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2 章

    鬼娃娃 作者:深水之下

    第 12 章

    终于找过来的烨彩看一眼狼狈不堪的主人，再转眼再看降的时候，依然是警惕而充满敌意.慕语落一手挂在麒麟的脖子上，一手抱着刚取了名字的小猫魈，慌忙解释：＂烨彩，不怪他，是我自己不小心.＂烨彩还是狠狠瞪了降一眼，转身就走.＂喂喂，烨彩！要去哪啊！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啦.＂降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冷冰冰看着转身惊讶而且依然神色不友好的麒麟.回到真言家的时候，看见的却是那宅院里妆满素白.幼小的弟弟一身雪白孝衣，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灵堂里.降的大脑顿时空白.

    这是...谁的灵堂？他看着素色帷幔下的灵位，不顾一切地冲向母亲的房间.却空空荡荡.

    弟弟不知什么时候跟了来，抬起苍白的小脸，乌黑的眸子里满是泪水，小声的说：＂哥哥，我们去把娘挖出来好不好.娘睡着了，他们把娘埋在下面了...＂他机械地转身，却没有一滴眼泪.抱起弟弟，冰凉的手轻轻擦掉小脸上的眼泪：＂回响乖...不要哭.＂可是，他却不知道下面该如何去安慰弟弟.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深处轰然倾屺.

    ......

    站在门外素衣白发的法师，看着他，静然无语.他们说母亲是因急病而死，为了消灾辟邪，遗体已经入火为烬，那些称作＂家人＂的人们，齐刷刷跪下请求族长的原谅.几位辈分高的老人却言辞间提醒着他，身为族长，不可因为私事真的处罚族人.他坐在上座，表情木然的听着.目光飘向门外，却瞥见外面树下，一抹雪白的身影，怀抱一簇火红.那人遥遥望着他，清秀的脸上一片静默的哀戚，转身离去.降抱着已经睡着的弟弟坐在灵堂里，直直地望着白菊簇拥的灵位，已经好几个时辰.淡淡的兰草香飘来，有雪白的纱衣衣裾在他身边铺开.他纹丝不动.那人静静的陪他坐着，也不说话.

    许久，降声音飘忽地开口道：＂前辈，你有过珍惜的人么...？＂那人沉默，然后轻声答：＂不记得了.＂

    ＂为什么？＂

    ＂时间过得久了，就不记得了.＂

    ＂遗忘不是一种罪过吗？＂

    ＂沉溺过去才是罪过，而且是对逝者的不敬.＂降转头，苍白的脸上，深黑的眼睛盯着身边的人：＂你已经习惯一个人了吧.＂语落却不看他，只看着供奉的灵位，似乎沉浸在某种回忆里.好久，嘴角漾起若有若无的笑：＂是吧.这世上哪有真正的长相守.同生或者同死,哪里找可以一起愿意一起的人.所以...还是算了.习惯了，也就没事了.＂降望着他，安静地回过头去，垂下眼睫：＂...对不起.＂＂这是事实，你没必要跟我道歉.＂语落回头看他，＂小降，等会我就走了，你要多保重.＂他愕然.

    ＂封印天书的事情，我......＂

    灵堂随着这句话，陷入一片沉寂.

    许久，降往火盆里又抛了一沓黄纸，静静地说：＂可是我已经答应你了.＂这次轮到那人沉默.忽然，他发出一声轻笑：＂那我奖励你.＂蓦地，一块什么东西塞到了降的嘴里.沾着兰草香的指尖触到他的唇，纤细温暖，蜻蜓点水般离开.留在他口中的糖果氤氲开柔软的香甜，世俗的温柔味道徐徐流淌.语落安静地站起来，脚步无声地离开.

    降含着糖坐在那里看着母亲的灵位，忽然把头埋到弟弟身上，眼泪终于一串串滑落.他带着行李出门.跨出阴惨的老屋，耀眼的阳光忽然泼洒而来.他抬起手挡在额头上，眯起了眼睛.不远处，那个雪白色的身影正依依不舍地和小猫魈道别.＂喜欢的话为什么不留在身边.它还那么小，将来未必会记得你.＂＂可它喜欢的人不一定是我，伤养好了，我不能再限制它的自由.＂慕语落看着那火红的小身影跳跃着消失，微笑的神情宛如阳光耀花他的眼.降看着，默然.

