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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甲 作者:抽烟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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尿！
55、第五十五章
十五路疾驰，待得隐约听到前方有喊杀声时皮甲内的衣衫已经湿透。
这匹坐骑颇有灵性，似乎知道背上之人不是自己的主人，奔跑起来别别扭扭，几次突然尥蹶子险些将他甩下去。
十五摸出匕首在马屁股上轻刺，口中念叨着：“你再不好好跑我就挖你的肉烤来吃！”
马儿撒蹄狂奔，终于看到北路军时突然前蹄高抬紧接着后蹄猛踹，十五也没心思再跟这畜生较劲，借势横飞出去，凌空翻稳稳落地。
再回头，那马儿已经撒欢儿着遁逃了……
这边的战况似乎已经收尾，十五疾奔两步提气跃上旁边棵大树，抱着树干眯眼扫。
咦？怎么不见筑北王的黑甲？难道这是东路军？
正疑惑时，突然斜里杀出队重甲骑兵，十五瞬间全身绷紧，看清来人后又呼出口气。是自己人来增援的，不是别人，正是北征军前锋营那个年轻的偏将孟天广。
“孟将军！”
十五蹬树干跃出两丈，落在名骑兵马背提气借力再跃，如此三次，“孟将军！西路军遭遇偷袭！”
孟天广勒住马匹，“西路也遇敌了么？我是来接应王爷的。”
“我们在后方五里遇到琉国骑兵，约有百十人，现下情况紧急，在下特来寻求增援。”说着递上筑北王亲兵营腰牌。
孟天广号令：“洪泰，你带百骑兵跟他走，我先去救王爷。”
十五听了惊，“王爷怎么了？”
孟天广漠然道：“无事，本将只是奉命接应。休得言乱我军心，速速去罢！”不再废话，拨转马头，带着人冲杀入北路军战场。
被点了名的军官驾马至十五身旁，伸手：“上来，带路！”
十五上马，抬手指，“沿着这条路前行五里便是。”
洪泰声长啸：“疾行五里！”
战马奔腾，十五单手抱住军官的腰，左手扣住三枚铁橄榄，“他们有弓兵。”
洪泰点头没言语。
狂奔片刻，即将抵达西路军遇袭的山坳时，十五喊道：“琉国弓兵射程远。”
洪泰高举右手握拳，“上盾！”
十五赶紧从马侧拎出盾牌，余光可见所有骑兵也都纷纷架起铁盾。
转过山路，之前还模糊的喊杀声变得清晰，于马上可见混战在处的北疆军和琉国人。
“山坡上有十几个弓箭手伏兵，将军小心，在下去了！”
将盾牌交给洪泰，双手撑跃到身侧骑兵马背，再蹬，遁入路旁山林。
洪泰扫了眼这个士兵，压下心中疑问，大喝：“兵刃出鞘，杀！”
十五在山坡林间借着树干的掩映左右腾挪，迂回着向之前琉国弓箭手所在地前进。
至块两人高的巨石后，探头观望，山坡下的战局已经扭转。有前锋营骑兵的增援，己方士气大增。忽闻声轻微的马鼻儿，就在这块大石另侧！
十五敛气凝神，手脚并用，无声的攀至巨石之上。
三名琉国骑兵背对着他正观察战局……
“咔哒”，“咔哒咔哒”，机括声响，十五的袖箭终于开光见血。
该死！他们这是什么护甲？袖箭有半没能射进，堪堪卡在盔甲之上，怕是只能轻伤这几名骑兵！
因为是三箭齐发，没可能瞄准颈项，而且这些琉国战甲都有护颈。十五袖箭出就换了藏身的地方，但当他跃出时看到正中间那名骑兵转过头来，钢盔下双鹰隼般犀利的眼。
“杀了他！”
十五灵机动，抓出把铁橄榄。仅凭听声辨别方向，不等对方马头调转，左手挥，五枚暗器飞出，目标不是人，是马。
战马吃痛，仰天嘶鸣，不顾骑兵如何牵拉缰绳，味的向山下狂奔。
十五从树后闪出，纵身向前追了几丈，摸来颗火丸掷出，正正击在曾经笑话过他的骑兵马尾上。
叉腰学他狂笑：“哇哈哈哈，此乃火攻马臀！琉国小儿受教否！”
“混账！混、混、混、账！”
十五静静的微笑了，可怜那刚才还嚣张不可世的骑兵被受惊的坐骑颠簸得连骂人都打起磕巴来，心头大快，吼道：“滚、滚、滚、蛋！”
原来被他烧了马屁股的那名骑兵正是这队琉国敌军的将领。
随着他被癫狂的坐骑驮着乱跑，这股偷袭部队迅速撤离。洪泰分了五十骑前去追剿，无奈琉国战马远比他们快，而且这些人熟悉地形。
山地中就怕被人利用地势伏击，以少胜都是寻常。想那些撤走的敌军也都打过场丢盔弃甲，轻易不会再来杀个回马枪，洪泰这才派了轻骑去召回追击分队。
下马，走到十五身旁，“你是王爷亲兵营的？”
十五见礼：“回将军，小人正是。”
“今日立了功，叫什么？我报上去。”
“小人不过是有些运势，今日能击退敌兵还是将军的功劳。”
洪泰并不在意对方给带的高帽，但也不追究这小子回避了问题，只是笑：“你可知被你‘火攻马臀’的敌将名叫满都拉图，是苏阆麾下员猛将。”
此人最善偷袭，夜行轻骑可无声入巷。
