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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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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他哥 作者:姬泱

    他,“……”

    我,“干嘛要遇到你?”

    叮……是瓷勺子碰到瓷碗的声音。

    他没有说完,似乎很平静,平静的像一条河。

    忽然,砰的一声,把他手中的碗给瓦卒了。

    大门外,传来哗啦哗啦落锁的声音,文湛起身,他先用被子把我包起来,然后才满不在乎在一地的碎衣服中挑挑拣拣,拿起来早已经皱成一团纸的衣袍,自己给自己披上了。

    大门缓缓被推开,皇后来了,她的伸手居然还有杜贵妃,杜,他儿子杜元泽,剩下的,就是一身簇新亲王装束的老三羽澜。

    裴皇后在门外,似乎感觉到大殿内的污秽,而不愿意进来。

    她轻说一句,“太子,嘉王来请了好几遍了,你好难请。”

    文湛仅仅是把衣袍裹好,墨泼一般的长发从衣服中翻出来,他拿着一个茶杯子,喝水润了嘴唇,有些怠慢的问,“母后来了,何事?”

    裴皇后见他根本就没动,一动气,“要是你不想死在那个杂种身上,就出来。”

    文湛把茶杯放好,走到门口,恭敬的对着皇后施礼,然后又冲着皇后身后的那些人也点了头,似乎众人觉得原本那个知进退的太子又回来了,没想到,他抬起来手指,点着皇后身后的杜贵妃,杜,杜元泽,还有老三羽澜说,“卫共姬、易牙、开方、竖刁。”

    文湛说的这四个人全都是引起齐桓公内乱的罪魁祸首。

    一个后宫的宠妾,一个厨子,一个宠臣,一个太监。

    这个四个倒霉玩意儿,合伙把齐桓公给困宫里了,又不敢杀了他,就在齐王宫外围了一层墙面,不让人进出,所以他们就把老头儿活活的给饿死了。姜小白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霸业就此玩完。

    太子这话分明就是把眼前这几个人比作那四个倒霉玩意儿了,这个时候就看出杜家人的涵养了,不动声色,还真忍的住。

    这个时候杜被他儿子搀着,颤巍巍的过来说,“老臣自知道愧对太子殿下的期望,辅政多年,于江山社稷无尺寸之功,本应该致仕回乡,读书耕田。可是如今皇上昏迷,太子大位不稳,微臣实在放心不下。还请殿下不以臣卑鄙,消除芥蒂,国事为重。”

    文湛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阁老有什么事,请直说。”

    杜却不说话了。

    裴皇后的声音,“你父皇处于弥留,国家不可一日无君,不然内乱不穷。杜阁老的意思也是百官的意思。文湛,你可以奉皇上为太皇,而你,择日登基吧。”

    听听他们的意思,像是我爹已经死了,甚至可以说,他们根本就不顾我爹的生死。他们就好像是一群强盗,现在已经开始商量着坐地分赃了。

    我以为文湛会欣然同意,可是他却冷笑一声才说,“你知道我最看不上易牙、开方、竖刁什么吗?弑君就是弑君,无论饿死君主还是用刀枪毒药,都是弑君。可是他们卑劣的地方就在于,有胆子做,没有胆子认。怎么,你们做的孽,让我来负罪吗?”

    杜想必知道今天有这样的责难,他这只大闸蟹皮厚腿多,心思又深,他忍的下来,所以他不说话。裴后不一样,今天她来,想必是志在必得,因为她本人已经控制不住朝局了,又不甘心把嗣皇帝的大位拱手让人。我想着这个婆娘打定了主意想要文湛登基,她垂帘。

    裴皇后只说了一句,“文湛,母后能为你的,肯为你做的,都做了。朝廷上,禁宫中,肯奉你为主的大臣们,娘也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去还是不去?”

