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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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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君策 作者:燕赵公子

    了,而谢燕其又为何要来安延殿闹?

    穆琛低头见沈奚靖想要起来,又把他按了回去:“你且安置,不要出去,与往常一样。”

    他说完,起身披上斗篷,吹熄了宫灯,摸着黑走了出去。

    沈奚靖躺在黑暗的东配殿里,反反复复想着张泽北说的那句话,最终迷迷糊糊睡去。

    62、零六二

    沈奚靖第二日一回到双璧宫,便直接进了里间,蒋行水心领神会,先去取了早就准备好的点心,直接跟进去伺候他。

    昨天辛苦大半夜,沈奚靖着实有些饿了,反正是在自己宫里,便直接拿了一块吃了起来。

    蒋行水站在他旁边,轻声讲来:“昨日约莫子时,谢淑人突然在安延殿外面敲门,一边敲一边喊叫,张总管与洛管事本不想让他进来,但他样子有些癫狂,一直在叫要见皇上,张总管没办法,问清他到底是何事,才让洛管事看着他,独自进去与皇帝禀报。”

    沈奚靖“嗯”了一声,又拿起一块点心吃了。

    蒋行水给他倒了些温热的果茶,继续道:“当时奴才也在,不过为避嫌,我没凑到跟前,后来皇上黑着脸出来,谢淑人还大声与皇上喊了几句,当时奴才没看见,但后来洛管事跟我讲,说皇上面色已经难看到极点。”

    这倒是与谢燕其平时的做派有些违和,他不像是容易激动的人,沈奚靖看了眼蒋行水,又道:“说吧,洛林西都说了什么?”

    蒋行水冲他笑笑:“主子就是聪明,知道洛管事定有话跟我讲。”

    “他和张泽北都是皇上的人,想必他们心里知道,我与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要给我讲清楚。” 沈奚靖抿了一口茶,道。

    他说的理所当然,蒋行水也听得理所当然。

    “当时张总管跟着皇上一块走了,洛管事留下来,见我远远站着,便把我拉他屋里,他说谢燕其看起来有些神志不清,而且极富攻击力,他都被他打伤了,他一直说他宫里的大宫人被人吊死在屋里,要皇上做主,让他找到真凶,给他一个交代 。”

    沈奚靖认真听了,皱起眉头:“他说的大宫人,可是谢遥?”

    蒋行水点点头,道:“正是他,主子,我第一次见谢淑人那个样子,看起来像疯了一样,披头散发的,眼睛都红了。”

    眼睛都红了?沈奚靖心里觉得奇怪,他觉得有什么事情被他忽略,他仔细想了想,突然问:“一般那个时辰,皇上已经回了锦梁宫,可他怎么直接去安延殿闹了?”

    蒋行水早有准备,答:“这个奴才当时也问洛管事,他也不知道为何,但是今个早些时候,主子还在休息,他突然跑来跟我讲,说昨个谢淑人是先去的锦梁宫,闹了半天苍年没有搭理他,他才来的安延殿。”

    这么说来,谢燕其也不算完全失了理智,起码他还知道,如果皇上在锦梁宫,苍年是不会让他这样在宫外吵闹,那个时间,皇上不在锦梁宫,那肯定在安延殿,他倒还很聪明。

    沈奚靖冷笑一声,道:“那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除了他还有谁知道,他到底是真受了刺激,还是装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与谢遥,到底谁才是那个牵线,皇上的东西,到底落在谁手里。”

    蒋行水想了想,犹豫着道:“主子,奴才昨天虽然离得远,但以谢淑人的性格,断然不会在皇上面前说话那样没有礼数,就算他不是装的,那也必然吃了不好的东西。”

    这也是很有可能的,他们秀鸾宫又不像双璧宫位置偏僻,宫里的大宫人就这样平白无故死了,怎么会没人发现疑点。

    也有可能他们都被下了药,神智恍惚,这才没有意识到出了事。

    沈奚靖低头思索一番,突然问他:“昨个,谢燕其知道我在安延殿吗?”

