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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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色年华 作者:未知
第 10 部分阅读
他目光冷厉，竟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望着骚动的众人，简峥拨开身边的人，走到季海棠身边，关切地问着，“姐姐，你怎么了？”
刘野一把挥开她的手，恶狠狠地说，“不要你管！”
简峥配合地后退一步，眼里已经泛起泪花，“学长，你怎么能这么凶我？”
刘野没说话，他能感觉到怀中季海棠的颤抖，心里只想把她带离这个是非之地，对于其他的，他不想管。
歇在一边的记者嗅到些苗头，也都挤了过来，一时间镁光灯闪个不停，“你就是简先生的私生女吧，请问你对你妹妹是有成见吗？你们是不是关系不好？”
刘野脸色铁青，拉着她强冲出人群，无奈记者太多，他一时也走不了几步就被拦住，话筒纷纷递上来，一个个尖锐的问题不断抛出。
“季小姐是吧，请问你为什么选择在简家上市的时候回简家呢？这是你母亲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呢？请问你认为身份的改变会对你的生活有影响吗？”
季海棠的眉头皱的死紧，紧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只不过脸色已然是苍白没有血色，刘野越急就越暴躁，他抓起离得最近的一个记者，一拳挥了上去，“都给我滚开！”
众人被他的样子吓到了，不自觉地后退，他趁着大家呆愣的时候，带着季海棠跑了出去。
那个被打倒在地的记者，眼角闪过一抹狠厉，他擦去嘴角的污血，恨恨的爬起来，上前拿过别人的相机对着自己就是一顿猛拍，然后大声叫嚷着，“大家快来看啊，简家根本就不把我们媒体放在眼里，竟然公然打人，哼哼……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众人都知道，得罪了媒体的后果。
得到消息的简学辉匆匆赶来，他从女儿的生日会出来就直接去了公司，之前参与投标的项目出了些问题，政府那边一直不给批文，他忙得脚不沾地，又听到这样一个消息，焦头烂额的同时还得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薄荷色年华 第82章 圈套？
他们跑出很远才停下来，季海棠靠在刘野身前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室内的冷空气一下席卷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刘野把她往怀里送了送，可是他也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西装，压根起不到一点作用。
有车子向这边行驶过来，仍然有不死心的记者追上来拍个不停，季海棠的脸苍白地几乎透明，摇摇欲坠地站着。
车子在他们面前停下，车窗打开，是刘野熟悉的脸。
“小野，快上车。”
刘野来不及思量，拉着季海棠钻进了车内。
路灯的阴影下，有一张脸狰狞地笑着，“桀桀”的声音散在秋风里。
简学辉拧着眉头，盯着这一片混乱，简峥被一群女生簇拥着，等在一旁，她的脸色也很不好，有着内疚过后的不安。
有一部分记者候在这里，只等简学辉给一个解释，见他回来，全都凑了上来。
“简先生，跑出去的女生是不是您的女儿？您是要在这次生日会上宣布她的身份吗？”
简学辉脸一冷，冲身后的人使了个颜色，马上就有人劝说着带走那群不死心的记者。
一家三口都待在书房里。
半晌，简学辉才开口，“为什么要那样说？”
简峥怯怯地，不敢上前，紧紧攥着程素的手，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妈。”
程素打了个圆场，“这么凶做什么？她也不是故意的。”
“是这样吗？”
简学辉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似乎对简峥的答案没有多大兴趣。
精明如他，又怎么会看不出女儿的小心思？
程素劝着哭哭啼啼的简峥回去休息了，然后重重地锁好书房的门，才转过身来面对他。
她冷笑着，“你何必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你女儿现在又不在这里。”
简学辉抽了一口烟，吐出长长一串烟雾，“你当时也在场，干嘛不阻止她？”
