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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烟云梦(上+中)第1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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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落烟云梦(上+中) 作者:肉书屋

    花落烟云梦(上+中)第19部分阅读

    欢的,不如换一个。”

    如果她不叫赛儿了,历史上的唐赛儿就不一定是她,山东滨州也许会有重名的女孩子。

    他们如我所料,向我投来诧异的眼光。

    道衍怔了一下,对我说道:“蕙蕙是你的亲姐姐,你若是觉得不好,就代她为孩子起个名字吧。”

    随便起什么名字,都比唐赛儿这名字好,我看到窗外如飞絮飘临的雪花,逗弄着她的小手,说道:“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叫你飞琼好不好啊?”她似乎听懂了,灵活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对我做出一个笑脸。

    道衍关注着女儿的表情,对我点了点头,表示对唐飞琼这个名字的认可。

    燕王微微一笑道:“我送她一件礼物吧”,随即回头对身旁侍卫说道:“将上次咬住进献的那件小金丝宝甲拿来。”

    那金丝宝甲金光璀璨,小巧精致,贴身穿着可防避刀枪伤害。道衍双手接过,感激不已,跪地称谢道:“谢殿下如此厚爱。”

    燕王成功得到了道衍的忠诚与追随,道衍的谋略和心计将成为他的有利武器。

    他目前要笼络的不仅仅是道衍一人。

    道衍带着飞琼离开后,金疏雨也准备告辞而去,燕王看着她说道:“改日我有时间再登门拜谢你吧。”

    金疏雨看了看我,对他娇笑道:“殿下的事情多,不必太客气。”

    燕王面不改色道:“好,我有事再找你。你们一直都在四处奔忙,我让纪纲放你告几天假,年下天冷,在家好好歇歇。”

    金疏雨向他投去一眼,眼神中蕴涵着几许温柔的神色,却很快转身离去。

    燕王待他们都离开以后,四顾无人,轻拉我的手,我依偎向他怀中,他抱着我说道:“今天怎么这么乖,不吃她们的醋了?”

    我眨眨眼睛,对他说道:“你想要看我吃醋,我偏不如你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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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落谁家(五)

    他无可奈何地摇头,起身笑道:“你若是不怕冷,我想带你到城外走走。”

    下雪的天气其实并不见得有多寒冷,在皇宫里关了几个月,我很希望出去看看外面的景致。他见我欣然同意,唤人拿来斗篷,带着我骑上一匹骏马,往皇城外而去。

    郊外四野苍茫,眼前的钟山一片银装素裹,清澈的湖水也停止了流动,上面凝固着一层冰雪,昔日苍翠的松柏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树上所挂的雪片如同白色梅花绽放,天地之间被茫茫雪色笼罩成银白世界。

    我漫步湖边,呼吸着清冷而新鲜的空气,那种纯净而冰凉的感觉贯穿全身。我伸手攒集散雪,堆起一个模样很象燕王的大大雪人,他看着我在雪中玩闹,取出身边玉箫,婉转悠扬的箫声在湖岸四周徜徉回旋。

    如果他能够永远这样和我在一起,我相信自己不会再有任何遗憾,但是我只能跟随着时光的隧道漫步而前,朱棣的一切对我而言,似乎是历史,也似乎是将来。我翻阅过无数与朱棣有关的史料,关于燕王妃和湖衣的资料都可以查到,但是并没有一条史料记载提到过唐蕊这个名字。

    难道,朱棣的未来并不包括我?

    我穿越而来,最终还是要穿越离开?

    燕王似乎看见了我那一瞬间的黯然神伤,箫声顿止。

    他走近我身旁,注视着那个酷似他的大雪人,握住我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说道:“你别伤心,我明天就进宫去见父皇,向他说明一切。我从来没向父皇要求过什么,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他放你出宫,带你回北平去。”

    他以为我是为了身陷东宫而烦恼,我摇头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不是唐蕊,或许有一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你会相信吗?”

    燕王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我,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用严肃的口气说道:“玩笑归玩笑,不准胡说八道。”

    他丝毫不相信我说的话。睿智如他,恐怕也没有办法接受穿越时空这样玄之又玄的事情。

    他似乎打定主意要和朱元璋谈一谈,我只能等待一个结果。

    我们回到皇城内,恰好碰见了一驾马车从宫城内飞驰而出,燕王虽和我共乘一骑,但是我的头和脸都裹在斗篷之内,只露出一双眼睛,别人根本认不出我。

    马车在燕王面前停下,我看见宁王从车内掀帘出来,叫道:“四哥从哪里来?”他神情间隐隐有怒意,似乎无比愤懑。

    燕王见是他,说道:“刚去郊外走了走,你进宫见过父皇了?”