    蒋行水一愣,但随即脸色便难看起来,他看着沈奚靖支支吾吾,不肯讲话。

    “说吧,虽然他平时客客气气,但骨子里和苏容清一个德行,说不了我什么好话。”沈奚靖冷笑道。

    “那奴才便说了,主子可不要生气。”蒋行水得了沈奚靖的允,这才讲,“昨日他一开始在殿门那边闹,张总管过去说他,不要惊扰了里面的主子们,不过那谢淑人一点都不领情,直接讲,‘皇上是正主子我知道,但沈奚靖不过就是个下等宫人,靠着太帝君的恩宠才当上宫侍,他……’他这句话还未讲完,便被张总管打断了,奴才当时瞥见,张总管的脸色很难看。”

    这话真是从里到外都不像谢燕其会说的,沈奚靖听了,倒也没生气,只是说:“他消息倒是灵通,宫里的大宫人殁了,他还有心思挤兑我。”

    谢燕其跑到安延殿闹已经算是惊扰圣驾了,还说沈奚靖的不是,好像他真的失去理智,想要把人都得罪光了一般。

    但他平时的样子太过完美,让人觉得他此番举动,实在诡异。

    沈奚靖思索片刻,原本他还想着,谢遥的死或许与谢燕其有关,但谢燕其闹这么一出,事情就有些偏离常理,这样一来,谢遥的死,就不好说了。

    这到底是谢燕其有意为之,还是情之所至,他也着实分析不出来。

    沈奚靖看了看外面天色,扭头吩咐蒋行水道:“下午你让三彩给锦梁宫送些吃食过去,就当我巴结皇上。”

    虽然蒋行水心里对三彩比较满意,但也还是担心:“三彩到底年纪小,不如奴才去吧。”

    沈奚靖摇摇头,道:“我走哪里都带着你,你去太扎眼,三彩几乎不出宫,他去合适。”

    “还是主子考虑周到,”蒋行水恭维沈奚靖一句,“待会儿我就嘱咐他几句。”

    话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意思了,蒋行水见沈奚靖明显还有些饿,便赶紧出去吩咐用早膳。

    一整个上午,沈奚靖都在屋里看书,不知道为何,他有些心慌,似乎有事要发生。

    果然,下午的时候,三彩还没出宫门,便有一位锦梁宫的宫人送来礼折,说让沈奚靖下午去百香园的飞露凉殿,皇上有请。

    一直到这时,沈奚靖才觉得事情有些大了,既然礼折都拿了来,那肯定他们这些宫侍都要去,要是再紧急一些,太侍们也是要去的,就是不知情况到底如何。

    沈奚靖心里有些没底,但一想到穆琛也在,又安下心来。

    在他看来,穆琛一直都能看清整个局面,这一次,希望也可以。

    中午沈奚靖用过午膳,没坐一会儿,便领着蒋行水去了百香园,从他这双璧宫到百香园稍有些远,要赶在未时前到,他就要早些动身。

    五月当午的日头也不算太毒,他只简单穿了一件长衣,外面穿着蜀缎的外衫,并不热。

    等他们到百香园时,便看到李暮春站在园门口,见沈奚靖来了,连忙迎上来:“嘉主子,前些年一别,您身体可好?”

    “我可好着呢,李管事好久不见了。”几年不见,李暮春也当上了管事。

    李暮春毕竟在朝辞阁做过一段时间,与沈奚靖也算熟,这么说来,沈奚靖有当年在锦梁宫做了那两年,与大部分锦梁宫的宫人关系也算不错,这层关系用到现在,倒让他行事方便许多。

    不知算不算运气好。

    李暮春笑笑,带着他往里面走,沈奚靖从未来过百香园,这里又很大,苍年早就嘱咐过,怕他找不到飞露凉殿的路,才让他过来迎。

    百香园花草树木很多,正值花期,许多花都绽放着美丽的色彩,沈奚靖一边跟着李暮春往里面走,一边道:“这里风景到真的挺好,怪不得他们都想来秀鸾宫住。”

    秀鸾宫离得近,自然想来便能来玩,但像沈奚靖住双璧宫,走过来也要半个时辰,着实累人,哪还有心思玩。

    李暮春笑道:“嘉主子可不知道,这百香园,也只太侍们过来玩玩,宫侍们可不常来。”

    沈奚靖有些惊讶,问:“这是为何?”