洪泰不再过问十五，重新召集兵马整队，分出十匹战马给轻伤者两人骑速速回营，重伤者自有人照看，或搀扶或就地取材造了简易木架子抬行。
洪泰骑在马上望向远方的高山。这战很是凶险，琉国派出哈拉巴尔和满都拉图两名大将，筑北王遭遇的就是以作风彪悍著称的哈拉巴尔。
只是偷袭就需要这两个人亲自上阵么？怕不是那么简单。
还好巴雅城里有聿将军坐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琉国也应该知道北征军增援已到北疆，为何还要如此？所谓调虎离山是说不通的。
这边的情形超出之前预计，随着陆续传回的战报，大将军聿启山派出了接应部队。出了混战的山区后，十五所在的西路军与东路军会和，殿后的南路军没有遇敌，纷纷前来帮着抬送伤员。
初趁乱混过来，把拉住十五，“如何？”
将之前的遭遇讲了，初沉思片刻，边与他并肩前行边小声说：“大人的手令还没下来，这边情况已经……唉！”
十五看他脸色不好，问道：“什么情况？”
初将声音压得低，“筑北王重伤。”
什么？！怪不得适才遇到孟天广的时候他说“不许胡言乱我军心”，怪不得他会来接应筑北王率领的北路军。
“伤到重？”
初摇头：“怕是不妙，南路军这边接到消息就分出去半护卫王爷回城，初八跟着去了，等咱们回去晚些时候就能知道信儿。”
应该算是凯旋的仗却因为筑北王重伤给巴雅城笼罩了层愁云。
晚间初八归来也没带回什么有用的消息。
初说心烦，也不回屋，在院中来回踱步。十五只好将晚饭留出来几个馒头碗菜，放在屋里的炉子旁温着。
营房里众人已经知道了王爷受伤的消息，三五成群的聚在起小声议论。十五想起那名相熟的百总被满都拉图射中箭，遂起身裹上皮袄想去瞧瞧。
跟初八交代了声推门而出，看见初在院墙旁走来走去。他是在担心为什么李大人的密信还没到吧？难道是大人在京城出了事？
十五不去打扰他，径自出了院子，才走十几步迎面过来三名骑在马上的军官。天色昏暗也看不清是谁，十五退到边行礼。不想这几匹马停在他跟前，“将军，就是这人。”
这个声音十五认得，洪泰。
抬头看，领头的男人虽不高大，但气势沉稳。下马时动作矫健，定后能看出双腿微微有点罗圈，这就是常在马背上的武将了。
三人中除了洪泰，另个人他今天也见过，正是孟天广。能被他们俩随行的，也只有大将军聿启山了。
十五行了最高规格的军礼，“小人见过聿将军。”
“起来吧。我听洪泰说你今日在战场上表现得非常机敏勇敢，筑北王的亲兵果然不凡。”
“将军谬赞。”
聿启山是来看望受伤兵将的，随手把缰绳交给十五又说了两句勉励的话就走进兵营。
孟天广挽洪泰的坐骑，“你跟将军先进去，我去拴马。”
洪泰笑道：“总是忘不了老差事么？”
孟天广捶了他拳：“滚！”
十五跟在旁，和这位年轻偏将同将马匹牵入马厩。
“添些草料。聿将军探视伤员不似旁人只做做样子，个时辰也未见得能完。”
十五闻言立刻去草料房推来车干草，又拿来盆豆饼，砸碎了搅拌。这三位武将的马匹看到吃的就不安分的挪来挪去……
孟天广摘了手套帮着起搅和，又帮着将草料倒入石槽，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坐骑，“今日挨了刀，可辛苦了我的老兄弟。”
十五看着他用额头顶着马儿的脖子，爱惜之情溢于言表。悄悄跑回草料房端来大碗酒糟倒进槽内，伸手搅拌的时候差点被洪泰的马咬到。
馋猫！不，馋马！偷眼看孟天广的背影，正拿着马厩的刷子梳理他那坐骑的马鬃。十五迅速抬手弹了洪泰的马个脑崩儿，马兄翻起嘴唇龇出两排大牙打了个马鼻儿，于是十五被马口水洗了个脸……
愤怒的拿袖子抹了，还想作弄却发现石槽内的草料中了枚鸽蛋大小的蜡丸。
又溜了眼孟天广，人家还抱着马脖子絮絮叨叨的说话呢，“你这笨蛋，从小笨蛋变成老笨蛋，最后就是笨死的！躲都不会躲。”
其实马儿很冤枉，它是被划伤了后腿，人家马兄也没长后眼不是？
孟天广说够的马语，终于开始说人话：“带我去看看伤兵营的弟兄吧。”微微侧头扫，嘴角勾起丝微笑。
那枚蜡丸，已经不见了。
十五在拾取蜡丸时已经摸到上头有个突起的花纹，正是璇玑营的北斗图。
万万没想到孟天广也是李大人的人。刚才洪泰取笑他忘不了老差事，八成就是说他曾经是聿将军牵马小卒的旧事。
回去将蜡丸交给初，兄弟如释重负，“再不来我都有心思潜回京城探究竟了。这也比惯常晚了许天，怕是有变。”
十五只是点点头，与初佯作去茅厕提着个灯笼出了营房。
初春北疆的夜晚还是很冷的，双手拢在袖子里，缩着脖子跺脚。初掉坑里了吧？怎的这么半天也不出来？