    太子一笑,“还是母后了解儿子。去,怎么可能不去?儿子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够久了。”

    184

    他们见心愿达成,心满意足,也不流连。

    太子说要梳洗更衣,所以晚一些去,他们就走了。文湛在那里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硬生生的转过来,我一直觉得他和皇后之间有一根细但是牢固的丝,也被文湛自己生生的扯断了,我看着他,心底那股酸涩的气息又翻涌了上来,有些呛。

    他们这是在辱没文湛,别说裴后不配坐在玉座珠帘之后,就连那个杜老头都不配再屹立于内阁中了。文湛值得选用更好的臣子去开创自己的不世功勋。

    我从床上坐起来,而他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他的手放在我的腿上,我极慢的,抓了他的手,这才知道,他的手是热的,像一团火。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想这么抓着他的手,我低着头,他却凑了过来,仰起头想要亲我,却被我躲开了。

    “你对我就是这样吝啬。”他冷笑,“一见我伤心了、难过了,就过来施舍一些不值钱的安慰,顶多就是拉拉手什么的,可是却连一根货真价实的肉骨头都不给我。我要是你的狗,早被你饿死了。”

    我,“……”

    他又说,“呵,我忘了,从小到大,你似乎从未养过狗。”

    他的话刻薄到像一把锋利的刀,在我心口上戳来戳去。他见我还没被他戳死,又加了一句,“想来是养不活。”

    我只是觉得心酸,那股酸呛从心流出来,涌到四肢百骸,难过的很。

    文湛揭过这个茬,他站起来,却问我,“还能下地吗?”他说着,就来搬我的脚。双脚一落地,顿时觉得刀割的一样。

    他叹口气,“原本想着能歇个几日,谁想到他们今天就来了……这是我的错,昨天弄的狠了些,不过今天进宫,你也得去。这个时候跟在我身边,才最安全。”

    他冲着殿外拍了一下手,既然殿门开了,一直在外面的柳丛容带着人进来,我和文湛都需要沐浴更衣,换上全套朝服。

    我筋骨松麻,费了好久,才穿戴整齐到了正殿,文湛已经坐在那里喝茶了,就是脸色不好,面沉的跟死水一样,只是眼睛很亮,像战场上的烽火。

    他的打扮却和平常一样,甚至连朝服都不是新做的,头上的平天冠也没有装上珍珠的流苏。我就更省事了,头发就用玉环圈住,不散就好。

    他看到我,收起来那副表情,淡淡的笑着,把手中的茶盏放下,走过来,用手掌撑住我的后腰,低头问,“行吗?用不用我抱你?”

    我摇头。

    他也不生气,只是伸手攥住我的手,我用力向回抽,也抽不动。

    我,“你别这么任性,咱们这是去大正宫正殿,不是回你的东宫。让别人看到咱们这样,你这个嗣皇帝还当不当?”

    他鼻子里哼了一声,“如果不是我,你指望是谁?老三吗?我到希望他能站出来,英雄一回。可其实呐,他就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一辈子就别指望他能撑起来什么,好事如此,坏事也一样。”

    我不能和他再纠缠。

    从今早皇后她们过来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了,现在这个关口几乎可以说的上是十万火急,晚一会儿,不知道出什么大事。文湛见我不再说话,扯着我就出了小行宫。

    今天他的阵势也够可以的。

    靠近他轿子左右的护卫不少于一千人,轿子左右是骑着黑色匈奴马,背着黄金羽翎箭,马鞍配着黄金马镫的东宫十八禁卫,就这么着,浩浩荡荡的走到大正宫。

    大正门这边倒是剑影重重,人们都屏气凝神,肃立着,就是大正宫正殿,朱墙黑瓦之内,金砖玉阶之上,那群大臣们似乎正在哭,还哭的此起彼伏,好像一群人拿着刀剑闯入了鸡鸭窝。

    一个老御使哭的鼻涕眼泪都抹在脸上了,“天啊,这是要亡我大郑江山啊!列祖列宗创下的基业,就这么毁在奸佞小人手中啦!深宫妾妇、宠臣外戚,你们哪一个能治国安邦,哪一个能威震天下,你们……”

    “反啦!反啦!”信任的礼部侍郎裴榕(就是抢了姑娘,反过来让人家陪彩礼钱,逼着姑娘爷俩上吊的那个裴侍郎)扯着脖子大嚷,“来人!来人!把这个人给我拉出去,杖责一百大板!打死了算!”

