄得自己几番受伤。”叶枭苦笑,“你若是当初肯助我一臂之力,或许我异族兵马早已踏平中原。”

    十年前,这名绝色美女艳冠后宫,被皇帝宠爱到了几乎无以复加的地步。她作为异族最成功的一名探子,却偏偏在这种情况下背叛了异族。

    背叛异族的人没有好下场,被异族影卫带回异教的阡陌却一度成了一个例外。

    然而这个美丽的女子心中清楚,她并不是什么例外,不过是碍着她还有太大的价值存在,异教才没有杀人灭口――她的下场只有在价值消失完毕之后才会到来。

    所以,是现在吗?

    叶枭缓缓开口道:“陈王一直在找你。”

    在成为皇帝的妃子之后勾引圣上的胞弟,原本就是当年异族定下的计划。

    阡陌笑了笑,“他可以找到这里来吗?”

    “他可不可以,取决于我们。”过去十年,陈王在四部中极力发展玄部中的情报,却仍是没有找到半点阡陌的消息,可见叶枭这一句不是狂言,他沉声道,“你原本就是我们留下的一手后招。”

    阡陌沉默须臾。

    “主人想要我说什么?”

    叶枭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三分审视,七分思量,纵然眼前美人如玉,却没有勾起他眼中半分波澜。

    “那就看你会说点什么了。”叶枭顿了顿,“逐尘在前线受了重伤,他的意思是――半分天下。”

    “半分天下……何意?”

    “到此为止,俯首称臣的意思。”叶枭负手而立,在阡陌的沉默中说:“皇帝换人了,你当年生下的那个孩子,现在是大成的亲王,百军的统帅……你对陈王说什么,将决定你的亲生骨肉能否全身而退。”

    阡陌沉静的表象终于瓦解,高手如云的异教下定决心要杀一个人绝没有失手的可能――因为这正是异教强大的原因。

    她盈盈跪下,黑色长发垂在腰间,姿态优雅,却不输于任何一个汉族的大家闺秀。

    但她骨子里仍是一个异族人,一个江湖人。

    “阡陌愿不辱命。”

    ※

    耶休鲁在回援的途中收到叶逐尘派来的消息,简单四字:夺敌先机。异族的可汗在听到这四个字后恨恨咬牙,半晌竟是气得大喝一声,命令全军转向,策马带头直奔澄清湖。

    再说回潜河两岸,天黑后硝烟暂歇,半夜里大成却又发动了第二轮猛攻。炮火声再次响起,异族军队却也没被打得措手不及,兵马一律后撤,逃出火炮的攻击范围。

    然而后退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大成高歌猛进,眼看就要涉江到岸,异族这边终于冒着炮火攻了上来,一时间火光大盛,硬生生照得整个战场清清楚楚,两方不计伤亡不及损失,能杀多少是多少。

    异族的应对算不上高明,然而单纯被炮火所伤就好过杀几个大成的兵再死。

    远处,南宫诀站立船头,喃喃道:“这一战必定影响深远……”

    他遥望潜河水的另一端,确定异族不回援之后,早在一个时辰前,程越已经马不停蹄地带着精锐之兵赶往澄清湖,周楚泽照顾南宫笑,乘着马车同行。

    在澄清湖,等待他们的是另一场大战,以及昔日王朝的守卫者,周随云。

    一个疑问同时冒上南宫诀的心头,这边程越等人走了,那么河对面的叶逐尘呢?受了伤的叶逐尘,此时此刻,是在不远处的纷飞炮火中,还是在前往澄清湖的路上?

    杀伐声不绝于耳,血流成河,尸如山积,抬头明月兀自高悬,暗示此夜正长。

    是非成败转头空。

    山河表里,壮阔胸膛,南宫诀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平静地想,好在一切终有盖棺定论之日。

    与此同时,战场十里之外,正有车队在平原上疾驰。

    叶逐尘走得比程越稍晚一些,此时他正撩开车窗的帘布,侧着头,靠着车厢,无所事事地打量一路尾随的天上明月。

    铠甲早已除下,他只穿着一身单薄里衣,赤着胸膛,任由冬霜给他上药。伤口狰狞,南宫笑以鞭为枪,霸道的真气扫过,自是血肉模糊,不必想这下肯定还带上了内伤。

    叶逐尘脸上一派平静,看不出半点受疼的样子。

    冬霜敷完了药,抿唇道:“不治本。”

    叶逐尘从车窗外收回目光,给自己合上衣服,轻描淡写地笑道:“伤得不轻,是需要休养一段时间,等忙完这一仗,就带着你挑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休息。”

    “……楚泽呢?”

