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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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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君策 作者:燕赵公子

    穆琛没说什么,自顾走到他身后站好。

    李明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穆琛帮沈奚靖抚着耳边的碎发。

    他赶紧低下头,给二位主子请了安,穆琛道:“刚在秀鸾宫有些匆忙,你这次仔细看看,嘉淑人身体到底如何。”

    李明赶紧应了,凑到沈奚靖边上,认真把脉。

    穆琛就站在那里,紧紧盯着他。

    李明额头开始冒汗,过了许久,才终于收手道:“回皇上,嘉淑人话,嘉淑人幼年时身体有些亏损,但近几年身体倒也强健,如今有了孕,倒可以好好补补,是能补回来的。这事老臣定会亲自督办。”

    穆琛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讲话,就听沈奚靖问:“孩子,孩子如何?”

    李明脸上扬起笑来,道:“嘉淑人不用担心,小皇子很好,算算也刚月余,大抵来年三月,主子们便能抱到他了。”

    听到这话,穆琛高兴了,他脸上笑容挂了没多久,便又消了下去:“过几日会有双璧宫的人请你来给嘉淑人看诊,嘉淑人也必然得了风寒,你切记用最好的药,调理嘉淑人的身体,以后御膳房的送过来的膳食,也记得叫你药童亲自查一遍,双璧宫要是出半点差错,你神医的牌匾自己砸了吧。”

    穆琛这意思,是不让与别人说沈奚靖怀孕的事情。

    李明心里明镜一般,这一位最金贵,大人小孩一个都不能有事,他赶紧与穆琛应了,保证一定亲自督办,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沈奚靖的消息,这才被穆琛赶了出去。

    实际上,穆琛不让说沈奚靖怀孕的事,沈奚靖心里倒很高兴。

    他刚才是昏了头,还想着穆琛不要孩子,现在才明白这个皇长子,对皇上到底多重要。

    穆琛幼年即位,十八岁才开始采选,眼看便要束冠,却还未有皇嗣,就只这一条,许多大臣心里便会摇摆不定。

    皇家并不仅仅只剩下他一个人,康亲王唯一的世子穆珏文武兼修,凛亲王的三位公子也都随凛亲王戍边多年,这几位皇亲都是大梁穆家的栋梁之才。

    一旦穆琛不能有皇嗣,那么这几位无论谁代替他,都是迟早的事情。

    这个时候,穆琛的宫侍有了皇嗣,是对那些摇摆不定的大臣们最好的信号。

    如果沈奚靖是穆琛,他一定会欢天喜地告诉所有人自己的宫侍有了皇子,这样一来,局势便会明朗许多。

    但是穆琛没有这样做,他反而不让任何人知道沈奚靖怀孕这件事。

    沈奚靖心里隐约明白穆琛到底为何这样做,但他怎么也无法肯定:“皇上,为什么不说呢?这样,你轻松得多。”

    穆琛笑笑,弯腰抱住沈奚靖,在他耳边说:“我爹死后,我就懂得,想要珍惜的人,一定要早早珍惜,任何事情,都不能成为阻碍的借口,我们的孩子,不仅仅流着我的血,也流着你的血,虽然他到底要姓穆,但他也是你们沈家的后人是不是?我会好好珍惜他,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一丁点伤害,你也一样对不对?”

    这算是穆琛对沈奚靖说得最煽情的话了,沈奚靖点点头,他红了眼睛,几乎想要流出泪来。

    可是他没有,眼泪并不能表达一切,他心里明白,这就够了。

    穆琛见他要哭不哭的样子,笑笑,温声说:“这可是个高兴日子,你现在有了孩子,可不要再满宫里跑了,老实给我呆在双璧宫,我会派人守着这里,你且安心养着。”

    沈奚靖点点头,低声回他:“好,我会老实的,哪里都不去。”