    我向里看了看,皇后坐在御座边的小金边雕凤木椅上,高耸的御座下左边摆着一个绣墩,杜颤微微的坐着,他后面站着他儿子杜元泽。老三羽澜站在右边最靠近御座的位置,就这么双手捧着笏板,不言不语的看着。

    太子见这个情景,只是刚走进正殿,没有再向前走。

    他拉着我,站在巨大的楠木柱之后,看着这一切。

    然后就听见外面刀剑出鞘的声音,大殿周围是闷雷一般的踩踏声,裴檀带着大队近卫军把这里团团围住,大殿中陡然安静了下来,像是疯乱的人群立马死绝了一般。

    裴檀前来对太子行礼,文湛几若不见的点了点头,裴檀这才带着长剑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裴榕裴侍郎见裴檀来了,他先是哈哈大笑,手指着那个老御使大骂,“老杂毛,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我看你们家还有谁来给你收尸?”

    那个老御使面如死灰,全身像被抽了筋骨一般瘫了下去。他不再说话,只是用力咬住嘴唇,仰着面,老泪纵横流淌,很像西北宁州的雨水季节的黄土高坡。

    裴侍郎笑吟吟的迎上来,冲着裴檀说,“老十七,你亲自带兵来了?”

    他们裴氏是大家族,兄弟多,分支多,一大家子论排行。据说不知道族里面怎么排的,裴檀在他们这辈的兄弟中排行十七,所以别的房头的比他年岁大的,或者在他面前托大的,在他面前都称呼他为‘老十七’,显得很亲切,同时又能显示一下裴氏的泼天的权势。

    裴侍郎,“正好,给我杀了他,明天我请你喝酒。”

    裴檀慢慢抽出长剑。

    那口剑是宝器,出鞘就是要见血的。可是当庭弑杀御使违背大郑祖制,我爹在的时候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这样做,太子也知道这规矩。我不知道皇后知不知道,反正这大殿上,却没有一个人阻拦。

    让他们这样闹下去,家国天下还像个什么样子?

    我一着急,就嚷了一句,“不能杀人!”

    文湛攥着我的手腕子,差点给我拧断了。

    可惜晚了。

    那边,裴檀手起剑落,一颗人头落地。裴榕的脑袋像球一样骨碌骨碌滚了出去,他的身子还站着,哆嗦了两下,喷出一脖子浓稠的血汁,以一个狗啃屎的姿态,向前扑倒。

    那个哭泣的老御使顿时憋回去了眼泪,似乎不相信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而是裴榕?他傻愣愣的看着这边,呆呆的说了一句,“杀人……了?”

    杜一惊,从绣墩上蹦了起来。

    皇后一怒,手又拍在御案上,翡翠镯子立马就碎了。

    裴后大呵,“裴檀,你反了不成?”

    裴檀不说话,他从容的收回利剑,直挺挺的跪在御座下,“臣,不敢。”

    此时,大正宫正殿数十道雕花大木门被近卫军砰砰砰砰,连环着的,像牢笼一样死死的扣上。

    哇!――

    啊啊啊啊!!――

    大殿中好像被捅掉的马蜂窝,一群大臣们像无头苍蝇一帮到处乱撞,可任由他们再折腾,这里的大门就好像铜墙铁壁一般,粉丝不动。

    这就是一个封死的坟。

    现在谁也别想出去。

    众人心头都浮现了恐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种恐惧是没有尽头的,他像决口的黄河一般,以不可抵挡的势头在大殿内迅速漫延。平日里那些威风八面的大臣们,此时像一个一个被恶霸欺负的小姑娘,颤抖、沮丧,有的人已经开始哭,哭晕过去,哭的东倒西歪的大有人在。

    皇后刚想发作,可是似乎想到了,外面的人都是裴檀带来的,她逼着自己换上平静的面皮问裴檀,“小十七,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告诉姑姑,姑姑给你做主。”

    裴檀依然跪着说,“皇后,这里是朝堂,没有皇后娘娘的侄子。”

    皇后,“好,既然如此,那么裴檀,你想做什么?”

    裴檀恭恭敬敬的叩了头,才沉声说,“微臣裴檀,恭迎圣驾。”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夺人心魄的力量,比锵锵金石,轰轰雷鼓更加使人振聋发聩!