    宁王点头,满怀狐疑的眼光扫过我身上,似在探询燕王的态度,燕王拥着我说道:“你去我府里说吧。”

    宁王回头,对马车内柔声说道:“我们去四哥那里。”

    马车内似乎是一名女子,低低应了一声,我早已猜到她可能是宁王新娶的王妃,看情形宁王待她很好,他们应该很幸福。

    到了燕王府内,我才看清楚了宁王妃的模样。

    她长得文静纤弱,眼睛莹莹如秋水,身上的衣服略有些宽大,似乎怀着身孕。她依靠在宁王身边,犹如挺拔的白杨树旁缠绕攀缘的藤萝。

    这样的女子是需要男人呵护和珍视的,宁王那英雄豪气中不失安定随和的个性恰好适合她。

    我取下斗篷露出本来面目,宁王笑道:“我早就猜到是你。不然这大雪天里,四哥哪有心情带别人出去逛?”

    我微笑道:“恭喜你,马上就要做父亲了。”

    宁王妃看了我一眼,娇羞默默低头无语。徐妙云早已迎了出来,拉着宁王妃问长问短,我正要和她们一起走开,燕王紧握着我的手不肯放,徐妙云笑视他一眼,对我说道:“我们先过去,你稍后再来。”

    她们走后,燕王问道:“刚才是怎么了?”

    宁王剑眉含怒,冷笑道:“还不是为了那个太孙殿下!今天在父皇那里,允炆先拜了我们兄弟,父皇大发雷霆,道是我们不尊重太孙,下旨以后我们须先按国礼拜他,然后再叙叔侄之礼!”

    燕王紫眸中光芒闪动,端起桌案上的茶饮了一口,似乎漫不经心说道:“原来是为这个。父皇既有旨意先拜他,我们遵旨就是。”

    宁王“哼”了一声道:“我拜他,也要他坦然受得了。早知如此,还不如象三哥一样告病不回来,眼不见心不烦,反而落得清净!”

    此时,有丫鬟进来通报道:“周王殿下和代王殿下来访。”

    周王和代王走进厅中,见到我在燕王身旁,代王并没有太惊讶,周王皱了皱眉头,那张脸阴沉沉的。

    燕王松开了我的手,说道:“你先到王妃那里去吧。”

    我知道他不想让我知道他太多的事情,退到了厅后,故意放慢了脚步,想听听周王会说什么。

    周王果然开口了:“四哥莫非不知道她和东宫的关系?若是有人别有用心将此事禀告父皇,四哥可想到后果之严重?”

    燕王淡淡说道:“我的事情你不必管。”

    周王没有再说话。

    代王说道:“今天父皇的旨意四哥可知道?三哥如今卧病,我们以四哥为长兄,四哥若是能够忍,我们自然都没有什么话好说。”

    晋王与燕王争夺太子之位时,代王与燕王的关系并不好,如今时势变化,朱允炆成为太孙后,代王似乎开始逐渐亲近燕王。

    宁王一副无奈的神色,说道:“我已经告诉四哥了,四哥要我们遵父皇旨意,不必再为此事向父皇论理,明年我是不回来了。”

    周王冷冷说道:“明年不回来算什么,你若有能为,除非一辈子都不来朝见他。”

    我在厅后早已明白诸王心中对朱允炆成为太孙的不满和怨忿之意,燕王的想法与他们毫无分别,只是他将自己隐藏得更深。

    朱允炆即将面对的不止是一个,而是一群强大的敌人。

    我来到徐妙云的房外,透过薄薄的窗纸,隐约听见她和宁王妃正说道:“第一个是最辛苦的,十七弟一定高兴得不得了吧?当年我刚怀上高炽的时候,王爷他也是这么高兴……”

    我只觉胸口一阵发堵,虽然已经到了门边,脚却怎么也迈不进去。

    明天燕王就要去皇帝面前坦诚一切事实,如果朱元璋没有因此赐死我,那么他一定会答应燕王的请求,将我作为失去太子之位的补偿赐给他。然后我会成为燕王的侧妃,在燕王宫里陪伴着他一步步登上权力的巅峰。以他对我的感情,或许我还有机会成为皇贵妃。

    可是,我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林希,我为追随顾翌凡无意中坠落到明代,无意中邂逅了燕王朱棣,无意中爱上了他。这份爱注定了要让我痛苦,我尽力逃避却还是交付出了自己的真心,如今我又该如何抉择自己的命运?

