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4节

    落池 作者:余酲

    第74节

    叶钦在边上看得一愣一愣的，直说：“招财好，招财好，班长你快帮我看看还有哪里能做法事招招财？”/br>　　这么一折腾，中午饭吃成了下午饭，在桌上随便聊会儿天，太阳都快落山了。/br>　　主要是叶钦和廖逸方在聊，从入宅仪式聊到风水学再聊到居家琐事，比如怎样擦洗油烟机，如何让冰箱里没有异味等等，叶钦时不时拿出手机做记录，俨然一个虚心求教的好学生。/br>　　周封看不下去，抿了一口酒道：“阿钦你就别装了，就你浑身的懒骨头，能勤快几天？”/br>　　叶钦狠狠剜了他一眼：“我跟你不一样，你只会耍那些花哨手段，一个实在有用的都没有。”/br>　　“也有实在的吧，比如上交工资卡什么的。”周封挠挠头发，向廖逸方求证实，“宝贝，哦？”/br>　　廖逸方百年如一日地适应不了周封当众跟他亲昵，举起酒杯扯话题道：“恭贺二位乔迁之喜，祝今后的生活美满甜蜜。”/br>　　几轮酒下去，不胜酒力的廖逸方脸上先带了红晕，他听着叶钦有一搭没一搭地讲冷笑话，咧着嘴笑呵呵，忽而想到什么，cha话道：“我还记得……记得叶同学给我讲过一个，特别特别有趣的笑话。”/br>　　周封边给他剥虾边问：“啥笑话？”/br>　　廖逸方自己先拍桌笑了三分钟，稳住呼吸才讲道：“有一天，女娲一边捏泥人一边笑，盘古问她在笑什么，女娲说……你们猜女娲说什么？”/br>　　周封想不出，向叶钦求助，叶钦嘲他笨，卖关子不说，倒是在一边默默给大家添酒的程非池开腔了：“做人呐，最重要的就是开心。”/br>　　“程同学你也知道这个笑话啊。”廖逸方惊喜道，随即明白过来，“肯定是叶同学告诉你的，哈哈哈真的好好笑。”/br>　　叶钦托着下巴摇头晃脑听他们笑，过了半分钟，突然噌地竖起脖子。/br>　　他想起来了，这个笑话他曾给程非池发过，可那是发到他的旧号码上的，他不是说那个号码已经不用了吗？/br>　　晚上八时许，把喝得醉醺醺的两位客人送上出租车，叶钦歪靠在程非池肩上，由他带着自己走在小区里蜿蜒曲折的鹅卵石路上。/br>　　外围有宽阔的大路，这种横穿绿植的小路鲜有人走，叶钦却很喜欢这条路，喝得头重脚轻还能记得岔路口该选哪条，一面走，嘴里一面念念有词：“骗我，哥哥坏蛋，骗我……”/br>　　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程非池问：“骗你什么了？”/br>　　叶钦的酒劲上来得迟，这会儿才有了几分醉态。/br>　　他打了个酒嗝，伸出一根手指，戳程非池左边胸口：“骗我、骗我说那个手机号……不用了。”戳了几下发现位置有误，收回手改戳自己的心脏位置，“别、别想骗我，我都记、记着呢。”/br>　　程非池弯起唇：“还骗你什么了？”/br>　　虚浮的脚步顿住，叶钦嘴巴一撇，捶胸顿足道：“骗了我的心，我的心，骗到手就不理我了，坏蛋。”/br>　　说完松开程非池，转而抱住边上的一颗树，双脚踩在泥里，死活不肯走了。/br>　　程非池被他这倒打一耙还耍赖的傻模样弄得哭笑不得，上前拉他的手：“走吧，先回去，外面凉。”/br>　　叶钦使劲儿摇头，接着打了个大哈欠，红扑扑的脸蛋贴在树皮上，眯着眼睛，一副就要在这儿睡觉的架势。/br>　　这是程非池头一回见他发酒疯，记得上次他喝醉之后在车后座睡得像只小猪，心想把人弄回去睡一觉大概就好了，背过去半蹲下身：“上来。”/br>　　哪怕意识不知飘向何方，视线也被酒气熏得模糊，叶钦终究挡不住这诱惑，犹疑几秒后，凭着本能慢吞吞地往程非池背上爬。/br>　　宽阔温暖的后背比冰冷的树干好睡得多，程非池的脚步也均匀平稳，叶钦闭上眼睛，听着风声和稳健的心跳，脑海里像淌过一条小河，涌入成串的记忆碎片。/br>　　“你还记不记得……气球做的小猫？”/br>　　闷闷的声音响在脑后，程非池偏头道：“记得，怎么了？”/br>　　叶钦的脑袋抵着他的肩窝，小幅度地摇头：“没怎么。”/br>　　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你还记不记得，高考结束要带我去热带岛屿啊？”/br>　　程非池愣了下，想起当年未能兑现的承诺，说：“记得。”/br>　　“时代广场楼上的甜品？”/br>　　“记得。”/br>　　“牛奶味的木奉木奉糖？”/br>　　“记得。”/br>　　“电影院里的爆米花？”/br>　　“记得。”/br>　　每一次回答都是对叶钦珍藏的回忆的肯定，他以为自己在做梦，笑得嘴巴咧到耳朵根，环住脖子的胳膊收得更紧了。