    两日之后,六月初八。

    从六品淑人苏容清病逝于秀鸾宫,卒年十七。睿帝穆琛感念其聪慧贤德,特赐号荣,追封为荣侍人。

    同日,睿帝穆琛封四安总督为怀荣伯爵位,世袭罔替。

    景泰之乱十年之后,大梁世家格局,第一次发生变化。

    以苏劲成为首的苏家终于开始登上世家之列,此时距离穆琛亲政,还有月余。

    而年少早逝的荣侍人,在承天寺停灵四十九天之后,葬入睿帝刚修成的茂陵西墓。

    76、

    六月十日,吏部员外郎贺峰上书,要求废除翰林院。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梁历二百九十七年,翰林院自高祖五年建成,时至今日,已经屹立二百九十二年,从未有一人,敢于直接弹劾翰林院。

    翰林院之于大梁,已经成为不可替代的政院,也是大梁最特殊的政院。

    翰林院院长是为正一品重臣,大多数院长也都兼任太傅,穆琛的太傅南宫泊,也同样是翰林院院长。

    可以说,翰林院院长,不仅仅是天下学子朝臣的老师,也是皇帝的帝师,每一任的翰林院院长都才学甚高,德行出众,堪称天下学子表率,虽然南宫泊出自南宫家,但他的言行,无愧于天子帝师之职。

    除院长之外,其他翰林院教授,多为致仕之朝臣,教授只位列从五品,且多半都是一等进士出身,其言行做派皆为世人所敬仰,清廉刚正,博学多识。

    大梁不凡才高八斗之年少者,这些未及束冠的学子们一旦考取进士,便要在翰林院修学至束冠之后,才得以为官四方,即便是已经束冠的进士,也要在翰林院潜心修学两月,才可上任。

    在大梁开国之初,翰林院这一制度,确实给刚刚遭受战乱的国家培养了一批有志之臣,然则岁月变迁,如今虽历景泰之乱,但世间百姓安居乐业,整个大梁繁荣富足,翰林院两月官学,不仅没有达到约束官员之要务,却让许多“志同道合”之流合成一道。

    吏部员外郎贺峰云,今上年少聪慧,却未及亲政之事,并不能见官场之黑暗,下臣罔顾百姓之疾苦,奢华私享,上臣则私相授受,以虚假之言蒙蔽圣听,长则以往,必造成官官相护之世道,国将不国。

    这一道奏折通过层层官吏,最后终于放到穆琛的御案之上。

    这一道奏折,左右相与六部尚书,没有一个敢于做出批注。

    时值苏容清新丧,穆琛以心伤难愈之由,示意左右相呈报柳太帝君定夺。

    柳华然同样没有给予任何批复。

    六月十一日,翰林院除院长南宫泊照常给皇帝授课之外,其余六人皆以年事已高之名,请辞翰林院教授之职。

    翰林院教授门下弟子众多,在位朝臣之中,几乎有半数都以弟子相称,六月十二,朝廷依然没有下达旨意,六月十三,相继有官员罢朝,当日早朝缺席半数。

    同日,沙罗河沿岸广湖暴雨,冲毁农田房屋无数,富庶的广湖,一夜之间,成为汪洋。

    六月十四,穆琛首次下发圣旨,拨银三百万两,用以赈灾。

    对于此道圣旨,柳华然只道皇帝仁慈,并未说其他之语。

    六月十五,左右相同日批复,遣工部员外郎李耀与从二品护国将军宋久坤前往广湖督导政务。

    一时间,整个大梁风雨飘摇。

    苏容清过世之后,沈奚靖虽然与他从来都不亲睦,但心里到底也有些难过。

    他才十七岁,还未束冠,年纪轻轻去世,也算是早殇。

    但他这几日也没空想这些,他肚子里这个开始有些闹腾了。

    说实在的,在刚刚知道的时候,穆琛还说这孩子乖,也不折腾亲爹,说了话还没两日,沈奚靖就开始有些厌食,看见什么都不想吃,看见什么都闹心。

    穆琛认识他这么久,除了在东配殿他闹得太过分,还从来没见沈奚靖发过脾气。

    这几日倒好,他千方百计偷偷去看他,但沈奚靖却从来不给好脸色。

    穆琛知道他辛苦,所以总是陪着笑脸,倒也让沈奚靖能看到这个少年天子的另一面。

    六月十六,一大早穆琛便兴致勃勃去了双璧宫。

    沈奚靖这会儿还睡着,自从有孕以来,他便开始嗜睡,早起也总是很迟,双璧宫只有蒋行水知道沈奚靖有孕这事,三个小宫人都被瞒得严严实实,以为沈奚靖见天吃药,不过是然了风寒。

