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3 章

    鬼娃娃 作者:深水之下

    第 13 章

    降无力地抬头，却被面前一张大脸吓了一跳.那家伙好奇地靠近，已经被水洗净的脸上闪烁着亮晶晶的水光，原本有些苍白的肌肤仿佛玉一般晶莹.湿漉漉的长发闪烁着月华般的光彩，沿着雪白修长的颈项垂下，大大敞开的领口里，形状优美的锁骨清晰可见，穿着的白衣被水浸透，半透明地贴在身上...＂小降，你流鼻血了！＂

    降跳起来死命地捂住鼻子.

    ＂小降，你不要那么大火气了，我以后不给你添麻烦了，再也不让别人接近我了还不行吗？＂糊涂的始作俑者终于意识到一点事情的原由，却依然没能理解根本原因，居然还火上浇油地去帮他擦流出来的血.＂离我远点！＂

    降一把推开慕语落，没命地逃走.

    可恶，可恶！那个人，什么都不会多想.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还是他在这个世上活得太久而已经忽略了呢？

    等降冷静下来的时候，才突然一惊，想起什么似的飞奔回去.果然...人已经不见了.

    他发疯了一样到处寻找，当他转过一块大石头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慕语落可能是在等他，现在却抱着手杖，独自缩成一小团靠着大石头打瞌睡.头发松散地披下来，脸埋在里面睡得格外香甜.一缕头发从头顶滑下来碰到了鼻尖，睡梦中的人不舒服地皱了一下眉头.降在他面前蹲下.手犹豫了一下，缓缓伸过去，轻轻地拨开垂到他鼻尖上的长发，生怕惊醒他.＂对不起，别怪我凶你.我...本来都不想叫你前辈的，你这个样子哪里像个前辈.你这个笨蛋.＂在他身边坐下，声音轻轻的宛如耳语，眉尖蹙起，深黑的眸子宛如夜空幽深，＂可是，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直到你要我离开为止...＂睡梦中的人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好象怕冷一样偎依到了他怀里，睡得更沉.※※※z※※y※※z※※z※※※

    冰泉雪流.

    蔚霭山的封印之地有着美丽的名字，却凄寒刺骨.灵气孕化无数精灵鬼怪.两人一路斩杀，很快就到了封印的山峰下.＂这里灵气最强，小心一点的好.说不定有更危险的东西.＂慕语落对降道.没想到话音未落，密密麻麻箭矢般的触须突然从地下破雪冲出.两人措手不及被一齐向下拉去，触须上绽开森然的獠牙纷纷咬上来，刚张开护身的结界，慕语落的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语落！＂

    降伸手牢牢抓住他.就在这一晃眼的功夫，暴雪席卷而来将两人盖住.咕咚......

    身体穿越冰雪沉没下去.

    什么？里面居然是淡蓝色的水？！

    眼睛可以清晰地看到水面上白色的冰雪和透进来的光线，身体却麻痹得无法动弹.忽然，许多各式各样的衣服和兵器，以及溶化得残缺不全的骸骨从身边经过，上浮...不对！是自己在往下沉没.身体愈往下沉，光线就愈暗.好象永远都沉不到低一样，噬骨的寒冷从身体各个角落流窜进来，一阵窒息.－－－语落，语落在哪里？！

    手想用力地去拉，却无能为力，甚至掌心都失去了触感.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窒息的痛苦却催醒着他的神志.语落在哪里？！

    忽然，有星星点点的白色光辉从旁边飘来，明亮得如同散碎的阳光.眼前忽然漂浮过一只手.洁白的手，拿着散发圣洁光芒的手杖，紧接着一朵被圣光笼罩的白云飘来...他看见了慕语落的脸.

    左手执杖，右手依然和他紧紧相扣.雪白的长发在水中漂浮，血丝依然从身上的伤口渗化到水里去.－－－太好了，我没有放开手.

    降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神志却开始渐渐模糊.语落靠过来，执杖的手臂轻轻环绕住降.

