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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烟云梦(上+中)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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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落烟云梦(上+中) 作者:肉书屋

    花落烟云梦(上+中)第2部分阅读

    ,有护卫八千人。

    秦王朱桢,是诸皇子中较为年长的一个,现年三十二岁。

    他是已故孝慈高皇后马氏所生嫡亲之子,除太子之外,在皇子中身份最为高贵。太子和晋王、燕王名义上都是马皇后所生,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他们出生的年代正是朱元璋南征北讨之时,南面的半壁河山虽已经是朱元璋的天下,但战火硝烟并未散尽。直到形势粗安,朱元璋登基称帝祭祀太庙之前,才正式给自己渡江后所生七个儿子分别赐予了名字,但这些皇子的母亲们到底是谁,生死如何,却成了千古之谜。

    马皇后是与朱元璋同历患难生死的结发妻子,在历史上是一个非常出名的贤德皇后,她将这些小兄弟们精心抚养长大,视同己出,诸皇子对她也十分恭谨孝顺,她逝世之时,诸藩王从各地奔赴南京,举国齐哀。

    惟有秦王才是她真正的嫡亲之子,可惜与太子之位无缘。

    秦王为何会此时前来拜访唐茹?

    我问道:“今日那拜帖难道秦王命人所下?”

    唐茹点头道:“正是他。秦王与爹爹昔日曾经有所往来,我那时尚且年幼,不知爹爹因何会结交到朝廷权贵,我与秦王从未谋面,他欲前来唐门见我,居心何在,我恐是猜到了几分。唐门名震江湖,他若能有我们相助,要图谋些事情自然容易许多。”

    我听唐茹言道“图谋”二字,心想皇子王孙还能图谋什么,算计来算计去只不过是为了争夺那张九五之尊的龙椅而已,可惜秦王再怎么图谋,最终的胜利者却并不是他。

    我说道:“他若相请哥哥相助,我们可要帮他?”

    唐茹道:“我带你来后山,正是为此。爹爹曾言道此书暗藏天机,如今皇上老迈,虽已立太子,但诸王皆拥兵在手,未必甘心臣服。你可能预知未来天下之归属么?蜀中唐门若是出手,决不能无功而返,蕊蕊你莫非真的一丝玄机也领悟不出么?”

    我心里实在很矛盾。

    这本天书对唐蕊和唐门中人无异于“天书”,可以洞悉过去未来之事,但对我毫无悬念。

    我的确知道结局,太子很快会死去,但新立的太子将是皇孙朱允文,并不是秦王,秦王也会在建文帝朱允文登基当年死去,再往后,取代建文帝者将是燕王朱棣,后来的明成祖。

    秦王是没有皇帝之份的,可是我是否要告诉唐茹?或者给他一点点暗示?

    历史是不可能改变的,我是一个穿越时空来自未来世界的人,即使告诉他这些,应该也不会对历史造成什么影响。况且他觉得我本来就该知道这些“先机”,因为我是拥有“天书”的唐门圣女。

    但是,对于目前的一切,我仍然是漠不关心。我对唐茹也并没有兄妹之情,虽然我知道对唐蕊而言他决不是一个坏人,而且我并不想参与那些男人之间的阴谋与争斗。

    我摇摇头,对他说:“对不起,恐怕要让哥哥失望了,我确实悟不出来。”

    他伸手摸摸我头发,温和说道:“此事本不可强求,你日后若是知道,再告诉哥哥即可。秦王前来,我且先看看他是何来意再作计较。”

    我眼光一转,只见他右手手腕上赫然爬有一只黑色的大蜘蛛,其身乌黑发亮,且大异于普通蜘蛛,他抚摸我头发之际,那蜘蛛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虽然知道唐门用毒,少不了这些恶心的东西,但乍见唐茹这么整洁讲究的少年,身上带着大毒蜘蛛,突然之间还是受不了这种刺激,不由脱口而出一声尖叫。

    唐茹倒似是吓了一跳,忙将那蜘蛛收回袖中问道:“蕊蕊你怎样了?想是今日惊吓过度了吧,你怎会惧怕它们?”

    我哭丧着脸道:“我也不知道,哥哥身上可还有许多这种东西么?”

    唐茹展颜笑道:“你该知道我随身带着它已有多年,别的东西倒是没有,你尽可放心。我们兄妹三人皆有护身符,你十指内所藏之毒,远胜于哥哥此物,爹爹嘱咐过我们,只因并无解药,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可轻易动用,你莫非忘了不成?”

    我大惊看向自己双手,尖尖的指甲涂有娇艳的粉红色蔻丹,莫非它是有毒的?难道香云将此事给遗漏了,不曾告诉我?