    什么?

    他说什么?

    我没有听清楚。

    皇后一惊,站了起来,她头上的黄金攒丝珠凤的流苏在噼里啪啦做响。她惊怒,“裴……裴檀,你胡说什么?陛下已经……”

    “朕已经如何了?”

    一道清冽的声音,不啻于百年大旱惊炸的一声巨雷!

    众人看向御座。

    我爹黑袍素衣从殿后缓步走出来,他的身后亦步亦趋是司礼监的掌印大太监李芳。李芳手中捧着皇帝的白貂坎肩,丰厚的皮毛让它看起来就像依然活着的生灵。

    群臣一阵哗然。

    我受到了惊吓,下巴差点直接掉到地上。

    我无意识的问文湛,“你……你怎么知道父皇没事?”

    他不答,只是轻微摇头。

    我,“是你,是你和父皇布了个局?”

    他,“嘘……安静些,看戏。”

    父皇的脸色苍白如纸,然而他就像是一尊神,一座山。有他在的地方,任何魑魅魍魉都被压着,被镇着,无法为祸人间。

    我爹悠然的坐在御座上,李芳站在他旁边,间隔开他和皇后。

    他的左手拿着一柄古旧的短剑,上面镶嵌了许多珍珠,他把短剑往御案上敲了敲,朝堂下当下安静的连掉根针头线脑的声音都能听到。

    我爹淡然的说,“朕病了,这些日子来难为诸位爱卿,在朝局不稳的时候依然能恪尽职守,这是江山社稷之幸,是天下黎民之幸。”

    那些人从茫然中立即清醒,他们当即跪拜,并且要山呼万岁,我爹一抬手,给止住了。

    “来日方长。诸位爱卿,今日朕只想处理家事,不干国政,所以诸位爱卿都退下吧。”

    众人依然很茫然,抬头看了看,见皇帝有些慵懒的坐在御座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旁边的大太监李芳冲着六部九卿,那些王公大臣们一个劲的使眼色,众人如梦初醒,连忙行了三百九叩大礼,此时,大正宫数道大门轰然之间一齐打开,众人走出去,看着外面瓦蓝瓦蓝的天际,茫然之间生出一种再世为人的感慨。

    李芳将皇后‘请’到九重御座之下,裴檀的人留下了杜,杜元泽,还有嘉王羽澜。此时,太子揪住我,也走向前去。我爹温和的看了我一眼,我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我也知道这个时候哭,实在不是时候,就用袖子糊弄了两把,忍住了。

    我爹看着下面这些活着人,还有裴榕的一具尸体和他的脑袋,叹了口气,对李芳说,“杜阁老几朝重臣,如今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你扶阁老坐下。”

    “是,奴婢遵命。”

    李芳将手中的貂皮坎肩放在我爹手边,他自己过来,把跪在地上的杜搀扶了起来,让他坐了,这才又回来,将坎肩给我爹披上。

    皇后眼神流转,她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说,“见陛下无恙,臣妾总生死九泉,也能含笑闭目了。”

    皇帝的手一抬,止住了她说话,“皇后,你我二十年的夫妻,这些虚的,今日就免了吧。”

    裴后悚然抬头,“陛下,您的话,臣妾不明白。”

    “你明白。”

    我爹站起来,拿起来御案上的短剑,一下子扔了出来。金石相撞的声音铿锵做响,那把短剑轱辘轱辘,到了裴后脚边。

    “皇后,这是赏你的。”

    裴后大哭,“陛下,您这样冤枉臣妾,臣妾不服!”

    “冤枉?”皇帝的声音很轻,轻的就像天边飘过来的那朵云,“在朕的药里下毒,勾结外臣、贪墨国库银两,威逼太子让权,私自调换雍京关防,擅杀御使大夫,纵容家人擅权、为非作歹,结党谋逆。这哪一条不是你做出来的,哪一条不是死罪?”

    裴后哭叫着,“皇上,你不能只凭一面之词就定臣妾的罪,臣妾冤枉,臣妾不服!皇上您不知道这宫里有多少人想着臣妾死,她们都是一些表面忠良,私下蛇蝎心肠的人,她们污蔑臣妾,……”

    啪!

