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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沉壁第2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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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心沉壁 作者:未知

    君心沉壁第25部分阅读

    ,步步为营,谈笑间攻城掠池。她想对付的也许不是他,但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想起祖父曾经说过的话:

    ——我把程家交给你了,也不奢求什么,请你务必要让每个人得以善终。

    一晃十年过去了,直到现在,他才真正弄懂了话里的意思。

    他原来只是一座桥,一座造价低廉、过完河便可以拆除的桥。

    夕阳染红了半边竹林,身姿修长的男子缓步而出,飞舞的发丝遮去了光线,皎如白莲的脸庞影影绰绰,看不分明。唯有一双漆黑的眸子泛着森冷幽暗的光泽,散发出凛冽的死亡气息。

    七夕将至,元帝寿辰。

    长乐宫居住了南淮数代帝王,是皇上用来休憩和娱乐的场所,常年笙乐不断,此刻更是一派歌舞升平。

    群臣在太子的带领下给元帝祝寿。沉璧很少见到怀瑜穿色彩浓烈的衣服,今晚却是个例外,他换了一件朱红苏绣锦袍,银冠束发,齐眉勒着双龙戏珠抹额,衬得面似芙蓉,丰神俊朗,她不由多看了几眼。

    似乎有所感应,怀瑜抬起头,对上她视线的一刹那,微微一笑。

    沉璧的脸有些发热,她忙看向别处,手里的酒壶漏漏洒洒,勉强给元帝斟满一杯酒。好在他眼神不好,看不见满桌狼藉。

    座下宾客满堂,独独少了青墨的身影,他原本就不喜应酬,碰巧北关被山洪冲垮了一截,怀瑜不放心别人,烦他赶去善后了。

    大臣列队上前敬酒,觥筹交错。沉璧正要避让,怀瑜却走上前来,替换掉坐在她身边的周德。

    “你在干什么?”沉璧好奇道。

    他笑而不答,举起银箸,夹起少许新上的菜肴放进银碟,看了看色泽,然后细嚼慢咽的吃下。过了片刻,才将菜肴放到元帝面前。

    沉璧马上明白过来,他是在替元帝试菜,确定菜品安全投毒才给元帝食用。这种有风险的事一般都由元帝的贴身内侍周德担了,不过,换作太子亲力亲为,自然更能凸显孝心。一道菜刚刚试完,便有大臣们迭声称赞。

    “哎,你的孝举都有史官在记录了!”沉璧忍不住小声打趣,她觉得今晚的怀瑜有点奇怪,尽管不住的微笑,可她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没错,是紧张,拼命掩饰着的紧张。

    可是,这紧张又从何而来?

    她百思不得其解。

    贺寿的不止朝臣,还有世袭封号的王侯,程竞阳便是其中一位。

    从他出现开始,沉璧就像只炸毛的刺猬,尽管已经尽力克制,还是忍不住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好在没等他近前,元帝便显得有些困乏了。

    “璧儿,我先送父王回房休息。你也可以早点回去了,我晚点过来找你。”怀瑜对她说。

    “好,那我等你。”

    怀瑜点点头,低声请示过元帝,搀起他往内室走去,紧跟其后的周德被他打发去送沉璧。

    短短一小截路,沉璧有点心神不宁,于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找周德聊天。

    “皇上酒量一直不大好么?”

    “上年岁了,自然要差些。不过,皇上今晚倒也没喝什么,都是象征性的举了举杯。”

    “那他是不是中午没休息好?这才什么时辰,就困了?”

    “人多,太闹腾,郡主不也看到了?往年一般都是朝贺,今年太子提议宴请群臣,皇上就准了。”

    “嗯,六十毕竟是大寿,应该好好庆祝。”

    “是呵,人到六十古来稀,过了这道关,往后真得长命百岁咯!”

    “周公公也陪着皇上一起长命吧,有个伴,才不那么无聊。”

    “郡主又拿奴才开玩笑了。”

    “公公十几岁就开始伺候皇上,对他的习性最为了解,这一点,后宫的娘娘们也都是比不上的。”沉璧笑着停下脚步:“公公不用送我了,赶紧回去照料着,省得怀瑜笨手笨脚。”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公公走好。”

    沉璧目送周德走远,晃了晃脑袋,试图将一些莫名其妙的念头甩出脑海。结果,杂念没甩出去,她忽然想起自己居住的芳蘅苑以前是长乐宫的偏殿,至今还有道侧门与之相通,与其疑神疑鬼,不如过去看个心安。

    好不容易找到隐没在树丛后的陈旧木门,沉璧大致辨了辨方向,回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小翠在原处等她,自己蹑手蹑脚的爬上一条曲折往上的长廊。长廊尽头,便是元帝就寝的地方。

    没走几步,前方石阶上出现一个人,沉璧忙躲到廊柱后。那人大约听到了声响,转头朝沉璧的方向瞥了一眼,脚下依旧疾步如飞,片刻功夫便走远了。然而,只这一眼,却让沉璧几乎失声尖叫,他竟是程竞阳!大内禁地,他来做什么?