    燕王有妻子,有儿子,我永远都不可能拥有完整的他。

    如果我想在他身边,就必须面对他的家庭,甘心居于徐妙云和湖衣之后做他的小妾;否则就只有维持这种尴尬的局面,永远都不能和他一起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别人的面前。

    我心如乱麻一般毫无头绪,那种矛盾痛苦的感觉让我无所适从。

    宝云阁的夜晚依然温馨甜蜜,他拥抱着我在锦被中躺下,似乎有些不开心,我安安静静枕着他的肩膀,手抚上他结实的胸膛,随着他的心跳起伏,我的手也在有规律地颤抖。

    过了半晌,他突然回过神来,低头看到我,笑道:“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我以为你睡着了呢。”

    我紧紧依偎着他说:“我怕吵着你。你心里有事,我知道。”

    他低声说道:“我是有心事,不过还没有下定决心去做。我不怕流血,也不怕死,就是放不下身后的那些人。”

    燕王的野心已经蠢蠢欲动,但是他此时并没有反抗的勇气和决心。藩王向皇权宣战,万一失败就会沦为乱臣贼子,不但要背上谋逆之名,还会祸及满门。他不能不考虑到自己和家人、属下的处境。

    我不想看到他不开心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一切自有上天注定,你没有必要想得太多太远。”

    他怅然片刻,又微笑道:“眼下我还是先想想怎么把你接出宫来,明天我会去面见父皇,你在王府等着我。”随即吻住了我的双唇。

    燕王一早就进了皇宫,我在宝云阁上如坐针毡,不知道朱元璋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直到午时都没有看到燕王的身影,丫鬟前来唤道:“王妃请郡主用午膳。”

    我轻声摇头拒绝道:“我不去了,你告诉王妃姐姐自己吃吧,不用等我。”徐妙云对我关怀备至,她越对我好,我就越矛盾。

    丫鬟去了些时候,徐妙云亲自过来了。

    她问道:“是在等王爷回来吗?那也要先吃饭啊,不然他回来知道了只会怪你不好好照顾自己。”

    我急忙说道:“我真的吃不下,劳烦姐姐亲自过来,实在过意不去。”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烦意乱,说道:“你别担心,王爷从来不做无把握之事,既然进宫去见父皇,一定能说服父皇的。”

    我担心的正是朱元璋将我赐给他作妾,却又没办法对徐妙云说出口,踌躇了好半天。

    正在此时,我看见燕王出现在阁中。

    徐妙云迎向他,急切问道:“王爷和父皇谈得如何了?父皇打算如何对待妹妹?”

    燕王的神情带着几份严肃,说道:“父皇说此事须得问过皇嫂,皇嫂起初不肯放人,说已为她择好了夫婿。”

    我闻言愣在当地,徐妙云追问道:“后来呢?皇嫂一向明白事理,应该不会故意为难你们。”

    燕王目光看向我,道:“皇嫂说,让蕊蕊自己抉择,若是愿意嫁与我为妾,即刻送她出宫;若是不愿,就请父皇将她赐婚另适别人。”

    他在等待我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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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门映柳(一)

    我早已料到可能是这样的结果。

    朱元璋选择了孙子作为储君,他知道这件事对晋王和燕王的打击巨大,燕王此时去向他讨要一个女子,他一定会尽量满足燕王的请求。

    常妃却并不希望我嫁给燕王作小妾,才对燕王说出了那样的话。

    何去何从,皆由我自己选择。

    徐妙云舒了口气,欣然道:“既然如此,王爷总算能够如愿以偿了。”

    燕王的嘴角浮起一缕微笑,或许在他看来,常妃让我作的这个选择根本毫无意义,以我现在对他的依恋和牵挂,嫁给他已是顺理成章。

    只要我点头,以后就会成为燕王宫中的一只金丝雀,只需要牢牢抓住他的宠爱、花心思去讨他欢心,就足以换来一生一世的富贵荣华。

    无数古代女子都期盼着这样的命运拥有英俊不凡的如意郎君,独占他的海样深情,只能做妾侍之时,还有一个贤良的正室夫人处处容让与关心。

    如果我不是林希,一切都毫无问题。

    我默默站立在宝云阁中,半晌都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过去,燕王直直盯着我,那抹淡淡笑容逐渐消失的无影无踪。徐妙云感觉到了阁中异样的气氛,示意众人退出,反手轻轻掩上阁门。

    阁中只剩下我和他。

    “你有什么话,直接对我说吧。”燕王的脸上仿佛笼罩着一层薄冰,五官俊朗风采依然,那副模样却让我感觉到一种莫名的难过:“皇嫂让你自己抉择,你总该告诉我一个答案。”

    他为了我不惜破坏他素来谨慎守礼的形象去找朱元璋常妃要人,我确实觉得有些对不住他,讷讷说道:“对不起,我现在不能嫁给你。”

    听到这三个字的那一瞬间,他脸上泛出苍白的颜色,冷笑道:“皇嫂今日提醒得对,今时不同往日,东宫太孙身边的郡主,怎能甘心做藩王的侧妃?你既然不想跟着我,又何必出宫来见我?难道你只想知道我有没有忘记你,再戏弄我一次?原来我一直都错看了你!”