    好好休息,那么楚泽呢?

    叶逐尘笑容一凝。

    接着他很认真地问,“冬霜,我是不是应该承认,这世上注定有我得不到的东西?”

    “不是注定。”冬霜平静地说,“你也从来不相信注定二字。”

    叶逐尘闻言,以手掩面,低声笑了起来,他原先就生得俊美无双,此时受了伤,略带苍白之色,别有一种艳丽动人的风流之姿,声音掺了一分沙哑,却更显得勾人,低低道:“好冬霜,你果然懂我。”

    他意志坚定,想要什么,就努力去取。也许用的方式有所不对,但这种决心却从来没有错过。哪怕现在身上受了伤,战局陷入对他不利的一方,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初心,更没有一刻想过要改变自己的目标。

    此乃王者之所以为王。

    第62章 飘渺行(二)

    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火正在吞噬澄清湖上的一切。

    耶休鲁眯着眼睛,遥望湖上熊熊火光,冷笑:“现在大成还有什么人?”他身后的谋士神情恍惚,只怔怔看了一会儿那滔天大火,垂下头,用僵硬的手指从怀中取出了一只锦囊,打开,里头是一张纸条。

    遇火则拆。

    纸条上的是异族文,翻译成汉文,即是战争之神。

    谋士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战争之神,战神这个称号,在异族已经数百年无人获得了,反而在十年前两国战争中,异族的士兵在军营中流传着大成战神的说法。

    周随云。

    销声匿迹多年的大成元帅,难道就在这片滔滔大火的背后?谋士心中一凛,将手中纸条一翻,只见背面还写着一个字:等。

    等什么?

    虽有锦囊,却无妙计。谋士只能望着叶逐尘给他的字条苦笑,作为耶休鲁的心腹,他自然清楚叶逐尘是什么身份,有多大的能耐,然而一想到如今大成那边站着的敌人是周随云,如何能做到安心在茫然中等待?

    谋士将纸条送给耶休鲁过目,解释一番,耶休鲁亦是大惊,喃喃,“……当真是那人?”随后震怒,气道:“马上派人去问!异族的男儿已经在这该死的河边浪费了太久,还故弄玄虚什么!让他有什么主意都给本王一次说清楚!”

    此时天色既白。

    异族兵马驻扎完毕,火势略小,却仍能持续一段时间,兵马疲乏,也就趁机休整,左右是等。这边耶休鲁才躺下半个时辰,就被亲信叫醒,“可汗,元帅回来了。”

    耶休鲁疲乏不堪,于酣睡之中忽然被叫醒,火气一下子上来,怒斥:“人呢?叫他自己过来!好大的架子,还要本王自己过去见他吗?”

    “元帅受伤了。”亲信见耶休鲁闻言一下呆愣住,低声补上一句,“伤得不轻……”

    耶休鲁这下彻底醒了,捞过长袍翻身而起,急道:“带本王去见他。”

    叶逐尘伤得不轻,现在却没老实呆在营帐里,反而在湖边迎风望月。

    耶休鲁乍见他飒然而立的身影,只感觉自己又是白操了一番长辈的心,准备好的关怀之辞统统咽下肚子,走到叶逐尘身边硬邦邦地问:“出了什么事?眼下是什么情况?”

    “大事不妙的情况。”

    到底是受了伤,叶逐尘面色苍白,临湖在月光下一照,落在耶休鲁眼中,全然没了往日的运筹帷幄与气定神闲,倒也多少有了些侄儿晚辈的模样。

    “逐尘,你老实告诉我,对上周随云,你有几分胜算?”

