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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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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市夜归人 作者:朱砂

    ”

    沈固突发奇想:你说过黄泉之水里有鬼魂,是不是说,息壤遇到了鬼魂就会生长?”

    这个连钟乐岑也没想到,怔了怔才说:这,这真有可能的……沈固这句话令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一刹时间想到了很多东西,只是一时捕捉不住。

    沈固倒没有想那么深,接着说:那倒有意思了,那么黄泉之水要再回到地上来,总得把里头的鬼魂滤清了吧?这个水处理系统会安在哪里?靠,这么说咱们用的都是中水啊,干净不,能喝吗?我说,有时候会发生什么什么水喝了之后就生病或者怀孕,会不会是因为水里的鬼魂没处理干净啊?”

    钟乐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你,你真能想,这个我都没有想到过啊……”

    沈固得意:那当然,也不看看你老公我是什么人!”

    钟乐岑翻他个白眼:厚脸皮你倒是非同常人。”

    沈固笑着挠他痒痒:说什么呢?”

    钟乐岑怕死他这一手,赶紧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你英明神武一统江湖行不?宽宏大量腹大如鼓别跟我计较。”

    沈固哭笑不得:什么腹大如鼓?”

    那是头大如斗?不是,我是说你肚量大,宰相肚里能撑船嘛。”

    沈固笑着放了手,又想起一件事来:不过,如果海眼的作用是把地上的水流进黄泉里去,那为什么要堵上?”

    钟乐岑白他一眼:看你说的。就说城市里的循环系统吧?那污水也得从下水道口进去,不能随便在地上挖个洞就让水往里流吧?”

    沈固摸摸下巴:原来咱们是污水……”

    钟乐岑耸耸肩:你不要总往生活用水上看嘛。对咱们来说,黄泉之水才是污水呢。”

    沈固琢磨了一下,又问:但为什么水要到黄泉去循环一下?”

    钟乐岑还没回答,沈固的手机响了,沈固看一眼:是黑子。随手接起来,黑子?”

    小黑子叹口气:沈哥,吴伯伯家有第四个人得心脏病了。”

    九个桃子

    小黑子也是刚刚睡醒就接到了吴瑛的电话,立刻打个车就往沈固这里赶,简单说明一下情况,沈固开车,三人又往吴家赶。

    是吴家大哥的媳妇。医生说是因为前一阵子吴大哥的事折腾得太厉害,又正好感冒,得了心肌炎。还有,二哥现在病很重,医生已经让家属做个心理准备了。”

    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啊。沈固看看钟乐岑,后者冷笑一下:是啊,如果没有那个盘子,又或者这些事不是发生在同一个家里,甚至时间相隔再远一点,可能就真没人疑心了。”

    沈固皱了皱眉:为什么这次左穆这么着急?上次冰冰的事,他从四月份一直拖到七月初,足足用了三个月。小溪也是早就认识了,但很久之后才动手。为什么这次急成这样?”

    可是吴家没有一个人是四柱全阴的命格。钟乐岑想的是另一方面,难道说这个事其实没关系?或者说左穆并不是想从吴家弄到什么好处?”

    如果和左穆没关系,那么难道是那盘子本身有问题?是有别人要害吴家,或者是那个女鬼做出来的好东西?小黑子还是更紧张吴家。

    她有什么害吴家的理由?再说,如果她做出的东西就会害人,那么海长生不可能看不出来她杀过人。总之我觉得海长生没有说谎,这个女鬼之前是肯定没有杀过人的。钟乐岑按着太阳穴,难道说,我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这个盘子与左穆和那个女鬼都没有关系?”

    沈固握紧了方向盘没说话。如果他们真是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那现在吴家人还来得及救吗?

    吴轼去医院看二儿子去了,只有吴瑛在家等着他们。沈固和钟乐岑进屋就直奔那只盘子,果然,又一只桃子上的红彩淡了。

    这盘子有问题是没错了。钟乐岑抱住头苦苦思索,但是究竟是谁呢?如果是左穆,吴家没人是四柱全阴;如果不是左穆,那会是谁要害吴家?”