    我恐被他看穿,忙道:“是的,哥哥所言不错,爹爹确实说过。”

    唐茹并不怀疑,接着道:“今日你跌下山崖,哥哥几乎要被你吓死了,深恐你有所闪失。蕙蕙已经不在了,哥哥如今最亲近之人唯有你,以后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不可再似以前那般贪玩任性。”他语气亲切,关心之意自然流露,我竟然觉得心中掠过一丝温暖。

    我回至房中之时,将手指藏毒一事询问香云,她说道:“小姐手指上本是有毒的,但一年前却自己除去,还吩咐我们不得告诉堡主此事。”

    原来如此,我大大松了一口气,否则每天带着一副毒指甲睡觉,我能睡得着才怪。

    但是,听唐茹所言这毒似乎很珍贵,那唐蕊为何要去掉它?他们兄妹三人皆有防身之毒,唐茹藏在袖中,唐蕊藏在指甲里,那唐蕙会藏在哪里?我总是隐隐觉得,唐蕙之死十分神秘。

    蜀中唐门(四)v

    这是我来到明代的第一个夜晚,春寒料峭,夜凉如水。

    半夜里,一缕悠扬的洞箫之声,在唐家堡内回旋,久久绕梁不散。我惊醒披衣而起,香云在外间闻声而来,我问道:“你可听见了那箫声么?”

    香云似乎并不以为异,说道:“每逢十五月圆之夜,堡内便会听到这箫声,堡主吩咐任何人都不得出去,久而久之,众人皆已习惯了。”

    我道:“那是从何时开始有此箫声出现的?你们可曾见过那吹箫之人?唐门并非外人可轻易涉足之地,此人胆子却是不小,哥哥却又为何如此纵容他,不予驱逐追究?”

    她摇头道:“我们确实不知堡主的心思,似乎是从二小姐去世以后开始出现的。”

    我心生好奇,此事看来与唐蕙定有关联,对她说道:“我要出去看看。”

    香云面露难色,颇是踌躇,应是有所忌惮唐茹警告之言。我说道:“你不必担心,我出去看清那人是谁便回来。堡内护卫众多,定然无事。”她果然不再阻拦,任我出门而去。

    箫声分明是自后山传来。

    后山与唐家堡虽然紧密相连,中间却被一道悬崖隔离。我日间利用飞叶摘花身法走过此处,尚且熟悉路径,轻轻一跃,飞身而过。

    我实在料想不到自己穿越时空之后居然成了拥有盖世武功的高手,算是意外的惊喜,让我能体会到做一名女侠的感觉。

    这感觉确实很不错。

    箫声却嘎然而止。

    借着一轮皎洁的满月光辉,我早已看清后山巅峰之上,一名黑衣僧人持箫而立,眼里发出凛然寒光,正逼视着我。

    他似乎年纪很轻,与唐茹相仿,不过二十开外。五官棱角分明,虽是英俊,但神情冷漠,隐隐然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我与他相距数十丈远,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敌意。但他的箫声哀婉凄切,似乎有无限的伤心与思念感怀。

    我并不害怕,大声问他道:“阁下是何方神圣?为何半夜三更在唐家堡内扰人清梦?”

    他并不回答,仍是冷冷看着我。

    我又说道:“阁下身为男子,自当光明磊落才是,在我等女子之前,还需要藏头露尾不成?”

    他此时方才说道:“我以为你应该是记得我的。”

    我一下子愣住了,原来唐蕊是认识他的,这下该如何是好?

    我说道:“或许曾经认识,不过此刻我对你确实毫无印象,我问阁下的问题,还请明示。”

    他一跃而下,在离我一丈之地站住,说道:“看来唐门中人除她之外,果然都是一样的冷血。”

    我尚未回答,只听身后有人怒喝道:“姚广孝,你数次前来扰我清净,我已容忍你多时,你今日之言,未免太过放肆,蜀中唐门之人如何,恐还轮不到外人来藐视议论!”

    我回头只见唐茹已至,似是对那黑衣僧人之言十分恼怒。

    那黑衣僧人冷冷开口道:“世上早已没有姚广孝此人,在下法名道衍,请唐堡主改称为是。唐堡主所作所为若是传扬至江湖,恐认为唐门中人冷酷无情者,天下十之八九。”

    唐茹眼中已似是要射出火花来,厉声道:“唐门并无对不起你之处,你一再咄咄逼人,未免欺人太甚。我所作所为皆是因你而起,若是传扬至江湖,只恐人人讥评者应是你!”