    穆琛到的时候,蒋行水正在厨房盯着早膳,药童并不能来双璧宫,沈奚靖一天三餐点心加夜宵,都是他在御膳房盯着做出,然后锦梁宫的管事方安岑亲自检查一遍,才交给流云带回。

    流云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他十分懂事忠心,回来路上,从来不让任何人碰那食盒。

    沈奚靖称病,也不去慈寿宫请安,每日舒舒服服待在双璧宫,虽然身体不太妥帖,但日子过得倒很舒心。

    他睡得很沉,穆琛就坐床边看他。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宫里的宫侍们,他大多都很不喜欢,每每看见他们,就能想起柳华然高高在上的样子,南宫祁百无禁忌的话语,他会想起当年清心所那些天天愁苦着脸的宫侍们,他会想起父君过世时的样子。

    但是沈奚靖不一样,他记忆里的沈奚靖,有幼年时白胖可爱的,有景泰之乱后瘦弱而卑微的,他会在谈正事时眼睛发亮,也会在情事时满面潮红,但是大部分时候,在他面前,沈奚靖都很恭谦有礼,只有被他逼急了,才会奋起反击一把。

    这么可亲,这么可爱,这么可敬。

    他不是长得最好看的,学识也不是最好的,他讨好人的方式很烂,也不会说甜言蜜语,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还都是穆琛说话多一些。

    可是,穆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他唯独喜欢这一个。

    那一年文帝万寿宴,是沈奚靖第一次进宫,他戴了自己最喜欢的那块玉佩,结果宫里的一切都对五六岁的沈奚靖太过新鲜,他不小心丢了玉佩,独自一个人在花园里找。

    那是也穆琛第一次见沈奚靖。

    他是父皇最小的儿子,也是最不受宠的一个,文帝孩子很多,他是唯一的一个宫人之子。

    他那年,已经开始记事,宫宴之上,只有他的父侍不被允许出席,只有他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一整晚无人问津。

    七八岁大的穆琛,也已经十分懂事,他偷偷一个人跑到花园里,正巧碰到正认真找着玉佩的小奚靖。

    月光下,白白胖胖的孩子比玉还漂亮,穆琛情不自禁凑到他跟前,问他:“你是谁?丢了东西吗?”

    小奚靖疑惑地看着他,老实回答:“我叫沈奚靖,我的玉佩丢了,我在找。”

    说完,不再搭理穆琛,又认真在地上找了起来。

    他丢了东西,却不哭不闹,一个人认真寻找,穆琛这样想着,觉得他越发可爱。

    “我帮你找吧。”穆琛说着,又问,“你的玉佩是什么样子?”

    沈奚靖停了下来,又抬起头看他。

    穆琛这时候发现,他头发又黑又亮,绑着圆圆的团髻,好像观音座下的童子。

    他还是疑惑地看着穆琛,问他:“哥哥,你是谁?”

    他眼睛并不是很大,但是瞳孔圆溜溜的,穆琛笑着说:“我叫穆琛,我帮你找好不好?”

    沈奚靖低头想了想,然后才说:“我父亲说,无功不受禄,但是我想找玉佩。”

    穆琛看他已经开始着急起来,马上指了指他手里握着的豆沙包说:“你把那个给我,我帮你找,这样不就好了。”

    沈奚靖眼睛一亮。

    这个哥哥真聪明!他飞快把豆沙包递给穆琛,说:“谢谢哥哥,我的玉佩是白色的,有两条鱼。”

    穆琛笑着接过,也不嫌弃,吃了起来。

    他一边在花丛里翻找,一边听到沈奚靖说:“反正我也不爱吃。”

    穆琛好笑地看了看他圆圆胖胖的小身体,没说什么。

    那玉佩是用上好的羊脂白玉所雕,这夜月色彷如银沙,穆琛眼睛尖,很快便从花坛旁找到了。

    他叫沈奚靖:“小靖,小靖,快来,我找到了。”

    沈奚靖听了他的声音,飞快地跑过来,一把握住穆琛攥着玉佩的手:“谢谢哥哥,你是大好人!”