    我爹一拍书案。

    “够了!朕看着你我二十年夫妻情谊上才手下容情,希望你好自为之。”

    裴后忽然不哭了。

    她咯咯的笑着,“皇上,你以为你杀了我就能息事宁人吗?我告诉你,太晚了,你做的孽,只有你自己偿还!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永远也别想瞒下去!为了一个男人,你杀了自己的儿子,你把自己的儿子都杀了,你还娶了一个失节的贱人做贵妃!你还替别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你是天底下最窝囊的男人!我看不起你!全天下人都看不起你!”

    我惊异,裴后,这是疯了吗?

    然而我爹安静的听着,他的面色很平淡,似乎眼前的一切已经无法引起他的波澜。

    等到裴后声嘶力竭之后,我爹依然淡淡的问,“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屈你。今日就在这朝堂上,我们把所有的恩怨都了一了。第一件,你说!”

    裴皇后一抬眼,“鲸吞国库银两之事,于臣妾无关。陛下不妨查问外戚崔碧城,他一直在制造局当差,江南贪墨巨案,他最清楚。有一千万两白银不翼而飞,皇上似乎不应姑息养奸。”

    我爹点头,对李芳说,“叫崔碧城过来,同时叫司礼监把内库的帐一起带过来。”

    我从来没想过今天就能看到崔碧城。

    他低着头,全身换了新衣服,腿伤没有好,所以拄着两根拐杖,一瘸一瘸的上来。他没有看我,直接跪了,却没有说话,和他一起来的人是司礼监的绿直。绿直抱着一本大账,也跪了。

    我爹对绿直说,“把你手上的账念给这些人听听。”

    绿直低声应道,“是。”

    这才抬头,双手账册说,“凤化三十六年,十一月,兵部修造直木双桅战船,用于对封国海上作战,总计白银三百一十七万两。

    凤化三十七年,五月,西北大旱,需要拨粮赈灾,内库调拨白银一百二十六万两。凤化三十七年,七月,江西水患,内库调拨白银七十二万两赈灾。

    凤化三十八年,三月,东川土司叛乱,内库调拨军饷五十四万两,同年七月,追加军饷和阵亡将士抚恤金,总计白银四十六万两。

    凤化三十九年,漠北匈奴南下袭击河套平原,宣大总督尹名扬奋力抵抗,击退匈奴,内库划拨宣大军费增至一百三十二万两,同年五月,黄河大旱,挑拨赈灾两款,总计白银七十七万两。

    凤化四十一年,夏,江南,闽浙,蜀中大旱,调拨款项,总计白银二百六十万两。

    这几项大的开支,总计白银一千零八十四万两。”

    绿直说完,磕了个头,合上了那本大账。

    我听的心中就一咯噔,一块巨石落地。

    原来老崔居然还挺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居然还为国聚财。他在我心中由一只铁公鸡,立马飞升为一只闪耀耀的金公鸡!虽然依然一毛不拔,可是却光华无比。

    我爹说,“崔碧城账上所谓不翼而飞的银子都用在这几项了,他在江南的账册已经秘密押解进京,如果皇后,杜阁老想要对账,尽可对。不知这样做,皇后和阁老认可不认可?”

    杜老奸巨猾的,他早就跪在一旁,额头死磕地面上,一句话不说。

    裴后不知道是这么个结果,也愣了愣。

    皇帝一挥手,让崔碧城先退下。

    此时皇后咬了咬牙,一指我说,“那他呢?他根本就不是皇长子,真正的皇长子早已经死了。贵妃崔氏以私生之子冒充皇子,秽/乱宫闱,混淆皇室血脉,这难道不是灭九族的重罪吗?”

    我……我一口血喷出来,喷死你!我在旁边听的这叫一个气!裴后临死似乎都想拉我做垫背的,她太恶毒了!