    沈固脑子里还是不停地在回放郑立那天离开吴家的表情,终于忍不住问吴瑛:郑立先生呢?也去医院了?”

    吴瑛叹气:是啊,小弟陪爸爸去的。二嫂在医院陪二哥嘛,我家那个在陪孩子,都走不开,只有小弟陪爸爸去了。幸亏二哥还没孩子,否则更忙不过来了。”

    沈固沉吟了一会,还是问:郑立跟你们家,没什么矛盾吧?”

    吴瑛怔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有点恼怒:怎么可能!小弟是爸爸妈妈从小拉扯大的,说是养子,跟亲生的也没什么两样。能有什么矛盾?沈先生,你们究竟能不能解决问题?来来回回你们就拿这个盘子说事,小弟怎么可能要害我们家?除非他真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沈固摆摆手,不计较她的话:乐岑,咱们去医院看看。”

    钟乐岑指指盘子:把这个带上,先别留在吴家了。”

    吴瑛想阻止,小黑子已经把她拉到一边去:姐,你得相信他们。就算不信他们,你还不信我吗?”

    吴瑛其实心里真有点不相信他了,但又不好意思说,只有怒冲冲地说:行,我跟你们一块去医院。”

    吴轼看起来比前几天突然老了很多,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了,看见沈固和钟乐岑,也只是点了点头。钟乐岑对沈固使了个眼色,沈固直接过去拍了拍郑立:郑先生,有件事想问你一下,能出来说句话吗?”

    吴瑛想说话,被小黑子拦到一边去了。吴轼坐在儿子床边,也没有注意到。郑立皱皱眉,但还是跟着沈固出了病房:沈警官有什么事?”

    我还是想知道,那只青花九桃盘,郑先生是从哪里买到的?”

    郑立眉头一皱:我已经说过了,是朋友转让的。”

    是什么朋友?”

    郑立冷笑一声:真奇怪了,我的朋友,难道还要向警察局报备吗?”

    这话可吓不倒沈固:如果是普通朋友,当然没必要报备。但如果涉及非法活动,公民有义务配合警方调查。”

    郑立冷笑着说:沈警官,你别吓唬我了,警察里头的事我也不是不知道,这么个盘子,有什么非法的?”

    沈固表情从容:怎么?郑先生不知道这盘子的来历?”

    郑立犹豫了一下,脸上摆出不屑的神情,眼神却有点闪烁:可笑,一个仿明青花的盘子,有什么来历?”

    仿明青花?沈固笑了一声,真是仿明青花吗?这个仿品可太精了。”

    郑立撇着嘴说:沈警官大概也不认识什么古董吧,仿品有的是精工细做,有的甚至比真品做工还好,但是没了时间的打磨,仿的就是仿的,就是赝品!”

    沈固也一撇嘴:没见过古董的恐怕是郑先生自己吧?不过,应该说郑先生也是好运气吧,居然能用赝品的价格买来真品。只可惜这来路不正,就有点问题了。他脸色一正,恐怕我得正式通知一下郑先生,这个盘子涉及一宗文物走私,我们必须先把东西带回局里”

    不行!郑立猛地提高了声音,这根本不是什么文物,你们凭什么带走?”

    沈固微微冷笑了一下:不是文物?据我所知,郑先生对文物也没怎么接触过,又是通过朋友买来的,怎么会知道底细?当然,既然是通过朋友买的,那么不知者不罪,郑先生只要配合我们调查,也没有什么事。”

    郑立明显有点慌张:你们,你们根本就弄错了吧!还有,这东西你们要拿走多久?”

    沈固一本正经:如果是走私的文物,那对不起,我们必须没收。”

    胡说!郑立有点急了,什么走私文物,根本不可能,这盘子是我托人订做的,怎么会是他突然紧急刹车,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但是沈固已经冷笑了一声:订做的?请问是在哪里订做的?”

    郑立明白自己是被蒙了,有些恼怒:沈警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固淡淡地说:我没什么意思,只不过郑先生去订做盘子的那一家老板娘,我可能认识。她姓谢,对吗?”