    穆琛笑着把那玉佩递给他,正想说些什么,却不料乾正殿那边传来喊声:“小靖,小靖,快回来,跑哪里去了。”

    沈奚靖眼睛一亮,对穆琛说:“是我父亲叫我,小哥哥,谢谢你帮我找玉佩,有空去找我玩,我家住在繁花巷。”

    繁花巷,姓沈,原来是沈家的小公子。

    穆琛的眼睛暗了下来,但还是说:“好,你快去找你父亲吧。”

    沈奚靖用力点点头,他紧紧握着那枚玉佩,冲穆琛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随即便跑的没了影子。

    穆琛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缓缓从怀里摸出另一个玉佩。

    那是他父侍能给他的最好的东西,可是比起沈奚靖那块,却差了许多。

    沈奚靖翻了个身,胳膊掉到被子外面,穆琛轻轻帮他盖好被子,又想起天启元年沈奚靖刚进宫那会儿。

    第一次见他是在锦梁宫的配殿,他正用午膳,方安岑便带着新入宫的宫侍们给他请安。

    虽然沈奚靖的样子已经与小时候完全不同,但穆琛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他。

    所以,他特地给他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希望他能如幼时一样平安喜乐。

    可这到底不可能,当他后来在书房第二次见沈奚靖时,他才发现,昔日那个满头乌发的白胖孩童,已经变成了苍白消瘦的少年,他头发干黄毛躁,一双手因为长时间泡水而红肿不堪。

    这个时候的沈奚靖,身上已经完全找不到活泼可爱的样子,他只是卑微沉默地干着活,伺候着锦梁宫的主人,他自己。

    当时穆琛心里的震撼,导致他许多年后还能回忆起沈奚靖当时的样子,也令他愈发想要珍惜这个人。

    后来,他总能注意到沈奚靖的点点滴滴,当他听到沈奚靖什么都喜欢吃的时候,心里也会跟着刺痛起来。

    他小时候,明明也会说:“反正我也不爱吃。”可是造化弄人,年幼的沈奚靖只能靠自己来长大,如果他还挑剔食物,那他可能早就死在上虞。

    那时候穆琛是十分清楚沈奚靖要的是什么,他不过是想安分守己地在这宫里活下去,然后出宫,跟他的哥哥弟弟们一起,过平凡的日子。

    穆琛当时也给了沈奚靖这样一个机会,那一段时间,他都对自己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但天意弄人,他们最终还是走到一起。

    穆琛看着沈奚靖的睡脸,不由自出地笑了出来。

    如今,他们也快要有孩子了,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过往二十年人生在他脑海里一晃而过,眨眼间,他也快要做父亲了。

    或许是他看得太过专注,沈奚靖翻了个身,轻轻哼了一声,慢慢苏醒过来。

    他睫毛并不长,但很密,一双漆黑的眼眸不偏不倚,盯住穆琛。

    沈奚靖对穆琛笑笑,道:“早。”

    那是时间最美妙的语言。

    77、

    这一日孩子倒很老实,沈奚靖早晨很高兴地吃了满满一大碗燕窝粥,又吃了八宝虾饺与水晶花糕,才舒服地叹了口气:“终于有吃饱的一天了。”

    其实他不是不想吃,以他对食物的热衷程度,看见好吃的吃不下去,才是最痛苦的。

    穆琛早就用过早膳,见他吃得开心,也笑道:“今日你还精神,陪朕出宫一趟吧。”

    沈奚靖一愣,自从天启元年入宫,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座庞大的永安宫,皇上平时出不出去他并不清楚,但他知道宫侍们是不可外出的。

    不过,要是皇帝带着,或许并没有这么难吧?