茅厕中，初展开蜡丸中的轻纱，足有尺阔两尺长。掏出怀中药粉仔细的撒在纱上。几番摇动，细细的筛过两遍，又用火烛慢慢烘烤，纱上方显出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不远处有盏灯笼摇摇晃晃的往这边来，十五嘬起嘴唇打了个细微的呼哨，隐至房檐阴影处，随手拾起枚小石子弹，三十步外的灯笼熄灭。
“谁在那边！”
“怎么回事？！”
“何人！”
十五心中叫苦，怎的大家喜欢结队上茅房么？
捏着嗓子，左手虚扣成半圆轻轻拍打口鼻，颤着声音拖着调儿：“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来~来~~~”
扑通！
“大哥，大宝子晕过去了！”
“快走快走！”
嘻嘻嘻……
背后忽然飘来细微的声音：“我~还~你~的~命~~”
十五：“？？？！！！”
初拉着脸由茅厕中走出，“顽皮！”
十五送他对儿白眼，“你不也样？”
茅厕的地上团黑色的灰烬被风卷来卷去，灰飞烟灭。
回了营房，刚才被吓晕的大宝子已经醒来，正比手画脚的形容适才是如何听到冤鬼索命，如何感觉脑后凉，如何两眼黑……
初和十五勾肩搭背的挤过去，“刚才是我们俩跟你们闹着玩儿呢！”
众人愣，皆是捧腹大笑。大宝子顿时涨红了脸，“混账东西！敢戏耍我！”
另个被唤作“大哥”的笑得差点流眼泪，用手抹着眼角道：“你们俩好功夫，离着那么远就能打熄了我们的灯笼。”
十五抬起眉毛瞪大眼：“哎？灯笼？不是我们干的呀。”
前刻还哈哈笑的士兵们立刻僵住，你看我我看你。
初运气憋白了脸：“难道真的有鬼？！”
“干！大宝子又晕过去了！”
夜半时分，十五和初悄然离开营房。
至王府，对府中巡夜侍卫的路线了若指掌，轻松的避过潜入内院。
王爷的卧房内，两名小厮守在脚踏上打瞌睡。初和十五人个按住脖颈捏，扶着软倒的两人轻放在地。
靳子炎身上的伤口忍忍作痛，直睡不安稳。帐帘微动有丝丝凉风，警觉。
猛睁眼，大喝：“谁……啊！”
四只眼并排盯着他，只冰凉的手捂住他的嘴。
十五撤下面罩，微微笑：“王爷还是很有精神的么。”
56、第五十六章
皇宫。
国之君放下手中的奏折皱起眉头闭目沉思。
筑北王遇袭身受重伤，这个伤来的真是巧。靳子炎自继承筑北王，年年恨不得有半的时间是在马背上，跟琉国三月小打，五月大仗，到从未受“重伤”。
突然睁开眼，喉间阵瘙痒。
大太监赶紧上来伺候着，轻轻的拍抚着皇帝的后背，“皇上，您喝口茶润润？”
轮猛咳过后，皇帝喘着气摆手：“无妨，怕还是过年时陪妃子们看烟火时受的风寒。”
大太监弓着腰低眉顺眼：“现下开春儿，天干物燥的，奴才还是传御医进来请个脉……”
“不用！这个劲儿过去顺了气儿也没事了。赞儿……庚王最近忙活什么呢？”
“回皇上，王爷见天在林贵妃院子里翻土种花或是与贵妃闲话家常。晚间读几卷书。昨天那边的人来递了话，说王爷认为他这般年纪的男子不应常住宫中，免得坏了规矩。当时您歇午，奴才就……”
“知道了。他胃口怎么样？”
“回皇上，王爷偏爱口味清淡的，只喜素菜。”
皇帝稍作沉吟，又问：“他种什么花呢？罢了，朕亲自去瞧瞧。”
只带着贴身的大太监和惯常伺候的人，行至林贵妃的宫苑。示意无需通报，径自入内，才到门口就瞥见当院蹲着个人，正用小铲子仔细的翻着花土。
春日的阳光照在他的背上，有时偏过头取勺花肥，能隐约看到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
“你在种萱草？”
李赞闻声吓了跳。赶紧起身行礼，却不想起的急了，向前趔趄。
皇帝伸手扶住，“现在风沙大，你在外面待久了不觉得，殊不知这种暖中带寒的风最是容易侵入筋骨。”捏了捏他的手臂，“还穿得这般单薄，不知春捂秋冻的老理儿么？”
李赞抽出胳膊，行礼，“谢皇兄关心。”
皇帝由袖中抽出手巾，抬手顿在他面前，迟疑了下。
李赞赶紧接过来，“臣弟自己来。原想趁着开春儿翻动下花土，种些萱草。”低头扫眼自己沾了尘的衣摆，笑道：“这般狼狈的模样到让皇兄见笑了。”
“想种什么让奴才们去张罗就是，你的身份大可不必亲自动手。”
“皇兄教训的是。只不过臣弟在出宫之前就种下满院萱草，平日里公务繁忙也没功夫常常回来给贵妃请安。正是‘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倚堂门，不见萱草花。’”
似乎是触动了某些回忆，皇帝微微笑，“还记得小时候你知我喜欢春兰，每年都亲手种上几盆，偶然有开得好的，就捧去送给我看。现在你……还种么？”
李赞抬起头看了眼，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年年都种，只不过直没机会送给皇兄。臣弟这手艺比不得花匠，种出来的既不肥美也不娇艳，送上来平白让人笑话。”