    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左右四顾,却没发现值班巡逻的守卫。先前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烈,她再也顾不上什么,提起裙摆就追了过去。

    “周公公!周德!”

    空旷的大殿静悄悄的,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沉璧只听到自己的声音不断回荡,瞬间的感觉就像做梦,一颗心似乎随时都会蹦出胸腔。

    “怀瑜!”她带着哭腔叫着他的名字:“你在哪?”

    依然无人应声,四周死寂如坟墓。

    她跌跌撞撞的扑进镶金嵌玉的垂花门,水晶帘在身后劈啪作响。乍然呈现在眼前的一幕,让她瘫倒在地。

    她看见了人。

    她看见元帝躺在宽大的龙床上,似在沉睡。

    她看见周德匍匐在塌前瑟瑟发抖。

    她看见怀瑜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唯一从她进来就看着她的人,是程竞阳,他的表情交织着兴奋与残酷,像一头觅到可口猎物的狼。

    想都不敢想的噩梦,就这么成了真。

    怀瑜慢慢转过身,烛火在他的眼眸映出妖异的血红,他看着沉璧,语气分外温柔:“不是让你回去等我么?还来做什么?”

    沉璧半跪着挪到龙床边,摸了摸元帝的手,冰凉。

    “怀瑜,怀瑜……”她喃喃的抬头,泪水瞬时充盈眼眶,那张美如璞玉的脸,渐渐模糊不清,她咬紧牙关才没有哽咽失声:“你知道的,你明知道他是我的父亲……”

    周德浑身一颤,直勾勾的眼神望着她。

    “原谅我。”怀瑜的声音听起来空洞而遥远:“原谅我,你还可以有我,但我什么都没有,连退路都没有……”

    沉璧狂乱的甩开他的手,从脖子上扯下一块紫玉,断裂的银链划破她的皮肤,沾上点点血迹。

    “爹。”她的喉间滚出模糊不清的音节,颤抖着将紫玉放在元帝手心:“如果见到了娘,您就拿这个告诉她,璧儿很幸福……她就会原谅您,一定会的。”

    “皇上!”周德爆发出一阵号哭:“娘娘在天有灵,给您留下了这么懂事的女儿,您也没什么遗憾了……老奴这就……”

    未尽的话语嘎然而止,寒光过眼,沉璧愣愣的看着穿透周德胸口的剑,血珠沿着雪亮的剑锋滴落。尸身“扑通”倒地,一张扭曲的面孔出现在她的视线中,程竞阳手握淌血的剑,笑得十分狰狞。

    她惊恐得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响,怀瑜冲上来紧紧捂住她的眼。

    只听见程竞阳的声音冷酷如铁:“姓周的什么都知道,留不得。”

    无人接话。

    沉璧渐渐瘫软在似熟悉又似陌生的怀抱中。

    一缕异香逼入鼻腔,神智却前所未有的清明,她的泪滚滚而下。

    “璧儿,好好睡一觉……睡一觉,什么都会过去。”怀瑜附在她耳边低喃。

    “怀瑜,你难道,真的不怕失去我吗?”

    她拼尽最后的力气攥着他的衣襟,柔滑的锦缎上布满细密的针脚,盘绕成螭龙的形状,冰冷异常。

    意识随着异香飘散,痛到麻木的心,仍抱有一丝希望,她也许只是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道是有情

    一夕之间,风云骤变。

    事发凑巧,时值寿宴未完,群臣还齐聚殿前举杯欢庆,突然传出的噩耗令所有人措手不及,朝服当场换成孝衣,礼乐即刻换成哀乐,谁都没办法离开皇宫半步,直到三日后新帝登基,方才将先帝驾崩之事讣告天下。大局初定,新帝改年号为开皇,诏令扩建大兴城,拟来年迁都长安,并颁布一系列减税养民、凿河囤粮的政策,借推行之机提拔大批年轻有为的地方官员,强有力的手腕令新旧政权过渡得十平九稳,也令伺机利用这一软肋的北陆寻不出丝毫破绽。

    “程怀瑜果然个人物,动手够快。”千里之外的北陆越王府,有人懒洋洋的将讣告扔在一旁。

    “韩青墨和沉非为何没能阻止?”郑伯捡起讣告认真看了看。

    “他们大概没料到会这么快,戏还没唱到□,就被程怀瑜落了幕,而且,还选在观众到场最齐全的时候,一举数得。他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行事狠绝,胆大心细,这一点,韩青墨和沉非,谁都比不上他。给元帝下毒绝非易事,也很难佐以旁人之手,想必是他亲自而为。他在民间长大,朝中尚未形成支持他的势力,几位元老重臣还对他的身世颇有微词,他出其不意的享有了主动权,也杜绝了后患。如今新上任的一批官员和他一样没有背景,经此提拔,今后必定对他死心塌地,如此一来,根基自然也就稳了。”慕容轩漫不经心的说完,顿了顿,又道:“如果没有意外,我会建议父王就选在大兴城建好的前后出兵,迁都,是件麻烦事。”