    叶逐尘笑了笑:“不好说。”

    耶休鲁一见叶逐尘笑,就知道自己方才的担心全是喂了狗,气呼呼地瞪了侄儿一眼,“有什么鬼主意快点说出来!”

    “的确是不好说,大成军中有名帅坐镇,眼下又有了新式的炮火,加之刚刚小胜了一仗,士气高昂,已非从前的孱弱之师。”叶逐尘看向远处湖面上泛起的火光,唔了一声,“如果我没猜错,等火灭了,湖面上的苇草扫荡一空,大成的炮台已经高建在了湖畔。”

    耶休鲁沉吟,“那炮火当真有那么厉害?”

    叶逐尘道:“周随云数年心血,自是非同凡响。”

    耶休鲁冷哼一声,道:“所以呢?我们异族的男儿什么时候输给过那些汉人?”

    “胜败乃兵家常事,好像真算起来,几百年来也没少输过。”叶逐尘全然不管可汗的脸色,自顾自道,“我的主意很简单呀,早就告诉你了,就是等。”

    耶休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扬声质问:“等?!等什么?等他们汉人打过来吗?”

    “差不多吧。”

    叶逐尘轻描淡写道:“先托一会儿时间,等他们打过来,我们也许会赢,也许会输……然后接着等,等着他们求和。”

    耶休鲁身为异族的可汗到底不笨,心知叶逐尘肯定留有后招,有十成的把握大成会率先求和。

    战争打到了眼下这种局面,异族如今占领的土地已是史上最多,耶休鲁不是穷兵黩武的君主,始终清楚在治理国家方面,异族远远比不上汉人。比起他日统一天下却弄得骑虎难下,此时求和可以说得上是正中耶休鲁的下怀。

    虽说如此,耶休鲁还是没给叶逐尘好脸色看,训斥道:“逐尘,你太自以为是了!这种大事不容你一人说了算,决策之前,你至少要跟本王商讨后才能决定!”

    “您说的对。”叶逐尘苦笑,望向火光闪烁的远处,“但是抱歉,我等不及了。”

    尘埃落定之日,他等不了太久了。

    ※

    凌晨的熊熊大火终于在午后熄灭。

    苇草在大火中被烧得干干净净,即使远在异族驻扎的湖畔,也可以轻易在湖面上发现一层薄薄的优质,以及焚烧过后飘在水面的浮灰。

    异族派出一队水性较好的士兵进入澄清湖探路,两个时辰后,只剩下两个士兵游了回来,衣服尚且来不及拧干,就湿淋淋地前往可汗的军营汇报。

    大成果然在湖畔建起了炮台,不仅如此,大成竟然拥有了四条数十米长的巨船,眼下正停在岸边,而在巨船的甲板上,同样建起了三五座炮台。

    大成正在酝酿一场反击。

    耶休鲁忧心忡忡:“看来周随云同样是将澄清湖选作决战之地了。”周随云当年给异族军队来带的阴影太大,耶休鲁思前想后,仍是不放心,又派人去找叶逐尘。

    叶逐尘却是以疗伤为由没来见可汗,只说可以派人拖时间避战了。

    午后,又一场大火在澄清湖畔燃起。

    之前叶逐尘在澄清湖做的埋伏在大成一把大火之后早已没了意义。对方坐拥广阔的视野与强有力的炮火,再打游击不异于自寻死路,还不如同样烧了来得干净。

    此时换做了大成望火兴叹。

    同样是凌晨天快要亮时才休整。周楚泽一觉醒来,已是午时一刻。洗漱过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前往叔父的军帐。

    周随云正在同几位将领商讨接下来的行军方案。周楚泽被士兵拦在门口,也不急,索性在外面候着等。

    未几,宣情掀帐而出,见周楚泽,只微微一笑,问:“吃过了吗?”

    周楚泽在路上随便塞了个馒头,便点点头。

    宣情道:“估计他等会儿有很多事情要问你,这些天来他也没好好休息,你别气着他。”

    周楚泽又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当初你到东凉,知道我和他的事吗?”他指的自然是两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如果宣情知道内情,当初应当算是叶逐尘的帮手。

    宣情说:“我知道。”

    “为什么不制止?”