皇帝放慢步子与他并行，“你不送进来怎知我喜不喜欢？宫里娇艳的了，早就看得心烦，到是就喜欢清馥的。”
李赞笑没言语。
待得步入室内，林贵妃见过礼也受了皇帝的问候便带着宫女退了，把地方留给兄弟俩。
李赞告声罪，先去内室清洗换衫，这才又出来。
在内室门口，笑着说：“皇兄可有兴趣瞧瞧臣弟种的春兰？”
皇帝稍有些诧异：“你还真种了？”
李赞抿着嘴角似笑非笑，“臣弟从来不骗皇兄，答应过的，也永远不会忘。”
他这么说皇帝猛然想起。
【以后我年年种春兰送给皇兄！】
那时李赞才七八岁，仰着脸笑得很甜……
至内室，迎面有扑鼻的兰花清香，窗前张长条案，五盆春兰已全部怒放。到近前赏玩，只见绿者团肥，宛如燃蜡。有支箭两花的，寻常的都是箭花，如此双花甚是少见。
李赞看着皇帝挺拔的背影面上浮现股复杂的情绪。
“双飞燕。”
李赞回神，压下心头思绪，“什么？”
皇帝回头冲他招招手，指着那支并蒂双花的春兰说：“箭两花俗称双飞燕。这盆我很喜欢，送给我吧。”
我？
李赞眨眨眼，“好，送你。”
皇帝直直的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伸出手指拨弄着春兰的花朵，“靳子炎遭遇偷袭，重伤。”
“哦？可有性命之忧？”
“暂时还没军报呈上，下本折子就知道了。”
“还好聿将军已经率领北征军过去了，前线到也不必担忧。”
皇帝逼近步，两人只隔尺余，“这伤受的巧，太巧，巧得朕心忧。”
又变回去了啊……李赞在心底冷笑，面上却是弯嘴角，长长的眼睫微垂，“皇兄请稍等片刻，臣弟有物呈上定可解皇兄之忧。”
说罢回身从柜中取出只木匣放在书案上，向匣子恭敬的行过大礼才打开来退到旁，“请皇兄过目。”
皇帝走过来只看眼就脸色大变，“这是……”
李赞恭恭敬敬的答道：“正是先皇留给臣弟的密诏。”
努力压制轻颤的手，取出匣中诏书，展开阅毕。皇帝看向李赞，“直在你手中？”
“自先皇赐予臣弟，便直埋在这园中的萱草之下。”
密诏上写得明明白白，于大乱之时可调遣筑北王率军上京。
但，何为“大乱”并没有明示。
想起李赞之前直参奏的以刘太傅为首的刘氏族，皇帝不由得心惊。
他对皇后家的偏袒直是朝中重臣所不齿，他能有各种理由说服自己，也能以君王之威压下所有奏折。但先皇这份……
想起弹劾刘太傅的奏折中罗列的罪名，这算不算是“大乱”？李赞这个时候给他这份遗诏为的又是什么？
思及至此，皇帝似乎摸到了些头绪，定定的看了身边的人片刻，“你真的愿意就此放弃切，只当个闲散王爷么？”
阳光被窗棱隔成条条的打在室内的地板上，反起朦朦胧胧光。李赞原本就白皙的脸透着适才在院中劳作后的红，竟似施了淡淡的胭脂。
他喜欢看李赞笑，尤其喜欢看他现在这种恬淡的笑容，“我为了自己以后能太太平平的过日子，把亲手培养出来的璇玑营都葬送了。现在把最后的保命符也给了你，你还来问我真的假的？”
皇帝丝毫未曾在意这话中称呼的不敬，只是气息有些不稳，好似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只有道遗诏么？”
李赞扑哧笑，“我家里那份暂领都察院的诏书还没被你收走么？”眼神转，抬手抚上皇帝的脸颊，“皇兄，你怎么还不信我？”以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皇帝的嘴唇，“我之前所做的还不是为了保你的江山，你……信我么？”
“不信！”
十五叼着根牙签盘腿坐在大皮褥子上，打个饱嗝，又拿来块点心啃。
“我真的受伤了！”靳子炎拍了拍胳膊，“你看，很长条口子，疼得很。”
初悄悄的往腰侧皮囊中塞满了肉干。这玩意儿虽然没有在庆南王府吃的好吃，但好歹也是肉。“条口子不算重伤。”
堂堂筑北王很忧郁，他只是按照李赞的要求想办法将初和十五以及初八安排在身边，也是按照李赞的要求受个“重伤”，结果也不知怎的惹到这两位刺客，见天也不给个好脸色。
“你们放心，机会肯定是有的，但琉国人现在不来打，我也没法配合你们啊。”
十五眯眼，“劳烦王爷去挑衅下。”
靳子炎正色：“我如今身受重伤……”
“不信！”
又绕回来了……挠头，板起脸，“现如今北疆军最重要的是军饷！答应了五十万两银子，到今天连个铜板都没看到。少东西等着置办呢？我绝不能让我的兵穿着破烂的盔甲上阵，那是送死，你们懂么？！”
初和十五对视眼道：“不是兵部统督造的么？”
靳子炎冷笑，“兵部发下来的东西，慢说是琉国的精钢马刀，府里厨子的杀猪刀砍下都会破口子！什么破烂皮子，二十个钱卖我都不要！”
十五奇道：“那北疆军的甲胄都是您自己花钱置办的么？”
