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32.（龙凤镜夜）4走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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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芽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从牙行出来，就一路走得垂头耷脑的。</p>

    眉烟在后头一路走一路劝解，她听不见；就连走到街市上，那些相熟的摊贩跟她打招呼，她也同样听不见。就连卖吃食的摊贩上前给她塞好吃的，她也都呆呆地，手也不端起来。</p>

    大家便都纳闷儿了，跟她本人问不出什么来，便拦住眉烟问。</p>

    一不小心，围上来的竟然里三层外三层，将眉烟难为得哟。她总也不能直说，小姐是犯了花痴了呀。</p>

    她便搜查刮肚寻个情由，好容易对付过去了，可是等人群散去，再一瞧——妈呀，小姐没影儿了旎！</p>

    眉烟是不知道，兰芽的心都没放在外头，于是眉烟被人给拦住了，兰芽其实都不知道。她还按着她自己的步调，直愣愣地朝前走了，所以等眉烟答对完了众人，她就早都走得没影儿了。</p>

    一众摊贩因都围在眉烟身边，便也没人留意兰芽这是朝哪儿去了。一见眉烟急了，这便都安慰，说“小公子能到哪儿去呀，一准儿是愣着神儿朝府里回去了。”都叫眉烟别急，就直接回府便罢，回去了就一定能看见鞅。</p>

    眉烟也觉着有理，便急忙捉着袖子就往回跑。</p>

    跑回了岳府，却见门上的人老远见了她都举着袖子捂着嘴笑，然后挤眉弄眼地问她：“小姐呢？”</p>

    眉烟是没心情留意他们是为什么挤眉弄眼，只一听他们的问话，便只觉头都炸了。</p>

    “小姐……没回来？”</p>

    门上的小子便都乐了：“你怎么傻了？不是你跟着小姐么？你这刚回来，小姐怎么可能已经回来了？”</p>

    眉烟的两只耳朵便“滋儿——”地一声。</p>

    也顾不上跟那几个小子斗嘴，眉烟赶紧朝堂屋跑了进去。</p>

    一进去就愣了，只见小姐心心念念的那个小孩儿，竟然正站在里面呢！</p>

    岳如期和岳兰亭瞧见眉烟跑进来就愣住的情形，便也都笑了。</p>

    眉烟如此，那待会儿兰芽瞧见了，更得如此。</p>

    岳兰亭便问：“兰芽呢？”</p>

    眉烟不敢跟老爷和公子说实话，便将一腔的担心和恐惧都撒在那小孩儿的身上，上前盯着他，哇地一声竟就哭了出来：“你怎么来这儿了？你说啊，你怎么就来这儿了？！”</p>

    要不是找去却没见着他，要不是因此绝望了，小姐何至于就失魂儿了似的走丢了。</p>

    这就都赖这个小孩儿！</p>

    少年淡色的眸子忽然眯起，直盯着眉烟：“发生什么事？”</p>

    岳如期和岳兰亭也听出不对劲，也连忙追问。</p>

    眉烟放声大哭：“老爷，公子，都是奴婢的错……小姐，小姐为了去找他，结果走丢了！”</p>

    堂上气氛陡然大变。</p>

    兰芽总往外跑的事儿，岳家上下并非没担心过。</p>

    一来她原本是个女儿家，虽说不过七岁，可终究眉眼已经隐约露出了动人的模样；二来又因岳如期的身份，担心或者厂卫，或者江湖绿林，总会有人将主意打到他孩子们的身上。</p>

    也正因此，岳如期和夫人才商议着要买个人来陪着兰芽。可是这件事还没办完，哪想到兰芽这便不见了！</p>

    岳兰亭面色一变，随即朝父亲一抱拳，转身便带人朝了外寻去。</p>

    倒是那少年一把抓住眉烟手臂，声音不大，却音调如冰：“你说清楚，你们究竟往哪边去了；她又是在何处不见的？”</p>

    本也就是不到十岁的小子，说话的音调也不高，可是却莫名地瘆人……眉烟盯着他淡色的眼睛，竟然讷讷地都说不出话来了。</p>

    少年面上看似依旧淡淡的，可是手指头上却加了力，“快说。”</p>

    眉烟只觉自己手臂上的骨头都快被掐断了，又疼又害怕，眼泪一个劲儿地掉。</p>

    “还不都是因为你？小姐就是要去看你，结果牙行说把你卖了，还说从此必定是看不着了。小姐便痴了，一路傻傻地走，谁叫也不应，竟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p>

    眉烟越说越伤心：“我从小跟着小姐，这么多年了，就没见小姐对什么这么执着过。小姐原本是最敞亮的性子，每回就算什么得不着也知道给自己开解，没什么过不去的，可是这一回，却成了这样儿……”</p>