    沈固一边说,一边紧紧盯住了郑立,果然郑立一听说老板娘、姓谢什么的,脸色就微微变了,但他仍然强硬地说:我不知道沈警官说的是谁,给我做盘子的那家老板并不姓谢,至于老板娘,我没见过,就更不知道她姓什么了。”

    沈固漫不经心地说:是吗?那请郑先生告诉我,盘子是在什么地方订做的,这么精美的脱胎瓷,我也想订做一个。”

    郑立勃然大怒:沈警官,你这是耍我玩呢?告诉你他的声音忽然噎在喉咙里,沈固抬头一看,就见他嘴唇突然发了紫,手抓住胸前的衣服,整个人倚在了墙上,接着慢慢滑了下去。沈固一步过去扶住他,郑立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沈固,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话,脸上的表情是极其的惊讶和愤怒。不过他最终也只是做了个口型出来,没有发出半个音节,就往地上倒去……

    急性心梗。医生拿着心电图对吴瑛解释,现在的年轻人,生活压力太大了,生活习惯又不健康,这种病现在都年轻化了。目前情况来看,不容乐观。病人虽然年轻,心脏很不好,说是三十岁的人,五十岁的心脏也不为过。你们有家族病史吗?这都已经两个人住院了。

    没有。吴瑛真是心力交瘁,心里一股火憋着,虽然不好意思说,但其实很是埋怨小黑子不该弄这么两个人来,现在好了,问题没解决,反而又一个人进医院了。

    沈固这时候和钟乐岑在一边研究盘子。果然,又一个桃子上的红彩淡了,这已经是第五个了。

    这么说我们之前的想法都是错的,至少,郑立并不是想害吴家,否则为什么他也会这样?”

    沈固没有立刻说话。如果郑立这条线索是错的,那现在真的是毫无头绪了。但他敢肯定,郑立听到他提谢竹君的时候,眼神里的心虚不是假的:我敢肯定他和谢竹君肯定是有关系的,这个盘子绝对是谢竹君做的。”

    但是为什么他自己也病了呢?”

    沈固回忆着郑立倒下去时脸上的表情:他好像很难以置信的样子。而且他想说话,最后他虽然发不出声音来,但他的口型像是个'边',或者是'片',这一类的字。”

    钟乐岑皱眉:边?片?这是什么意思?”

    沈固思索着:当时我说要把盘子拿走的时候,他似乎很惊慌。不,与其说是惊慌,不如说是焦急。我已经说了,如果他不知道情况,不算什么罪,而且这个盘子既然不是真品,也就价值不高,他为什么那么紧张?”

    有点做贼心虚的意思?”

    沈固点头:我觉得有点。”

    但是他为什么连自己也害呢?”

    那不可能,谁会害自己?沈固反复地回想郑立当时的表情和口型,突然说,你说,他要说的会不会是个'骗'字?”

    哦钟乐岑立刻明白了,你说他被骗了?他不知道自己也在这个盘子上!”

    对。”

    那么还是与左穆有关?钟乐岑抱着手臂沉思,但是确实没有四柱全阴的命格,不可能人人都跟小溪似的把出生时辰搞错。那左穆究竟想得到什么?”

    沈固低头研究那盘子。一棵虬劲的桃树,枝叶散开占满了整个盘面,九个桃子错落点缀在枝叶之间,丰满水灵,桃尖上那一点红彩更是惹人喜爱,加上釉色匀净青花浓艳,果然是件精品。沈固看了一会,微微皱起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啊……

    乐岑!”

    嗯?”

    吴家有几个人?”

    什么啊!钟乐岑差点跳了起来,对啊!吴伯伯算一个,他的老伴已经去世了不算,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加上两个媳妇一个女婿,还有一个孙子一个外孙,这已经是九个了。为什么郑立还如果郑立是,那为什么是九个桃子?是有谁不在这诅咒里?”

