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B055 父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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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洪雷的神情颓废，眼神茫然的盯着空中某一点。</p>

    看到容琛的那一瞬，他的眸子亮起，但随即，又失去了光芒。</p>

    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容琛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p>

    这个曾经，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兄弟，曾几何时，会设局要他的命了？</p>

    容琛面无表情，眼里却已血雨腥风。</p>

    乔洪雷强作镇定了好久，但最终，还是没扛过，来自容琛的压迫感。</p>

    “我隐忍了那么多年，还是没要了你的命。”乔洪雷嘶吼着，额头的青筋暴起。</p>

    审讯实里，光线幽暗，但容琛还是看清了他眼里所有的恨。</p>

    那种能将对方，抽筋剥骨的恨。</p>

    “为什么恨我？”容琛的声音冰冷，眼神晦暗。</p>

    乔洪雷抬起猩红的眼睛，面容狰狞。</p>

    在他眼前，又出现了父亲那冰冷的身体，母亲绝望的眼神。</p>

    “恨！恨得天天想着你死！”乔洪雷说。</p>

    容琛的心，被硬生生撕开一条，鲜血直流的口子。</p>

    乔洪雷的眼神，恶毒的容琛都要怀疑，他还是那个跟他一起长大的人吗？</p>

    乔洪雷歇斯底里的讲着，他说，就因为一场交易失败，容琛的父亲怀疑，有内奸。</p>

    而在交易前一天，乔洪雷的父亲，恰巧到交易地点附近，给乔洪雷的母亲，买最喜欢的糕点。</p>

    结果，就背上了莫须有的叛变罪名，被活活打死。</p>

    在家里一直等不到老公回家，乔洪雷的母亲，就一遍遍的给乔洪雷的父亲打电话。</p>

    打了很多遍，终于有人接了，却不是乔洪雷的父亲，而是容琛父亲身边的人。</p>

    为了让乔洪雷的父亲承认，叛变的罪名，容琛的父亲派人，将年幼的乔洪雷和母亲，接到已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父亲面前。</p>

    所以，这么多年，乔洪雷一直忘不了，父亲临死前，瞪着他的那双眼睛。</p>

    有不甘，有愧疚，有心疼。</p>

    还有当时，乔洪雷不懂，长大后才参悟出来的仇恨。</p>

    乔洪雷的母亲，身体本就不好，失去了爱人的哀痛，让她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p>

    她逃避身为母亲的责任，自私的抛下乔洪雷，选择了追随爱人而去。</p>

    睡醒觉的乔洪雷，找不到妈妈，吓得一边哭一边找。深秋瑟瑟，吹得只穿着背心短裤的他，浑身发抖。</p>

    他害怕母亲也跟父亲一样，去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所以，没命似的跑遍了大街小巷。</p>

    但一直没有找到妈妈，连影子都没看到。</p>

    最终，还是在邻居的帮助下，他爬上了自家楼顶，看到神情恍惚的母亲。</p>

    他呼喊着，哀求母亲下来，不要抛下他一个人。</p>

    可母亲，只是回过头，给了他一个绝望的眼神。</p>

    随即，就毫不犹豫的，如断了线的风筝，决绝的跳了下去。</p>

    几年里，乔洪雷一闭上眼睛，就是他从楼顶看下去，母亲趴在血泊中的样子。</p>

    后来，终于查清，出卖容琛父亲的，是他身边一个最信赖的人。</p>

    因为那时，乔洪雷还小，所以，这个结果，大人们在谈论的时候，没人回避他。</p>

    “就因为怀疑，你父亲让我们一家，家破人亡，害得我成了孤儿。难道，你这个做儿子的，不该替他还债吗？”乔洪雷质问。</p>

    “父亲，你不是最清楚我的一切？你竟然为了那个人，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容琛难以置信。</p>