    我惊愕抬头,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不知他今天进东宫时常妃对他说了些什么,竟然招致他如此大的误会。他居然以为我是趋炎附势之流,如今已不甘心做他的侍妾,准备跟随东宫党派依附朱允炆。

    我雪夜出宫来见他,他也认为是我是为了证实自己的魅力故意捉弄他。

    我心中本来就千头万绪,压抑了许久,此时被他这样冤枉,怒极之下叫道:“你的确一直都错看了我,不止是现在,以前也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你,我对你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是你抓着我不放的!你若是真的那么在乎我,为什么不把她们都休掉再娶我?你有那么多女人,也不缺我一个!”

    这些话,其实并不是我的真实想法。

    只是一时之间并没有想太多,将心中积压已久的郁闷都发泄出来而已。

    燕王定定注视着我,轻声说道:“蕊蕊,我从来没有想过,你竟会如此自私霸道。”

    他那紫眸中无法隐藏的深深失望,让我的心猛然抽痛了一下。

    林希对爱情的执着和苛刻,朱棣这个有无数风流往事的大明皇子是无法体会的。他觉得自己不再亲近其他嫔妃,不再和以前的情人纠缠不清已经是对我的真诚,他觉得将我娶回王府是对我最好的安排,我却只觉得无奈与尴尬。

    “自私霸道”,是他今天对我所用的评语,所有山盟海誓、耳鬓厮磨的记忆,都被他这句话抹去,如同浮云掠过山间一般不留一丝痕迹。

    世上知我懂我,惟有顾翌凡一人。

    燕王对我所谓的爱情,不过如此。

    我闭了闭眼睛,忍住眼泪说道:“原来在你心目中我是一个这样的女子,看来我和你之间种种都是错误,更加没必要在一起了。”

    若是平时,我断断不会认可他对我的误解,但是此刻我丝毫不想为自己辩白。在他看来,我是在利用他对我的感情逼他休弃燕王妃和湖衣,现在的态度也形同默认。

    燕王看向我的眼神既无奈又失落,并没有往日的柔情与眷顾,他冷冷看了我一眼,举步离开了宝云阁。

    他走了以后,我并没有掉眼泪。

    要古人理解现代人的思想和行为,无异于天方夜谭,我已经对这些古人彻底失去了信心。或许有痴情专一的男子,能够与一人相守终生,但是燕王显然不是这种人。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日后长久痛苦下去,不如借此机会远离是非之地,挥剑断情,从此两无牵挂。

    心中正在难受,我听见阁外传来脚步声,收拾了一下破碎的心情向阁门处望去。

    只见一群随从簇拥着身着明黄|色文绣锦袍、头戴金冠的朱允炆上阁而来,他看见我,微笑说道:“母妃让我来接妹妹回去。”

    常妃居然让极少出门的朱允炆来接我回东宫,莫非她已经猜到了我的打算?无论如何,我都不愿意再回到皇宫里去。

    我勉强说道:“有劳哥哥亲自来接我。”

    朱允炆道:“你一天不在东宫,母妃她们都没人说话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我们下了宝云阁,燕王已经在正厅中相候。

    朱允炆大大方方地拉着我的手,迈步进厅,燕王离座而起,却并不行礼,平平淡淡说道:“臣恭迎太孙殿下。”

    他说的是臣子对皇太子的敬辞,言行却并不一致。

    朱允炆身后跟随的老太监似有不满,轻咳一声道:“奴才禀燕王殿下,昨日皇上已有旨意,诸位殿下都须得按规矩大礼参拜太孙殿下,然后再行家礼……”

    燕王看着那名太监,眼神高深莫测,朱允炆回头对那太监说道:“四叔是我的叔父,血脉至亲,不必事事都斤斤计较。”

    那太监不敢再多话,燕王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

    朱允炆对燕王说道:“四叔一向事忙,母妃还在宫中等候,我们就不打扰四叔了。”

    燕王的目光从我们两人身上扫过,说道:“好,你带她回去吧。”