    李暮春放缓脚步,在他身边轻声说:“这还不简单,因为皇上是不来这里的,他们过来,又有什么用。”

    听李暮春这么一说,沈奚靖才意识到他的想法跟其他宫侍不同,不过这里景致确实很好,这诺大的园子成天空着,还真是浪费。

    两人讲话的功夫,便来到飞露凉殿,因还未到夏时,凉殿四周这会儿垂着纱幔,多少挡些风。

    沈奚靖老远便看到里面有些人影晃动,正想问李暮春都有谁先到了,却不料李暮春很是机灵,直接告诉他:“皇上、苏淑人、宋淑人、毕采人都已经到了,谢淑人、路淑人、何采人、秦采人还未到。”

    苏容清与毕卓阳早到是应该的,宋瑞的栖霞宫离这里也不算近,他不喜迟到,同样来得早,沈奚靖倒是有些诧异谢燕其还未到,按理说今天的事,定是他宫里的事情,他应当最早来的。

    李暮春把沈奚靖迎到门口便站住了,蒋行水与他道了谢,听完李暮春的唱名,才跟着沈奚靖走进去。

    里面的桌椅摆设与之前在御花园时十分相似,沈奚靖粗粗一看,穆琛正坐主位上面无表情看书,下面的苏容清、宋瑞与毕卓阳也按上次的顺序坐下,凉殿里很安静,没有人讲话。

    沈奚靖走到穆琛跟前,先给他行了个弯腰礼,道:“给皇上问安。”

    穆琛翻了一页书,随意道:“恩,坐吧。”

    沈奚靖也照着上次的位置坐了,蒋行水给他倒了茶,这才站到他身后。

    从他进来,一直到他坐下,也就他与穆琛说了两句话,其他人都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不多时,剩下的宫侍们才陆续到来,除了谢燕其,所有人都到了。

    穆琛扫了一眼下面局促坐着的人,放下手里的书。

    他漆黑的双眼冷冷扫过下面每一个人,开口道:“你们消息都很灵通,秀鸾宫的事,都知道吧?”

    皇帝这么问话,又有谁敢回答?

    穆琛也习惯于这样的场面,他看了一眼苍年,正想让他把事情讲了,却不料谢燕其突然从侧门进来。

    他来得十分突然,外面宫人也没通报,就这样直直闯了进来。

    穆琛十分轻微的皱了眉头,但他并未说什么,只淡然盯着谢燕其看。

    说实话,今日谢燕其的状况仍旧不好,他头发有些乱,衣服也皱皱的,好似并未换过,一张脸苍白至极,眼睛红肿无神,看起来精神很差。

    不过今天谢燕其再也不敢那样与穆琛讲话,进来先与穆琛行了礼,才坐到他的位置上。

    穆琛玩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折扇,道:“既然你来了,你自己讲吧。”

    谢燕其得了他这句话,颤颤巍巍从他座位上站起,看着他们这些人道:“我想大家都知道我宫里的事,我已经请了太帝君的口谕,允我彻查我宫里大宫人谢遥的死因。”

    他这一句话,犹如石头扔进水里,惊起无数波浪。

    沈奚靖仔细盯着他看,今日的谢燕其,脸上早就不见平时温和的笑,他僵着脸,说话的时候,语气也很冷硬。

    按理说,宫里不知道每天死多少个宫人,当初朝辞阁一宿死了两个,不也就这样按了下来,怎么到了谢燕其这里,就得彻查了?

    沈奚靖有些疑惑,但从他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变化,他低着头,认真看着自己的手。

    这一次,柳华然允许他彻查,到底是何目的?

    谢燕其说完那句话,凉殿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没人动,也没人讲话。

    过了好久,穆琛才突然说:“回头朕吩咐下去,叫宫人所督办你这事,这就散了吧。”

    穆琛说完这句,在场的宫侍们脸色可都不好看了。

    这大中午的,把他们叫来,就为听谢燕其这么一通话?