    “沉非应该等不到那时候。”郑伯沉吟道:“沉璧还在长乐宫,大概还蒙在鼓里……”

    慕容轩平静的打断他:“你似乎忘了,今后不要对我提那个人的名字。我乐于见到沉非取回新帝的人头,但从眼下来看,已经不大可能。相比之下,我更关注洛阳分舵的事宜,他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你去帮帮他,最迟年内,要在洛阳设下北陆的秘密粮仓。”

    “是。”郑伯欣然领命:“既然少主身上的伤已无大碍,老夫明日就动身折返。”

    慕容轩点点头,转而看向身侧的郑桓宇:“怎么内务府的人还没到?”

    “呃,还没……这次的条件有点苛刻……”

    “人来了,直接送去寝殿。”慕容轩也不多问,长腿一收,起身慢慢走出书房。

    “是……”

    “怎么回事?挑个女人有那么难吗?”郑伯责备的看了眼面露难色的孙儿。

    “难。”郑桓宇一脸郁闷:“都已经半个月了,人还没影。眼睛不能太小,也不能太圆,眉毛不能太粗,也不能太浓……”

    “这些……都是少主自己提的要求?”

    “难道会是我提的么?”郑桓宇委屈道:“说来说去说白了,他就是要在北陆找出第二个沉璧。”

    “……”

    郑伯一愣,随之深深叹息。他就知道,如果真不在意,怎见得连名字都不能提。这世间最无奈的,便是爱恨无望的痴缠,怎么偏偏就给慕容轩撞上了。一场情劫,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解脱……

    其实,在得到与得不到之间,很难分清幸与不幸。

    一连十来天,怀瑜都没有太多时间顾及沉璧,每当他忙得焦头烂额的回来,看到的都是沉睡的她——太医开的安神药很管用,她的表情恬静得像初生的婴儿。他整晚合衣抱着她,闻着她发间的清香,不知不觉,泪湿枕畔。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清醒的她,纵然有太多的不得已,他都永远的伤害了她。

    她的质问一遍遍回旋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怀瑜,你难道,真的不怕失去我吗?

    他怎么会不怕?

    指缝中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泪,冰凉彻骨。那时,她任由自己捂着眼,并不挣扎,他抱了她很久,虽然她早就昏睡过去,他依然迟迟不敢放手。沉非交给她的紫玉,原是国玺的一部分,严丝合缝的嵌入其中,仿若从未分离。

    命运顷刻间尘埃落定。

    脚下的路,每走一步,就会消失一步,没有回头的可能。

    夜间常常无缘无故的惊醒,触摸到她的存在才略略安心。曾经有过的梦想,想要和她做最平凡的夫妻,竟成了最可怜的奢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无可逆转的一切,看着心与心之间的裂痕,看着他和她,生生站成两岸。他如今,怕是连她的梦境都进不去了。

    他听见她模糊的梦呓,她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木木……他想起她在乌镇的那间茶楼,原来典故出自这里,那个人,是她儿时的伙伴吗?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吗?竟然那么的依恋。

    他问过她一次,她没有说话,眼神却让他冷汗津津,他竟然从中看懂了一种渗透到骨子里的悲凉。

    他和她的对话,逐渐变成这样——

    “璧儿,你必须吃东西。”

    “璧儿,你必须休息。”

    “璧儿,吃完喝点汤……”

    “璧儿,璧儿……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明黄箭袖上的团龙刺得沉璧双眼发疼,她本能的扭头避开怀瑜的手。

    那只手停在半空,顿了顿,缓慢而沉重的放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条件反应般的想去握住那只看起来很落寞的手,但是,指尖动了动,终没能够。于是,默默垂下眼帘。

    恨,夹杂着心疼。

    彼此都是那么的了解,费尽心机想除掉的,又是对方拼尽全力保护的人。一场残忍的游戏,她输了。想要回头,却迷失了方向。她的木木,似乎离她越来越远。取而代之的,是让她倍感陌生的怀瑜。

    他难道不也是吗?不知不觉,交握的手已放开,谁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然而,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怀瑜知道沉非迟早会现身,那把啸风刃令多少江湖中人闻风丧胆,而他身边,唯一能与之匹敌的紫影剑主自从去了北关就再无音讯,最大的可能,是青墨不愿再回来。想必,是太过失望吧,应该还会后悔——如果青墨当初毅然决定和沉璧在一起,就不会有后续的种种。他最好的朋友,出身正派,师从名门,一路走来风光月霁。而他,却身藏那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表面光鲜内里污浊的活着,有时候,连他都痛恨自己。