“哼！”程素冷哼一声，“我要是阻止，恐怕就不能如你的意了吧？”
简学辉一怔，随即不悦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素直视着他，不放过一丝情绪，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请来这么多记者，做了一场好戏给这些人，甚至拿你女儿的名誉做代价，是为了什么呢？还要我说得更清楚些吗？”
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也觉察不到痛，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脸上却是一副怡然自得于己无关的表情。
简学辉的脸色煞白，扶着椅背的手猛地收紧，半晌，才发出一声叹息，“你这么了解我，我应该感谢你吧。”
“哼！”
沉重的关门声，他又陷入了无边的寂静之中。
那辆车把他们带到一处地方，然后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刘野叹了口气，心里思忖着，也只能这样了。
牵着季海棠走进了那扇大门，踏进了他许久不曾回过的家。
季海棠身上披着车上拿下来的毯子，已经恢复了清醒，她自然看得出这个地方的与众不同，门前荷枪实弹的岗哨，还有司机那恭敬的态度，无一不向她展示着，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她几次想要缩回手，都被刘野拽了回去。
他的目光坚定，隐隐有势在必得的决心。
可是，她并没有见到所谓的当家人，只是被领到一个安静的院子歇着，除了送饭来的阿姨，就再也见不到别人。
她是穿着礼服出来的，身上连一毛钱都没带，更别说手机这样用来联络的东西了。
她躺在暖暖的床上，无边的不安蔓延开来。
此刻刘野正跪在书房的地板上，面对刘书记的责问，一言不发。
心疼他的母亲也只能在一旁垂泪。
他不是不知道今天自己的这一闹会惹出什么祸端来，有心人就等着这一天，好添油加醋，把事情渲染地更斑斓多姿来。
刘书记气得一甩手，站在窗前，“你现在也不肯认错是吧？那我，拿家法来！”
刘野的身子没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暗色的藤条被送上来，因为长年的摩挲，表面已经变得光滑，同时也更加坚韧。
母亲转过头去，被佣人劝开，手中的丝帕早被泪水浸透，不住的摇头。
刘野咬着牙，感受藤条在单薄的衣衫上留下的痛楚，他明白自家老爸的严厉，所以，他从不出声求饶。
打了不知道多少下之后，刘书记甩了甩有些发酸的右臂，“你起来吧。从今天起，跟那个女孩断绝关系，不要再往来了。”
刘野蹭地站起来，英俊的脸上写满愤怒，“凭什么？就因为阻了你的升迁路？你就要拿我的感情开刀？”
他急得口不择言，却看到刘书记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手中的藤条举到一半又无力地垂下去，最终还是下令，“这件事容不得你插手，好好闭门思过去！”
第二日，季海棠被恭敬地送到大门口，手上捏着薄薄地几张纸币，她一瞬间觉得好笑。
吃了住了，竟然还拿了，手上的钱就是给她回家的路费吧。
竟然没有人出来送她，不过，送了她也受不起吧。
抚了抚胳膊，身上的衣服还算合身，她站在街口等了很久都没有车来，想来也是，这样的地方，又怎么会有出租车经过呢？
又走了大概几站路，才看到车子，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坐进去，报了地址，没有理会司机有些诡异的眼神，径自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下了车，看着门口冷硬如雕像的程素，她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你还知道回来啊，闯了祸就不见人影，你爸真是白疼你了！”
程素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尖锐，她暗笑，果然是伪装不下去了吧。
她沉默地跟着，并不理会，也不去辩解，因为她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反而平静下来。
偌大的客厅已经恢复了原样，再不见昨日那般金碧辉煌，不过，看着倒是顺眼了许多。
她咬咬唇，走到简学辉面前停下，“对不起，我不该一走了之。”
低头瞥见烟灰缸里满满的烟头，突然觉得好累。