靳子炎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我自己哪里有那么银钱？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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尿！
55、第五十五章
十五路疾驰，待得隐约听到前方有喊杀声时皮甲内的衣衫已经湿透。
这匹坐骑颇有灵性，似乎知道背上之人不是自己的主人，奔跑起来别别扭扭，几次突然尥蹶子险些将他甩下去。
十五摸出匕首在马屁股上轻刺，口中念叨着：“你再不好好跑我就挖你的肉烤来吃！”
马儿撒蹄狂奔，终于看到北路军时突然前蹄高抬紧接着后蹄猛踹，十五也没心思再跟这畜生较劲，借势横飞出去，凌空翻稳稳落地。
再回头，那马儿已经撒欢儿着遁逃了……
这边的战况似乎已经收尾，十五疾奔两步提气跃上旁边棵大树，抱着树干眯眼扫。
咦？怎么不见筑北王的黑甲？难道这是东路军？
正疑惑时，突然斜里杀出队重甲骑兵，十五瞬间全身绷紧，看清来人后又呼出口气。是自己人来增援的，不是别人，正是北征军前锋营那个年轻的偏将孟天广。
“孟将军！”
十五蹬树干跃出两丈，落在名骑兵马背提气借力再跃，如此三次，“孟将军！西路军遭遇偷袭！”
孟天广勒住马匹，“西路也遇敌了么？我是来接应王爷的。”
“我们在后方五里遇到琉国骑兵，约有百十人，现下情况紧急，在下特来寻求增援。”说着递上筑北王亲兵营腰牌。
孟天广号令：“洪泰，你带百骑兵跟他走，我先去救王爷。”
十五听了惊，“王爷怎么了？”
孟天广漠然道：“无事，本将只是奉命接应。休得言乱我军心，速速去罢！”不再废话，拨转马头，带着人冲杀入北路军战场。
被点了名的军官驾马至十五身旁，伸手：“上来，带路！”
十五上马，抬手指，“沿着这条路前行五里便是。”
洪泰声长啸：“疾行五里！”
战马奔腾，十五单手抱住军官的腰，左手扣住三枚铁橄榄，“他们有弓兵。”
洪泰点头没言语。
狂奔片刻，即将抵达西路军遇袭的山坳时，十五喊道：“琉国弓兵射程远。”
洪泰高举右手握拳，“上盾！”
十五赶紧从马侧拎出盾牌，余光可见所有骑兵也都纷纷架起铁盾。
转过山路，之前还模糊的喊杀声变得清晰，于马上可见混战在处的北疆军和琉国人。
“山坡上有十几个弓箭手伏兵，将军小心，在下去了！”
将盾牌交给洪泰，双手撑跃到身侧骑兵马背，再蹬，遁入路旁山林。
洪泰扫了眼这个士兵，压下心中疑问，大喝：“兵刃出鞘，杀！”
十五在山坡林间借着树干的掩映左右腾挪，迂回着向之前琉国弓箭手所在地前进。
至块两人高的巨石后，探头观望，山坡下的战局已经扭转。有前锋营骑兵的增援，己方士气大增。忽闻声轻微的马鼻儿，就在这块大石另侧！
十五敛气凝神，手脚并用，无声的攀至巨石之上。
三名琉国骑兵背对着他正观察战局……
“咔哒”，“咔哒咔哒”，机括声响，十五的袖箭终于开光见血。
该死！他们这是什么护甲？袖箭有半没能射进，堪堪卡在盔甲之上，怕是只能轻伤这几名骑兵！
因为是三箭齐发，没可能瞄准颈项，而且这些琉国战甲都有护颈。十五袖箭出就换了藏身的地方，但当他跃出时看到正中间那名骑兵转过头来，钢盔下双鹰隼般犀利的眼。
“杀了他！”
十五灵机动，抓出把铁橄榄。仅凭听声辨别方向，不等对方马头调转，左手挥，五枚暗器飞出，目标不是人，是马。
战马吃痛，仰天嘶鸣，不顾骑兵如何牵拉缰绳，味的向山下狂奔。
十五从树后闪出，纵身向前追了几丈，摸来颗火丸掷出，正正击在曾经笑话过他的骑兵马尾上。
叉腰学他狂笑：“哇哈哈哈，此乃火攻马臀！琉国小儿受教否！”
“混账！混、混、混、账！”
十五静静的微笑了，可怜那刚才还嚣张不可世的骑兵被受惊的坐骑颠簸得连骂人都打起磕巴来，心头大快，吼道：“滚、滚、滚、蛋！”
原来被他烧了马屁股的那名骑兵正是这队琉国敌军的将领。
随着他被癫狂的坐骑驮着乱跑，这股偷袭部队迅速撤离。洪泰分了五十骑前去追剿，无奈琉国战马远比他们快，而且这些人熟悉地形。
山地中就怕被人利用地势伏击，以少胜都是寻常。想那些撤走的敌军也都打过场丢盔弃甲，轻易不会再来杀个回马枪，洪泰这才派了轻骑去召回追击分队。
下马，走到十五身旁，“你是王爷亲兵营的？”
十五见礼：“回将军，小人正是。”
“今日立了功，叫什么？我报上去。”
“小人不过是有些运势，今日能击退敌兵还是将军的功劳。”
洪泰并不在意对方给带的高帽，但也不追究这小子回避了问题，只是笑：“你可知被你‘火攻马臀’的敌将名叫满都拉图，是苏阆麾下员猛将。”
此人最善偷袭，夜行轻骑可无声入巷。
洪泰不再过问十五，重新召集兵马整队，分出十匹战马给轻伤者两人骑速速回营，重伤者自有人照看，或搀扶或就地取材造了简易木架子抬行。
洪泰骑在马上望向远方的高山。这战很是凶险，琉国派出哈拉巴尔和满都拉图两名大将，筑北王遭遇的就是以作风彪悍著称的哈拉巴尔。