    “情如饮水,冷暖自知。你是真的喜欢他不是吗?即是真心相爱,我又为何要破坏一桩好好的姻缘?”

    周楚泽脸色冰冷。

    宣情叹气,暗想周楚泽同周随云不愧是一家人,性子是如出一撤的软硬不吃。

    “你到底在介意什么?”

    周楚泽道:“你不懂。”

    宣情淡淡笑了笑,“我的确不懂你们为什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介意的到底是他对你的心意,还是过去种种来带的对立?”

    周楚泽没说话。

    他一次又一次喜欢上叶逐尘,获得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和背叛。他介意什么,他介意的当然是叶逐尘对他的心意。你既无意我便休,他又何必为了一个骗子作践自己。

    只是他偏偏还放不下叶逐尘。

    或许是那人的演技太好了,在那日他抱着南宫笑踏上船只时,周楚泽顾着照看南宫笑的伤势,然而心里却不受控制想知道叶逐尘的情况。

    厌倦,却无法摆脱这一团杂乱。

    周楚泽眼下想的,仅仅可以帮助大成早日结束战乱。至于以后,无论是跟着叔父还是回缚龙峰,甚至一个人浪迹天涯,都远远好过现在的处境。

    好在两人没有僵持多久,一个个将领陆续从周随云的营帐内走出。宣情叹了一口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再一次叮嘱道,“别惹他生气。”

    周楚泽暗自吸了一口气,独自走进营帐。

    周随云坐在桌案前,正对着满桌的地图军报发呆,闻声抬头,神色平淡,慢慢道:“楚泽,我们该谈一谈了。”

    第63章 飘渺行(三)

    周楚泽坐下。

    周随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方才沉声道:“坦白告诉我,你和叶逐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是异族的元帅。”

    “他是你的师兄。”周随云对于叶逐尘是异族军队的人没有感到惊讶,叶逐尘与南宫笑的一战早已传进了他的耳朵,宣情在他的逼问下也如实交代了所知的一切。现在他冷静地说,“更是与你拜堂成亲之人。”

    将那些自己不想回忆起的过去在亲人面前一一坦白,无疑也是种痛苦。

    “他骗我。”

    “你既然已经与他结为夫妻,日后该怎么办?”

    周楚泽轻微地摇了摇头,道:“只愿能相忘于江湖,永不相见。”

    周随云的目光并不锋利,望着周楚泽的时候,仍像是看着当初那个柔弱又年幼的侄儿。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扫过桌上的地图,道:“等此战结束,你便回缚龙峰罢。”

    周楚泽猛地抬头,“叔父!”

    “此战如果能赢,收复失地或许指日可待;如果输了,只怕是无力回天……两族矛盾已久,现在已经到了奠定大局的时候,无论何时,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如果叶逐尘不能照顾好你,你就要照顾好自己。”

    周楚泽颤声道:“那你呢?”

    周随云苦笑:“过去几年我残喘求生,为的也不过是有朝一日能重回这里。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想留到最后。”

    沉默许久。

    周楚泽只感觉一股酸楚涌了上来,平复了许久,才紧着嗓子问:“什么时候开战?”

    “不会太久。”

    两军都在烧火,为了方便燃烧苇草,倾倒了大量的动植物油脂。这种时候将船只开上澄清湖显然是有风险的,尤其是大成这边,汉人造船技术远胜异族,船只庞大,一旦在水中着火了,后果绝不会妙。

    湖水不比河水,更新的速度较慢,两方恐怕都要等上几天才能开战。

    此时战场上因为两场大火暂时陷入了僵持的等待,而在战场外,又是另外一番风起云涌。

    三日后。

    拟安。

    在战争的笼罩下,到处都是一片愁云惨雾。

    年幼的君主尚未亲政,朝堂上的权利已经大半落入了陈王的手中。虽说眼下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军权受到了宣情的分割,陈王却仍是表面上整个大成王朝最有权势之人。