    折腾到最后,还不是要给宫人所督办,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何苦过来费时。

    但他们却什么都不能说,正在宫侍们都要起身离开之时,却听柳华然的声音飘了进来:“依吾看,这事得好好查查。”

    63、零六三

    只见柳华然穿着一身深紫色的外衫,缓步从凉殿正门进来。

    他猛然一现身,凉殿里的宫侍们都吓了一跳,就连穆琛也挑了挑眉,站起身与他讲:“这些小事,怎么好劳烦父君亲自过来,苍年,看座。”

    苍年自然不用他吩咐,早就在穆琛右手边摆好了椅子,柳华然走过去,一边坐下一边道:“皇上最近事务繁忙,这事吾自然要替你考虑一二。”

    到底是在替谁考虑,这事可拿不准,穆琛笑笑,没有答话。

    皇上不说话,柳华然也不在意,继续道:“皇儿你眼看也大了,宫里的宫侍们也日渐多了起来,这要是有个凶犯在宫里,吾也不放心,这事应当查清楚的。”

    反正柳华然要做何事,总归能拿出像样理由,左右不过他一句话的事,简单得很。

    穆琛听他讲完,便道:“儿子也未说不查,先帝在时,这宫里没了宫人,都是宫人所在管,所以这次,儿子便也这样安排,父君的意思是?”

    柳华然接过边楼南递过来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道:“虽说都是宫人所在管,但吾一直都在位上,每次出了事,也都有吾督办,皇儿,这宫里,还是得有主位管事。”

    穆琛听了他的话,虽然心里觉得十分棘手,但面上却不露分毫。

    他宫里的宫侍,目前位份最高的就是苏容清与谢燕其,但他们两个,一个孤傲清高,一个又与谢遥情谊深厚,实在都不宜督办此事。

    并且,无论他们哪一个,都够不上四品主位,不仅够不上,差的还有点远。

    其实在他看来,这宫里的宫侍们,没有哪个比得上沈奚靖稳重懂事,也没有哪个比得上沈奚靖聪明伶俐,要是柳华然不在,他可把事情放心交与沈奚靖,但这事柳华然既然插手,他就不好让沈奚靖冒这个险了。

    谁知道这次柳华然到底打什么主意?

    正在穆琛心里徘徊不定时,谢燕其突然说话了。

    他起身朝穆琛与柳华然跪下,磕了三个头,才道:“皇上、太帝君,这事发生在小的宫里,小的不好插手,小的觉得,我们那秀鸾宫的人都不好插手,毕竟夜里已经锁了宫门,只怕秀鸾宫的人嫌疑最大。”

    这话有些不好听了,苏容清当场就要翻脸,忍了忍,终究没有忍下去,不顾穆琛与柳华然在场,大声说道:“依我看,你殿里的人才最有嫌疑,何苦拉上别人给你垫背。”

    谢燕其根本没有理他,继续道:“小的请皇上、太帝君旨,允宋淑人、嘉淑人与路淑人联合宫人所一起督办此事,除了我们秀鸾宫的人,就他们三位位份最高,由他们督办,小的也很放心。”

    他这倒是不含糊,之前苏容清被他说有嫌疑,如今其他三个淑人都被他拉了进来,这要是能查出来还好,要是查不出来,还不得说他们督办不力?

    谢燕其一串话讲完,宋瑞、沈奚靖与路松言还没反应过来,苏容清倒不干了:“谢燕其,你可真厉害,你真把我当凶手了?先不说你那个大宫人我都不知叫什么名字,就说你每天晚上都要锁院门,也没人能进你的配殿吧?”

    谢燕其这次倒是没忍住话,回他:“咱们一个宫里住了那么久,你不可能不认识谢遥,你那大宫人跟他经常有来往,别以为我不知道,反正这殿里,你嫌疑最大,我没说错什么,你怎么反应这么大?是心虚了还是害怕了?”