只是偷袭就需要这两个人亲自上阵么？怕不是那么简单。
还好巴雅城里有聿将军坐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琉国也应该知道北征军增援已到北疆，为何还要如此？所谓调虎离山是说不通的。
这边的情形超出之前预计，随着陆续传回的战报，大将军聿启山派出了接应部队。出了混战的山区后，十五所在的西路军与东路军会和，殿后的南路军没有遇敌，纷纷前来帮着抬送伤员。
初趁乱混过来，把拉住十五，“如何？”
将之前的遭遇讲了，初沉思片刻，边与他并肩前行边小声说：“大人的手令还没下来，这边情况已经……唉！”
十五看他脸色不好，问道：“什么情况？”
初将声音压得低，“筑北王重伤。”
什么？！怪不得适才遇到孟天广的时候他说“不许胡言乱我军心”，怪不得他会来接应筑北王率领的北路军。
“伤到重？”
初摇头：“怕是不妙，南路军这边接到消息就分出去半护卫王爷回城，初八跟着去了，等咱们回去晚些时候就能知道信儿。”
应该算是凯旋的仗却因为筑北王重伤给巴雅城笼罩了层愁云。
晚间初八归来也没带回什么有用的消息。
初说心烦，也不回屋，在院中来回踱步。十五只好将晚饭留出来几个馒头碗菜，放在屋里的炉子旁温着。
营房里众人已经知道了王爷受伤的消息，三五成群的聚在起小声议论。十五想起那名相熟的百总被满都拉图射中箭，遂起身裹上皮袄想去瞧瞧。
跟初八交代了声推门而出，看见初在院墙旁走来走去。他是在担心为什么李大人的密信还没到吧？难道是大人在京城出了事？
十五不去打扰他，径自出了院子，才走十几步迎面过来三名骑在马上的军官。天色昏暗也看不清是谁，十五退到边行礼。不想这几匹马停在他跟前，“将军，就是这人。”
这个声音十五认得，洪泰。
抬头看，领头的男人虽不高大，但气势沉稳。下马时动作矫健，定后能看出双腿微微有点罗圈，这就是常在马背上的武将了。
三人中除了洪泰，另个人他今天也见过，正是孟天广。能被他们俩随行的，也只有大将军聿启山了。
十五行了最高规格的军礼，“小人见过聿将军。”
“起来吧。我听洪泰说你今日在战场上表现得非常机敏勇敢，筑北王的亲兵果然不凡。”
“将军谬赞。”
聿启山是来看望受伤兵将的，随手把缰绳交给十五又说了两句勉励的话就走进兵营。
孟天广挽洪泰的坐骑，“你跟将军先进去，我去拴马。”
洪泰笑道：“总是忘不了老差事么？”
孟天广捶了他拳：“滚！”
十五跟在旁，和这位年轻偏将同将马匹牵入马厩。
“添些草料。聿将军探视伤员不似旁人只做做样子，个时辰也未见得能完。”
十五闻言立刻去草料房推来车干草，又拿来盆豆饼，砸碎了搅拌。这三位武将的马匹看到吃的就不安分的挪来挪去……
孟天广摘了手套帮着起搅和，又帮着将草料倒入石槽，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坐骑，“今日挨了刀，可辛苦了我的老兄弟。”
十五看着他用额头顶着马儿的脖子，爱惜之情溢于言表。悄悄跑回草料房端来大碗酒糟倒进槽内，伸手搅拌的时候差点被洪泰的马咬到。
馋猫！不，馋马！偷眼看孟天广的背影，正拿着马厩的刷子梳理他那坐骑的马鬃。十五迅速抬手弹了洪泰的马个脑崩儿，马兄翻起嘴唇龇出两排大牙打了个马鼻儿，于是十五被马口水洗了个脸……
愤怒的拿袖子抹了，还想作弄却发现石槽内的草料中了枚鸽蛋大小的蜡丸。
又溜了眼孟天广，人家还抱着马脖子絮絮叨叨的说话呢，“你这笨蛋，从小笨蛋变成老笨蛋，最后就是笨死的！躲都不会躲。”
其实马儿很冤枉，它是被划伤了后腿，人家马兄也没长后眼不是？
孟天广说够的马语，终于开始说人话：“带我去看看伤兵营的弟兄吧。”微微侧头扫，嘴角勾起丝微笑。
那枚蜡丸，已经不见了。
十五在拾取蜡丸时已经摸到上头有个突起的花纹，正是璇玑营的北斗图。
万万没想到孟天广也是李大人的人。刚才洪泰取笑他忘不了老差事，八成就是说他曾经是聿将军牵马小卒的旧事。
回去将蜡丸交给初，兄弟如释重负，“再不来我都有心思潜回京城探究竟了。这也比惯常晚了许天，怕是有变。”
十五只是点点头，与初佯作去茅厕提着个灯笼出了营房。
初春北疆的夜晚还是很冷的，双手拢在袖子里，缩着脖子跺脚。初掉坑里了吧？怎的这么半天也不出来？
茅厕中，初展开蜡丸中的轻纱，足有尺阔两尺长。掏出怀中药粉仔细的撒在纱上。几番摇动，细细的筛过两遍，又用火烛慢慢烘烤，纱上方显出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不远处有盏灯笼摇摇晃晃的往这边来，十五嘬起嘴唇打了个细微的呼哨，隐至房檐阴影处，随手拾起枚小石子弹，三十步外的灯笼熄灭。