    可是……

    我爹却没有立即反驳她,而是垂着眼,不知道再想什么。

    他的静默有些摧人心肝。

    良久,他说,“朕本来也没有打算能瞒过一辈子。既然如此,……列祖列宗在上,私杀皇子,混淆皇室血脉的罪,朕一人承担。

    崔氏并没有失节败行。她进宫之时并非完璧,是因为她曾经嫁过人。她的丈夫是朕的刎颈之交,朕引以为知己。他临终托孤,朕自当竭力照顾他们母子。”

    轰隆隆……

    天啊,我爹到底在说什么?

    就看他看着我,“承怡,你过来。”

    我愣愣的走过去,他又指着我面前的那片地方,说,“跪下。”

    我也跪下了。

    皇帝说,“拟旨,即日起,原皇长子承怡并非皇族血脉,即日起着宗人府除籍,没收府邸,免去年俸以及一切皇室供奉,废为庶人,永不许科举出仕。贵妃崔氏失节易嫁,着革去贵妃称号,降为淑妃。崔碧城虽于社稷有尺寸之功,然其骄奢淫逸,私费国帑,行贿官员,着顺天府抄没其在雍京所有财产,宅邸,田产,一律充当国有。崔氏冉庄祠堂、田产为其祖传之物,予于保留。”

    我都傻了,甚至忘记谢恩。

    然而我爹……皇帝根本没有看我,他只是看着裴后,“皇后,这样做,你认可不认可?”

    命价。

    皇帝这是在用自己手中的筹码换皇后,甚至是裴氏,杜氏的性命。

    “陛下。”

    裴皇后端庄的跪倒,“今日之祸,俱是臣妾与杜一党所为,与太子无关,请陛下明察。”

    “裴如纶!你这个出尔反尔的贱人!老子咬死你!”

    那边杜元泽一声咆哮,眼看着就像恶狗扑食一般向这边扑,裴檀连忙着人将他按倒在地,将他的脑袋死死的压在地上,让他动弹不得。

    杜元泽口齿不清的一直在说,“老子咬死你!……”

    裴檀让人摘了他下颌,他这才安静下来。

    只是瞪着双眼盯着皇后,眼睛都快要爆了。

    皇帝似乎不为所动,他看着裴皇后,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

    裴皇后双手捡过那把短剑,忽然又说,“陛下,既然您从来不曾忘记裴家的过往,为何要忍了二十三年才动手?”

    皇帝从御座上走下来,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太子,最后走到皇后面前,淡淡的说,“因为,毕竟你我有夫妻之爱,朕与太子有父子之情,与裴家有君臣之义!太子是国之重宝,朕不想动裴家而牵连太子!”

    “陛下……”

    听到太子无恙,裴后忽然笑了,是那种从心底发出的喜悦。

    “听陛下这样说,臣妾心愿已了,臣妾可以安心上路了。”

    说完就抹了脖子。

    太子却安静的仿佛早已经死掉。

    他一句话也不说,一句求情也没有。

    连眼泪和哭泣都没有。

    他就那样的安静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皇帝看着裴后倒下,对李芳说,“拟旨,皇后家族矫旨谋逆,除靖乱功臣裴檀外,夷裴氏三族,其余人发配为奴,子孙十世不得科举出仕。裴檀毕竟系裴氏族人,着即削去征渊侯爵位,降三级留用,外调东海任新州总兵。后宫中,贵妃裴氏落发出家,皇七子越筝送毓正宫读书。杜元泽私植党羽,贪墨国帑,聚党谋逆,着三法司钦审定罪,钦此。”

    “至于别人……”

    “阁老,你年事已高,致仕返乡吧。”

    杜元泽早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有颤微微的杜,颤微微的叩头,颤微微的谢恩,“罪臣,领旨谢恩。”

    自有人来,把他和他儿子,半压,半搀着,给弄走了。

    一场某朝篡位,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皇帝走到哆嗦的如同芦花鸡一般的嘉王面前,痛心的说,“其实,当时朕中毒之际太子把你圈禁起来,是朕的主意,是想要保全你。你怎么就糊里糊涂的卷进这个漩涡里面来了?事到如今,你让朕,如何保全你?”