    沈奚靖吃完,陪着穆琛在花园里溜达。说是他陪穆琛,实际上,应是穆琛陪他。

    李明虽然没好意思明着说他能吃,但还是让他吃完溜达两圈,免得积食,夜里会不舒服。

    沈奚靖很听话,有时候穆琛过来陪他用膳,也会跟他一起散步。

    双璧宫的后院不大,转一圈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穆琛总是拉着他的手,在狭小的后院里一圈一圈走。

    “等以后有机会,还是去御花园散步得好。”穆琛说。

    沈奚靖笑笑,道:“那里离我这双璧宫多远,李太医正还叫我不要长走,不好去的。”

    穆琛看他一眼,没讲话

    “今日要去哪里?”沈奚靖沉默一会儿,又忍不住问。

    穆琛几乎日日都来看他,两个人习惯一道吃饭看书,沈奚靖便也开始渐渐打开话匣,不再像以前那样拘束。

    “今日去个你想去的地方。”穆琛神秘一笑,并没有正面回答沈奚靖的问题。

    他们走了一会儿,穆琛便招呼蒋行水,让他备好衣物吃食。

    现在沈奚靖是重点保护对象,蒋行水每一天都很紧张,冷不丁听穆琛这样一吩咐,想半天不知他有何打算。

    但他自然不能直接问皇上,只能问正在正堂里喝茶的苍年。

    他们两个都是手脚麻利的主,等穆琛拉着沈奚靖回到屋里,蒋行水已经准备好一身浅蓝色的素纹外衫,穿这个出宫,并无不妥。

    沈奚靖换了衣服,才注意到穆琛今日也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外袍,不过比他的衣服略深一些,样式却更简单。

    他换好衣服,两个人肩并肩站在一起,好似一对璧人。

    蒋行水早就嘱咐好流云,让他只说沈奚靖在屋里休息,便跟着主子们出了双璧宫。

    索性,双璧宫在宫里算是比较偏的位置,穆琛拉着沈奚靖,并没有往宫道上走,反而是走了宫后的小路,他一路向北,走了没多一会儿,沈奚靖就开始不认得路了。

    虽然他背过宫中地图,但这里从未来过,自然不认得。这条长长的宫巷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们一行人沉默地走着,不一会儿,穆琛领着他转过一个路口,一辆宽敞的马车出现在沈奚靖的眼前。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立在马车边上,他冷硬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在看到沈奚靖的时候略微动了动嘴角。

    这个人,沈奚靖是认识的,他是正二品禁军统领曹易泽。

    原本穆琛突然说要出宫,沈奚靖还很担心他的安危,如今看到曹易泽,心里便安定下来。

    虽有功高盖主之因,武不封王侯,但镇国将军、护国将军等正一品将军之位,虽无世家之名,但百年之后,却可供奉入将军庙中,永世享皇家香火。

    曹易泽的父亲正是正一品护国将军曹侯,此时正与凛亲王驻守边疆漠城。

    从穆琛十岁起他便随时左右,算是穆琛身边最得力的武将。穆琛信任的人,沈奚靖自然也很信任。

    所以当曹易泽与他行礼时,沈奚靖也很客气道:“有劳曹统领了。”

    曹易泽不善言辞,只点点头。

    穆琛也没说什么,直接扶了沈奚靖上马车,随后也跟着上来。

    马车里颇精致宽敞,与它外表的样子天差地别。锦缎的软垫整齐码放在角落里,一侧全部铺了木板,看上去像是做成一张床,那上面铺着厚厚的垫子,躺上去想必很舒服。

    穆琛让沈奚靖坐到床上,弯腰想要帮他脱下鞋子。

    蒋行水刚好这时进来,沈奚靖脸上一红,把脚往后缩了缩:“我坐着就行了。”

    穆琛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蒋行水手里拿的包袱,放到一边,蒋行水知趣地赶紧关上车门,出去外面坐着。

    他们这次出宫,只有蒋行水与曹易泽跟着,外面够两个人坐,蒋行水自然不会进去遭主子白眼。

    “奚靖,你听话,躺着舒服些。”穆琛又去抓他的脚,想要帮他脱了鞋。

    虽然他们要去的地方就在永安宫西侧,但沈奚靖刚刚有孕,最近也不太好过,穆琛带他出去,也不过想让他散散心,自然不能让他更不舒服。

    沈奚靖见穆琛坚持,又看了看关的严严实实的马车门,才乖乖脱了鞋,靠坐在进软软的垫子里。

    穆琛坐在另一侧的箱凳上,见他安顿好了,才道:“走吧。”

    马车缓缓滚动起来,马车略有些颠簸,但沈奚靖倒觉得无妨:“快些吧,我没事的。”

    穆琛见他并无不适,略微提了些声音:“易泽,稍快些。”

    不多时,他们似乎到了宫门,沈奚靖听外面曹易泽说了几句话,便听到宫门打开时笨重的吱呀声。

    马车出了宫没多久,便能隐约听到热闹声音,沈奚靖想十年来拘于宫内,对外面世界倒很好奇,于是便对穆琛道:“皇上,我能看看外面吗?”