    他们你来我往,似乎想要在这飞露凉殿吵起来,柳华然皱起眉头,他把茶杯“嘭”地扔到桌子上,杯盖没有盖住,掉到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他看着下面的两个年轻人,冷声道:“放肆。”

    他这一句放肆,说的声音不大,但里面包含的压迫却十分骇人,苏容清一惊,赶紧从坐上站起,扭身跪到谢燕其身边:“小的该死,请皇上、太帝君息怒。”

    谢燕其也赶紧说了一句,穆琛没有表示,就看着下两个人低头跪着。

    柳华然的目光从殿里的其他宫侍们脸上扫过,最后停在谢燕其的脸上:“你们两个,让吾太失望了。”

    他这话说完,凉殿里一瞬间安静至极。

    少顷片刻,穆琛寒声开口道:“六品淑人谢燕其,御前失仪,行言不端,即日起,降为从七品淑人。六品淑人苏容清,御前失仪,即日起,降为从六品淑人。”

    这是采选以来,第一次有宫侍因犯宫规,被降份位,一时间,凉殿里的宫人们都白了脸色,噤若寒蝉。

    谢燕其原本是正六品淑人,一下子连降三个位份,穆琛也确实够狠。谢燕其脸色一白,看上去比刚才还要难看。可他又能说什么,他闹之前已经想到了这些结局,反正只要他父亲还在,他早晚能升回来。

    “小的多谢皇上开恩。”末了,谢燕其也只能惨白着脸回答。

    穆琛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转到苏容清身上,穆琛淡淡看着他,苏容清很快便要跪不住,整个人都抖了起来,穆琛末了才道:“苏容清,你不满意?”

    这一次苏容清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了,他浑身颤抖着跪在地上,闷声答:“小的谢皇上开恩。”

    苏容清话虽然这样讲,但他这个只降了一个位份的人,却显得比谢燕其更失魂落魄。

    穆琛做这一连串处置,柳华然脸上一直都淡淡的,他坐在一边,一直等到苏容清谢过圣恩,才开口道:“皇上还是仁慈,对你们也并不严厉,吾希望你们回去都好好自省,省的与他们两个,一样下场。”

    他说完,在场的宫侍都低声“诺”了一句,柳华然又说:“燕其平时乖巧懂事,吾知你与你那大宫人感情好,但也不要失了本分,容清年纪不小了,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气,燕其说的又没有错,你着什么急?”

    他一句话点了两个人,不偏不倚,都挨了骂,两个人本来就刚被降了份位,这会儿又被柳华然补这一句,脸色更是难看,但他俩可不敢再说什么,闷声给柳华然磕了三个头,这事才算揭过。

    柳华然说完这一大串话,突然抬起头,把目光从路松言,宋瑞脸上扫过,最后落到沈奚靖身上。

    沈奚靖只觉得一股无声的冷意在凉殿里蔓延,明明已经是初夏时节,却让他遍体生寒。

    柳华然认真盯着沈奚靖看一会儿,穆琛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攥起拳头。

    就在刚才这个瞬间过去,穆琛突然发现,着整个凉殿里,沈奚靖突然成了个位份最高的宫侍。

    虽然他与路松言、宋瑞处于同一位份,都是从六品淑人,但沈奚靖有赐号,算是比其他两人要隐约高那么一些,想到这里,穆琛心里对谢燕其与苏容清越发不满起来,他不能肯定,刚才两个人那一连串对话,是不是早就设计好的?如果只是临时起意,那一切也太凑巧了。

    但刚才的旨意都是他自己下的,君无戏言,想改已经不可能了,二十年来,穆琛第一次有些焦急,他担心,这件事情,会不会波及到沈奚靖,会不会让他陷入危险。

    从来不曾有过的情绪占据他的心,让他坐立不安,让他彷徨失措。

    但他心里这样想,脸上仍旧一派风轻云淡。

    柳华然盯着沈奚靖看了一会儿,突然说:“奚靖,你现在也算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宫侍了,按宫里规矩,这事,怎么也该由你来督办,你看如何?”

    他就这样点了沈奚靖的名字,沈奚靖心里一阵错愕,这才意识到,突然之间,他莫名成了位份最高的人,就在几个月之前,他还在柳华然宫里做宫人,每天从早忙到晚,卑微渺小。

    沈奚靖有些茫然地站起身,但转瞬功夫,他便已经清醒过来,他不知道,这件事的矛头为何最后会指向他,这难道就是柳华然的最终目的吗?