    如果说有人不会出事,那才应该是郑立!郑立也不姓吴,跟吴家没任何血缘关系。如果这事真是他弄的,那就更应该没他的事了。”

    那可不一定,养子,说起来也算是本家的孩子的。俗话说:生娘不如养娘大,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有亲情联系,并不差什么。而且他如果是被骗了,那就更好解释了。”

    那就应该有十个桃子才对啊。”

    是啊钟乐岑捧着那盘子使劲地看,似乎想钻进去。沈固猜测:也许有个人是没用的?”

    没用的,没用的?钟乐岑嘀咕着,四处寻找。沈固看看他:找什么?”

    笔和纸,把吴家人的生辰八字都写下来,我要好好看看,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沈固转头就往值班室去了,跟小护士借纸笔。小护士早就注意这两个在墙角窃窃私语还捧个盘子的帅哥,微红着脸就把东西双手奉上。可惜沈固现在满心都是神啊鬼啊,根本没注意到小姑娘的星星眼,拿了纸笔就跑回钟乐岑身边:来了。”

    钟乐岑唰唰在纸上把吴家十个人的生辰八字全部写下来,低着头认真看起来。这个沈固实在帮不上忙,沉吟了一下说:我刚才跟郑立问话的时候,说到把盘子拿走,他就很着急,那是不是说,如果盘子离开吴家就会没事呢?”

    钟乐岑摇摇头:不太靠得住。郑立对这些东西可能不懂,所以会着急吧。”

    但是他问我要拿走多长时间,我觉得他那个意思,似乎长时间的离开就不行。”

    钟乐岑拼命地挠头:没道理啊,不合理的,为什么长时间离开不行呢?”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都说不出话来。旁边的病房门忽然打开,有人从里面走出来,没有关严门,病房里传出来电视的声音:……本世纪最大日全食……”

    日全食!钟乐岑突然用拳头砸了一下自己手心,7月22日,本世纪最大一次日全食!还有5天了!”

    日全食怎么了?”

    我跟你说过的吧。日食是阳中阴,阴气更甚。去年8月有过一次日食,整年阴气都很重。这一次是本世纪最大的一次日全食,那就更厉害!我想,左穆一定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打开鬼门去找素琴!”

    他不是会空间裂缝么?”

    但你记不记得,上次他在墓地用空间裂缝取来三生泉水,可是墓碑上有血印?”

    沈固当然记得:他受伤了。”

    对。这说明空间裂缝对于进入阴间还不合适,也许是限于能力,所以他还是要找一个四柱全阴的人最方便。钟乐岑说着,更仔细地看纸上那一堆生辰八字,看了一会,脸色渐渐严肃起来:我好像明白一点了。沈固,你看。”

    什么?沈固只看见一堆子啊午啊的,全然不知所以。

    吴家没有人是四柱全阴,可是长子和女儿是阴年生,次子和外孙是阴月生,女婿和长媳是阴日生,孙女和次媳是阴时生。”

    沈固精神一振:怎么,这也能用?”

    钟乐岑紧紧地皱着眉:不知道,但也许,左穆有什么方法。”

    不知道?沈固觉得钟乐岑对这些事应该已经算是知识渊博了,你也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方法,但并不等于这方法不存在,尤其是事关左穆。他活的时间那么久,知道的事情也一定比我们任何人都多。但我想吴家这事应该不是巧合,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已经全占上了。嗯,你知道五鬼搬运法吗?”

    沈固似乎听过:据说是可以生财的?”

    是的。五鬼搬运法也有两种,一种是真的役使鬼魂,另一种,却是杀掉自己最亲的五个人,让他们的灵魂聚集在自己身上,从而转运。”

    沈固现在已经会触类旁通了:你说这也是把吴家人的灵魂聚集起来,生成一个四柱全阴的命格?”

    是的。我刚才忽然想到,如果九个桃子包括了郑立,那么被排除在外的应该就是吴伯伯。他不是果实,而是桃树。”

    哦。果实是从桃树上生出来的,他的儿女,自然也是由他的血脉衍生出来的。所以包括郑立在内的九人才是桃子,他却是树。”

    对。我想,如果这个盘子真是要聚一个四柱全阴,那么应该就是聚在吴伯伯身上。”

    那郑立有什么作用?”