    可是,已经这样了,也只能这样下去。

    哪怕最后只剩了他一个人,他也必须保护自己。

    他在寝宫一角供奉了一个牌位。他的生母,姓杨,除了姓氏,她什么都没留下。

    他表面上仍是元帝的亲子,却不动声色的架空了几位“叔伯”的权力,面对众猜纷纭,他只作不知,因他断然不能留下一丝隐患。他亦有意疏远程家,尤其是对程竞阳。他的身世铁证如山,程竞阳二十年的欺瞒,直到如今,还敢说对他一无所图吗?他不追究过往,毕竟父子一场,养育之恩在里头。但此人若还存有半点野心,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他不容许任何威胁到他的人存在。

    程怀瑜,早已经死了。他,是奉天承运的淮文帝。

    精心布下的网,终于等来上钩的鱼。

    无论怀瑜愿不愿承认,沉壁其实就是那道饵。

    朝廷乃至整个京师都在议论纷纷,传言年轻有为的新帝是个痴情种,为陪伴病重的宠妾,竟然接连很多天都不早朝,只在长乐宫的前殿召见重臣议事。

    这一日,工部尚书与兵部尚书正在御前对运河的开凿计划争论不休,门外忽然“扑通”巨响,两具侍卫的尸首从房梁上跌下来,数滴鲜血洒落阶前,形同折枝红梅。

    阳光斜斜的照进来,光晕散开,勾勒出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黑衣迎风,猎猎作响。

    “程竞阳在哪里?”

    清冷的声音响彻大殿,蜂拥而至的侍卫拥堵在门口,大臣们围着龙椅乱作一团。

    “你今日也未必能走得出去,还管别人做什么?”他的唇角挑起一抹邪魅冷笑。人,是他藏起来的。他脚下便是早先设好的机关,只要对方踩上去,中庭四面便会升起樊笼,千斤巨石板同时砸落,届时蚊蝇也难逃脱,再好的武功又有何用。

    “你以为,就凭他们能困住我?”沉非轻蔑道:“也罢,你们谁也逃不脱,黄泉路上无父子,先后也不必计较了。”说着,手腕一抖,剑影如练。

    怀瑜沉着未动,脚尖暗暗触上突起的机关,只等沉非再走近些,才好万无一失。

    “不要!”

    身后忽然响起歇斯底里的尖叫,一个娇小的身影掠过他,直冲向中庭的沉非。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他猛地抬脚,膝盖磕上桌沿,生疼。恼火的回过头,只见通往寝殿的门敞着,小猴子一脸焦急的张望。他未及多想,掀开桌面,取出藏匿其中的龙泉剑。

    “保护皇上!”数十名侍卫迅速包抄上前。

    怀瑜冷声道:“传令弓箭手,殿外侯命!”

    “程怀瑜,如果你还要错下去,我定会让你后悔一辈子!”沉璧将沉非护在身后,小巧的下巴扬着,一双透亮的眸子燃着怒火,那架势,竟是随时准备以命相拼。

    “我还能怎么后悔?”他的笑不觉带了丝凄凉,龙泉剑散发出凛冽的幽光。

    “璧儿,”沉非轻轻转过她的身子,让她面朝自己:“你听我说,你的身份,远不止一块玉佩可以证明。我答应过养母的事,也一定要办到。接下来的路,你只需照着我的安排走下去,会有人帮你。都快十年了,没有我的陪伴,你不也一样坚强的走过来了吗?往后只当我去了更远的地方,百年之后或许还能相会。至于他,”啸风刃缓缓抬起:“自当与我同归于尽!”

    “哥!”沉璧连连摇头:“你胡说什么!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带我走。我们一起离开南淮,忘掉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和从前一样开开心心活着,不好么?”

    “璧儿,”沉非眼中浮现一抹温柔:“你很快就会有这么一天的,等到那时候,你便能挑个好夫君,举案齐眉,生儿育女……我的璧儿,会幸福的。”

    “不,我绝不能失去你。”沉璧任由泪水爬了满脸,她使劲抱住沉非:“你不在了,让我怎么幸福……”

    “我看未必。”怀瑜被眼前一幕激红了眼,他的唇角扬起一抹邪肆的笑:“他不在了,倒还落得清净!”

    说是迟那时快,龙泉剑芒一闪。

    沉非反应极快的推开沉璧,啸风刃划过漂亮的弧度,正要迎敌,却不防沉璧打斜刺里穿出。他大惊失色,堪堪避开半步,她未作丝毫停顿,径直扑向怀瑜。

    冰冷的金属点上她的眉心,骤停,再近一寸便没入血肉。

    后怕夹杂着愤怒,怀瑜抑制不住浑身的颤抖,大吼出声:“你是不是疯了?”