    道衍竟然仰天长笑道:“不错不错,一切本是因我而起!但唐堡主亲手杀了自己妹妹,如此狠毒果决,江湖上恐无人能及。”

    我闻听此言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听那道衍之意,唐蕙之死果然有蹊跷,竟然是唐茹亲手杀死了她!为什么?怎么可能是这样?

    唐茹身形顿起,手起之时暗器已发出。

    我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楚唐茹是如何出手,道衍衣袖轻扬,已将那些淬毒暗器一一扫落于地,唐茹的“漫天花雨”对他似乎不起丝毫作用。

    唐茹拔出腰间佩剑,与道衍相斗已有数十招。

    忽然只见一道明亮的弧光闪过,唐茹退出圈外,说道:“想不到她竟然将‘漫天花雨’的法门都已告知于你,唐门出此逆女,实属家门不幸。”

    道衍分明已是着了唐茹之道,手捂胸口,面色苍白,凄然说道:“天外流星!蕙蕙她可是同样死于你这一招之下?”

    唐茹怒道:“你不配再提到她的名字!若非蕙蕙临死之前要我承诺决不伤害你之性命,我岂能容你活至今日?”

    道衍神情凄惨,狂笑道:“我并非畏死之人,苟活至今仅是为了实现对她之承诺,你若能告诉我蕙蕙和我的孩子现在何处,我九泉之下对她亦有所交代。”

    唐茹冷冷说道:“我早已告诉过你,那孩子先天不足,并未成活。”言毕又自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玉瓶,掷与道衍道:“漫天花雨之毒你自然可解,天外流星解药在此,是生是死皆随你自便,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在唐家堡出现,我若是再发现你接近蕊蕊,定然不会手下留情。”

    道衍将那解药收起,说道:“唐堡主对自己妹妹关心爱护,却不必提妨我这心如死灰之人,蕙蕙心愿未了,我决不轻易去死。”

    片刻之间,他那黑色缁衣的背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茹方对我道:“蕊蕊,他故意用箫声诱你至后山,哥哥今日若不前来,只恐你要中他之计,以后须得小心提妨。”

    我心中已明来龙去脉,道衍与唐蕙之间必定有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而且似乎唐蕙还为他生过一个孩子,但是唐茹对那道衍痛恨之极,毕竟唐蕙是唐门圣女,本不该与外间男子有感情纠葛,更何况是已至此地步。唐茹迫于门规,处死了唐蕙,道衍因此出家,四处寻访唐蕙所生之子下落,且每逢十五月圆之时,便至蜀中在唐蕙墓前吹箫以示悼怀。

    唐茹以为道衍今日故意诱我至此,意欲图谋不轨,若是两个唐门圣女皆将清白断送在他手中,自然是对唐茹最大的打击和报复。但是,我感觉道衍对唐蕙的感情十分真挚,对我也决不是唐茹所猜测的那样,今夜之事纯属偶然。

    我说道:“哥哥命我夜晚不得出门,是我自己今日有所好奇至此地,并非他有意为之。”

    唐茹双手扶住我肩膀,神情真挚,说道:“蕊蕊,在唐家堡你尽可率性而为,但外面人心险恶,哥哥当年错就错在不该让蕙蕙孤身行走江湖,以至被姚广孝利用。你可能答应哥哥,这一辈子都不离开唐家堡么?”

    我心中想到自己本就是游离的灵魂,暂时依附在唐蕊的身上,在明代哪里对我都是一样,说道:“我定会以姐姐之事为诫,哥哥请放心便是。”

    他点头笑道:“你自幼便极有主见,不似蕙蕙柔弱顺从,我对你本来就有信心。”

    到了第三天,秦王今日便要来访。

    唐茹命我易容改扮,穿上男装,假称是自己弟弟与秦王进密室叙谈,其实是要我暗中窥测,看那秦王真实目的如何。

    我扮作男装的样子居然十分帅气,香云安云皆啧啧称赞不已。

    蜀中唐门(五)v

    唐茹与我在大厅之中相侯,果见一人年约三十上下,面容英伟,轻袍绶带,气宇轩昂迈步而入,身后跟有八名随从,皆是普通服色,但仍是可以感觉到王者之气,此人应是秦王朱桢无疑。

    唐茹对他之态度不卑不亢,但我感觉秦王态度十分恭谨。秦王眼视唐门一众弟子,赞道:“蜀中唐门,果然名不虚传,如今唐堡主少年英雄,定可将唐门之声威发扬广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唐茹谦辞道:“秦王殿下过誉。蜀中地处偏远,唐门亦非名门大派,在下不过是仰仗先祖余威,尽力支持而已。”

    秦王不再多言客套,直奔主题道:“本王今日前来,有事欲与唐堡主商议,可否借步说话?”