    他的眼神都带着恳求,穆琛心里一软,便说:“看吧,西城人不多,无妨。”

    西城,繁花巷便在西城,而沈家,曾经就坐落于繁花巷。

    沈奚靖呼吸一窒,轻轻掀开马车的车帘,透过那个小小的方窗,沈奚靖看到了久违的宫外世界。

    西城所住大多为大臣贵族,他们眼下路过的这条街,便是朝臣贵族们经常逛的市集,称为西市。

    福广酒楼巨大的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锦佳绣坊的幡帐精致美丽,街角的余香斋茶楼还是那么朴素淡雅,甚至,林记饼店也还是在卖招牌点心。

    林记的招牌千丝福饼沈奚靖小时候很喜欢吃,那时候他父亲每次下朝归来,只要能买到,总会给他带上一块。

    沈奚靖只看了一眼,便能知道,这条他小时候经常玩的街道,还是一如往昔。

    他轻轻合上车帘,低下头沉默不语。

    穆琛心里暗叫糟糕,他记着让曹易泽绕开繁花巷,却忘记绕开这条最著名的西市,沈奚靖小时候性格活泼,这里一定常来。

    “好了,让你看了,你怎么还不高兴?”穆琛坐到沈奚靖身后,把他抱进怀里,“等咱们大皇子生了,我再带你来好不好?”

    沈奚靖使劲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好,君无戏言。”

    穆琛笑笑,捏了捏他的脸:“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随着相处时日渐长,穆琛越来越熟悉沈奚靖的脾气,他很清楚这个时候说什么能让他高兴,所以三言两语之后,沈奚靖果然不再难过,开始想“大皇子”的问题了。

    不多时,外面又安静下来,沈奚靖掀开帘子又看了一眼,外面已经满目朱红。

    沈奚靖心里一阵高兴,他已经猜到他们要去什么地方了。

    “谢谢。”沈奚靖握住穆琛搭在他腰间的手,低声道。

    整个帝京,只有两处用朱红围墙,一处永安宫,另一处,便是亲王府。

    凛亲王不在帝京许多年,他们要去的,自然是康王府。

    穆琛大费周章带他出来,肯定是为了让他见见表哥,高兴高兴。

    沈奚靖心里,也确实高兴。

    穆琛也笑,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道:“见了你表哥,可不能太激动,要小心些,知道了?”

    “知道了,皇上还不放心我?”沈奚靖这会儿心情又好了起来,不满道。

    “以前放心,现在不放心了。”穆琛道。

    沈奚靖心中一动,小心翼翼问他:“这事,可以告诉表哥吗?”

    穆琛好笑道:“珏哥不是外人,自然无妨。”

    在穆氏穆琛这一代,就只剩下他们堂兄弟五个,穆珏常年在帝京,自然与穆琛感情亲厚,所以当时,他才会与沈奚靖说云秀山的事情。

    他们说着话,没多时便到了康王府。

    守门的仆役早就得了信,已经打开正门等着他们到来。

    马车直接进了康亲王府。

    穆琛把沈奚靖扶起来坐好,拒绝了沈奚靖自己穿鞋的要求,给他仔仔细细套上鞋子,才扶着人下了马车。

    外面阳光正好,一个熟悉的人影正站在马车旁,笑着看他。

    沈奚靖许久没见云秀山,直接喊出声:“表哥!”

