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5 章

    真绯·白银 作者:伦琴殿

    第 5 章

    他没再说话了，只是一直看著窗外，突然转过头来叫我：“辰砂。”

    “嗯？”

    “我想去看海。”他捋了捋头发，微笑起来，“一起吗？”

    阳光已经穿透云缝落下来了，天开始放晴，海洋与天空渐渐又融合成一片蔚蓝。扑面而来是海风特有的湿润咸涩，优美的滑翔於水面白色飞鸟令人向往的自由。莲御的长发随著衣带扬在风里，若有所思的望向远方。

    “在想什麽？”我执起他的手问。

    他把视线落在我脸上，沈默了一下：“辰砂，你为什麽喜欢我？”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沦陷在你美丽的眼睛里，没有理由，就爱上了你。”我痴痴的说著，他却垂下头，有些无奈的微笑著。

    “爱上我，你会付出代价的。”

    “无论是什麽代价我也不会後悔的！”

    见我信誓旦旦的样子，他的笑容突然豔丽的舒展开来，“辰砂，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却总是能轻而易举吸引我。”

    “为什麽呢？”我不解的问。

    “不知道。”他伸手摸我的脸，“大概是你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魅力吧。”

    我笑了，抱著他覆上他的唇，他回应著，与我热情的拥吻。完全不理会是不是会被人看见，我只想无际的海是最沈默的见证。

    四天後的清晨当我醒来的时候，身边的温度已冷，莲御不在。

    我以为他只是出去散步了，可是一直到中午他也没回来。我紧张起来，大街小巷到处找他，跑遍了整个城镇。夜晚来临的时候，我近乎於绝望的回到原点。

    很累，可是更气。一整天下来，我没有发现任何危险的迹象，所得到的结论只有──他走了。又一次，走得无牵无挂，将我随手抛下。到头来，只是我一相情愿，是我太天真的以为他会为我停留！

    深夜，我面无表情躺在床上发呆。昨天的这个时候，他就在我怀里，我能确确实实感受到他微烫的体温，他醉人的幽香。他因情欲而轻颤的身子是那麽的诱人，我不由的伸出双臂去拥抱，可抱来满怀的，却是虚无的空气。我挫败的闭上眼睛蜷缩在床，只有这里好像还有他的气息，可供我贪婪的汲取。

    一夜无眠。

    明知道他不会回来，我还是在这屋子里又逗留了一整天，哪里也没去，就只是坐著等待一些奢侈的可能，像白痴一样。终於在下一个早晨开始的时候，我离开了这个城镇。

    两天後的傍晚我到了这一带的中心城市。这里很热闹，街道也宽广许多，是个繁华而富足的地方。天色不早，我得找个旅店住宿，可是望著眼前这些纵横交错的陌生道路，我就很困扰自己越来越退化的方向感。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状况呢，只不过，现在已没有为我领路的人了……

    “伯爵大人。”

    一个沈稳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转过身，发现不知何时身後已站了三名男子，为首的那个很高，有一张年轻而干练的脸。我并不觉得我认识他们。

    “你们是谁？怎麽会知道我的身份？”

    高个的男人向我一鞠躬，恭敬的说道：“卑职碎荆，是檑尔大人的近侍。”

    “南方领主──檑尔？”

    “正是，请恕我等冒昧。今天檑尔大人有一个晚宴，听说您正巧路过此处，为尽地主之宜，特差我等前来诚心的邀请您赴宴。”

    我想了想，没有拒绝，跟著上了他们的马车。

    南方领主檑尔，在我唯一的印象中，那是个挺拔的男人，眉宇间有著一股孤傲之气。听说他出生於贫民窟，用尽各种手段从一个佣兵爬升至现在的地位，女人们爱慕他的英俊，大臣们嫉怕他的冷酷。但即使是那些骂他阴险狡诈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出色的才能和彪显的战绩。而我跟他并没有什麽交际，只在很早以前的宫廷宴会里曾见过几面罢了，甚至连一次寒暄都没有。他又怎麽知道我路过这里，而如此殷勤的邀请我呢？我自认为并没有他利用的价值啊……也许，只是官场上一般的应酬形式，是我太多心了吧。

    很快我被带进了一座气派的官邸。在仆人给我更换了华丽的服饰後，我被领进了宴会场。

    真是个盛大的宴会，完全不输给皇家的晚宴。我在这里碰到了认识我的贵族官僚，很快贵妇人们也围了上来，我不得不职业性的微笑著与他们交谈，连喘口气的机会也没有。看著这些人笑得很愉悦的样子，我有些胸闷。