    密室之中,仅有秦王和唐茹、我三人。

    我暗想这秦王竟是胆大,明知唐茹是何等样人,居然不怕他暗中谋害自己。能有如此胆量,不愧是朱元璋与马皇后之子。

    秦王直接说道:“唐堡主可知令尊与本王素有交情?如今本王遇到一件疑难之事,欲询问唐堡主。”

    唐茹道:“家父确实曾提及殿下一直以来对唐门多有庇护,在下感激不尽。殿下如有何事,在下定当直言相告。”

    秦王点头道:“太子殿下在宫中染病不起,已达半年之久。太医前些时日看视之时发觉有人在饮食之中投以慢性毒药,无色无味,亦不会立即致命,天长日久便会如同久病不愈一般。本王知道唐门精通天下之毒,不知可曾听说过此种毒药?”

    唐茹面不改色,似是司空见惯,也并不在意被投毒之人乃是当今太子,说道:“唐门有一种毒,与此毒相类,名为‘百日销魂’,起初之时毫无异状,中毒之后与寻常头晕之疾病类似,渐渐便可卧床不起,百日之后定然致命。”

    秦王沉吟片刻道:“若此毒真是‘百日销魂’, 唐堡主可知后果?父皇已下命我彻查此事系何人下手,毒药从何而来。”

    唐茹面色依然平静,说道:“天下用毒之门派,并非独有蜀中唐门,类似于此毒者,仅在下所知便有十余种。殿下若是怀疑系唐门所为,恐今日来此的不是殿下本人,而是大批锦衣卫了。”

    秦王击掌赞道:“唐堡主果然是堪当大任之人,本王今日前来,正是欲效仿刘皇叔之三顾诸葛,请唐堡主相助完成皇命。他日本王得到父皇眷顾之时,自然不会忘记与唐门之深厚情谊。”

    这话我已经听明白了。

    明里是借唐门之力查出对太子投毒之事,暗里分明是要唐茹助他夺取太子之位。“他日本王得到父皇眷顾之时,自然不会忘记与唐门之深厚情谊”,便是予以承诺的条件。

    唐茹绝对比我更明白,此事本已在他意料之中。

    唐茹目光如炬,说道:“殿下屈尊降贵前来蜀中,在下自然无不遵命,只是一月后即至太行论剑之期,各大门派均不可缺席,待在下完结此事,方可随殿下至京都一行。不知殿下可愿等候?”

    他居然答应了,不过还在拖延时间。秦王明为相请,暗藏威胁,他不得不如此,的确没有比这个更妥当的方法。若是当面断然拒绝秦王,惹恼了他决意铲除唐门,江湖门派不过百人,终究难敌朝廷千军万马,只恐以后便不会有蜀中唐门存在。

    况且,唐茹本来就有称霸武林的野心,机会与风险并存,若是秦王如愿成为太子,登上帝位,这场赌注便是赢了。

    只有我知道,他们根本不是最后的赢家。但我此刻并不想说出来,唐茹自己心中其实早已有了抉择。

    秦王笑道:“等候区区一月有何妨碍?唐堡主可将手中之事安排妥当,本王一月之后,定在西安相候。”

    青城山风景秀美,堪称蜀中仙境。

    唐茹自秦王来访后似乎一直很忙碌,我数日都不曾见到他,我每天清晨起床后就到后山圣地炼制毒药,其实我所作的不过是依据唐门秘方调制配料而已,并无太多技巧可言。

    香云、安云她们都会帮我,我有些累了,便信步而出山洞,只见漫山遍野春花灿烂,极是美丽,远处一片片杜鹃丛红紫白相间,密密层层。

    我被那美景所惑,已不知不觉行至半山中。山腰上种植有不知名的矮矮灌木,却都开着大朵红色的花,颜色鲜艳夺目,香气扑鼻而来,令人心动神摇。

    我渐渐发觉此花香气有些奇怪,待我知觉不妙,神志已经模糊,软软晕倒在地。

    我悠悠醒转之时,却见一名男子背我而立,我只看他背影一眼,便立刻又清醒了几分。

    那背影实在是太熟悉不过,那是我誓死追随的爱人的背影,是顾翌凡的背影,只不过他与我此刻相同,身着的是明代服装而已。

    这世间男子虽多,但我可以立刻区别出他们和顾翌凡的差别,我相信自己的感觉,无论此时是梦境还是真实,我试着轻轻唤道:“翌凡……”

    那男子闻声转过身来,问道:“你可是在唤我么?”