    “小的承蒙太帝君垂爱,十分感激,可小的从未办过此事,如若……”沈奚靖尽量让自己显得惶恐不安,他磕磕巴巴说着,却被柳华然打断。

    “奚靖,你进宫得有十来年了,在场的宫侍们,除了你,再找不到第二个熟悉永安宫的人,你是从吾宫里出来,吾知道你聪明稳重,这事,交给你办最好不过。”

    柳华然一口气说完,继续道:“这样吧,吾给你一旬时日,你如果查清了,吾让皇上给你升位份,要是没查清,也不会怪罪于你,如何?”

    沈奚靖心里有些不安,似乎从更早的时间开始,从他听到张泽北在安延殿东配殿外面喊穆琛时,那种不安就藏进他的心里,如今,他所担忧的事情终于发生,十几天的日子,在宫里要想查清一个宫人到底怎么死的,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虽然柳华然说不会怪罪于他,但督办不利这种罪名,他随口便能说出来,他不是皇上,没有君无戏言这样约束,到时候想让沈奚靖如何,沈奚靖都不能反抗。

    沈奚靖的心脏剧烈的鼓动起来,即使柳华然用“如何”来问他,但他又怎么能拒绝太帝君的命令呢?

    但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沈奚靖茫然站在原地,低着头,沉默不语。

    就在这个时候,穆琛说话了,他是对着柳华然说的:“父君,沈奚靖到底年轻,位份也不高,这事让他一人督办,只怕不妥。”

    柳华然似乎没想到穆琛会提出这个意见,他有些意外地问:“哦?皇儿看如何来办?”

    穆琛脑力飞快算着,末了,他沉声道:“虽然沈奚靖有赐号,但宋瑞与路松言毕竟与他同位,不如让他们三个一同督办如何?”

    沈奚靖听到穆琛说这一句,心里大石终于落地。

    穆琛到底狠辣,不仅把路松言拉给他当垫背,也把宋瑞插进来与他一起协力,就算最后他们没有查清,三个人一同挨罚,也不会比一个人更惨,沈奚靖松了口气,这才发现,他出了一身冷汗。

    似乎早就料到穆琛会这样安排,柳华然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笑笑,道:“还是皇上想的周全,就依你办,沈奚靖、宋瑞、路松言,吾命你们三人彻查秀鸾宫一事,你们自当尽力,有事可吩咐宫人所协办,十五日之后,不管你们查到什么,吾都要一个答案。沈奚靖,你位份最高,此事由你牵头,你们可不要让吾与皇上失望。”

    沈奚靖、宋瑞与路松言三个连忙答:“小的谨遵懿旨。”

    64、零六四

    柳华然吩咐完那些事,便叫他们径自散了,他与皇帝一前一后离开凉殿,剩下大小宫侍们面面相觑。

    苏容清第一个走的,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离开,只有谢燕其、沈奚靖、路松言与宋瑞四个人留了下来,谢燕其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他看起来还是恍恍惚惚,呆呆看了看另外两个人,末了对沈奚靖说:“嘉淑人,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我宫里瞧瞧吧,如何?”

    他倒是真的有些急了,沈奚靖这几日对他算是略有改观,现在的谢燕其,看起来才有点人情味,他能为谢遥做到这一步,也不容易。

    不过,一直到这个时候,沈奚靖都觉得整件事透着古怪。

    沈奚靖想不透谢燕其的想法,也想不透柳华然的,如果谢遥是因为偷了印章而被杀,那么他很有可能是受柳华然指使,在谢遥情绪波动之后,柳华然派人杀了他是理所应当的。

    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他就不会允许谢燕其来彻查此事。

    更不会给谢燕其这样大的权利,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皇帝难看。

    而谢燕其,到底是不是因为从小一同长大的谢遥死了,而失去理智了呢?

    在沈奚靖看来,这不太可能。

    谢燕其一向都把情绪掩饰的很好,沈奚靖自打做了宫侍,已经三月有余,这期间,他也没见谢燕其跟谁红过脸,他很会做人,在宫人间的口碑也一向都很好。

    就算他跟谢遥感情深厚到犹如兄弟,他也不会这样失常,虽然他现在的样子作为常人来讲确实合乎情理,但他们是宫侍。

    讲不好听一点,没有哪个宫侍,宫里头没死过人的,谢遥不过是天启朝的第一个,他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