    我也没有看他,转身就走出了大厅,忽然听见燕王在身后说道:“王府中多有简慢郡主,希望郡主回东宫以后每天都能开心。”

    他的语气略带柔和,却掩藏不住话中的讽刺和冷硬。

    我心中剧痛了一下,强忍住内心的愤怒和委屈,回头视他嫣然一笑道:“多谢四叔关心,我一定会的。”

    他的紫眸中立刻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愤恨之意。

    我快步出了王府,登上辇车,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掀开辇车的帏帘,我发现了常妃端坐在其中,俊秀的凤目带着关切和询问,那种温暖的感觉如同和煦的阳光,直照射到我的心里。

    我没有想到常妃会为了我这个捡来的女儿冒雪出皇宫,亲自来接我,眼泪盈眶扑入她怀中,唤道:“母妃……”

    常妃抚摩着我的头发,说道:“你既然不愿意嫁给四弟,也该早些作个了断。将来何去何从都随你自己,也不要太伤心了。”

    常妃对我的心事全然了解,我对燕王所付出的感情越深,受到的伤害就会越重,不如及早抽身而退。

    我凝泪对常妃说道:“女儿想恳求母妃答应我一件事情……”想到常妃对我的呵护和照顾,话到唇边,却又吞了回去。

    常妃叹息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一定是不愿意再入宫了!我实在不该带你进宫,这件事倒是我错了。”

    诚然如斯,人的感情往往是在特殊的环境和情景之下才会迸发出来,当时如果我和他当时没有那层人为设置的伦理障碍,我不会那么轻易承认自己对他的感情。如果我执意坚持不愿在他身边,他一定不会再过于勉强我。

    或许我已经成功说服了燕王,跟随唐茹回到了蜀中。

    我摇头说道:“这件事和母妃无关,都是我自己的错。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并不后悔。”

    常妃道:“蕊儿你若能如此想,我也可以放心了。你想去哪里?车辇都已齐备,我让他们送你出城吧。”

    我惊喜已极,没想到常妃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她又轻轻喟叹道:“我早已说过,你的性格与我如出一辙,我怎会猜不到你的心思?皇宫如同樊笼,怎及外面的大千世界精彩和自在!当年我若不是为了他,怎肯自愿投入这樊笼之中。”

    我一直都没有猜透常妃对朱标的感情,是爱?是怨?又似乎都不是。

    常妃和朱标之间,又有怎样一段爱恨纠葛?

    这个谜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那么,未来我该到哪里去?

    回到唐家堡去,唐茹和唐家堡的所有人都会对我很好,但是我此刻更愿意摆脱唐蕊的身份羁绊,不再做她的影子。即使一个人远走天涯,也要做一个真正的自己。

    有一个地方,一直让我魂牵梦萦。

    我想去明代的w城。

    我对常妃说出来以后,她并没有惊奇,取出身边一块玉佩交给我,眼中带着伤感之意,说道:“你我的缘分不浅,这块玉佩随我多年,以后你就带在身边吧,偶尔记得母妃就好。”

    常妃的话让我忍不住落泪,哽咽说道:“母妃对我关怀照顾,我却离开母妃,实在是不孝,我也舍不得离开您啊。”

    常妃宽慰道:“蕊儿不必如此,有缘自会相聚,只要你在宫外过得好,我也为你高兴。”

    帏帘被人掀起一角,朱允炆在辇外轻道:“既然舍不得母妃,妹妹为何一定要离宫?”

    他似乎已经静听了多时,话语中依稀有挽留之意,但是我已下定决心,不会为任何人更改。

    我答道:“谢谢哥哥相劝,我心意已决,请哥哥成全我。”

    辇外仅余一声低低的叹息。

    常妃对外说道:“你先回宫吧,我再送蕊儿一程。”

    大雪茫茫,辇车留下的痕迹瞬间就被鹅毛般的大雪所掩盖。

    唐门圣女和永嘉郡主从此消失,w城将会多出一个叫林希的人,但是他并非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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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门映柳(二)

    金陵城外,常妃轻轻说道:“蕊儿,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以后若是遇到无法解决的艰难之事,随时可以回东宫来找我。”

    我跪在常妃面前,泪如雨下,说道:“母妃对我的关怀,我一定铭记于心,女儿就此别过,愿母妃凤体安康,福寿绵长。”

    常妃依依不舍抚摸着我的发丝,我起身下了辇车,登上另外一辆马车。

    雪花依然片片飘落,那车夫回头说道:“娘娘命奴才将郡主送至武昌,安排打点好,请郡主放心。”听他说话声音我才发觉此人是东宫的一名太监,姓何名积微。

    我伸手掀开帏帘,露出头脸对他说道:“如此大的风雪,有劳何公公送我出城,让公公受累了。”

    何积微一边扬鞭驱策着那几匹马,一边说道:“奴才还要谢谢郡主。奴才本是武昌人氏,自十岁入宫起至今已有十九载了,原以为今生无缘再回故土,承蒙常妃娘娘眷顾,恩准奴才送郡主出宫后回转家乡,若不是有郡主,奴才怎能有这样的际遇?”