    “不……不是……”

    羽澜忽然抬起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惧表情抱住皇帝的大腿,却是看着文湛说,“父……父皇,不是,儿子冤枉,杜阁老冤枉,杜侍郎也冤枉,皇后冤枉,这一切都不是这样的。不是……”

    皇帝慢慢抚摸他的头发,眼睛中俱是痛心,那种只有做了父亲之后才明白的感觉。他一定以为他的儿子被吓疯了。

    “别怕,羽澜,别怕儿子,有父皇在,谁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不!”羽澜忽然尖叫着,他手指着文湛,“父皇,都是他,一切都是他!是他告诉儿子,说皇长子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让儿子去查的。是他,是他给了杜阁老那笔账,说是崔碧城贪墨了一千万两白银,他让杜阁老彻查江南!也是他,偷了兵符给裴榕,让他协助皇后调兵,可谁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候,所有的兵马都换成裴檀的人了……还是他,还是他……他说,父皇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他让儿子偷偷找人寻个方子,……说要将父皇,让父皇病了就好,只要父皇不理朝政,父皇就不会查杜家的黑账,也不会废了儿臣了……”

    皇帝的声音轻软柔和,他细细的问羽澜,“这些都是文湛让你做的?”

    “……”然后他才哆嗦着轻声说,“是……”

    啪!――

    一个狠绝的耳光,就扇在羽澜的脸上,羽澜嘴角全是血。

    “你就敢瞒着朕去做?!”

    半晌,羽澜才滚起来,抱住皇帝的腿继续哭,“父皇,儿子错了,儿子知道错了,父皇,……父皇……”

    “李芳!李芳!你把老三送到……送回嘉王府,勒令他闭门思过,不许见客!”

    “是。”

    李芳一听这里有莫大的干系,连忙过来,叫了绿直,他们两个人连拖再拽的,把羽澜也给弄走了。

    偌大的大正宫正殿,只有我,皇帝,和文湛。

    文湛没有抬头,他低着头,淡淡,忽然嘴角微微一扬,嘴唇边上凝结了一个诡谲的笑,就像一个俊美的白玉面具,被硬生生的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端正的,无可挑剔的磕了个头,“父皇。”

    文湛根本没有为自己辩解。

    皇帝到不说话了。

    很久很久之后,皇帝疲惫的声音说,“成大事者,至亲可杀。从崔碧城开始,一直到江南巨案,杜家私账,再又有朕中毒昏迷,皇后擅权,甚至连承怡的身世也可以拿出来做文章。你表面上和朕联手,借着朕中毒而示弱,想要引蛇出洞,背地里却有挑唆裴家专权多事。真是佛是你,鬼也是你!”

    我越听越心惊。

    我侧眼看着文湛,就像看着一头恶鬼。

    皇帝冷笑,“好一个太子!几年来,布下天罗地网,步步为营,算无遗策,这是怎样的心机?朕错了,原本朕只想用杜磨练你,谁想到他二十年的枢机宰辅,杜氏一门满朝的门生故吏,裴家百家望族在你的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有你这样的儿子,我就是死了,也能含笑去见大郑的列祖列宗。”

    文湛不说话,就那么直挺挺的跪着。

    皇帝忽然悲凉的说,“这个世上,你就是孤独一人了,称孤道寡,……”

    太子答道,“不,儿臣不是孤独一人,儿臣还有他,……也只有他了。”

    我就看到文湛看着我,忽然他笑了,清清淡淡的,像万丈红尘中一朵青莲。

    凤化三十一年,七月的这场谋逆纷争就此落幕。

    当朝皇帝只有三个成年皇子尚在人间,经此一役,我被废为庶人,嘉王羽澜因为被牵连进谋逆重罪而被圈禁,剩下的那个皇子,就是太子文湛。

    他是唯一的一个。

    只有他,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凤末这场纷乱简直就是神鬼莫测,这其中诡谲重重,杀机纷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究竟谁为谁的刀俎,谁是谁的鱼肉?

    185

    第二十一章良辰美景奈何天

    我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我爹忽然不是我爹了,他只是太子他爹。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只能称他为皇帝,而不是爹。

    皇帝让我和他并排坐在御座的台阶上,他只说了,其实我亲爹早死了,那个人是他的好朋友,所以他一直代替我亲爹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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