“谁在那边！”
“怎么回事？！”
“何人！”
十五心中叫苦，怎的大家喜欢结队上茅房么？
捏着嗓子，左手虚扣成半圆轻轻拍打口鼻，颤着声音拖着调儿：“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来~来~~~”
扑通！
“大哥，大宝子晕过去了！”
“快走快走！”
嘻嘻嘻……
背后忽然飘来细微的声音：“我~还~你~的~命~~”
十五：“？？？！！！”
初拉着脸由茅厕中走出，“顽皮！”
十五送他对儿白眼，“你不也样？”
茅厕的地上团黑色的灰烬被风卷来卷去，灰飞烟灭。
回了营房，刚才被吓晕的大宝子已经醒来，正比手画脚的形容适才是如何听到冤鬼索命，如何感觉脑后凉，如何两眼黑……
初和十五勾肩搭背的挤过去，“刚才是我们俩跟你们闹着玩儿呢！”
众人愣，皆是捧腹大笑。大宝子顿时涨红了脸，“混账东西！敢戏耍我！”
另个被唤作“大哥”的笑得差点流眼泪，用手抹着眼角道：“你们俩好功夫，离着那么远就能打熄了我们的灯笼。”
十五抬起眉毛瞪大眼：“哎？灯笼？不是我们干的呀。”
前刻还哈哈笑的士兵们立刻僵住，你看我我看你。
初运气憋白了脸：“难道真的有鬼？！”
“干！大宝子又晕过去了！”
夜半时分，十五和初悄然离开营房。
至王府，对府中巡夜侍卫的路线了若指掌，轻松的避过潜入内院。
王爷的卧房内，两名小厮守在脚踏上打瞌睡。初和十五人个按住脖颈捏，扶着软倒的两人轻放在地。
靳子炎身上的伤口忍忍作痛，直睡不安稳。帐帘微动有丝丝凉风，警觉。
猛睁眼，大喝：“谁……啊！”
四只眼并排盯着他，只冰凉的手捂住他的嘴。
十五撤下面罩，微微笑：“王爷还是很有精神的么。”
56、第五十六章
皇宫。
国之君放下手中的奏折皱起眉头闭目沉思。
筑北王遇袭身受重伤，这个伤来的真是巧。靳子炎自继承筑北王，年年恨不得有半的时间是在马背上，跟琉国三月小打，五月大仗，到从未受“重伤”。
突然睁开眼，喉间阵瘙痒。
大太监赶紧上来伺候着，轻轻的拍抚着皇帝的后背，“皇上，您喝口茶润润？”
轮猛咳过后，皇帝喘着气摆手：“无妨，怕还是过年时陪妃子们看烟火时受的风寒。”
大太监弓着腰低眉顺眼：“现下开春儿，天干物燥的，奴才还是传御医进来请个脉……”
“不用！这个劲儿过去顺了气儿也没事了。赞儿……庚王最近忙活什么呢？”
“回皇上，王爷见天在林贵妃院子里翻土种花或是与贵妃闲话家常。晚间读几卷书。昨天那边的人来递了话，说王爷认为他这般年纪的男子不应常住宫中，免得坏了规矩。当时您歇午，奴才就……”
“知道了。他胃口怎么样？”
“回皇上，王爷偏爱口味清淡的，只喜素菜。”
皇帝稍作沉吟，又问：“他种什么花呢？罢了，朕亲自去瞧瞧。”
只带着贴身的大太监和惯常伺候的人，行至林贵妃的宫苑。示意无需通报，径自入内，才到门口就瞥见当院蹲着个人，正用小铲子仔细的翻着花土。
春日的阳光照在他的背上，有时偏过头取勺花肥，能隐约看到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
“你在种萱草？”
李赞闻声吓了跳。赶紧起身行礼，却不想起的急了，向前趔趄。
皇帝伸手扶住，“现在风沙大，你在外面待久了不觉得，殊不知这种暖中带寒的风最是容易侵入筋骨。”捏了捏他的手臂，“还穿得这般单薄，不知春捂秋冻的老理儿么？”
李赞抽出胳膊，行礼，“谢皇兄关心。”
皇帝由袖中抽出手巾，抬手顿在他面前，迟疑了下。
李赞赶紧接过来，“臣弟自己来。原想趁着开春儿翻动下花土，种些萱草。”低头扫眼自己沾了尘的衣摆，笑道：“这般狼狈的模样到让皇兄见笑了。”
“想种什么让奴才们去张罗就是，你的身份大可不必亲自动手。”
“皇兄教训的是。只不过臣弟在出宫之前就种下满院萱草，平日里公务繁忙也没功夫常常回来给贵妃请安。正是‘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倚堂门，不见萱草花。’”
似乎是触动了某些回忆，皇帝微微笑，“还记得小时候你知我喜欢春兰，每年都亲手种上几盆，偶然有开得好的，就捧去送给我看。现在你……还种么？”
李赞抬起头看了眼，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年年都种，只不过直没机会送给皇兄。臣弟这手艺比不得花匠，种出来的既不肥美也不娇艳，送上来平白让人笑话。”
皇帝放慢步子与他并行，“你不送进来怎知我喜不喜欢？宫里娇艳的了，早就看得心烦，到是就喜欢清馥的。”
李赞笑没言语。
待得步入室内，林贵妃见过礼也受了皇帝的问候便带着宫女退了，把地方留给兄弟俩。
李赞告声罪，先去内室清洗换衫，这才又出来。