简学辉一挥手，“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起来了再说。”
季海棠抬起沉重的步子，突然听到程素不悦的声音，“那小峥也该放出来了吧，关了一夜的禁闭，也算是惩罚了吧？”
季海棠顿了下，没有停步，她知道程素是说给她听的，但是她此刻一点也不想伪装了。
简学辉狠狠地瞪着她，简峥明明都被她送出去玩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程素略有深意地一笑，在他坐下，抬眼看了看悄无声息的二楼，“你觉得你留得住她吗？如果没有了季家那对夫妻，你以为，她会在乎富家女的生活？那个小姑娘，心里明白着呢。”
她说完扭着回自己的房间了。
那天下午，简学辉在沙发上坐了好久。
季海棠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她起身打开床头灯，在抽屉里摸到了自己的手机，收件箱里好几条未读短信，却被人抢先看过了。
她按着上面的时间一一打开，都是刘野发来的，时间是在昨天的半夜，他只说让她照顾好自己，别担心他。
她拨了过去，却是忙音，心里无边地空下来，颓然地倒在床边。
莹姐敲门进来，端了一碗白粥，“喝点粥吧，先暖暖胃。”
她扯起一个笑，点点头，莹姐有些迟疑，又说了一句，“要是想吃什么，跟莹姐说，我给你做。”
她捧起粥喝了一口，香香香糯糯地，很好喝，评谢莹姐。”
她真诚的目光让莹姐有些不安，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喝完粥，她不想出去，又拨了一遍刘野的电话，还是没人应答，她随手开了电脑，现在才六点多，打发些时间也好。
可是，她连了好几次，竟然发现网线什么时候被扯断了，切口整齐，像是被人故意弄断的。
她不禁动了气，仔细检查了电脑，发现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跑下楼去，莹姐还在厨房忙碌着，她语气不善，“莹姐，我电脑为什么上不去网了？”
莹姐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冷不防沙发那边传来一个冷淡的女声，“怎么？你还端起小姐的架子来了？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薄荷色年华 第83章 黑暗中的暧昧
直直地站着，季海棠看向程素，“阿姨，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是爸爸接回来的，不管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说这话，还有，请你手脚干净一点，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
“你……”程素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着。
季海棠不理她，径自上了楼，厚重的门被人用力地关上，带起一片灰尘。
程素咬牙切齿，恨恨地把手中的抱枕扔到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季海棠第二天回学校，刚走到校门口就有人在指指点点，说话含糊不清，她心有所觉，只得加快了步子。
在宿舍楼下碰到了简峥，她还是一样的天真活泼，手里挽着一个女生，跟她介绍，“小敏，这个是我姐姐哦。”
季海棠没心思招呼，点过头就匆匆上楼，听到身后诸如“架子大”“摆谱”的话，只得苦笑。
萧紫已在等她，连丁小跳也意外地没有咋呼，见她进来，给了她一个拥抱。
她放下东西，笑了一下，“怎么了？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萧紫翻出手边的报纸给她，头条用粗大的黑体写着，“市委书记公子公然打人，公理何在？”
她脸色一白，翻出手机给刘野打电话，却已经是留言信箱。
颓然地挂掉电话，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似的，她不死心，一遍又一遍的拨打着他的电话，直到手机发烫了才不死心地放下。
萧紫看不过去，按着她的肩膀，郑重地说，“你现在要先冷静下来，学校里的人大概都知道了，你这几天都不要出门了，因为牵扯的人比较敏感，所以还是静观其变得好。”
季海棠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丁小跳也凑过来，有些担忧地望着她，蹭着她的脸说；“海棠，你不要难过了，有我表哥在，他会处理好的。”