    我如同被雷电瞬间击中,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是幻境还是真实。

    他那微微上挑的眉毛,挺直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早已让我刻骨铭心,那俊美的面容,是属于顾翌凡的,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和说话的声音语调与顾翌凡也毫无分别。

    他头戴银冠上镶嵌着蓝色琉璃,身着一件白色锦袍,外面却罩着深蓝色的轻纱,同色腰带上饰以浅淡的花纹。这着装十分简洁素净,但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却并非常人所能拥有。

    无论他如今是何等模样,我自这一刻起,已将自己的全副心思都放到了他的身上,二十一世纪里我失去了顾翌凡,穿越来到明代却再次遇见了他,上天定是知道了我心中的思念与企盼,所以给予我这样的机会,我实在是很感激。

    我已下定决心,无论他是谁,我决不会再失去他。

    我希望我和顾翌凡能在遥远的明代继续我们生生世世的约定,我一定要他重新爱上我。

    他走近我几步,说道:“适才姑娘中了山中花瘴之气,晕倒在此,我正好遇见。你是谁家女子?怎会独自在这青城山中?”

    我忍住心中想扑入他怀中的激动和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视他嫣然一笑,温柔说道:“我本是青城山民之女,今日误入此地,多谢公子救我醒来。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唐蕊的美丽足以迷惑天下所有的男人,我故意这样温柔询问他,只为让他说出自己姓名来历。”

    他似乎并不为所动,说道:“你既是山中女子,怎会不知山上仲春时节多有瘴气?连趋避瘴气之药物也未随身携带?”

    我见他不但不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怀疑追问我,与顾翌凡一样心思缜密,视向他的眼神之中,不由又多了几分依恋之意。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少女含情脉脉看向他,不知他心中是什么感觉。

    我只相信一点,他决不会似表面那样真的无动于衷。

    我赌气说道:“我今日一时疏忽,信步闲游至此,公子如此疑惑追问,莫非怀疑我是异类么?”

    他微笑的弧度与顾翌凡同样毫无差别,我心中有些疼痛,但更加坚定相信他就是我的顾翌凡。

    他近我身旁轻轻握住我的手,说道:“你若非青城山中花妖狐魅,怎会如此美丽?又怎会如此巧合出现在我面前?我倒不曾料想到今日居然会有此意外收获。”

    明代男女之交往并不象隋唐五代那样自由,对女子贞洁也十分看重。他近前握我的手,确实是相当亲近之举止,加上他说出的话,分明是已对我心生些许爱慕之意。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是主动送上门来的美人。唐蕊的美貌,确实替我省了不少力气,他凝视我的眼眸中微带笑意,我脸色微红,心中却是无限甜蜜。

    我此时眼里心中只有他,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所有的身外之事。

    他其实还带有几名随从。

    其中一名近前禀道:“请殿下速往,所约之人已在等候。”

    我听见“殿下”二字,心中惊奇,除非是皇子,否则谁敢如此称呼他?秦王我已见过,朱元璋的众皇子中,年纪二十六岁上下的只有两位,晋王朱枫和燕王朱棣,晋王只是略长燕王数月而已,我此时所见之人,不知到底是晋王,还是燕王?

    顾翌凡的前世,身份竟然如此高贵,是朱元璋的皇子。

    太行论剑(一)v

    我略有羞涩之态,将手自他掌心中收回,毕竟我此刻身在明代,不可过于大方,否则让他以为我是轻薄女子,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那才是得不偿失。

    他起身笑道:“我无须在你面前隐瞒自己身份来历,在下姓朱名枫,当今皇上正是我的父亲。此刻我须得赴人之约,不便与你久叙。你若愿意再见我,明日此时我定在此地相侯。”

    我心中虽是愿意,却垂首说道:“你是当今皇子,我只是普通民女,恐怕身份悬殊……”

    他立即说道:“无论你是何身份,我都可在顷刻之间让你变成贵人,明日你倘若不来,我亦不会勉强。”言毕即带那数名随从匆匆离去,并无辗转留恋我之意。

    我早已习惯于顾翌凡的温柔呵护,隐隐觉得眼前的晋王朱枫,似乎比顾翌凡高傲许多。但他毕竟是皇子,有些骄矜之气亦属理所当然,我心下并未以为意。

    只是以后之事如何,我实在是毫无把握。我已承诺唐茹此生不会离开唐家堡,唐门圣女是不能嫁人的,我与晋王根本没有可能在一起。何况晋王早已娶了妻子,晋王妃是明朝名将宁河王邓愈的女儿,皇子姬妾成群,我怎能忍受顾翌凡除我之外,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女人?