    并且,沈奚靖心里一直抓着最关键的那一点,谢燕其到底是不是柳华然的人。

    从种种迹象表明,他似乎应该是,但谢遥死的蹊跷,那方私章也一直没有找到,他咬着不放,死活都要彻查,理由就很耐人寻味了。

    到底真相是什么呢?沈奚靖想到这里,突然又有些热血沸腾。

    虽然他总是与蒋行水说,现在吃得好睡得好,每日看看书种种菜,日子过得很舒坦,但他心里,却总觉得有些无聊。

    这些年,忙忙碌碌的生活已经深入他的身体各处,这样闲下来,他有些不能适应。

    如今柳华然给他找了个事,虽然他一开始很茫然,很不安,但是很快,他便觉得浑身都精神起来,沈奚靖心里自嘲一句,还真是天生的劳碌命。

    反正百香园离秀鸾宫更近,走几步路便到了,沈奚靖询问了路松言与宋瑞的意思,四个人便一起动身,往秀鸾宫去。

    他们出了飞露凉殿,沈奚靖眼尖,一眼看到李暮春仍旧站在门口,便问:“李管事怎么还不离去?”

    李暮春给他们四个行了礼,答:“苍总管已经吩咐奴才,这十几日主子们有何吩咐,都可与奴才讲,奴才自当尽力。”

    他这话的意思虽然是说苍年让他给他们打下手,但实际上,他们几个心里都清楚,他不过是皇帝的眼睛,沈奚靖笑笑,先与他讲了几句客气话,最后才说:“李管事,我们这就要去秀鸾宫先谈访一二,不如你帮我们去宫人所问问,这次协力督办的是哪位管事,让他赶紧来秀鸾宫一趟。”

    李暮春又向他们四个行了礼,笑道:“奴才这就去,几位可在秀鸾宫稍等片刻。”

    他说完,快步走了,剩下的宫侍们慢慢往秀鸾宫去。

    一路上,他们四个都很沉默,直到看见秀鸾宫精致的屋檐,路松言才问:“沈哥哥,你认识刚才那位管事?”

    沈奚靖点点头,道:“以前一个宫里,做过事。”

    对于自己做过宫人这一点,沈奚靖从来都很淡定,他也从来都不掩饰,在他看来,这没有什么好丢人的,他在宫里勤勤恳恳十年,他自认已经做得很好,没什么需要遮掩。

    路松言眨巴眨巴眼睛,冲沈奚靖笑笑。

    他似乎很喜欢做这些可爱的表情,看起来很天真可爱,透着一股灵动劲,配上他那张脸,倒真是绝色。

    可是眼下皇上又不在,宋瑞根本就不关心别人如何,谢燕其正低着头胡思乱想,只有沈奚靖一个人在跟路松言说话,也不知他是笑给谁看。

    他们年轻,脚程很快,不多时已经走进秀鸾宫的配殿里。

    谢遥作为谢燕其的大宫人,他是独自住在前院的侧房里的,他屋子不大不小,比沈奚靖当初在慈寿宫的那间稍小一些,不过却比双璧宫里蒋行水的屋子要更精细。

    里面的家具都是胡桃木的,看着也很新,想必谢燕其平时对他不薄。

    刚刚过了午膳没多久,这会儿日头当空,沈奚靖也不含糊,直接进了谢遥的屋子看。

    谢遥的屋里除了那些家具,桌面上摆着的,似乎名没有特殊的东西,沈奚靖听蒋行水说过,谢遥似乎是在屋里房梁上上吊而亡,但谢燕其看到他的时候,发现他双手不仅有割腕痕迹,嘴唇也是青紫色的,谢燕其这才觉得不对劲,谢遥就算真的一心求死,只要吃药就行,为何还弄这些手段。

    沈奚靖他们三个在屋外看着屋里,谢燕其站在他们最后面,神情有些哀伤,而路松言这时又说他不敢进去,沈奚靖与宋瑞对视一眼,边让路松言陪着谢燕其去正殿等,顺便问问当日的事情经过。

    等他们都走了,沈奚靖才与宋瑞走进屋子,宋瑞走在沈奚靖身后,进来后,谨慎地关上房门。

    他们两个低声交谈起来。

    沈奚靖说:“夜里宵禁之后,每过半个时辰,便有巡夜宫人巡逻,秀鸾宫这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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