萧紫斜了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一边待着去。”
丁小跳扁着嘴，委屈地说：“那就是我表哥啊，我没开玩笑啊，阿紫，你相信我嘛。”
萧紫被她缠地很烦，随口就说：“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阿紫，你表哥哪冒出来的啊？”
丁小跳半晌没说话，在书包里摸了摸，半天摸出一张照片来，递到她们面前，“喏，这就是我表哥。”
于是，在这个严峻的时刻，季海棠跟萧紫都石化了。
季海棠捏着照片抖啊抖，试探着问：“刘野是你表哥？”
“是啊。”丁小跳点点头，一副衣服理所当然的样子。
萧紫忍不住给她一个爆栗，“你不早说。”
“那你也没问嘛。”
季海棠抹去一头的黑线，耐心地询问，“那刘书记是你什么人？”
“啊，你说他啊，我姑父啊。我那些零食很多都是他给我买的呢。”
丁小跳一边翻零食一边说。
季海棠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萧紫也注意到了，把她拉到窗边，“你想好了？这可是很冒险的，他们那种家庭，唉，你自求多福吧。”
是夜，孤星高悬，寂静的夜里没有一丝风，路灯照亮了岗哨前的路面，她们想找个地方观察敌情的想法只能作罢。
丁小跳缩在角落里，捅了捅季海棠，“海棠，我们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啊，直接进去不好吗？”
季海棠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你进得去，我可进不去，再等等。”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一辆黑色的车子从大门驶出，岗哨整齐地敬礼，动作行云流水，跟那天如出一辙。
再等了几分钟，两人才从黑暗中走出来，丁小跳带头走在前面，熟稔地跟岗哨打了个招呼，正要带着季海棠往里走，就听到身后一身厉喝：“站住，什么人？”
丁小跳吐了吐舌头，挤出个笑脸转过身去，“呵呵，是陈叔啊，是我是我。”
季海棠看清后面的那个中年男子就是那天开车的司机，她不自觉地低下头掩饰，不想被他认出来。
被唤作陈叔的男人打量了几下丁小跳，才皮笑肉不笑地问，“是小跳啊，你来干什么？”
丁小跳心里不满，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呵呵，陈叔，看你说的，我当然是看姑姑啊。”
“是吗？”
陈叔并不相信，眼睛瞥向季海棠，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那目光像是带着刀子，她几乎都缩到角落了还能感觉那渗人的威力。
好在他并没有打量多久就转过头去，眯着眼睛说，“带你的同学来？”
丁小跳狗腿地点头，“是啊是啊，我最要好的姐妹呢。陈叔，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姑姑还等着呢。”
说完拉着季海棠就往里面跑，陈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不得，只好对着岗哨千叮咛万嘱咐，威风了一番才甩手走开。
大院里静悄悄的，想必姑姑已经睡了，丁小跳把季海棠安置在刘野平时住的屋子，自己先去找姑姑打听情况。
因为怕被发现，屋子里并没有开灯，季海棠坐在床边，感觉自己的呼吸很不顺畅，周围似乎有一对眼睛在盯着她，她不自觉地抱紧了胳膊。
果然，下一秒，她坐得地方动了一下，她紧张地抓着床单，向周围虚空挥了几下，小声地叫着，“小跳。”
话音刚落，那东西又动了一下，她心突然跳得好快，一股熟悉的青草香味袭来，她被按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刘野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你怎么来了？”
她顾不上害羞，回抱住他，在他身上摸索着，不经意碰到他的伤口，引来他压抑的，“啊”。
她急忙松手，“你怎么了？受伤了？快给我看看，是不是被打了啊，我听小跳说，你家家法很严的，你痛不痛？”
她接二连三地问了好几句，他的心情大好，在她颈边撒娇，“打了好多下，我爸下手很重的，现在还淤青着呢，你摸摸，这里，还有这里，都出血了呢。”
他抓着她的手就往伤口上引，她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就在眼前，挣了挣，没有挣开，也就索性顺了他的意。