    我蓦然发觉我来的这个时代确实不好,我最留恋的依然是二十一世纪那种现代生活和专一的爱情。

    晋王不是顾翌凡。

    我开始有些迷惑,但还是愿意跟随于他。

    唐蕊用不着打扮已足够美貌,次日前往后山之时,我依然穿着白色的衣服,简单淡雅。我无意过多的修饰自己,只因我希望晋王他能够爱上我的思想与灵魂,并非仅是面前的唐蕊这副形容而已。

    我到了后山四处张望,却不见晋王踪影。久等多时,仍是不见有人前来。

    我应该没有误期,他也不似失信之人,怎会此刻还未至?

    莫非我昨日所见,真的是梦境?想起顾翌凡,触动心中伤痛,不想我们竟是如此无缘,眼泪便已滴落下来。

    我抱膝坐于一株梨花树下,正在伤心饮泣之时,却发觉面前多了一人。

    我先看到的是他的锦袍下摆,白色锦袍笼罩着紫色的轻纱,是淡淡的紫色,如梦幻般的颜色。

    他的腰带和晋王一模一样,也有着浅浅的花纹。

    乍一看到他的脸,我只觉得惊奇。

    他的眼眸很特别,不知是否是因他身上穿着淡紫衣服的缘故,居然微微呈现淡紫之色。

    他拥有与晋王同样俊美无俦的脸庞,但是气质截然不同。

    更奇怪的是,我似乎觉得在哪里曾经见过他。

    看到他的手,我才发觉他手中执着一支玉箫。所有的记忆腾空而起,是的,我是见过他的,而且不止一次。

    那个我穿越之前困扰我n久的离奇梦境,那声势浩大不可避免的雪崩灾难,那个吹箫独奏、伤怀叹息的紫衣男子,那支让我过目不忘的玉箫。

    原来是他。

    我曾经那样好奇想看到他的脸,还因此沉迷梦境差点耽误了毕业答辩,却没有想到是在此时此地,穿越到了明代才见到了他。

    我怔怔的望向他,他对我说道:“你在此等候之人今日无法赴约,他让我转告你,日后定有再见面之机缘。”

    日后?日后我怎么可能再见到晋王?他远在太原,我在蜀中,怎会有见面机缘?他本是皇子,自然不会将区区一名女子放在心上,可是对我而言,顾翌凡就是我存活于世间的全部意义。

    为何到了明代,我们还是注定要擦肩而过?

    我的眼泪如断线之珠,无声落下,神情无比绝望与伤痛。

    他看了我一阵,忍不住说道:“据三哥所言,你仅是与他见过一面而已,为何会如此伤心?”

    我听他称晋王“三哥”,再看他与晋王相似的服饰打扮,加上他的年纪,我已经可以猜出他是谁了。

    燕王朱棣。

    我的猜测绝不会错。

    没想到我来到明代短短数日,已经有幸见到了朱元璋的几个儿子,先是秦王,接着是晋王,现在是燕王。

    燕王是未来的明成祖,我知道他会通过“靖难之役”篡位,会诛灭方孝儒“十族”,会因自己爱妃之死疯狂杀戮宫女三千人,但我实在无法将这个残暴统治的帝王和面前这个梦幻般的男子联系在一起。

    这个反差实在是太大了,我做梦也想不到历史上的燕王朱棣居然是具有如此气质风华的男子,更加震惊无比,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哭泣,我一想到他是谁和他那些手段,心中就掠过丝丝寒意。

    燕王朱棣在问我话,我不敢不回答。

    他不明白我为何对晋王失约之事如此介意和伤心,我如果说:“晋王长得和我的未婚夫顾翌凡一模一样,我是穿越时空来到这里的属于未来世界的人,所以我一定要跟着他。”他一定以为我是精神错乱以致语无伦次,必须换个理由。

    我抬起头对他说:“晋王本是堂堂大明皇子,居然会对我这等山野民女失信,我莫非不该伤心么?”