    这时候岳兰亭带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第一拨报信儿的，说公子带着人将府周围的都找了，没发现，这便叫人回来通报一声，继续朝更远的地方去了。</p>

    岳如期听得心如刀绞，起身拍着桌子吩咐管家，将家里人全都散出去，就算整个京师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找回来。</p>

    岳如期爱女心切，真觉刚买回来的小子是个祸水，正想训斥两句，结果一错眼之间，竟然不见了那小子的身影。</p>

    岳如期又一拍桌子：“眉烟，那小子呢？”</p>

    眉烟吓得噗通跪地下大哭：“他，他跑出去了！奴婢想，他一定是给吓跑了……”</p>

    日暮昏鸦，九门上筛落，是通知城内外百姓，马上就要关城门了。</p>

    那响锣筛得山响，震耳欲聋，兰芽这才猛地回过神来。</p>

    她上下左右看了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出城了！</p>

    只不过不是自己走的，而是被人装在一个大筐子里。筐子左右摇晃，这个频率步点……兰芽一拍脑袋，应该是被驮在牲口上的！</p>

    她连忙扒开柳条缝儿往外看。</p>

    果然，隐约能从筐子下头瞧见牲口的蹄子。看样子是驴子。</p>

    兰芽下意识想喊，却还是连忙一把捂住自己的嘴。</p>

    既然被装进筐子里，筐子上头还盖着苫布，还架在驴子背上出了城……那么泰半她是撞见人贩子了。</p>

    许是她呆呆愣愣走在街上，人贩子便趁机下手。应该是用了些药散，只是觉着她本来就呆呆傻傻的，于是药量用得不多，她才能这么快清醒过来。</p>

    此时此刻，不能喊。若是喊了，那非但未必跑得成，兴许命还都没了。</p>

    她瞄着天色，只盼着天快点黑下来。</p>

    只要天黑了，人贩子总要睡觉。到时候她趁着人贩子不备，就能跑。</p>

    打定了主意，她就继续窝在筐子里睡觉，养精蓄锐。</p>

    终于等到了天黑。</p>

    今晚上没月亮，却有一天的星子。那就跟谁洒了一大把芝麻在天上似的，密密麻麻的看得人都直起鸡皮疙瘩。</p>

    人贩子是三个男子，扮成商贩的模样。三人显然不敢投宿客栈，于是就在路边用几根树枝搭上块油布，权当窝棚，准备这么睡一晚。</p>

    兰芽忍着，忍着，终于听见了他们打鼾的动静，这才悄悄从筐子里钻出来。</p>

    她虽然年纪小，可是却胆大心细，算准了人贩子，可惜……却没算准牲口。</p>

    这也都是因为从小到大她跟人打交道的机会多，却没什么跟牲口打交道的机会，于是不甚了解驴子的习性。</p>

    驴子一觉着身上有人动，它也是出于自保的本.能，这便扬起了脖子，皱起了鼻子，准备仰天长号一场。</p>

    驴叫的动静，那可绝对不是天籁。倘若叫驴叫出来了，那兰芽今晚一定完了。</p>

    兰芽此时也正一个腿在外，一个腿还在筐子里的当儿，这么悬在半空，是根本没办法去捂驴子的嘴了。</p>

    况且……她也不敢捂啊。</p>

    她看见驴子做好准备的模样，只觉自己的头发根儿都立起来了。心下暗暗叫道：完了，没想到她岳兰芽一世英明，却要死在一头驴的叫唤下。</p>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子里忽然响起低低嗡嗡的蚊蝇之声。</p>

    几只看不清究竟是什么的虫儿，直接就奔驴子的嘴冲了过来，直飞到驴子嘴里。</p>

    驴子极感不适，下意识便闭上了嘴。</p>

    兰芽一愣神的当儿，冷不丁身子一把被人给揽住，然后从筐子里就给拎了出来。</p>

    兰芽吓得刚想喊，耳边却是冷冷的警告：“想死就喊。”</p>

    兰芽便赶紧也跟那大叫驴一样，死死闭住了嘴。</p>

    回头，只见没有月光的清冷星辉之下，一个少年面孔煞白，像个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小鬼儿一般。</p>

    兰芽又想喊。</p>

    这次不是吓的，是高兴的。</p>

    可是那小鬼儿不给她机会，直接扬起手来照着她后颈便不留情地砍了下去。兰芽吸不干情不愿地软软倒在了他怀里。</p>

    他回眸冷冷盯了一眼窝棚里睡成死猪的三人，忍了忍，才将怀里的小人儿背到身后，然后转身无声奔进了夜色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