屋子里开了暖气，他身上只有薄薄地睡衣，从衣服探进去，里面是光滑的皮肤，她软软的手在上面游走，刘野感觉喉咙里像是有火，急于喷发出来。
季海棠也发现他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刚想要抽回手，就被他压在身下，配合着有些低沉的声音，听起来真是暧昧至极。
“我想你了。”
“……嗯。”
“你呢？”
季海棠摇晃着头要避开他的唇，一边气喘吁吁地回答，“什么？”
刘野实在抵制不了她香甜的，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低低地问：“你想我吗？”
他的声音似乎有了魔力，季海棠被蛊惑着点了点头，又想起他看不到，才用低如蚊蚋的声音回答：“嗯。”
刘野抓住她的手不让她挣扎，有些不满，“嗯是个什么答案啊？我被关了这么久，你就这么敷衍我啊？”
季海棠只得又补上一句，“我也想你。”
铺天盖地的吻席卷而来，轻轻地落在她的额头，脸上，嘴唇，脖子，像羽毛轻轻扫过，痒痒的，凉凉的。
她忍不住“咯咯”笑了两声，惹得刘野抬起头，“怎么了？”
声音里是浓浓的不满。
她止住笑，“没什么。”
尽管这样，她还是向旁边躲了躲，被刘野按住，不怀好意地问：“你不喜欢？”
她感觉到了他全身散发出的危险信息，慌不择言，“没有啊。”
他桀桀地笑着，她似乎都看到他牙齿发出的白色光芒，“没有就好，我们继续。”
周围的温度急剧升高，季海棠甚至觉得，在这样的温度里，她怎么会裹着这么厚的毛衣，忍住擦汗的冲动，感觉身上的禁锢似乎松了些，她刚想起来，就听到衣扣掉在地上的轻微响声。
“你……”
刚说了一个字，又被一个温热的唇堵上，“别说话。”
灵活的舌头趁着她惊讶的空当钻进她的口中，跟她的丁香小舌追逐嬉戏，她能感觉到空气快速地流失，而靠在她身上的人，正处在疯狂的边缘。
颈边的一凉，她的围巾被扯下来，随即是毛衣的扣子，她的束缚被他攻城略地地解开，温热的空气立刻钻了进来，她神志不清，甚至觉得不那么热了。
薄荷色年华 第84章 冰火两重天
刘野的手试探着钻进她的衣服，微微汗湿的手心贴在皮肤上，她猛地清醒过来，挣扎着要推开他，无奈两个人离得太近，刘野丝毫不为所动。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丁小跳小小声问道，“海棠，你在不在啊？”
她一惊，脚踢到床边的凳子，发出很大的声响，下一秒灯被打开，她看到丁小跳张得能塞进去鸡蛋的嘴巴。
“你你你……你们”，刘野冲过去捂住她的嘴巴，低声喝道，“闭嘴！”
季海棠尴尬地背过身去整理衣服，难熬的寂静过后，传来丁小跳幽幽的声音，“原来，这就是真相啊。”
刘野爬爬头发，见季海棠已经整理好衣服，有些不耐地问：“什么真相？”
丁小跳神秘不语，拉着季海棠到一边，悄悄说：“我问过姑姑了，海棠，对不起。”
坐在书记夫人派来的车上，季海棠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她早该想到的，她怎么就昏了头呢，一头撞上去，怎么可能不会头破血流？
车子性能极好，即使是学校外面下雨天总会坑坑洼洼的路面，她也丝毫没感觉到颠簸。
司机按了按喇叭，示意她：“到了。”
她欠了欠身，“谢谢。”
利索地下车，几乎是逃离般地跑向宿舍楼，已经是深夜，宿管阿姨早就睡下了，骂骂咧咧地开门，她点头哈腰地往里走，瞥见里面阿姨床上拱起的被窝，不禁一阵心酸。
尽管她动作轻柔，还是惊醒了浅眠的萧紫。
她翻过身，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明。
“被打击了？”
“嗯。”她点头，声音低到尘埃里去。
萧紫掀开被子，叹了口气，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帮她倒了杯热水，“当时卓远离开我，就是这么个可笑的理由，因为别人可以给他更好的。我没想过跟他有多长久，可是那段时间，还是难过的，你全心全意地付出，总也不愿得到这么个结果，这是人之常情。”
一大口热水流进胃里，那种空空无依的感觉好了很多，“不是的，他不会这样的。”
萧紫一针见血，“对，他不会，可是他背后的家庭会。”
最后她说了什么，已经记不清楚了，浑浑噩噩地睡下，醒来时已经是正午。
秋日里难得的暖阳，却暖不了她心口的寒冰。
在被窝里赖了一会，手机铃声大作。
她在枕头下摸索了一会，“喂？”
事情比她想象地要来得更快。
简学辉一脸愧疚，连日来的操劳让他看起来很疲惫，再加上这件事，想必是很棘手吧，来之前想过无数遍的场景，堆砌好的说辞，突然就卡在了嗓子里。