    他语气严肃说道:“三哥确有要事在身,若是有意失信,怎会让我至此传话与你?他既有言尚有再见之期,你大可不必如此。他交托之事我已完成,就此别过。”

    他话音一落即离去,再未多看我一眼。

    我默默由后山回到堡中,心中怅然若失,不知晋王之言是真是假,但听燕王话中之意似乎很肯定晋王不会就此撂开手不理我,仍是有希望再见到他。

    却不料唐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疑惑问道:“蕊蕊你怎么如此无精打采?”我那黯然神伤之态定已落入他眼中。

    我忙掩饰道:“我没有,恐是昨晚没休息好,今日炼药太累了。”

    唐茹说道:“你若是累了,歇几日亦无妨,唐门储备之药数不胜数,倒不赶着要多少。哥哥正有事要找你商议。”

    我只觉他确实是真心关怀我,说道:“我知道了,哥哥有话请讲。”

    唐茹道:“太行论剑之期已不远,唐门如今仅有你我二人,我欲带你同往,也好让你见识下各江湖门派英雄,开阔眼界。此事一了,我便去西安见秦王,唐家堡中诸事,以后都要交与你了。”

    我只觉他似乎有将堡主之位交与我之意,惊道:“哥哥莫非打算以后不再回唐家堡来么?我怎有哥哥那般能力打点操持堡中之事?”

    唐茹眼中神色坚定说道:“蕊蕊,你若是用心,定不会比哥哥逊色。哥哥此去秦王身边,祸福尚难逆料,若是能够如我所愿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牺牲我一人即可,也不至于连累唐门。”

    我问道:“哥哥既然知道吉凶难定,成败皆有可能,为何还要去冒险?为何不在唐家堡中安然度日?”

    唐茹叹息道:“蕊蕊你可知我纵使想在唐家堡中安然度日,如今也不可能了。况且我心中时刻都想让唐门跻身名门正派,我们从不滥杀无辜,靠的也是自己的智慧行走江湖,却为何总是得不到应有的地位?若能得到朝廷赏识声威大振,与少林武当齐名,应该不是难事。有此机会,我怎能不去尝试?”

    我心中不忍,他所预料的不好情况其实是必然,晋王燕王和皇太孙皆非等闲之辈,跟随秦王决不会有好下场,一时情急说道:“哥哥,你不要去帮助秦王,他不可能成为太子的。”

    话一出口,我才发觉自己不该如此说,我本是抱着冷眼旁观的态度看待身边之事,如今却因为唐茹说出了我所知道的“玄机”。

    莫非这些天来唐茹对我的关心,已经让我对他产生了亲情?我确实不愿意看到他去冒险。

    唐茹眼中闪现惊喜之色,抓住我肩膀道:“蕊蕊你所言可是真的?你莫非已经知道了未来天下归属么?”

    我仍是摇头道:“我只有感觉秦王并非未来天子,至于将来皇帝到底是谁,我此刻确实不知道。”

    他点头道:“有此意念已经足够了,你明日还是跟我前去太行山,哥哥心中自有打算。”略有停顿又微笑道:“不过哥哥还是要将你易容改扮,否则那里男子众多,见你绝世姿容而生仰慕之心,纷纷前来相求,哥哥可招架不住。”

    他从未如此跟我开玩笑,我轻轻噘嘴道:“哥哥分明是在取笑我,不过扮作男装,却是好玩,香云安云皆道我少年英俊呢。”

    他皱眉道:“那更是不妥,此次我不会将你扮作少年了,还是扮成中年男子吧。”

    我差点晕倒,要我变成小老头?那岂非要加上两撇山羊胡子?但他既然这样说,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太行论剑(二)v

    太行山形势险峻,历来被视为兵要之地。

    山势东陡西缓,北起北平,西接山西,东临华北,连接晋、燕二地,是山西与河北的天然界山。

    此时蜀中已是春光明媚,太行山中却是积雪初融。唐茹带我驻足山巅远眺,只见悬崖刀削斧劈,山石千姿百态,瀑布如练似银,深潭碧波荡漾,星月游移,奇峰变幻。我不禁暗暗赞叹大自然之鬼斧神工,竟能造此雄奇险幽之境。

    太行论剑之期正好是今天,数日兼程,我们来得还算及时。

    山巅古刹前有一大片空地,以前在电视剧中看到的比武场面竟然活现于眼前,实在是眼福不浅。

    来的人绝对都是各大门派掌门或顶尖高手,每个门派不过两三人而已。几名灰衣僧人,是少林派;青衣道士,是武当派;那两名师太,自然是峨嵋无疑,丐帮之人我也认得出来,其他的门派就全然不知。

    我与香云面上戴着易容面具,乔装改扮成一名瘦小精干的中年男子,跟随在唐茹身后,除声音无法隐藏之外,绝对毫无破绽,唐茹早已嘱咐我不得轻易开口说话。

    比武尚未开始,那少林老僧缓缓开口说道:“今日江湖各大门派在此论剑,只为互相切磋武学,点到即止,诸位自行献技亦可,与人对手亦可,按例今年该由少林主持,老僧玄空忝作裁决之人,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一名男子朗声说道:“玄空大师德高望重,决断公平,我等皆信得过,并无异议。”其余诸人也皆点头首肯。

    比武进行了几轮,并无太多波澜,亦无人损伤。

    唐茹冷眼旁观,并不出场,我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只见玄空大师宣道:“若论探囊取物手法之快,恐非江南飞龙门飞龙探云手莫属了。”

    此时场中男子正是飞龙门主宁清风,面有得色对场中之人拱手道:“在下承让了。”正欲退出场外,只听一名女子娇笑之声道:“宁门主且慢退场,我家公子欲与门主一较高下,不知门主可愿接招?”