    “璧儿!”沉非同样血色全无。

    “哥,如果还想让我活着,求你……”沉璧回过头,明秀的眼眸回复平静,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怀瑜:“我没有疯,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怀瑜与沉非不过一步之遥,他颓然收剑:“说!”

    “怀瑜……”沉璧轻唤着他的名字走近:“你说过,即使身处明堂,你依然想得到我。那么,想听听我的回答吗?”

    若有若无的浅笑,柔情似水,依依流转。

    怀瑜怔忡了一瞬,未置可否。

    “我现在就告诉你。”下一刻,柔若无骨的身躯贴上他,她踮脚附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没问题,但你必须放了沉非。”

    万种的风情,噬魂的毒药。一把匕首悄无声息的穿透团龙锦袍,他身子一僵。

    “你可以试着反抗一下,说不定能夺走匕首。”她轻言细语,仿佛说着情话:“不过,我腕间的暗器盒,你见识过它的威力,是连我都无法控制的。”

    怀瑜面色铁青,森森寒意从锋利的匕首传至心底。沉璧就势依偎在他怀中,外人看去,只道是鸳鸯交颈的风流缱绻,哪知暗处的生死攸关。

    “都给朕退下。”他下令御前侍卫。众人不明所以,没有动。

    “他们不用退下。”沉璧笑了笑:“你和我一起,送沉非出城。”

    怀瑜看了她一眼:“我若是拒绝,你真舍得动手?”一如平日里漫不经心的调侃,怀瑜挑了挑眉。暗处的心蜷成一团,濒死般苟延残喘。

    “你说呢?”沉璧脸上燃着不正常的红晕,却笑得魅惑众生:“我是你的,你随时都可以拿去,大不了,黄泉碧落两相伴。你若听从于我,我便向你保证,沉非不会伤你,也不会再踏进京城半步,我的身世,永远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你还有什么可担心吗?”

    “你近来统共没说过几句话,原来都是在琢磨这些,这匕首,也是早先预备好的吗?”怀瑜的手往下滑了滑,握住沉璧的腰肢,笑得有些轻佻:“那么多个夜晚,我就睡在你身侧,怎不见你动手?你算准了沉非会来,所以一心一意等着帮他解困?你明明恨我至此,却还免不了同床共枕,下一步,是准备结果自己吗?”

    沉璧默然不语。时间凝固在殿内,分分秒秒,都那么难熬。她第一次离怀瑜这么近,近得连他鼻翼上的茸毛都看得清清楚楚。然而,记忆中的那个人还是走远了,越来越远。她握着刀柄的手在颤抖,那种深入经脉没入骨髓的颤抖,痛倒未必,绝望却是真的。

    “传朕口谕,弓箭手退至一丈以外,备车出城!”怀瑜的语气毫无起伏:“沉璧,你可不要食言。”

    城郊野云万里,山雨欲来,狂风如刀子一样刮过脸庞。

    “到此为止吧。”怀瑜停下脚步,眯眼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璧儿,你过来。”沉非掌心翻转,啸风刃入手:“我问你……”

    要问的话还没问出口,一个小人儿撞进他怀中,几颗水珠飞溅上他的脸。

    “哥!”沉璧哀哀低喃:“你什么都不需要问,我爱他,我是爱着他的。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便再也要不回来。娘亲预知不到身后事,她只是怕我被人欺负。可是,我一直有你不是吗?从小到大,你从不让人碰我一个手指头,现在却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心碎么?你如果真的想让我幸福,就再也不要轻易涉险……不要来找他……不要牵挂我……哪怕天各一方,也要因着彼此的幸福而快乐。”

    苦涩的泪水濡湿了沉非的颈项,压抑的啜泣敲击着他原以为早已坚硬如铁的心,慢慢的,泛起酸楚。

    “璧儿……”沉非抚着沉璧黑缎般的长发,时光恍然倒流,眼前依旧是那个每天清晨等他抱起床穿衣梳辫的小女孩,落花点缀的烂漫笑容成就了他此生唯一的牵绊,只要她开口,有什么不能给?他几不可闻的叹息:“璧儿,你说的都是真话,可他待你,却未能将心比心。”

    沉璧泪痕未干,抬头却换作微笑:“哥,怀瑜并不坏,他也是被人逼上了绝路。他待我如何,我自然有数。相信我,我能够让自己幸福。”

    沉非几度张口无声,眼眶不由自主的潮热起来,伸手抱住沉璧,只愿像从前那样,谁也离不开谁。然而,从今往后,就再也不是了。

    “璧儿,”他喃喃自语:“我多希望,你一生的幸福都是我来给……”

    “璧儿这一生的幸福,本来就是你给的啊!”沉璧紧贴他的胸膛,起伏有力的心跳曾经伴随着童年的她度过无数个寒冷的夜晚,她的唇角慢慢扬起:“如果没有你,璧儿根本无缘尘世。我是被你呵护长大的璧儿,最爱你的璧儿。哥,我永远都是你的妹妹。”

    “傻丫头……保重!”