    真的有人可以习惯孤独吗？

    还是在隐藏所有的感情，不愿辜负他人.

    独自一人，没有目的的生存.没有珍惜的人，也不被人珍惜.为天下而义行，却没有人为他担负起疲倦和隐忍.＂自己一个人是不好的...＂

    降喃喃的说.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快走呀.＂走在前面的人折回来拉了他的手，湛蓝的眼睛如同晴空，澄澈明亮，干净而...空旷.可那双手，却始终是温柔而暖和的.

    ＂我想到了，＂语落忽然道，＂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可以和你家的那个小仆人初云一起帮你先照顾回响...＂＂？＂

    ＂看你愁眉不展的，一定是在担心弟弟吧.正好，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语落笑.见降一脸的不解，慌忙解释道：＂我来找你之前叫他等我的.我得回去看看他.他是我的孩子...＂＂你的孩子？！＂

    降实在不想做出这种严重破坏气氛损坏形象的表情，可却由不得他.＂呃～＂迷糊的人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辞错误，慌忙修正，＂是我捡来的孩子，现在已经十六岁了.很乖很可爱的孩子哦，小降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降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嫉妒心，可听话地跟他回去见他捡来的孩子蓝雩的时候，才羞愧地发现自己在嫉妒.那个孩子沉默而乖巧，小猫一样温顺，瘦弱纤细，看上去好象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柔软的黑头发顺着肩膀披下，小小的一张面孔上，湿润的黑眼睛圆圆大大的，安静地看着他.要这样一个孩子去保护回响吗？

    语落望着那孩子的目光是充满慈爱和疼惜的，轻声细语地和他说话，亲昵地摸他的头发，拥抱他.可是那孩子的眼睛却始终直直地望着站在门外的降，温顺清澈的黑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绝望.他被看得心悸，于是转过头去.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自私了呢？甚至不在乎别人的心情.就好象有人也喜欢上了他的东西，却永远得不到...降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

    直到他们把蓝雩带到真言家，降始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好象怕那双安静的眼睛看穿他卑鄙的心思.可那孩子始终柔顺地沉默，安静地和回响一起待在了他和语落设下的结界中.是什么会使人变得自私呢？

    降陷入深深的苦恼.

    事实上，旅途中最大的困难不是遇到妖魔鬼怪，而是和人打交道.最典型的就是遇到剪径的...没办法，那么远的路程，又不可能一直用法术飞过去，更何况，慕语落把烨彩留在了蓝雩身边，而降根本没有收神兽.降没指望别的，只希望这位不按常例做事的妖怪前辈少惹麻烦，他终于理解烨彩为什么总是板着一张冷脸，因为他发现慕语落最大的天赋不是降妖，而是迷糊.可是，他不是烨彩，实在没办法对他凶，无论他闯了什么祸，只要一看见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立刻没了脾气.俗话说一物降一物，难道他真言降就遇到自己的克星了？

    这次，他们又遇到了一伙强盗，这些家伙就像说书人讲的那样，凶神恶煞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降头痛不已.

    对付这种事情，不能违背规则对人使用法术，可他又习惯了出手必杀，实在麻烦.偏偏慕语落还饶有兴致地对围住他们的强盗进行分析：＂这估计是我最近几十年来遇到的长得最有创造性的贼了.小降你看，那个满是胸肌的家伙，像不像一头驼背的熊？还有旁边那个刀比人大－－－不对，应该是人比刀小的.我怀疑他等下有没有力气把刀挥起来...还有哦，那个应该是头领吧？戴那么多首饰也不嫌累赘，他的鼻子那么下垂，是不是给那个鼻环坠的？我看，我们打劫他说不定还比较划算...＂降憋不住差点笑出来.没想到他还会搞人身攻击.＂喂！小子！＂鼻子下垂的首领没听到语落小声说给降听的话，可这两个被打劫的不但不害怕，反而还很开心的样子，他的脸都气成了猪肝色，用刀指着降，吼道，＂识趣的话快把值钱的东西留下！你的剑！包裹！快！＂＂他真识货，一眼就看中你的剑了.＂

    ＂前辈，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吧......＂降先被语落弄得无力.