    常妃谨慎安排,将我出宫后所有事情都已妥善安排,让我能够安静独自生活。在明代,香云和常妃,这两个和我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给了我姐妹和母女的亲情,我对她们的感情是任何人都不可替代的。

    何积微因出宫重获自由,谈兴颇高,我一直都觉得他为人正直,不象其他太监那样擅长逢迎之术,渐渐与他聊得十分投机。

    我问他道:“你家中还有亲人吗?回去以后有何打算?”

    我不再称他为“公公”,相信他也不会愿意再听到这样的称呼。

    何积微立刻明白我的意思,欣然说道:“我虽然家中父母叔侄一应皆无,回到家乡也是孤零零一人,但强似在宫中日日诚惶诚恐,担惊受怕。在宫中这些年略有积攒,娘娘又赐了一些银两,足够我下半辈子吃穿不尽了。不过我祖上相传有一门好手艺,我想投身商贾,试上一试。”

    何积微是个太监,也没有任何亲人,却对未来如此有信心,想到自己当时为顾翌凡殉情的冲动和懵懂,我不禁对他肃然起敬,心底更增加了几分坚强,对自己在武昌未来的生活也充满了信心。

    遥想着回到w城的情景,脑海中却莫名闪过朱棣的那双紫眸,眸中充满失落、质疑与冰冷,甚至还带着一丝丝不解与恨意,我兴奋的心情顿时低落千丈,一路上不得不借着说话和思考来打断思绪,遮掩自己暗淡的心情。

    两日后,我们已经临近武昌城。

    积雪初晴,我的心情激动得几乎难以自持。不知明代的武昌和六百年后的w城,到底能有多大的差别?那条悠悠流淌的长江,那座屹立江畔的诗楼,那高山流水的琴台,那静静沉睡的龟蛇二山,会有怎样一番古色古香的历史面貌呈现在我的面前?

    洪武十九年,朱元璋册封六皇子朱桢为楚王,朱桢率领护卫六千五百人正式就藩武昌,比燕王朱棣初赴北平时率领的六千护卫犹有过之。

    武昌横跨长江天险,是拱卫京师金陵的战略要地。一旦天下有变,楚王即可率大军顺江东下,讨伐乱臣贼子,屏蔽皇室。楚王坐镇武昌以来曾多次统帅大军征战,立下赫赫战功。就连信国公汤和、江夏侯周德兴等开国元勋都受他的节制,对他俯首称臣。

    楚王朱桢并不是朱元璋最宠爱的儿子,也不是最能干的儿子,却无疑是他贴心最听话的儿子,朱桢毫无疑问是朱元璋在湖广之地的一个化身。

    我掀开马车的窗帘,只见积雪掩盖了大小路径,街上人烟稀少,我几乎无法辨别繁华的w城和眼前的武昌重叠之处。

    惟有那默默无语的山脉和滔滔江水在告诉我,我此时的确是在w城。

    蛇山南麓下,巍然屹立着一坐美丽的宫殿,坐北朝南,绵延数里不绝,几乎占据了半个武昌城,除了楚王宫,普通民家的宅院不会有这么大的气派。

    史载楚王朱桢就藩后大兴土木,修筑楚王宫,历时八年竣工。楚王府背依高观山,东西宽二里,南北长四里,占地八平方里,王宫内遍筑宫殿、楼阁及水榭庭院,有宫殿、宫室、堂库、宗庙等八百余间,周围垒石为城,高二丈九尺正殿基高六尺九寸,号称“王城”。

    正门、前后殿、四门城墙饰以青绿,廊房饰以青黛。四城正门,以丹漆,金涂铜钉,豪华壮观,犹如皇宫。

    清初曾有文士吟咏朱桢的楚王宫“朱甍绣瓦倚斜曛,楚歌燕舞镇目闻,离宫别馆连天起,王砌金铺辉月明”。

    诗中所言确实不虚,远远自宫墙外走过,我就已经领略到了楚王宫的富丽繁华。辨认了一下方位望去,我那个六百年后的家所在之处似乎正在楚王宫内。

    何积微在一所客栈前停下了马车,对我说道:“郡主请在此稍作歇息,我安排好一切后,再来接郡主过去,郡主自己小心。”