“小峥不懂事，让你受了伤害，你别怪她，这么多年都只有她一个孩子，现在……她难免嫉妒心慌，但是她不是有意的，她只是想让我们注意她而已……”
季海棠本来还存着心思，若是他安慰她哪怕一句，她都愿意继续留下来，可是，她盯着自己的脚尖，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无助。
简学辉絮絮叨叨地说完，她半晌都没有动静，到最后，她都以为自己会在这里站成一具雕像时，她听见从胸腔里发出的声音，“帮我爸妈还了贷款，我就离开，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至于私生女这个身份，是你们抬爱了，我高攀不起。”
脚底的血液长久地不流通，她抬脚的时候有些眩晕，稳了稳步子，她想要扶住门框，却发现抬起的手臂无力地垂下，最后的画面是简学辉惊慌失措的脸。
眼前所见全是一色的白，看不见半点装饰，她再傻也知道自己是在医院。
动了动，发现除了头有些晕之外，其他地方都还好，稍稍松了口气，她撑着床沿坐起来，病房里并没有人，她透过门上的玻璃可以看到来来去去的护士。
右手还在输液，不过输液瓶快要见底她果断地拔掉针头，掀开被子就要往外走。
刚好有小护士经过，指着她叫：“哎，你还不能出院啊，哎，等等，别走啊。”
简学辉不过是去买了个早餐的时间，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空空的病床，他对着季海棠躺过的地方呆呆地站了会，然后才拔脚追了出去。
医院前面就只有那一条路，他从街头走到街尾，也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打电话召集了所有能召集的人一起找，他靠着一棵树休息的时候，电光火石间想起一件事。
程素在电话那头颇不以为意，“我能跟她说什么啊，她那个性子，迟早要出事的，你看吧？”
他狠狠地掐灭烟头，“你闭嘴！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她，可不能让她做了傻事。”
“呵呵，她那么会算计，不会的。”
丁小跳打电话给刘野的时候，他正在数天花板上的蜘蛛网，他一急，衣服也来不及换就往外冲，在门口就被陈叔逮住，“你让我去找她，她不见了，你们放开我！”
他双眼赤红，像是吃人的狮子，连扛着枪的门卫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里的枪，陈叔一个巴掌甩过去，“才多大就知道为个女人要死要活了，给我拉进去关着！”
陈叔是退了伍的老兵，自认身手高出一般人，可是刘野现在的状态，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竟然轻松就挣脱了他的钳制。
岗哨不敢拦他，他就往大路上跑，陈叔一阵挫败，领了两个机灵的小伙子就追了上去。
刘野到底年轻，比不上这些见过大场面有过丰富作战经验的老兵，再加上大院外面几乎没什么车，他跑了没多远，就听到身后的呼呼风声。
陈叔一个手刀砍下来，他极不情愿地闭上了眼睛。
季海棠坐在福利院的门口，看着那些孩子们吃完晚饭被护工一一领回去，偌大的院子又恢复了平静，刚才还是灯影幢幢，天色暗下来，就只有月亮为伴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只是沿着路边，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
她没有给左青打电话，只想着，看看就好。
左青一直在办公室里处理公务，最近又有一批残障儿童要被送过来，各项准备工作都要做扎实了，她忙得焦头烂额，连饭都顾不上吃。
新来的护工小莲敲了敲门，犹豫着说，“左院长，外面有个小姑娘，坐了很久，看起来情况有些不好，是不是让她进来？”
左青揉揉眉心，甩了甩手，“你安排吧。”
说着又低头去看文件，见小莲半晌没动，询问道：“怎么？”
小莲迟疑了下，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个小姑娘跟上次来找您的那个，很像……”
左青一阵风似的窜出去，细长的高跟鞋踩在光洁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就在小莲刚说的地方，她前前后后找了几圈，人已经不见了。
兜里的手机震动着，屏幕上是许久不曾出现的名字，她想了想，按下了通话键。
季海棠又冷又饿，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有吃饭，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了，入夜之后的寒凉之气纷纷侵入她并不强壮的身体。