    白云无声而柔和地包围住降，有微热柔软的东西，轻柔地贴在唇上.紧接着一股温暖明澈的气冲进来，瞬间融化控制全身的寒冷，整个身体随之浮现出淡淡的圣洁白光.降睁开眼睛，看见的是近在咫尺的语落的脸.可是那双比水更蓝更清澈的眼睛里却是降从未见过的忧伤.他忽然伸手推开降，身体向上漂浮去.降清楚地看到，他做出的口型是＂再见＂.降的瞳孔骤然紧缩，剑锋在水里划出一弧耀眼的光辉，安静如同凝固的水域突然沸腾起来，他借势奋力一蹬水，眼前豁然开朗.干净寒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已经到了外面.风雪咆哮，那人的身影已经朝正上方的峰顶急速飞去.降刚要追赶，脚踝便再被那雪怪缠住.他怒从心头起，撰舁神剑光芒暴涨，龙吟般的剑鸣响彻雪域，一道霹雳如怒龙降落直朝那雪怪去.那妖魔本就已经从内里受了语落圣光之伤，虽然躲闪得快，却已经重伤，不敢再恋战，眨眼间消失在地下.降也无心追赶，心急如焚地朝语落追去.

    为什么救了他却又走开？不是说好了一起封印天书的么？

    追到上面的时候，却被一个结界挡住，险些从空中跌下去.降稳住身形，想破开那结界，却发现根本行不通.这是语落的结界？！他在里面做什么？

    降的手开始不听使唤，拿出符咒却又掉下去.一身的本领在语落的结界前根本毫无用处.这就是天下第一法师的结界？却拿来阻拦我！

    降深黑的眼睛变得通红如火，挥剑反手划开左手血脉.撰舁剑上的龙纹被血流填满，整个剑身散发出妖异的红光.禁术又怎样，他一定要进去看个究竟！

    结界应声打破，降飞一般冲进去.

    还没看清楚眼前的状况，语落的喊声就已经传来：＂回去！不要跟着我了！＂什么？！－－－他握紧剑，任凭手腕血流不止.眼前的法师一身盛装，脸色却鬼一般青白，拿着法杖的手颤抖不止，头顶上方悬浮着一团夺目的金光，耀得人睁不开眼.＂你是真言家的人，言为咒的人，你说过的话不能反悔，快回去！＂＂原来那个时候你是醒着的...＂

    语落闭紧了嘴唇，脸色苍白.

    ＂可是我也说过要帮你，你怎么能让我言而无信？＂降看着他，心底里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落下.他似乎确定了什么.原本激愤的情绪忽然转化成为沉静，他已经明白应该如何应对眼前的状况.于是，他坚定地向那个任性的法师走去.＂可是我一直在骗你，对不起，你还是回去吧！＂＂什么...？＂

    ＂封印天书要用一个人的魂魄来镇压，我想打破这个规律所以才找你，我想赌一赌能不能籍两种互补的灵力来封印它.可我不敢保证会成功，万一还是要一个人的魂魄，我...＂＂你是不是不敢赌了？＂降步步逼近，＂你为什么不敢赌了？！＂＂小降，快回去.＂语落近乎绝望地看着他，＂你还年轻，不要留在这里，快回去！＂＂是啊，你认为自己已经活得够久，所以怎样都无所谓吗？＂降一步跨进来拉住他，＂可是，对不起，我说了我不想叫你前辈，所以，我也没必要听你的话。我不走！＂天书金色光辉的照耀下，降黑曜石样的眸子也透出太阳一般的色彩，看着脸色惨白的语落，柔声道：＂一个人是不好的.你真的不累吗？还是因为太累所以才作出轻松的模样？我来和你在一起吧，我帮你.我们一起赌这一次.好不好？＂落雪映月的纯白光华和璀璨的符咒咒语的金光一起充斥了整个雪洞.静谧而神圣.

    两人背靠背站立，身体已经被剑锋般的冰柱靠住，封印的光柱从脚下缓慢上升.没有人说话，脸色也都几近缺血的苍白，可随着那光柱的逐渐完整，两人的嘴角都浮现出欣慰的微笑.就在这时，洞外突然响起一阵爆炸的震动.