/br>　　感觉到喷在颈间的温热气息变得均匀绵长，程非池以为他睡着了，怕深秋寒气入体弄个感冒着凉，托着大腿把人往上掂了掂：“叶钦？”/br>　　叶钦当真睡过去了，闻言只哼唧了几声，垂向地面的脚尖随着步伐来回晃荡。/br>　　程非池想了想，改口道：“叶小软？”/br>　　“欸！”/br>　　趴在他背上的人立刻应了，像是对根植于心的某个声音做出的条件反s,he。/br>　　应完便趴回去，脸颊贴在他肩上蹭了蹭，瓮声瓮气道，“你还说过……要结婚，不、不准再骗我啦……哥哥。”/br>　　喝酒一时爽，醒来的那一刻方知宿醉的滋味。/br>　　叶钦头疼欲裂，艰难地睁开眼睛，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晃晃脑袋里的水，昨晚的零星片段在震荡中哗啦啦地四处乱撞。/br>　　扭头见身旁没人，叶钦呼吸一滞，登时找回身体各个关节的控制权，从床上跳起来，鞋也顾不上穿就往外跑。/br>　　打开房门猛地撞入正要进来的人怀里。叶钦像溺水的人遇到浮木，抱住就不肯撒手，直到程非池沉着嗓子问 “怎么不穿拖鞋”，叶钦才闷不吭声地从他身上下来，耷着肩膀恹恹地返回房间。/br>　　程非池看着他盘腿坐回床上一脸迷茫地东张西望，走过去把被他踢到床头的拖鞋拿起来放回床边，不等他把双脚放在地板上，先握住他一只脚踝，垂着眼问：“你以为我走了？”/br>　　叶钦不敢说“是”，想依葫芦画瓢学程非池的，企图用沉默让这个小cha曲翻篇。/br>　　程非池从不刨根问底，见他不答便也不追问，静静地帮他穿好鞋子，牵着他站起来。/br>　　睡意早已消散，叶钦触觉敏锐，摸到了他手上某种金属质地的东西。/br>　　刚才被握着脚踝的时候就感觉到了。/br>　　叶钦低头望去，程非池的左手上有什么在反光。/br>　　程非池循着他的视线往下看，牵着他的手一起抬高，摆出了和他一样的疑惑表情：“这个戒指，你给我戴上的？”/br>　　叶钦心头狂跳，难不成昨天喝醉后不仅说了胡话，还做了糊涂事？/br>　　这个令人惶恐的念头在看见程非池嘴角藏不住的笑容后瞬间打消。叶钦心知被耍了，又羞又恼，抬脚就要溜，被一股大力拽了回来。/br>　　程非池用一只胳膊把人圈在怀中，左手四指cha入被他牵着的那只手的指缝里，手心贴着手背向上举起，戴在无名指上的两枚同款戒指在晨光的照耀下交相辉映。/br>　　“跑什么？”程非池微微躬身，胸膛贴着叶钦的发颤的脊背，用嘴唇碰了碰他逐渐发烫的耳垂，“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叶小软不知道吗？”/br>第八十三章 /br>　　直到迈入深秋，叶钦买冰箱时顺便从隔壁超市买来的各种豆还没吃完。/br>　　每次打豆浆只需要一小杯，而他买的每种豆都是按斤称的，以豆浆代替茶水仍旧不见豆子少，无奈之下只好开发了新用途——煮粥。/br>　　起初还挺新鲜，晚上把豆子泡好，早上起床和米饭一起扔进高压锅，两人都洗漱完毕时差不多就能吃了。/br>　　叶钦最近上了个养生节目，被节目请来的营养师大灌洗脑包，坚信瓜果蔬菜对于人类保持健康的体魄有着重要意义，在豆粥的基础上再加些菠菜青菜胡萝卜，看着五彩斑斓令人食欲大增，可因为不加糖不加盐的关系，味道过分纯天然。/br>　　换句话就是索然无味，不说叶钦这个挑嘴的，就程非池这样不太讲究饮食的人，连吃一个月也有点受不了。要不是看叶钦每天工作完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洗豆子泡豆子，一大早起来洗菜切菜煮粥，换着花样研究营养搭配，他宁愿在路边随便买两个包子对付。/br>　　十一月末的一天早上，叶钦举步维艰地爬出温暖的被窝，披上衣服去厨房，边打哈欠边把昨天买好的菜拿出来洗。手还没碰到自来水，就被跟在他后面起床的程非池从背后拥住：“今天不煮粥了，我们出去吃。”/br>　　叶钦以为程非池吃腻了他做的粥，一路上都蔫蔫的提不起劲。到地方被程非池牵着往里走，他还在用手机看食谱，翻到一个核桃红豆派觉得不错，核桃补脑，最适合每天对着电脑文件的哥哥了，看配料又觉得糖太多不健康，拧眉一筹莫展。/br>　　程非池带他来的是一家普通的甜品店，等到一只小巧的蛋糕端上桌，叶钦猛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br>　　关于生日，他们之间有很多刻骨铭心的记忆，一半美好，一半痛苦。