    郑立,也许就好比胶水,要靠他把这些灵魂粘在一起形成一个。”

    郑立怎么能做到的?”

    也许,是怨气。”

    怨气?他到底有什么怨气?沈固一边说,一边禁不住又想起郑立那张倒映在玻璃上的脸,那种隐忍的痛恨。

    ……螟蛉有子,果蠃负之……”

    什么?”

    我们去找吴伯伯吧。我也只是猜测,有些事,也许只有他能回答。”

    九鬼缠

    钟乐岑一进病房,就径直向坐在椅子里的吴轼走了过去。吴轼一直坐在那里,手里抱着拐杖,郑立的突然发病让他比两三个小时前看起来似乎又老了几分。吴瑛劝他回去休息,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但他只是摇头。

    你们还有什么事?吴瑛现在已经极其不信任沈固和钟乐岑,如果不是碍着小黑子,或者说,如果小黑子不是伍家人,她早就下逐客令了。

    钟乐岑没理她,紧盯着吴轼问:吴伯伯,郑立的父亲当年是怎么死的?当时您是他的上司,直接指挥那次行动,对他的死,您负什么责任?”

    什么!吴瑛愤怒地站起来,已经顾不上小黑子就在旁边了,你们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出去!不然我叫保安了!”

    沈固把手一挥:吴女士,请保持安静。这事很重要,如果想救你的兄弟和孩子,就回答我们的问题。”

    你们吴瑛虽然被沈固的气场压了一头,但她毕竟也是有个当兵的父亲,自己也当过三年兵,到底还是没有很弱了气势,我父亲没有必要回答你们这种问题!”

    钟乐岑却没有跟她多做纠缠,盯着吴轼又抛出一个问题:当年您的指挥是不是有失误的地方,导致了郑立父亲的牺牲?”

    你,你们吴瑛气得直哆嗦,吴轼却突然抬起手制止了她,看着钟乐岑慢慢地说:你怎么会这么问?”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郑立对您,对吴家的仇恨。”

    吴瑛愣了,半天才叫起来:你说什么?你简直是胡说八道!小弟怎么会恨我们家?你们别拿着那盘子翻来覆去的……”

    她话还没说完,钟乐岑已经把盘子拿出来送到了吴轼眼前:我猜,从您的大儿子出事之后,您就再没去看过您的收藏品对吧?那您现在看看,这盘子跟原来有什么不一样?”

    吴轼眯起眼睛看了一会,脸色有点变了:这红彩,有好几个地方好像褪色了……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这是他的收藏品,又是天天看的,自然看得出来。

    那您看得出来有几个地方褪色了吗?”

    吴轼又看了一会,声音有点颤抖:……五处……”

    什么?吴瑛也愣了,爸,你没看错吧?她平常是没注意过这东西的,这时候灯光下看起来,也看不出什么变化。

    吴轼摆了摆手示意女儿不要说话,转头问钟乐岑:年轻人,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钟乐岑严肃地说:您的家里有五个人突然出现心脏的问题,而这盘子上有五处红彩褪色,您觉得这是巧合吗?”

    吴轼嘴唇微微哆嗦起来:你说,这是小立但他现在也病了啊!本来大儿子死的时候他只是悲伤,二儿子进医院的时候他想是不是有什么家族病史,但是外孙又因为心脏病入院之后他已经不能说这是巧合了。现在钟乐岑提出这个问题,他不敢相信,又不能不相信。一家人里有五个突发心脏病,有两个还是并无任何血缘关系的,你再说什么概率,也没人相信了吧?

    这是另外一回事,郑立发病可能是被别人利用了,他当时的表情是相当惊讶的,说明他并没有想到自己也会发病,但是这个盘子对吴家的诅咒确实首先是因为郑立的仇恨。不过据我们所知,您对郑立有抚养之恩,待他如同亲生的儿子,郑立实在不应该有什么仇恨。所以我想问您,当年郑立的父亲牺牲,是不是由于您的过失?”