    一句道别却似千钧,沉非低下头,透明的水珠渗入沉璧发间,心中有什么东西,猝然坍塌。

    太多的话,说不出口,也不需要再说。半生的枷锁,付诸一笑。

    少年侠客来去如风,沉璧没来得及点头就失去了支撑,踉跄几步,跪倒在地。

    腕部突然一紧,整个人被直直拖起,对上一双阴骛的眼。

    “明月郡主,”怀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给我的承诺,也该兑现了。”

    画阑独凭

    明黄绣帐轻盈垂落,拼成华美的龙凤呈祥。

    罗裳逶迤阶前,他的眼神虚幻如梦,掺杂着火热的□。

    她不是不害羞的,她甚至隐隐期盼一段新的开始,然而,直到猝不及防的被刺穿的疼痛传遍全身,绮梦方醒。

    没有任何前戏,怀瑜克制住所有温存的念想,毫不留情的进入她的身体,带着惩戒的快感。温热的液体悄然渗入床单,他刻意忽略掉她还是处子的事实,疯狂宣泄着怒火。理智被烧毁,恨取代了爱,只是,究竟该恨她还是恨自己,抑或是难懂的命运?当她手中的匕首抵上他时,他仿佛掉进一个漆黑的漩涡,噬骨的冰水顷刻没顶,恍惚中似又看到凤冠霞帔的若兰与自己擦肩而过,他曾以为最痛也就这样了。然而,此刻失了心才知道,疼痛根本不算什么。他不要再被女人伤害,已经够了。

    泪水无休止的滑落,恐怕任何男人看了都会倒足胃口。沉璧抬手捂住垂泪的眼,也掩住惊惶中渐升的异样情愫,肢体交缠,点燃了彼此埋藏已久的渴望。逃无可逃,他恣意的侵占索求,只能悉数包容。

    “看着我!不许遮眼!”

    他将她双手拉开,钉握在枕侧,眼眸对望的瞬间却又错开。

    原来,无法面对的,不止是她。

    “木木,我是佳佳。“

    她闭上眼喃喃自语,记忆的潮汐带走了痛楚,只剩温柔——

    “佳佳,如果疼就吭声,我……你想好没?”

    “等……等一下。”

    姚佳眼中倒映出林楠的脸,他紧张而渴望的看着她,晶莹的汗珠挂在鼻尖。她也跟着涨红了脸,小声说:“不许后悔,不退不换……”

    一记长吻封唇,他的动作生涩而小心,蜕变的疼痛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接近于甜蜜。渐渐的,汗水淋漓的耳鬓厮磨化作难以言喻的欢愉,在四肢百骸中激烈的流窜着、汹涌着……

    “木木……”恍惚不觉,她的唇畔漾开浅浅笑意,含泪呢喃。

    殊不知,他的眉峰正因她的低唤而聚起。

    木木究竟是谁?

    他先一步摘下了这朵空谷幽兰,然而,她在他身下,却念着别人的名字。她心里,到底装着谁?

    他扣紧她纤细的腰肢,大力□,每一次,都径直撞进她的最深处。

    她的身体因他的疯狂撞击而拱起诱人的弧度,直到传来阵阵难耐的轻颤。

    “疼……”口腔里泛起淡淡的血腥味,抑制不住的哭喊从她唇边逸出

    他的胸腔似被重物狠狠击中,本能的俯下身,慌乱的寻找、吮吸着她的唇、她的泪。他一步步走到今天,终于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却发现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无能为力。她的眼泪滴落在他心底,化作愈合不了的伤,声声轻泣更像是一把盐,铺天盖地的往伤口撒去,牵起最缠绵的痛。

    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永远停驻在了两个人的世界。

    他强势的索取,一次又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累了,沉稳绵长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

    她躺在他身边,腰肢似要被折断,下意识的轻轻挪动,只一下,他便惊醒。

    同往常一样,将她拉进怀里,迷迷糊糊的蹭了蹭。

    “小心摔着……明天……还要早起……”

    她昏昏沉沉的微笑,木木,我们还有明天吗?

    天快亮的时候,怀瑜醒了。阳光从帘帐的缝隙里射进来,夹着无数飘舞飞旋的金色微尘。秋季里难得的好天气,风经过窗前,已经发脆的树叶哗哗作响,低吟着天高云淡里的秋歌。一缕若有若无的淡香萦绕在鼻端,怀瑜睡眼惺松的发着怔,只至低头看清躺在身旁的人儿,这才想起身在何处。才想起,无可挽回的一切。

    沉璧缩在床角,蜷伏如婴儿,手里还攥着被角。泪痕尤见,长长的睫毛犹如蝶翼,随着呼吸微微轻颤。怀瑜忽然觉得无法呼吸,因那颤动似乎一直拔到人心底去,疼痛难忍。别开脸的瞬间,眼眶涌出什么东西滑过脸颊,陌生而无助。