想到曾经用假生日骗了程非池两次，叶钦就心慌意乱，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也吃得没滋没味，吃两口就叼着勺子坐在那里发呆。/br>　　程非池发现他不对劲，道：“蛋糕不合口味？我看你最近偏好清淡，就少放了些糖。”/br>　　叶钦捕捉到重点：“这个蛋糕是你做的？”/br>　　“嗯。”程非池点头，“昨天下班晚了，赶到这边只来得及做成这样，放在冰柜冻了一宿，口味也差了点。”/br>　　叶钦忙挖了一大勺塞嘴里，还没咽下去就说：“好吃，超级好吃。”/br>　　程非池笑了：“别勉强，吃不下就放在这儿等店员收拾，晚上我再给你买个新的。”/br>　　“不用不用，我就要这个。”叶钦张开双臂圈着那蛋糕，像只护食的小猫，“这是我的生日礼物，谁都不准动它。”/br>　　添加了一层爱的含义的蛋糕令叶钦分外珍惜，每一口都细细品味才舍得咽下去，不小心粘在唇上也不忘舔干净，掉在桌上的一点蛋糕渣都不放过。/br>　　最终也只吃完一半，另一半麻烦店员打包好带走。/br>　　今天两人都有工作，程非池把叶钦送到拍摄场地，叶钦下车后一步三回头地跟他说了五六次拜拜。想到过几个小时又能见面，巴不得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好回家跟哥哥一起过生日。/br>　　坐在休息室的镜子前化妆时，兜里手机一响，叶钦掏出来看，是程非池用老号码发来的短信：【摸摸另一边口袋】/br>　　发件栏上久违的“哥哥”两个字让叶钦喉间一哽，仰起头深喘两口气才将升起的泪意憋回去。/br>　　放下手机去摸挂在椅子上的外套的另一边口袋，先是摸到滑溜溜的塑料纸，接着是塑料纸下圆圆的硬物，拿出来一看，叶钦再次怔住。/br>　　身后在给他打理头发的造型师看见他手里的东西，笑道：“木奉木奉糖？我看你这么瘦，还以为你平时不吃零食呢。”/br>　　叶钦盯着那六根一模一样的牛奶味木奉木奉糖，也弯起眼睛笑了：“这是生日礼物，一年一根。”/br>　　磨磨蹭蹭地吃完最后一根木奉木奉糖，首都的冬天悄然而至。/br>　　年末各行各业都忙，周封满大街乱窜抓小偷，廖逸方起早贪黑备课给学生补习，程非池更是忙得脚不沾地，首都s市两头跑，路上的一点时间也要用来见缝cha针地批阅各个部门送上来的年终总结。/br>　　与他们比，叶钦反而是最清闲的那个，结束了一部小成本文艺电影的拍摄，又接了两档地方台综艺，都只作为其中一期的嘉宾，结束接下来的几场商演，年前他就没有其他工作了。/br>　　人一闲，就总想捣腾点什么事。/br>　　比如回学校念个书什么的。/br>　　某场商演的后台，叶钦拉着对升学考试最有发言权的宋珝，问他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宋珝眨眨眼睛，迷茫道：“我上学的时候就是念书做题然后通过各种考试啊，哥你都高中毕业多少年了，恐怕没法再参加高考了吧？”/br>　　两人的谈话被路过的贺函崧听见几句，他嗤笑叶钦白日做梦，二十好几了还想念大学，成人自考都过不了。/br>　　叶钦不跟他一般见识，回头给刘雨卿打了个电话请教此事，顺便请她吃饭，感谢她在剧组对自己的照顾。/br>　　刘雨卿出身演艺世家，关系稳定的圈内男友也是表演系科班毕业，听了叶钦的诉求后十分慎重地打电话向家人寻求意见，总结后告诉他，如果今后还想在演艺圈待着的话，不妨试试考艺术类院校，门槛相对较低，对以后的工作也有帮助。/br>　　晚上叶钦把首都电影学院的招生简章吃了个透，抱着可以试一试的想法，拍了一张发给程非池过目。/br>　　不到三分钟，身在s市的程非池就发来视频通话，接通后开门见山地问：“想念大学？”/br>　　叶钦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嗯啊，早就想了，最近不是闲着嘛，就研究了一下，觉得表演方向还挺合适……我也该学学演戏了，总不能一辈子本色出演女主角的弟弟吧。”/br>　　从前满脑子想着上c大，专业什么的压根没考虑过，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这会儿也算遵循内心找到目标了，现在缺的只有哥哥的认证和支持。/br>　　程非池那头稍有犹疑，正当叶钦以为他觉得自己不长进目标定得太低时，他说：“一边工作一边念书，两者兼顾会很辛苦。”/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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