    吴轼低下头,把下巴支撑在拐杖头上,仿佛极是疲惫。吴瑛有点着急了: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真是因为这不可能吧!”

    吴轼慢慢摇了摇头:小瑛,你先出去,让我跟这两位单独谈谈。”

    爸!吴瑛想反对,但在吴轼突然严厉起来的目光下还是不情不愿地退出去了,临走还狠狠瞪了钟乐岑和沈固一眼。吴轼看看床上紧闭双眼,身上连接着一堆医疗仪器的二儿子,沉默了很久,终于慢慢地说:这件事,我从来都没有对别人说过,包括当时我的上司。”

    沈固敏锐地抓住了什么:您的意思是说,当时郑立父亲的牺牲有别的内幕?”

    吴轼又沉默了。沈固思索着,终于问:不会是,郑立的父亲其实不是牺牲吧?”

    吴轼抬头看了他一眼,艰涩地笑了笑:是。年轻人,你很敏锐。”

    这次轮到钟乐岑有点迷惑了:什么意思?”

    吴轼苦笑了一下:那是个在贩毒分子内部卧底的任务。其实当时本来应该是我去的,但是因为我之前曾经跟一个毒贩子照过面,所以我提出换个人。小立的爸爸主动要求去当卧底,而因为我熟悉情况,就让我直接指挥这次行动……但是我们谁也没想到,小立的爸爸也参与了贩毒。”

    钟乐岑脱口而出:难道他是毒贩子的人?”

    吴轼摇了摇头:没那么严重,小郑他怎么说还是警察,只是,他之前从一些贩子手里缴获的摇头丸什么的,有一部分没有上交,而是转卖了。”

    钟乐岑和沈固面面相觑。吴轼苦笑着说:郑家经济情况很不好,小郑的父亲是得癌症去世的,人没救回来,花了很多钱,还欠债。小郑的妻子经常为了钱的问题跟他吵架,加上有孩子,花钱的地方太多。小郑只是个普通警察,工资不高,要还债,要养孩子,确实很困难……你们知道,软性毒品虽然没有海洛因什么的那么暴利,但也是有很大利润的,特别他是收缴来的,并没有成本。”

    沈固沉默了片刻,问:他私卖摇头丸的事,被人知道了吧?”

    吴轼点头:其实那次行动,确实是我们计划制订得不好,被贩毒分子先掌握了我们的动向,就有人去拿这个威胁小郑。小郑为什么主动申请这个任务,其实也是怕派别人去,就是个死。但是最后,我们打进去了,小郑也……当时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局里给他追认了烈士。”

    那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很偶然的,整理他的遗物的时候发现他的遗书。本来这些东西不该我来整理的,但他妻子一听说他牺牲,立刻就回了娘家,孩子也不管了,所以小郑的遗物都是我整理的。”

    所以您为了给朋友身后留个好一点的名声,就把这件事隐瞒了,对吗?所以郑立会认为他的父亲之所以牺牲,是因为您指挥有误,对吗?”

    吴轼沉重地点了点头:如果一定要说追究责任,其实我也是有责任的,当时,我确实有失误的地方,这我不能推卸责任。”

    钟乐岑叹息了一声:但是,郑立显然是把这件事情的责任完全推在了您身上,所以这些年来,他并不感激您的抚养,却觉得他之所以失去父母要寄人篱下,都是因为您当年的指挥失误。”

    吴轼也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又把头垂了下去:我没想到,小立会这样想。想不到现在,是我害了孩子们。可是小立,他怎么也会病呢?谁骗了他?又是谁教他这个害人的方法的?”

    钟乐岑迟疑一下:这件事要说起来,话就长了,而且您也不一定明白。现在重要的是,如果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吴家至少还要有四个人出事。”

    吴轼拿起手边的盘子看看,苦笑了一下:九桃盘……当时小立送来的时候我还说,我就是这老桃树,他们就是这树上的桃子,九在中国人心目中是吉利的数,桃子也有吉祥的含意,想不到……”

    嗯?钟乐岑忽然抬头看着他,您说什么?您是树?他们是桃子?”