    此刻的痛，甚至超出乔洪雷的背叛。</p>

    他那也叫父亲？有哪个父亲，会给儿子一个那样的童年？与自己有父亲相比，容琛小时候，倒是更羡慕那些，长在孤儿院里的孩子们。</p>

    想到这个，容琛的嘴角出现一丝苦笑。</p>

    谁都可以不理解，但乔洪雷却因为那个，因为血缘，他不得不叫父亲的人，跟他说父债子还？</p>

    容琛的心，有冰在叠加，因为失望。</p>

    “你的身体里，流着的，可是他的血。”乔洪雷怎会不懂容琛笑容里的嘲讽。</p>

    正是这句话，令容琛眼里的冰冷，僵住。慢慢的，转化成了无奈。</p>

    是啊，即便他再抵触，再不承认，再想尽办法瓦解他的王国，再处心积虑的报复，他身体里的血，还是那个叫父亲的人给的。</p>

    突然，容琛很嫌弃自己，从未有过的厌恶。</p>

    他真希望，自己从未来过这个世界。</p>

    哪怕只是一片叶子，一缕清风，也不要是这个，有血有肉的躯体。</p>

    看着容琛眼里的苦楚，乔洪雷的心一顿，他强迫自己视若无睹。</p>

    他忽视心里的疼，他告诉自己，对面那个，是杀他父母的仇人的儿子。</p>

    但是，紧紧攥住的拳头，指甲深陷到手掌里的疼，还是掩盖不了，来自心底的煎熬。</p>

    他转过头，不看容琛。</p>

    可容琛眼里，刚刚那转瞬即逝的脆弱，就是挥之不去。</p>

    在容琛身边那么多年，乔洪雷哪能不了解容琛的弱点？</p>

    他为何从不寄希望于明天？过一日算一日。</p>

    那是因为他失望，失望自己的身份；失望他有一个那样的父亲；失望烙印在他身上，一切没有选择的“继承”。</p>

    “我恨，恨怎么没杀死你！”乔洪雷大吼着。</p>

    “我知道了！”容琛的声音，平淡无波。</p>

    他没跟乔洪雷争辩，这笔账该不该算到他头上。这些于他，没有任何意义。</p>

    容琛走出审讯室的脚步，有些轻浮。</p>

    但骄傲不允许他，出现软弱。</p>

    所以，即便他已经头晕目眩，依然强迫自己要背脊挺拔，傲然的离开。</p>

    看着容琛的背影，乔洪雷狠狠的闭上眼睛。</p>

    就这样吧，也算给父母一个交代，不管自己还有没有命活，总算让仇人的儿子，体会到了疼的滋味。</p>

    容琛没直接回钟家大宅，他去了母亲曾住过的那栋房子。</p>

    很普通的一栋四合院，里面种着两棵粗壮的槐树。</p>

    这是第一次，容琛在院子里，看个仔细。</p>

    母亲是个怎样的人，他已记不太清。</p>

    除了某个午后，对着他的一个笑容，深深的烙印在他心底。</p>

    连母亲的脸，他都想不起来了。</p>

    但他固执的认为，只要将母亲曾住过的房子买下，锁起来，就能留住母亲的味道。</p>

    可今天，看着留在乔洪雷记忆里的父母，他再来到这里，发现心里尤其的苦涩。</p>

    他别说母亲的样子，连味道都没留住。</p>

    坐在槐树下，时间凝固了一般。</p>

    直到已过了午饭时间，青麦打来电话，容琛才“活”过来。</p>

    “饿了吗？”容琛柔柔的问。</p>

    看到是青麦的号码，容琛的眼里，层层叠叠的冰，在融化。</p>

    “你在干什么？”青麦的声音，有些急。</p>

    刚刚，钟槿丞打来电话，说中午不回来了。青麦问起容琛，钟槿丞顿了一下，才说，两个人很早就分开了。</p>

    虽然青麦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隐隐感觉到，容琛跟钟槿丞最近在忙的事儿，有关。</p>