    ＂还有你！女人！把你手上那个东西留下！唔～长得还真不赖，够味！怎样，留下给本大王当压寨夫人的话，本大王就考虑放了你的小白脸夫君！哈哈哈哈～＂＂...小降，我是小白脸吗？＂慕语落一脸无辜地看降，毫无自觉.＂前辈...他说的不是我...＂降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提醒.语落四处打量，确认除了他和降再没有别的被劫持者后，终于意识到人家说的正是他自己，于是颇惋惜地叹气道：＂他居然男女不分，那么缺乏观察力，肯定很少劫到好东西...＂＂......＂

    强盗是没有什么耐心的，冲过来一把抓住慕语落的下巴，轻薄地搂住他的腰，大嘴已经凑上去.还没碰到，脸上就嗵地语落挨了一拳，而同时冷不防一道寒光掠来，强盗头子一惊，倒也敏捷，立刻躲闪开来，但脖子上的铜环装饰已经当啷一声断裂掉下去，皮肉也被划开一道剑伤，鲜血涌出，剑锋的寒气缕缕渗入.降执着剑，盯着强盗头子，脸色极其难看.

    强盗恼羞成怒.接下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一阵疯狂大混战.纵使降身手非凡，强盗人多了也不好办.更何况他还得看着没有武器，打架也根本就是乱七八糟的前辈－－－咦？！人呢？！

    ＂都给我滚！！＂

    降一声怒吼，被打得丢盔卸甲的强盗们落荒而逃.他们还在郁闷，原本以为这小子看上去也就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这下，他倒占山为王了.不过还是逃命要紧...降看着那群逃跑的背影，一阵气血翻涌.

    怎么就把语落弄丢了！路的旁边不远处就是悬崖，他该不会是...不可能，那家伙根本死不了的，不用担心...可是，就因为死不了，他才不安！

    烨彩不在身边，万一他受了伤该怎么办？！

    降站在悬崖边上往下看，风从崖下面旋起，猎猎吹起他的长袍，两道轩秀的眉紧紧拧起.他拈出一张云符，纵身跳下去.就在这时，头顶上方传来慕语落的惊叫：＂小降不要跳崖啊啊啊～～～～～～～～～！！＂......

    降听得两眼一阵发黑，差点就当真的从云符上摔下去.＂我本来想帮你把他们引开一些，可是没想到那边有个泥潭.我现在才爬上来......＂面前的泥人儿委屈地看着脸色铁青的降，＂小降，你现在的样子和烨彩好象...＂＂是么？＂向来冷静的某大侠咬牙切齿，一把拎起面前的人.＂小，小降，冷静...＂

    ＂你给我洗澡去！＂

    ＂...没想到小降你有洁癖...＂

    ＂是让你洗！＂

    ＂小降，冷静～＂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山涧，降冷着脸直奔过去，啪的把语落丢到水里.语落湿淋淋地爬出来：＂小降，你干吗发那么大的脾气...烨彩都没...＂＂我不是烨彩！＂降只觉得脑子被这个迷糊的人搅得一团糟.他不是烨彩，所以没办法不去用＂心＂在乎.他不是烨彩，所以他没办法不为一转眼的失散心惊肉跳.他不是烨彩，所以他的牵挂有着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原由...也许，从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瞬间，他就已经沉溺在那纯净温柔的湛蓝湖泊中，无法自拔.语落被降一吼，立刻闭嘴.半晌，还是问道：＂我其实是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生气？心情不好么？＂降闷着头，长长吁气，低声反问：＂那混蛋轻薄你你都不生气？＂－－－见鬼！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语落笑着坐到水里，开始清洗头发，一边轻松地回答：＂我当然生气，所以我打了他.真是不可原谅！＂＂...＂

    ＂那么重的口臭，居然还敢亲我！＂

    ＂......＂

    果然...不能报太大期望......

    ＂小降你怎么了？＂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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