    现在这个摄政王匆匆走出了御书房。

    陈王落在旁人眼中仍是冷静与尊贵的,只是认真观察,不难发现其脚步有一点乱,呼吸更是略显急促。

    手指收拢在宽大的衣袖里,眼下正捏紧泛白着。

    穿过宫门,逆着春风十里长街,转一个弯,便是久违的陈王府。陈王甫一回王府,即下令所有人不得打扰,只将自己关进了书房之中。

    书房内自然有密室。

    密室里有一条通道,直达陈王多年苦心经营的天地玄黄四部。眼下四部精英尽出,早已安插到了军营中保护程越,没想到却是在这种时候,留守在拟安的玄部得到了多年来探求的消息。

    黑衣人跪在陈王面前,双手奉上两张纸筏,一张写满了小楷,乃是手抄的一页经书,另一张则写着戌时梧桐宫,落款阡陌。

    凤非梧桐不栖,梧桐宫,正是当年先帝造给最心爱妃子的宫殿。陈王死死地盯着手中的两张纸筏,喃喃道:“是她……真的是她……”

    阡陌写的一手好字,他熟悉上面的每一笔每一划,几乎要为此感到激动和战栗。

    黑衣人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王爷,这两张纸是在玄部里面发现的……属下们无能,谁都不知道是如何送进来的……想来此事必有蹊跷……”

    能无声无息地将信筏送进来,只有两种可能,如若不是四部内有奸细,就只能说现在单薄的四部早已被更大的势力看穿。

    阡陌又是什么样的人呢?四部十年来都找不到关于她的蛛丝马迹,现在她的手书却轻易地进了四部的大本营。

    玄部的黑衣人隐隐感到害怕。

    陈王自然也想到了这些,也不训斥玄部的无能,只立刻皱下了眉头,道:“派地部的影卫去守着梧桐宫!不管看到什么人,不要轻举妄动……陌儿很可能在人手里……”

    他自然也想到了阡陌可能是异族或者谈笑风生楼的人,但是陈王不愿意去想,他相信这么多年来阡陌一定是被人掳去了,成为了威胁他的筹码。

    他为这个女人着了迷入了狂,无论何时,放在最前面的,始终是阡陌的安危。

    戌时很快到来。

    皇宫倒没有严加戒备,只在梧桐宫安置了二十多名武功高强的影卫,若无陈王的命令,没有人会轻举妄动。

    盛夏昼长夜短。

    天色微暗,戌时已到。

    陈王设想过很多种与阡陌重见的情景,唯一没有料想到的是,阡陌是孤身一人进的宫。女人来得很准时,一身素白长裙,乌发用一根木簪堪堪挽住,却丝毫不显凌乱,眉目依然精致秀丽,过去的十年时间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她步履轻盈,落地无声,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武功,躲在暗中的影卫已经有人分辨出,这正是异族影卫最擅用的遁影术。

    遁影术来去飘忽,神鬼莫觉,也难怪阡陌能只身进入皇宫。

    陈王就站在梧桐宫外。

    阡陌欠身行礼,轻柔的声音打破男人恍惚的回忆,“异教阡陌拜见陈王殿下。”

    她说的好像不过一个远道而来的使者。

    惊雷在耳中炸开,陈王怔怔地看着她,不敢置信之后,缓缓闭上眼,感受着一个人最后的坚持终于败给了裸露的现实,再次睁开眼后看着眼前的女人,低低颤声道:“你是异教的人。”

    “一直都是。”

    “好一个一直都是啊……”话说的几不可闻,像是在告诉自己。

    阡陌平静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姿态始终保持着十年前吸引陈王的优雅娴静。她又上前走了几步,与陈王保持两个身位的距离,随后微微低下头,平静地在陈王面前跪了下来。

    陈王微微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阡陌。

    阡陌只作不知,轻轻道:“今天阡陌来到这里,只为求王爷一件事。”

    陈王惨然一笑:“你是谁的人?”

    阡陌的头垂得更低,露出脖颈细腻美好的曲线。她姿态摆得低,声音却是平稳,仿佛只在闲谈:“恳求王爷与异族谈和。”

    陈王只觉得一阵心如刀割,又退后了一步,“阡陌,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会给你吗?凭什么?你凭什么?”