    时光不疾不徐的流淌,开皇元年,随着一系列新政有条不紊的推进,南淮渐显繁盛之景,频频战乱的边关也较往年安宁。人们对这位善用铁腕的年轻帝王褒贬不一,但对于他的统治才能却无二话。

    “万岁爷最近心情好像不大好,连徐美人那里都不常去了。”小翠一边剪着窗花一边八卦:“大伙儿私下都说万岁爷口味奇怪,他不大喜欢性子温顺的姑娘,尽挑些脾气犟特立独行的,这不,真恼了都没人说说体己话儿。对了,有个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

    沉璧推开窗户看了看天色,接连几天都阴沉得厉害,怕是要下雪了。她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消息?”

    “咳,是这样……据说,万岁爷有隐疾呢,”小翠红着脸压低了声音:“就是男人的那方面……”

    一不留神,绣花针扎进沉璧的手指,她皱了皱眉头:“哪来的无稽之谈?”

    “敬事房的软轿每天打从门前过,我大致算过,已有十来位娘娘被召进长乐宫侍寝,至今却无人受孕。各自的贴身奴婢在背地里闲聊起主子,似乎都暗藏此意。”小翠不服气道:“就连兰公主,不对,现在是兰美人,她自认艳冠后宫,有事没事就往长乐宫跑,殷勤献了这么久,也无甚动静……”

    “小翠,这只香包好看么?”

    香包面上绣着几条彩色小鱼,游弋在水草丛中,活灵活现,底端用丝线打了络子,还坠着两个晶莹可爱的玉葫芦。小翠说到一半的话嘎然断尾,由衷赞道:“姑娘手巧,做什么都是好看的。”

    “真的吗?”沉璧不禁莞尔,唇边笑涡隐隐若现,她把香包放到小翠手中:“送给你家瑶瑶。”

    许是很久没见过沉璧这样的笑容了,小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俩的生辰不是快到了么?”沉璧又拿起一块软缎比划:“我再给瑞瑞做双虎头鞋,省得他说我这个做小姨的偏心。”

    “姑娘……”

    “生出一对龙凤胎是不是很喜出望外?”沉璧满脸憧憬:“可惜当时我不在你身边,不过可以想象,阿飞一定兴奋得快发疯。”

    “兴奋?”小翠忍不住笑了:“是吓了一跳吧。稳婆刚抱出去一个,他正捧着瞧不够,冷不防又冒出来一个……我在里屋就听见他连声问,这,这也是我娘子生的么?”

    “嗯,他那叫做被幸福冲昏了头。”沉璧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小翠笑着笑着,忽然叹了口气:“姑娘,你若真喜欢,也并非绝无可能。说句不知高低的话,你和万岁爷的别扭再闹下去,小心真让人钻了空子。”

    沉璧沉默片刻,慢慢的说:“小翠,因为我的原因,害你快四个月都没出宫见见阿飞,还有瑞瑞和瑶瑶,真的很对不住,如果韩公子一直不回来……”

    “他们住在贤王府,好吃好喝,又有人照应,我不记挂。我心甘情愿陪着姑娘,可眼见姑娘这样,我心里难过!”小翠说着便红了眼圈:“好好的一对人,我就想不通,怎么成了这样。韩公子不会丢下你不管,等他回来,干脆就让他接你出去……”

    “小翠,”沉璧的神情变得很严肃:“这种话切记不要再说第二遍,否则,你很有可能害死他。”

    “我明白……我也就敢和姑娘抱怨。”小翠低声嘟囔:“万岁爷和从前相比,像变了个人。”

    小翠有些怅然,在她关于程怀瑜的记忆中,始终摆脱不掉当年晚雪公子的影子,才华横溢,俊逸风流。只可惜,那一页早就成了永远的过去,如同乌镇的木木红茶坊里挂着的他曾为沉璧画的画像,惟妙惟肖,那般的明媚,也是再也寻不回来了。

    沉璧没有接话,她拿出一张自制的日历纸,专心致志的看了半晌,提笔划去了一天。

    “姑娘在干什么?”小翠好奇的探过头来。

    “打发时间。”沉璧扶着腰站起身,前后走了几步:“我有点困了,先去睡一会,”

    “姑娘最近越发贪睡了,别是哪里出了毛病,改天来请个太医瞧瞧吧。”

    “不用。”沉璧忽然有点紧张:“你别对外人提,当心被笑话。”

    “哦!”小翠似懂非懂的应了。自打沉璧从长乐宫搬回芳蘅苑,性子就比以前沉静了不少,也不大爱动。万岁爷真沉得住气,竟然一次都没来看望过她,身边一群莺莺燕燕,倒像是忘了她的存在。按惯例,开春又到了选秀的日子,万岁爷心里,到底还有没有姑娘的位置呢?想着想着,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正往内室走去的沉璧。