    一个少年瘦小的身影从降的脑海中电光火石掠过，负责设下洞外结界的降猛然睁开眼睛.－－－他用自己特有的符咒设下的结界，怎么会被人破开？！是谁？！

    那个少年是谁？！

    －－－颜初云？！

    他只记得他们离开的时候，为了保护回响，曾经把自己的一些符咒给了这个少年，可是，他怎么就跟来了，还在这种时候破坏了气场？！！

    容不得他多想，体内艰难控制的气霎时紊乱，脸色一变，身体猛地歪下去.＂小降！你怎么了？！＂

    金色灿烂的光柱砰然破碎，化作无数光点飘散.语落只觉得胸腔里一阵撕裂般剧痛难耐，他顾不得这些，转身去扶降.天书流星般发着光就要飞出，降一咬牙，扑过去抓住，挥剑刺向自己，语落一把握住他的手，可是却敌不过他的力气.宛如秋水清澈的撰舁剑发出清越的龙吟，闪电般洞穿降的身体，鲜血喷涌而出，沿着剑上的龙纹汩汩流下.降眼前一阵发黑，咬牙瞥向洞外，一挥手，最后一点气力化作金光将呆立在洞口的瘦小身影送了出去.紧接着，他浑身一软，靠到语落怀里.一直闲散微笑的法师的脸上，满是泪水与刻骨的绝望.＂不好意思，因为我年轻，所以动作比你快...＂降望着他，艰难地微笑，＂难过什么，不要哭了...＂－－－真是的，和这个人在一起，居然学会和他一样，在这种时候讲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可是，真的不想看到他流泪......

    ＂好了...看在我帮忙帮到底的份上，你就答应我一件事情吧...将来，你要是遇到来生的我，千万...不要带你的烨彩来，我...实在不喜欢那家伙......＂－－－好笑吗？一点都不好笑，是吧...？

    可是，为什么，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呢？

    因为我终于彻底明白自己以前在想什么了吗？

    语落的泪水渐渐干涸，没有血色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笑，恍如阳光惨白.＂真过分.为什么要我找你？你明明知道我总是迷路.不如，我们再赌最后一次，看谁等谁.我们说好了，在长着一棵歪脖子树的三岔路口等，那样的话，即使我迷路也可以遇到你了...＂雪白的手抓住剑柄，一咬牙，一股血随剑喷出.语落执剑仰视着降，粲然一笑，宛若天人：＂法师语落，今后绝再不负任何人.＂回剑，引颈.

    时光在刹那静寂，金色的光柱居然当真从语落脚下升起.＂语落...你这又是何必...＂降气若游丝，苦笑.这个妖怪，总是做些让他没办法的事情呢.

    等待吗？

    ＂...那，你可不要忘了，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金光照耀，落日般璀璨美丽，降望着越来越模糊的语落的脸，微笑着合上眼睛.至此，流落人间的天书终于被封印到蔚霭山之中.封印生出的庞大结界笼罩了整个山区，关住了所有肆虐的妖魔，也阻挡了所有来寻天书的各种人.真言家年轻的族长真言降就这样成了人们传诵的为天下而牺牲的英雄，而同时消失的人还有传说中神秘的长生法师慕语落.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发生过什么.不过，至于真相究竟如何，也已经被一起封印，一切就都成为了多变的故事.谪仙逝

    雪洞记忆的最后影象飞快滑过.

    白色的结界，金色的符咒，红色的鲜血，咒术师的剑锋，法师带泪的笑容...＂你可不要忘了，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最后的誓言带着空荡荡的回音渐渐消失.