    时间在无聊的谈话间过得比蜗牛爬还慢，我不知道我这斯文优雅的样子还能维持多久。每次皇家宴会的时候，有朱鹭了解我的为难，所以他总是会找机会帮我脱身去透气，当然也有一部分是他不喜欢看见那麽多女人与我姿态亲密。而现在，我只能一个人去应付这一切。

    就在这时，我忙里偷闲的把视线投向远处，隔著活动来往的人群，意外的在大厅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就倚著大理石柱，穿著浅黄色的华美衣衫，栗红色的发松松的束起搭在肩上，依稀可见的漂亮容颜罩在阴影里显得并不真切。我听到自己加快的心跳──是他！

    莲御，为何你总是悄无声息的从我身边彻底消失，却又会突然出现在我永远想象不到的地方？！

    我好容易找借口从那些贵夫人中抽身，再抬眼望去，他已不在那个角落里了，我在整个宴会场里穿梭，可就是不见他。正焦急时，我发现在他站著的那个角落边有一扇虚掩的门，直觉告诉我他应该走出了这里，於是我也推开门，走了出去。

    三

    门外是一个花园，虽然没什麽灯光，但是今晚天气出奇的晴朗，一切景致都洗在如水的月色下，让我看得很清楚。走在石铺的小路上，夜晚的空气带著花香，松弛著我疲惫的神经。渐渐远离了那喧闹的场所，四周可以听到此起彼伏虫鸣声，但我却无心游园。这个庭院很大，我不知道去哪里找莲御，甚至都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这里。

    突然园子的另一头隐隐传来脚步声，似乎有人走过。我回头望去，看见一个锦衣的年轻男人，身材高硕，有著刚毅而英气的脸，一头及肩黑发放肆的披著，在银辉下反射著柔亮的光泽。他周身散发著一种桀骜寒冷的气息，像一只潜伏著的危险猛兽。我认识他──南方的领主檑尔。只见他匆匆的向宴会场去了，似乎并没发现处在花木阴影下的我。

    他的出现让我有些狐疑，仿佛有一种无名的力量在牵引，我向他离开的那个方向走去。我的潜意识告诉我，在那里会发现些什麽。

    穿过一片玫瑰花丛，走入了庭院深处，我看见一条茎蔓缠绕的紫藤廊。廊下坐著一个人，身上浅黄色的长衫褪至了腰间，只有袖子还挽在胳膊上，裸露出白皙的上身。红色长发覆在他光洁的後背上，散落了一半在单薄的胸膛。莲御出神的望著天上皎洁的弦月，月光透过交错的藤叶照在他少女般秀丽的脸上，落下了班驳的影。

    “莲御……”我犹豫著，轻声叫他。

    他听见了，一愣，转过头来看见我，瞬间眼神里流露出惊慌与恐惧，然後是一丝嘲讽。

    “这是……怎麽回事？”我看著他的模样紧张的问道，“刚才我看见檑尔走过，是不是他对你做了什麽？！”

    “怎麽回事？”他突然冷笑起来，动手拉起松垮不整的衣服，“他对我做了什麽，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伯爵大人？”

    我一时间无法反应，呆呆的看他靠过来，衣襟大开的搂著我的脖子。

    “那麽我来告诉你吧。刚才，就在这里，檑尔抱了我。”他暧昧的在我耳边吐气如兰，“我身上还有他新留下的吻痕，要看麽？”

    我全身的神经都绷了起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肩用力的推开他：“我知道，是他逼你的对吧？你不是自愿的对吧？！莲御！”

    “你错了，辰砂，我是自愿的。”他却淡淡的拨开我的手，眯起清亮的瞳，“你还不明白吗，我是檑尔的男宠啊！”

    “不，我不相信……你骗我！”我震惊的摇著头，连声音也变得僵硬。

    “对，辰砂，你被骗了。”他安静的说著，像说在一件无关紧要的闲事，用那天使般圣洁的容颜，慢慢的述出恶魔般狠毒的话语，“一直以来，我都在用纯洁、清高、淡漠这些虚伪的假面具欺骗你。而你，也和过去与我交往过的那些男人一样，毫不怀疑的相信了。可事实上，我是个出卖灵魂而活的人，只要为了自己的利益，我可以跟任何人上床！不过，我的演技很好吧，这具和无数男人交媾过的污浊身躯，在你怀里依然可以表现得清纯无比……”

    天气一定变冷了，刺骨的冷，不然为什麽我的身体在不住的颤抖？他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化为锐利的冰刃，将我的心扎得千疮百孔，从未有过的痛──假的……假的……莲御不可能这样对我！神啊，让我更醒！求求你让我从这场噩梦中醒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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