    这愁死人的小冤家哎……

    她郁郁的关好窗,一只觅食的云雀“嘀”的惊起,穿墙而过。

    一墙之隔,长乐宫。

    “……拟设三省六部,废除郡制,地方官吏概由朝廷任免……”怀瑜揉揉酸胀的太阳|岤,看了看计时沙漏,对记录的文官道:“今日朕乏了,就到这里,先退下吧。”

    走出书房活动筋骨,才发现已是傍晚,深灰色的天幕,斜阳倦倦。

    小猴子迎上前,问他在哪里用膳,他却还不饿,摆了摆手,信步往外走去。

    不知不觉,又来到芳蘅苑前。站了一会,想象她现在做什么,想着想着,有点开心,因为她离自己那么近。

    从没想过,一道矮墙,居然就能隔开他与她。每晚召至殿前的女子,燕瘦环肥,各有所长,却不曾令他心动。但他需要她们。当年为给她捂被子,他养成半夜自觉醒转的坏毛病,如今醒了便对着一张空床,愈发睡不着。

    万籁俱静,闲敲棋子落灯花,意趣寥寥。

    不是没有过放纵温柔乡的意图,然而,总在最后关头失了兴致。那些女子含羞而来,忐忑而归,她们都不明白为何没有被临幸,彼此之间却又顾着颜面不说,他看了暗觉好笑,笑过之后,无限失落。她们都不是她,他却只想要一个她。好似再没有谁,能引发他骨子里的渴望,这一生,仅剩了那一次疯狂缠绵,她的身体,极致的香软,无可取代。即便是想起她流泪的模样,都足以让他浑身发烫。他存心试探她,夜夜笙歌不休,可惜她置若罔闻。他曾幻想,只要她稍加暗示,只要她向他走出一小步,余下的九十九步都可以由他来走,他要确定的,是她的心。遗憾的是,幻想永远是幻想,她不曾给他半点机会。

    身后响起脚步声,怀瑜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朝旁侧走了几步,抑制住狂乱的心跳,慢慢回转身,却发现是姚若兰。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很是失望。

    “我亲手做了些桂花糕,想请皇上尝尝。”夕霞映照下的脸孔绝美如昔,她抿着唇的倔强模样让他情不自禁的想到另一个人。

    他点头应允,临走时,仍下意识的看了看芳蘅苑。阶前青苔,空无一人。

    意兴阑珊的在不远处的竹林石凳上坐了,又出了好一会神,才想起身边还有人,他轻咳一声,看向一直将他静静望着的姚若兰:“怎么了?”

    “我在想,私下里,该称呼你皇上,还是怀瑜。”

    “随意。”他随口道:“不过,如果后者叫惯了,恐怕在人前也不容易改口。”

    “知道了。”姚若兰咬了咬唇:“皇上,臣妾有一事相询。”

    他看了看她,发现她脸上隐带泪痕。

    “皇上是否嫌弃臣妾是残花败柳之身,所以不肯亲近?”

    他淡然否定:“你想多了,朕给你的,并不比其他人少。”

    “仅仅是不比其他人少?”姚若兰凄然一笑:“臣妾斗胆再问一句,皇上从前对臣妾说过的那些话,还算数么?”

    “你也晓得那是从前,从前……”怀瑜笑了笑,眼神有些空濛:“的确有过那么一段时间,我想带你走。那个时候,如果你同意了,我这一辈子,大约就是你的。可是,你愿意吗?就算回到从前,让你再选一次,你愿意和什么都不是的我走吗?兰儿,你选的不是我,而是这个皇宫,所以,你不可以贪求太多。”

    “我做出那样的选择,不都是为了成就你吗?”

    美人几欲垂泪,怀瑜淡淡的别开目光:“我很感谢你,你帮我得到了一样我当年并不想要的东西,虽然现在看来,也并不坏。但是,兰儿,你必须承认,我们谁也回不去了。不要再徒劳的纠结过往,那样只会让你失去在我眼中的最后一份美丽。”

    “你并非回不去了,而是心里住进了别人。”姚若兰几近失态:“你装作对她不闻不问,却又时刻牵肠挂肚,任由她伤你……”

    “兰儿,你处事周全一直都让人欣赏,我以为,你该懂得适可而止。”

    惯常的温柔口吻,却让人感觉到丝丝冰冷。

    姚若兰适时合上嘴,一双泪眸幽怨的瞅着眼前的男子,俊秀的眉眼,那般熟悉,却又那般陌生,曾经淡月素辉的气韵被乍显的锋芒所替代,仿若一柄闲置许久的尚方宝剑,经磨练淬取,骤现绝世光华,然而,谁都无法再靠近。他真的不再是当年的程怀瑜了。她极力平复下心情,起身盈盈施礼:“皇上见谅,臣妾

    君心沉壁第2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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