    光线重新暗下来，雪洞里一时间寂静无声.初云瘫坐在地上，目光已经近乎石化地呆滞，不断嗫嚅着：＂是我？因为...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乌黑的头发居然被浸染一般，突然渗出丝丝银色.转眼间，一头黑发已经白了多半.而他整个人憔悴得仿佛一碰就会倒下.＂为什么会这样...你说我没有才能所以要我当仆人，我听你的...可是，你就这样惩罚我追随你？我...为了追到你，连禁术都练了...我才不怕身体停止生长，我才不怕阳寿缩短...我，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呀！你居然...这样对我！＂初云抬起血红的眼睛，泪如雨下，狐狸去扶他，他却突然一把推开，指着语落吼道：＂我才不相信！一定是你在骗我！快把天书给我！我要救降！＂＂初云！＂狐狸没来得及阻止，初云已经抓着降的撰舁剑扑向语落.语落右手一翻，强大的气流突然聚集，高高鼓起袍袖，手指一弹，一道白色屏障将杀气腾腾的初云砰的挡倒在地.初云好久才爬起来，擦一下嘴角的血迹，恨恨地盯着语落：＂你得意什么，别忘了，你现在不过是个魂魄，我就不信我对付不了你！＂＂你可以不用对付我，我可以把天书给你，＂语落望着初云，静静地说，＂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个运气.不是所有打开天书的人都可以让时光逆转.就算你逆转了时间，恐怕结果也是不如你意的.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很明白，我根本没骗你，对吗？何必那么偏执，你不觉得这样很对不起你自己吗？＂初云的脸色死一般惨白，浑身颤抖.他的头发已经有如雪落霜染，刹那间少年仿佛老了许多.＂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他喃喃着，雪白的头发忽然丝丝地飘起，衣服也被由他脚下盘旋上升的风鼓动.他充血的眼睛里充满失去控制的危险气息，白发之下的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笑：＂既然是这种结果，那谁也别想从这里逃出去......＂一声震响，洞门突然被结界死死堵住.

    飞旋的风在洞内四处冲撞，发出呜呜的鸣声.坚固的冰雪被风刃搅动，发出清脆纷乱的碎裂声，四散迸开搅作飞舞的雪雹.＂回响！＂我想护住回响，锋利的冰风依然穿过我的身体纷纷划伤回响.回响已经虚弱得连张开的结界都明明灭灭，他看看我，叹道：＂做什么这副表情？我没事的，来.不要离开这里.＂他受伤的手臂努力抬起，将我圈到他怀里，小小的，淡红的结界由他身外聚拢到他怀里，牢牢地包裹住我，恰倒好处地稳固起来.我一怔.＂这样，等一下发生什么事情就都不会伤到你了.你自己也要坚持住，千万...不要再散开.我已经没有力气了，蓝雩.＂他深黑的眸子已经快睁不开，轻声地对我说.＂呵呵～你还真和你哥哥一样啊？＂旁边的初云冷笑，＂那我就成全你们好了.你们陪我一起打开天书如何，一起来陪我，赌这一次？＂他眨眨眼，转头看语落.语落长长叹息.

    饶我是个魂魄，也觉察到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初云的风刃如同被冻结的空气生生拉住，飞旋的冰雪纷纷坠落.他被自己的风缠住手脚，无法动弹.可他却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这样就困得住我？！＂他的皮肤突然泛出可怕的青紫，撰雩剑在他手中嗡嗡鸣动.狐狸刚向他伸出手去，却被风挡回：＂初云！不要这样，你会...＂＂银雪，＂初云忽然回头对他一笑，＂你还记得我收服你的时候，你答应过我的事么？＂＂...＂f

    ＂你说你想体验一下真正的执着之心，只要我能让你体验到，你什么都答应我的.＂看似温柔的笑容，却狞厉阴森.狐狸秀美的脸上，忽然浮现出凄凉的笑：＂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已经体会到了.其实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帮你找降，是我对你太执着.我是答应过你，可是－－－我不想再帮你.因为这其实是在害你啊，初云！＂他最后凄厉地喊出初云名字的同时，初云闪电般五指凌空一抓，狐狸的胸口应声迸开一个血洞，一颗光华璀璨的狐珠伴随着四溅的血飞出来，竟是灵光绮丽的万年狐珠.可狐狸也在胸口破开的瞬间，一把抓住了飞出的狐珠.狐狸掌中光芒激射，一阵玉断珠碎的声响，万年狐珠化作虚无.狐狸望着自己怒不可遏的主人，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身体萎然倒地，化作一只八条尾巴的银狐，殷红的血液瞬间被冻结在胸前.初云恨恨回头，再不看死去的狐狸一眼.

    ＂颜初云，你不该的...＂语落叹息.

    初云冷冷哼了一声，自怀里抽出一张符咒：＂慕语落，我赌上我最后五年的性命！＂＂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来吧.＂语落温柔的面孔渐渐退去柔和，冷峻严肃，湛蓝地冰冷，＂敢伤害他们的话，我决不饶你.降也不会原谅你！＂＂我才不管！天书我要定了！＂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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