    吴轼沉浸在悲伤之中,随便点了点头。沈固却从钟乐岑的表情里看出点端倪来,低声问: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钟乐岑皱眉思索片刻,微微点了点头小声说:我猜,左穆的目标应该是吴伯伯。本来我想他可能是想把吴家人的命格全部合起来造一个四柱全阴,但现在看来,他的目的应该是制造一个有执念的厉鬼,至于四柱全阴,那只是顺便。如果是这样,郑立应该是最后一个死的人,因为是他的仇恨造成了这个诅咒。我现在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这些瓷器没有胎骨仍然能够存在。这是真正的鬼瓷,支持它的不是土胎而是执念。冰冰家那个是冰冰爸爸的愿望,这个就是郑立的仇恨。如果让这个诅咒得逞,吴伯伯会因为一家人的全部死亡而产生更强烈的仇恨或怨念。而且如果死去的人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吴伯伯而起,或者觉得郑立恩将仇报,那么他们的怨念就会因为诅咒和血缘关系全部集中到吴伯伯身上,更加深他的执念。这种诅咒我还从来没有在书里读到过我们姑且把它称为'九鬼缠'吧。我跟你说过的,所谓的鬼,无非就是死后的执念而已,执念越重,鬼魂的力量就越强。像这种被视如己出的孩子背叛,以及全家死绝,已经是相当之重的执念了。老来丧子,还是一丧满门,谁也不可能没有怨恨。左穆要的就是这种执念,他要一个有能力游走于阴阳两界的厉鬼。”

    沈固听得有些惊心:厉鬼?”

    钟乐岑点点头:吴伯伯是上过战场的人,跟一般人还是不一样的。就好比说你,如果你嗯,不说了,不吉利。”

    但是厉鬼就能游走于阴阳两界?”

    如果你的亲人死了,你想不想把他找回来?”

    沈固半晌无语,过了一会才说:如果照你给我讲的,人要去应该去的地方。”

    可是他们本来不应该死。”

    沈固长叹了一声:既然想到了原因,能想出破解的办法吗?”

    吴轼一直在出神地看那个盘子,直到听见破解两个字,才抬起头来:有办法吗?”

    钟乐岑犹豫了一会才说:我现在有两个想法。第一,是郑立必须立刻死。只要他死了,诅咒就会中断,已经发病的人我不敢保证,但还没有发病的人会是安全的。”

    吴轼惊了一下:怎么,要小立还有别的办法吗?”

    还有一个办法。郑立现在昏迷不醒,我觉得其实不是因为什么心脏病,而是因为他的魂魄已经离体。他不是吴家的人,所以我想他的作用只是用怨念来驱动这个诅咒,所以他的魂魄没有被左穆收走,而是在身体周围游荡,就像以前老辈人说的失魂一样。我的想法是用叫魂的办法把他的魂魄叫回来,您跟他谈谈,如果郑立肯放弃他的报复,那么诅咒自然停止。要说这个办法是最好的,因为诅咒可以彻底消失而不是被强行打断,那么发病的人也会恢复健康。但是如果您不能说服郑立,他不肯放弃报复,那么诅咒还会继续。”

    吴轼完全怔住了:叫魂?你们刚才是诅咒,现在是叫魂,他好像还隐约听见什么厉鬼之类的,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沈固沉吟了一下:这个,恐怕没法向您解释。我隶属于特别事务科,你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我们,简单来说就是处理各种不合常理的事情的这么一种人。”

    吴轼愣了一会,表情是难以置信:比如说,这个什么诅咒?”

    沈固点头。

    还有,鬼?这世界上真的有鬼?”

    有的。这次是钟乐岑回答了,只不过没有阴阳眼的人看不见罢了。当然,有些第六感特别发达的人也能感觉到,只是比较模糊不易捉摸。”

    吴轼的表情变得茫然。毕竟从军四十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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