    我摇头道:“你说错了,这里没有郡主,你叫我凌熙吧。”

    何积微愣了一下即会意,急忙说道:“是,凌姑娘。”

    我微微一笑道:“你又说错了,不是凌姑娘,是凌兄弟。你不是打算开店吗?如果你不嫌弃我笨,我愿意做你的伙计,我在这里和你一样也没有亲眷,我可以帮你看店铺,也不要太多工钱。”

    何积微有些意外,迟疑不决,似乎觉得不太合适,我接着说道:“母妃不是要你关照着我吗?如果你嫌我累赘,那就当我没说,你给我找好房子就可以交差了。”

    何积微无奈道:“我怎会有此意?只是恐怕委屈了郡主。”

    我打断他道:“你再要如此说,我真的要觉得委屈了,我可是真心诚意想帮你做事的。”

    何积微见状即点头道:“好,请凌兄弟以后多多照应帮衬,不要怪我简慢。”

    我赶忙道:“谢谢何老板、何大哥收留我!”

    冬去春来,不知不觉间,何积微的“何记金铺”已经开张六个月了。

    何家祖传打造金银工艺,何积微在皇宫中见多识广,人又聪明,触类旁通打造出各种式样精巧的金饰,做生意诚信无欺,在武昌城内也渐渐有了些名气,还请了几个小伙计帮忙。

    何积微主理工艺制造,我易容改扮为男装打理金铺的有关事宜,其实我并不喜欢戴着人皮面具的僵硬感觉,但是既然要扮成男子,不得不做这样的牺牲。

    我同往常一样,五更起床开店铺门,正在用鸡毛掸子打扫柜台上落下的灰尘,门前一阵香风吹拂而来,只见东街“媚香楼”的老鸨崔妈妈打扮得花枝招展,摇着蒲扇走了过来。

    她和“媚香楼”的姑娘们都是金铺的好主顾,出手一向大方,是我们的大客户,我对她露出一个热情无比的笑脸,说道:“崔妈妈光临,敝店真是荣幸,老板昨天刚出了批新货,件件精巧,要不要拿给您看看?”

    崔妈妈款款扭着水蛇腰走到我近前,双手支在柜台上说道:“凌公子不妨拿来看看。”

    她身上那香粉味太重,我赶忙退后道:“崔妈妈稍候,我这就去取来您看。”

    崔妈妈纤手拨弄着那些首饰,一双桃花妙目却盯着我看了半天,我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我易容后的模样实在不算美男,她也没什么好看的,却只能勉强带着笑容问道:“您看我这半天了,莫非我脸上有虫子不成?”

    崔妈妈又瞟了我一眼,笑道:“凌公子和何老板真是这条街上男人中的异数,从来都没有到我们媚香楼光顾过,我原以为是嫌弃我家女儿们模样难堪。前日我听她们那几家也说,你们竟从未登门,如此年纪轻轻,又无妻室,何不常去走走?”

    我顿时明白了她的来意。

    我和何积微不去青楼楚馆,实在是各有理由,却没有想到这些人反而因此觉得我们不正常。

    我轻咳了一声道:“我现在还未曾考虑到这娶妻纳宠之事,崔妈妈家的诸位姑娘都是天资国色,耳闻前往捧场的人络绎不绝,待日后我自然会前去,请妈妈容量!”

    她见我夸她的姑娘美貌,生意兴隆,早已笑逐颜开,说道:“你说得是不错,你若是谁家都不去就罢了;若是去了别人家,我知道可不依你们的!”

    我赶忙道:“当然当然!”

    她挑了几件首饰,也不还价,满意而去。

    崔妈妈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来了四个歪眉斜眼,身着绸缎衫裤,酒气熏熏的男人。

    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何记金铺的生意依赖多人维持,日见红火,古代商人打压同行的伎俩丝毫不比现代差,多半是来砸场子的。

    我心中已有准备,上前和和气气问道:“各位爷难得光临,想看珠钗还是手镯?本店都有现货备选。”

    一人将柜台案一拍,瞪眼说道:“还罗嗦什么!都给爷拿来!还怕爷付不起钱?”

    我将镀金的样品拿了几件出来,笑道:“请您先看样品,看中了您就取出来,我再给你包现货。”

    另一人伸手就将那样品的托盘上的红布揭起,卷入怀中,将那托盘怒道:“什么样品?分明是看不起爷们!给我砸!”