在内室门口，笑着说：“皇兄可有兴趣瞧瞧臣弟种的春兰？”
皇帝稍有些诧异：“你还真种了？”
李赞抿着嘴角似笑非笑，“臣弟从来不骗皇兄，答应过的，也永远不会忘。”
他这么说皇帝猛然想起。
【以后我年年种春兰送给皇兄！】
那时李赞才七八岁，仰着脸笑得很甜……
至内室，迎面有扑鼻的兰花清香，窗前张长条案，五盆春兰已全部怒放。到近前赏玩，只见绿者团肥，宛如燃蜡。有支箭两花的，寻常的都是箭花，如此双花甚是少见。
李赞看着皇帝挺拔的背影面上浮现股复杂的情绪。
“双飞燕。”
李赞回神，压下心头思绪，“什么？”
皇帝回头冲他招招手，指着那支并蒂双花的春兰说：“箭两花俗称双飞燕。这盆我很喜欢，送给我吧。”
我？
李赞眨眨眼，“好，送你。”
皇帝直直的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伸出手指拨弄着春兰的花朵，“靳子炎遭遇偷袭，重伤。”
“哦？可有性命之忧？”
“暂时还没军报呈上，下本折子就知道了。”
“还好聿将军已经率领北征军过去了，前线到也不必担忧。”
皇帝逼近步，两人只隔尺余，“这伤受的巧，太巧，巧得朕心忧。”
又变回去了啊……李赞在心底冷笑，面上却是弯嘴角，长长的眼睫微垂，“皇兄请稍等片刻，臣弟有物呈上定可解皇兄之忧。”
说罢回身从柜中取出只木匣放在书案上，向匣子恭敬的行过大礼才打开来退到旁，“请皇兄过目。”
皇帝走过来只看眼就脸色大变，“这是……”
李赞恭恭敬敬的答道：“正是先皇留给臣弟的密诏。”
努力压制轻颤的手，取出匣中诏书，展开阅毕。皇帝看向李赞，“直在你手中？”
“自先皇赐予臣弟，便直埋在这园中的萱草之下。”
密诏上写得明明白白，于大乱之时可调遣筑北王率军上京。
但，何为“大乱”并没有明示。
想起李赞之前直参奏的以刘太傅为首的刘氏族，皇帝不由得心惊。
他对皇后家的偏袒直是朝中重臣所不齿，他能有各种理由说服自己，也能以君王之威压下所有奏折。但先皇这份……
想起弹劾刘太傅的奏折中罗列的罪名，这算不算是“大乱”？李赞这个时候给他这份遗诏为的又是什么？
思及至此，皇帝似乎摸到了些头绪，定定的看了身边的人片刻，“你真的愿意就此放弃切，只当个闲散王爷么？”
阳光被窗棱隔成条条的打在室内的地板上，反起朦朦胧胧光。李赞原本就白皙的脸透着适才在院中劳作后的红，竟似施了淡淡的胭脂。
他喜欢看李赞笑，尤其喜欢看他现在这种恬淡的笑容，“我为了自己以后能太太平平的过日子，把亲手培养出来的璇玑营都葬送了。现在把最后的保命符也给了你，你还来问我真的假的？”
皇帝丝毫未曾在意这话中称呼的不敬，只是气息有些不稳，好似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只有道遗诏么？”
李赞扑哧笑，“我家里那份暂领都察院的诏书还没被你收走么？”眼神转，抬手抚上皇帝的脸颊，“皇兄，你怎么还不信我？”以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皇帝的嘴唇，“我之前所做的还不是为了保你的江山，你……信我么？”
“不信！”
十五叼着根牙签盘腿坐在大皮褥子上，打个饱嗝，又拿来块点心啃。
“我真的受伤了！”靳子炎拍了拍胳膊，“你看，很长条口子，疼得很。”
初悄悄的往腰侧皮囊中塞满了肉干。这玩意儿虽然没有在庆南王府吃的好吃，但好歹也是肉。“条口子不算重伤。”
堂堂筑北王很忧郁，他只是按照李赞的要求想办法将初和十五以及初八安排在身边，也是按照李赞的要求受个“重伤”，结果也不知怎的惹到这两位刺客，见天也不给个好脸色。
“你们放心，机会肯定是有的，但琉国人现在不来打，我也没法配合你们啊。”
十五眯眼，“劳烦王爷去挑衅下。”
靳子炎正色：“我如今身受重伤……”
“不信！”
又绕回来了……挠头，板起脸，“现如今北疆军最重要的是军饷！答应了五十万两银子，到今天连个铜板都没看到。少东西等着置办呢？我绝不能让我的兵穿着破烂的盔甲上阵，那是送死，你们懂么？！”
初和十五对视眼道：“不是兵部统督造的么？”
靳子炎冷笑，“兵部发下来的东西，慢说是琉国的精钢马刀，府里厨子的杀猪刀砍下都会破口子！什么破烂皮子，二十个钱卖我都不要！”
十五奇道：“那北疆军的甲胄都是您自己花钱置办的么？”
靳子炎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我自己哪里有那么银钱？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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