    所以，她心里，有些不安。</p>

    “到一处老房子这看看，马上去接你。”容琛对青麦，很少隐瞒。</p>

    “嗯，没事就好，不急，我还不饿。”隔着电话，容琛都听到了青麦，长出的一口气。</p>

    虽然没说，但容琛听出了青麦的担心。</p>

    立即整理好情绪，容琛希望，他给青麦的，都是阳光。</p>

    青麦要吃意大利面，那家她跟安宓去过的餐馆，很久没去了。</p>

    容琛点了一份牛排，给青麦点了一份意大利面。</p>

    可当容琛的牛排端上来，看着盘子里棕红色的酱汁，青麦馋的，大大咽了一口口水。</p>

    看着馋猫似的青麦，容琛满眼都是宠溺。</p>

    没出声，端过牛排，仔细的将牛排切成大小均等的肉块。</p>

    再抬头，青麦还在盯着他的盘子看。</p>

    容琛嘴角的笑容，更大了。</p>

    端起盘子，将牛排放到青麦面前。</p>

    “快吃，一会儿凉了，不好消化。”容琛叮嘱。</p>

    “可我点的是意大利面。”青麦有些难取舍。</p>

    “一会儿面来了，再吃。”容琛哄着。</p>

    青麦立即眉眼含笑，但随即又有了新问题，这么多，她吃不完，岂不是浪费？</p>

    “每样分我一半，怎么样？”容琛的办法，总是能帮青麦解急。</p>

    “好。”青麦立即就答应了，好像担心容琛会反悔一样。</p>

    正好，服务员将意大利面送来。</p>

    于是，两个人面前的餐盘里，一半牛排，一半面。</p>

    青麦吃的不亦乐乎，连酱汁沾到嘴角，也不在意。</p>

    而从来吃饭，都是要精致、讲究的容琛，此刻，眼里装着的，是一个有着别样韵味的青麦。</p>

    青麦吃的很饱，主要还是，心情很好。</p>

    很久没这样，一边赏着风景，一边吃着美食了。</p>

    饭后，因为青麦不想回去午睡，便硬拉着容琛，去了安宓的咖啡馆。</p>

    虽然安宓不在，但这里的店长和店员，都认识她。</p>

    因为是午休时间，店里的人不多。</p>

    宛转悠扬的钢琴曲，在室内流转，为安静的空间，增添了生的气息。</p>

    环顾四周，容琛也很喜欢这里的情调和风格。</p>

    “这可是一个女生，为了纪念一个男生，经营的咖啡馆。”青麦故作神秘的对容琛说。</p>

    青麦的小脸绯红，眼神狡黠，照进室内的阳光，将她的黑发，镀上一层金边。</p>

    容琛的心，被这一瞬的青麦，激起一圈圈涟漪。</p>

    他跟自己说，一定要对钟槿丞做点儿什么，他凭什么拥有这么美的青麦？</p>

    与此同时，跟厉书秾、牧铮一起，窝在厉书秾办公室的钟槿丞，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别人，他不痛快。</p>

    想想自己的老婆，正跟别的男生共进午餐，他就憋屈。</p>

    但青麦说，要跟容琛去吃午饭，他阻止，也是无效。还不如装作，不在乎。</p>

    省得容琛，又露出一副胜利者的嘴脸，跟他耀武扬威。</p>

    而钟槿丞，是不会带着老婆，陪容琛吃饭的。所以，中午才找了理由，没回去。</p>

    “这辈子，没等到青麦，一定要等到她的女儿。”看到容琛发来的短信，钟槿丞立即就炸毛了。</p>

    “你想，我现在就能送你下地狱。”钟槿丞回复。</p>

    紧接着，青麦的手机响了。</p>

    “老婆，在哪儿？”钟槿丞控制着语气。</p>

    “在木槿树。”青麦回答。</p>

    “好，等我。”说罢，电话挂断。</p>

    该死的容琛，竟然敢惦记他的女儿，真是找死！</p>

    一路上，钟槿丞紧紧攥着方向盘的手，宣告着他心里的气愤。</p>

    给钟槿丞发完信息，容琛就在心里算计着时间。</p>

    果然不出所料，几乎是同时，青麦的手机响起。</p>

    然后，不到20分钟，一个漂亮的甩尾，钟槿丞的路虎，停进停车场。</p>

    “快看，帅呆了！”“太酷了，男神！”“他走来了，会不会是来约我的啊？”</p>

    一时间，刚刚还安安静静的咖啡馆，竟被小女生们的争辩声打破。</p>

    不明所以的青麦，回过头，看看身后几桌大学生模样的女孩们，正看着窗外兴奋着。</p>

    跟着他们的视线，青麦一下看到了那个，顶着阳光，踩着军靴，一身迷彩，戴着墨镜的钟槿丞。</p>

    不受控制的，青麦的心，也跟着一颤。</p>

    那个如男神一般的男生，隔着镜片和玻璃窗，与青麦的视线纠缠在一起。</p>

    顿时，周围都安静了，除了自己的心跳，青麦听不到任何声音。</p>

    除了向她一步步走来的他，她看不见任何人。</p>

    因为青麦痴迷的眼睛里，只有他。钟槿丞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p>

    他的女孩，眼里只有他，只为他等候。</p>

    还有什么会比这一刻，更让他有成就感？</p>

    不知是阳光的堆积还是他真的在笑，当他走到青麦面前时，那夺目的光彩，还在。</p>

    “我来接你回家，老婆。”钟槿丞直奔青麦，对面的容琛，直接被忽略。</p>

    “心胸狭隘。”容琛嘟囔着。</p>

    青麦将小手，放入钟槿丞张开的大掌里，心里暖暖的，很踏实。</p>

    待青麦站起，钟槿丞就保护似的，将她揽进怀里。</p>

    有力的胳膊，搂住青麦的腰，给她一个支撑，以缓解她因怀孕，腰部增加的重量。</p>

    虽然外面的景物在分散睡意，但青麦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p>

    没办法，午睡是钟槿丞给她养出的新习惯。</p>

    也舍不得青麦挨累，容琛主动告别。</p>

    钟槿丞小心眼儿的，连个再见都吝啬跟容琛说，就半抱着青麦往车上走去。</p>

    容琛说，他再坐儿。</p>

    看着青麦，完全被钟槿丞护进怀里的背影，容琛的嘴角慢慢爬出一丝笑意。</p>

    这样的生活，才是青麦该有的。</p>

    有一个人，会一直陪着她，宠着她。</p>

    为她遮风挡雨，伴她终老。</p>

    这便是岁月静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