    他们说动手就动手,何积微在后面隔得远了,他并不会武功,即使来了也无济于事,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打砸我们辛苦积累的心血。

    心中一怒,暗器随即出手,我已经逐渐悟出了唐门武功的精髓,不必射发银针,小石子也可以当暗器使用,对付这些小喽罗地痞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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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门映柳(三)

    柜台上定窑瓷盆供养着数枝郁郁葱葱的文竹,信手拈来一大把盆内白色的碎石子,利用唐门“漫天花雨”的手法发出,霎时间一阵白影笼罩了店堂,那几个无赖自然逃不过,早已着了我的道。

    多余的小碎石撞击在地面上,丁丁当当落地之声不绝于耳。

    四人疼得龇牙咧嘴,见势不妙,仓皇而逃。为首之人捂着伤处,仍自气势汹汹说道:“小子你够狠,爷改日再来讨教!”

    我收势退回柜台之后,冷冷说道:“我乐意奉陪!”幸亏唐蕊还有几分工夫,否则今天不但店面要被砸,恐怕还要受人欺负。

    我拾起一把大笤帚,开始打扫整理店面和那些四散落地的碎石。

    店堂中的声响传到了后院,何积微闻声赶至,那些人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他惊疑未定,望着我说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继续扫地,轻描淡写说道:“不过是几个小无赖泼皮,想来找碴,我已经打发他们走了。”

    何积微伸手抚着颌下粘贴的假须,沉吟道:“他们既然敢来闹场,背后定有指使之人,只怕未必肯就此善罢甘休。商道以和为贵,但如今有人欺上门来,无非是眼红我们的生意,以后更要多加小心。”

    他说得确实不错,我们与别人素无仇怨,若不是有人故意打击排除竞争对手,我实在想不出别的被砸理由。城内的金铺不下数十家,其中几家都是赫赫有名的富商所开,我只知道规模最大、势力最雄厚的一家是“祺瑞坊”。

    “祺瑞坊”在北平也有一家分店,他们的总店却是在楚地。

    一名青色布衣的少女端着一盘粉红蟠桃走进店堂,说道:“何大哥,凌大哥,我家刚摘的鲜桃。我娘让我送来给你们尝尝鲜。”

    隔壁茶馆老板姚三娘的女儿翠仙,年约十六七岁,相貌虽然并不出众,且是平民女子,却温柔善良,质朴大方,我们平时经常帮她们做些杂活,翠仙的弟弟正在金铺中跟着何积微学手艺,邻里相处和睦,十分融洽。

    翠仙将桃盘轻轻放置于矮几之上,她拿过另一把笤帚,一面帮我扫地,一面说道:“刚才我娘听见这边喧嚷得厉害,悄悄张望了一下,正好看见凌大哥的好身手将他们都赶走了。那些人我都认识,他们是东街许二爷的手下。”

    东街许振龙,人称许二爷,是城内出名的的地头蛇和流氓恶霸。

    我“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他的手下,难怪那么凶横。不过他们今天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忽然想起一事,问她道:“你可知道城内哪家金铺老板与他私交相厚?”

    翠仙想了一想,答道:“我听来茶馆喝茶的客人提起过,许二爷同祺瑞坊的叶二公子是拜把的兄弟,时常有来往。”

    “祺瑞坊”的老板姓叶名仲英已经去世多年,如今“祺瑞坊”的生意都已经交给了两个儿子。我不禁疑窦丛生,难道这砸店之事确实是叶二公子指使许某所为?

    天气渐渐炎热,晚上我回到房间开箱收拾随身的衣物,准备将冬衣收起换上夏装。打开衣箱时,一个精致镶嵌琉璃的小方盒突地跃入眼帘。

    里面装的正是燕王送我的那朵钻石花。

    经历过失去顾翌凡的痛苦,和燕王决绝分手的伤痛根本算不上刻骨铭心,却难免还是有些淡淡的惆怅。想到他对我的误解和冷漠,午夜梦回之时,也曾发觉泪水滴落在枕间。

    在w城的我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市井小民,只要不想到以前的种种记忆,我每天都生活得充实而快乐。

    这朵花却在猝不及防之时跃入我的眼帘,勾起我心头的痛。我合上衣箱,双手枕着头和衣躺在床上。想起以前和顾翌凡在一起的开心日子,又想起燕王对我的呵护关怀,渐渐意识朦胧,沉入梦乡。

    一股扑面而来烟火气息呛得我咳嗽不止,人也迅速清醒过来,睁开?br /gt;

    花落烟云梦(上+中)第1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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