    众人抬头只见一名身着粉红衣衫的少女,笑意盈盈立于场中,她正值青春年华,美目顾盼之间只觉灵气逼人,令人眼前一亮。她身侧那名儒雅斯文的少年,身着宝蓝锦衣,手中折扇轻摇,气度极其闲适安然,众人竟皆不知他们是何时来到场中。

    我以眼神示意唐茹,他轻声道:“来者不善,江湖中敢挑战飞龙门者绝无仅有,哥哥亦看不出他们是何来历。”

    宁清风见生此变,并不怯场,道:“阁下既有此意,在下自然奉陪,只是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师从何派?”

    那执扇少年笑道:“在下太原张玉,并无门派,只想与宁门主切磋武艺而已。虽是不合论剑之规则,但宁门主既已应许,在下便要讨教几招了。”

    宁清风迫于无奈,只得道:“好,不知阁下要如何比法。”

    张玉示意那少女捧出一个小金匣,悠然说道:“阁下若在十招之内,自在下手中夺去此匣,便是阁下胜了。”宁清风面上浮现自信的笑容,料必此事对他并不繁难。

    两人缠斗不过三招,那小金匣已在宁清风手中,但那少年竟然毫不以为意,说句“宁门主果然好身手!”携那少女飘然而去,便如他们来时一般。

    宁清风当众开启金匣,里面空无一物,已有人看不过出场说道:“无知小儿,恶意调侃搅局,宁门主不必介意。”宁清风昂然退场。

    虽有如此小插曲,比试仍在依序进行。

    唐茹本是唐门嫡系传人,唐门暗器天下无敌,他出手自然是无人能及,也算是大大出了一场风头。

    各门派皆将自己所长展示了一番,将近日暮时,纷纷下山而去。

    太行山下惟有一所客栈,我们三人便在此歇息。

    正好碰见飞龙门主宁清风也在此,唐茹与他略拱手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回到房间后,香云将我的易容取下,我脱去外衣,才恢复唐蕊的本来面目。我对镜自照时,想到那美貌红衣少女,说道:“我们今日所见那姑娘实在美丽,与那位公子倒是相配。”心中想道这主仆二人定有来历,恐非仅是搅局玩闹而已,他们来去无踪,其身手并不逊于哥哥,江湖中果然藏龙卧虎。

    香云的大眼睛轻眨了一下,说道:“小姐到底是想赞那姑娘还是想赞她家公子?我们见惯了小姐的美貌,倒不觉得她胜似小姐,不过确有几分灵秀之气。”

    我也朝她眨眨眼道:“你难道不觉得那公子确实英俊潇洒么?”

    香云嗤嗤轻笑道:“他在我所见过之男子当中,却还算不上顶尖,不过是二流人物而已,便是我们堡主,人品风度决不下于他。”

    我颇觉新奇,没想到香云身为明代女子,私心里却对男子区分别类,极有见地,遂问她道:“你倒是说说看,这一流二流人物,你是如何界定的?”

    她坦然说道:“男子之高下分类,外表尚属其次,重在内心修为……”正在此时,只闻窗外兵刃相斫之声,我们均觉意外,急行至门旁,自门缝中窥见数人相斗,其中一人,正是飞龙门主宁清风,另外众人皆是黑巾蒙面,将他团团围在中央,分明是训练有素备阵而来,他宁清风以寡敌众,甚是吃亏。那些蒙面之人,数招之内便将他擒拿住。

    我只见隔壁房门大开,唐茹飞身而出,说道:“诸位以多欺少,未免胜之不武。”

    其中一名蒙面男子沉声说道:“此事与蜀中唐门无关,请唐堡主切勿多管闲事,以免引火烧身。”听他口气,竟似已知道唐茹身份。

    唐茹面不改色道:“阁下之行为在下实在看不惯,飞龙门主是武林同道,今日之事便是与唐门无关,在下也要试一试这火如何烧到在下。”

    那男子竟似有所忌惮,见唐茹并无退让之意,身形顿起,竟向我与香云所处房间扑来,不过一瞬间,他已?br /gt;

    花落烟云梦(上+中)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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