    他叫着,就想跑过去,穆琛一把拦住他的腰,咬牙切齿道:“刚才朕说的话,你一句没往心里去。”

    沈奚靖立马安静下来,讪讪道:“小的知错了,皇上别生气。”

    穆琛被他气笑了,无奈放开他,帮他整了整衣服:“小心些,跟你表哥玩去吧。”

    “谢主隆恩。”沈奚靖抬头偷偷看了一眼穆琛,见他没生气,才慢慢悠悠走到云秀山身边。

    “表哥,你过得如何?”沈奚靖这一阵子略长了些个头,如今竟然跟云秀上不相上下了。

    云秀山穿着世子侧君的藏青色大衫,正一脸温和看着他:“奚靖,你气色比以前好多了。”

    他边说边领着沈奚靖往主屋走去,康亲王身体单薄,不喜繁琐,所以整个康亲王府并不奢华精致,反而处处透着温馨朴素。

    沈奚靖只粗粗看过,便知道云秀山一定喜欢这里。

    时值初夏,康亲王与王君并不在府中,而在笔架山离宫避暑,府里的下人并不多,但沈奚靖暗自观察,便发现他们对云秀山都很恭敬。

    下人们惯会察言观色,平时王爷王君世子对云秀山是什么态度,他们自然看得清清楚楚,私下里还会这样恭敬,便说明康亲王一家对云秀山肯定很好。

    不多时,他们便走到云秀山与穆珏住的思园。

    沈奚靖眼睛尖着呢,他一进主屋,便知道这里只有他表哥一人居住,旁边那间书房,想必是穆珏住的。

    他原本雀跃的心又安静下来,沈奚靖偷偷瞄了一眼正给他温茶的云秀山,低声道:“表哥,你与世子,没有……”

    云秀山的手顿了顿,他垂下眼帘,叹了口气:“奚靖,表哥该怎么办?”

    78、

    屋里只有他们两个,沈奚靖听了云秀山的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他从小与云秀山一同长大,知道他虽然看起来温和可亲,但实际上非常固执。

    沈奚靖知道,他会这么问,说明他的心已经非常动摇。

    但他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只是说:“表哥,你不如给我讲一讲,你在这个新家的生活吧。”

    他会用“新家”这个词,就是想让云秀山对这里多产生几分感情,当他喜欢这个家之后,连带的,这个家的主人,也不会再让他拒在心门之外。

    云秀山把茶杯推到沈奚靖跟前,然后低下头盯着他茶杯里的茶叶,低声道:“我刚来时,他并不住思园,他了解我的脾气,所以很爽快便搬到书房去住。”

    沈奚靖静静听着。

    “王爷和王君对我非常好,王府里的下人见了我,也没人叫侧君,都只叫云主子,我知道这是他们的意思,所以越发认真孝顺王爷与王君,奚靖,说实在的,咱们父亲们早就不在,家里能有长辈孝顺,那感觉真的很好。有一段时间,我几乎就要忘了曾经发生的那些事。”

    云秀山说着,又叹了口气:“那一段时间,穆珏与我都相敬如冰,我们每天只在陪父亲们吃饭时才能见上一面,我那时候以为,他不过对我心有愧疚,所以才把我迎回家里,但我心里清楚,当年的事,他一点都不需要介怀,我只是放不开过去,不知道怎么与他相处罢了。”

    沈奚靖喝了口茶,他道:“表哥,如果我们放不开过去,那还怎么往下走呢?”

    “是啊,”云秀山说,“表哥比你虚长几岁,却从来都不如你看得透彻。”

    沈奚靖的手轻轻抚摸着他还很平坦的肚子,道:“我也是近来才领悟这些。”

    云秀山看着他笑了笑,又说:“前些日子,我染了风寒,世子每日都在屋里照顾我,做什么都不假他人之手,这样病一遭,我倒有些看开,便让他搬回思园来住。”

    沈奚靖点点头,关切道:“你能想开,倒是好事,不过表哥,病了怎么不让人知会我,我好过来看你。”

    “不过是小病,不碍事的,”云秀山说着,又有些犹豫,“奚靖,你说表哥这性子,连我自己都厌恶,我想要相信他,又害怕,每天这样冷着脸对他,日子过起来,也一日比一日痛苦,你说,我要怎么办?”

    从云秀山的字里行间,沈奚靖倒也发现穆珏虽然看上去比穆琛还冷硬,但对感情的事,却也有些含蓄,这样看来,他对云秀山这样好,想必很喜欢他,但云秀山他也不是不了解,这样两个人谁都不开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开心扉?

    这一点,穆琛倒很直接。

    虽然沈奚靖从来不说,穆琛也很少表示,但沈奚靖心里是清楚地,穆琛心里有他,这便足够了。

    沈奚靖想到这里,不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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