    阡陌抬头。

    与她平稳的声音相反的是,一张精致秀丽的脸上已然满是斑斑泪迹。阡陌有一双澄澈清透的眼睛,而现在,这双眼睛里盛满了泪光。

    然而只一眼,阡陌又垂下了头,姿态低到不能再低。

    “王爷,就当是为了越儿吧……”陈王仿佛在阡陌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丝几乎无可捕捉的痛苦,“为了越儿,求和吧。”

    陈王侧过身去,以手遮面,不忍再看阡陌。

    他不得不承认,一个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一颗心可以如此轻易地被玩弄在鼓掌之间。

    第64章 飘渺行(四)

    澄清湖上的油脂与残灰终于在大火燃尽后的第五天终于消失大半。异族按兵不动,养精蓄锐,而湖面的另一端,大成的工匠日以继夜地赶工,终于在澄清湖畔建起一道长达十里,以五十座炮火所构成的坚强防线。

    对此,异族仍是表现得很平静,甚至连探子都没来过两回。无论如何,这种平静已经显得有几分耐人寻味了。

    另一边几天前的潜河一战收尾,异族用最后一支五百人的骑兵在潜河以北五十里,利用夏风一把大火坚壁清野,大成虽然成功地过了河,然而一无城池可夺,二无地点合适扎营,只用残部集结了一支队伍,顺着异族的路线,准备听从周随云的号令,与主力大军一共准备形成夹击。

    南宫诀在三天前回到澄清湖的军营。

    他仰慕周随云已久,两人更是在许多地方不谋而合。对于异族这次的迟迟不发兵,都觉得另有蹊跷。

    “我与叶逐尘略有交手,以他的谋略胆识,此时按兵不动,多半已是想好了后招。”南宫诀肯定道,“他放任我们打造火炮并且派兵夹攻……这种时候,照常理不发兵也应该调兵来支援才是。”

    周随云坐在南宫诀对面,沉吟片刻,随后扫了一眼地图。无数的城池与重地,在经过无数次的考量之后,几乎闭上眼就可以清楚地重现在眼前。

    “不行动,或许是因为不在乎。”

    “不在乎……”南宫诀皱眉,“他如此有恃无恐,莫非料定我们猜不出他的动作?”

    周随云想了想,道:“只有两种可能,猜不出,或者猜出了也已经无济于事。”

    南宫诀若有所思,良久苦笑道:“眼下我们战局对于我们来说总算是有了一点好转,不知为何,我却觉得越来越看不懂接下来的走向了。”

    周随云以指扣桌,轻击两下,又扫了一眼地图,这一次,目光缓缓移开,却是不再看着已经沦陷大半的北方,而是停在了中原的南方,如今的国都,拟安城。

    周随云黑眸深沉,心中又是一番风起云涌。

    “他的目的或许已经不在战场上了……”一个念头逐渐变得清晰,周随云猛地起身,直指一个亲卫,喝道:“传令三军众将,擂鼓发兵,半个时辰后,于炮火线上整顿出战。”

    随后自己披衣匆匆掀帐而出。

    这边南宫诀先是一阵糊涂,要知道现在工匠仍在赶制火炮,多一门炮火对于大成来说就是多一份胜算,周随云此时忽然出兵,未免显得有几分贸贸然。然而他心思极快,听到周随云刚才说的一句叶逐尘的目的或许已经不在战场,又看看地图上的拟安,忽然觉得心口一凉,心念电转,极快就领会了过来。

    拟安要出事。

    拟安是如今的国都,国都里有着年幼的新君。以异教多年来渗透中原武林的本事,南宫诀料想异族在大成朝廷上的埋伏也绝不会少。至于拟安会出什么事,南宫诀几乎不用思考就能冒出很多想法,截断军队的粮草,让大臣劫持幼君,甚至刺客进宫暗杀……都可以大大搅乱局面。

    不管是周随云还是南宫诀,他们为了这场战争殚精竭虑,自始至终想着的都是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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