她已经走了很久，包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了，身上一毛钱也没有，蹲在路边休息时，还有被妈妈牵着的小朋友用怜悯的目光盯着她看。
她自嘲地笑笑，等到力气恢复一些了，又继续往前走，走过那个拐角，还有一条街就是学校了，她可以好好休息了。
身后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再侧头细听，又好像又没有了，她笑自己，用已经冻僵的手搓了搓脸，迈着沉重的步子，向着唯一的目标前行着。
近了，再近了，左青惊喜中带些不安的声音，因为奔跑微微喘息着，她忍不住回头，灯光闪烁中，她看到母亲温暖的脸。
她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轻轻喊了声：“妈，你来了。”
简家的客厅里此刻灯火通明，左青揽着季海棠的肩膀，对面坐着简学辉夫妇，桌上的茶早已冷掉，柔和的光打在明亮的小几上，泛出一圈圈的光晕。
季海棠紧紧盯着眼前的杯子，专心致志地数着舒展开的茶叶。
左青皱了皱眉头，“从今天开始，小棠跟我住。”
简学辉急急拒绝，“不行。”
“我只是告诉你这个决定，没有征求你意见的意思。”
“可是小青，你……”
程素见不得他一见到左青就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冷冷地打断，“既然左小姐有这个意思，我们当然应该成全的。”
简学辉还想说什么，被程素掐了掐手心，示意他闭嘴。
他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海棠还是住这里，你有空可以来看她。”
程素忽的一下站起来，顾不得礼仪，指着简学辉的鼻子骂道：“你安排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见这个女人吗？她们母女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们这些男人一个个趋之若鹜！你知道小峥为什么不开心吗，还不就是她！”
薄荷色年华 第85章 算是转折吗？
刘书记忙着应付接踵而来的记者，简学辉也没闲着，就私生女的事情，都弄得他够呛，秘书接电话接到手软，公司楼下每天都有一群记者守着，害的他只能走后门。
这些都还不算，他态度始终暧昧不明，本想着借刘书记的口，定下了这段关系，那对他的项目招标，必然百利而无一害。
然而，刘书记也是个人精，自然也猜出了些门道，除了安排儿子公开为打人事件道歉之外，再不提只言片语。
记者始终对他的手腕有所忌惮，所以把矛头一致对准了简学辉，非要他做出表态不可。
在压了一个礼拜之后，事情非但没有平息下去，还因为简氏投资在a大的教学楼动工而备受关注。
而a大校长更是因此说服简氏加入本校的一个高科技研发项目，美其名曰合作，其实都是冲着简氏的钱来的。
左青借故不肯见他，甚至帮季海棠办了保留学籍，以避开这些是是非非。
刘野一瘸一拐地在路上张望，他从家里逃了出来，跳窗的时候不小心崴到了脚，他记得丁小跳给他的地址，就在这附近啊，怎么找了一圈也没看到？
他靠在福利院的门口喘气，冬日的天黑得早，他闭着眼睛，竟有细细的雨丝飘下来，落进脖子里，沁凉沁凉的。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睁开眼睛，是一个年轻的女生，看她的装扮，应该是在这里工作的。
“你在这等人吗？”
她手里拿着伞，小心地遮在他的头顶。
刘野愣了下，模棱两可地回答：“算是吧。”
她把伞递过来，“这把伞给你吧，你要不要进来等？”
他摇头，盯着眼前的夜幕，努力想要穿透这黑暗，看到对面的街角去。
小莲叹了口气，拿着伞回去了。
她走到屋檐下，季海棠正捧着一本书，呆坐着，书还翻在一个小时前的那一页，上面已经被雨水打湿了，湿答答地黏在一起。
季海棠站起身，无精打采地问：“他走了吗？”
“没有，还在那里坐着，你要不要去看看？”
季海棠没有回答，走向亮着灯的那间房子，走了几步，她停下，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小莲的话，“早就明了的结局，看了也是徒劳。”
小莲终是不忍心，她单薄的背影像极了院长，倔强而决绝，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打在雨幕里，破碎着跌落泥土里。
跑到门口，刘野还在那里，只不过身上的外套已经湿透，雨水顺着脸颊流进衣服里，看着无比狼狈。
小莲把伞塞到他怀里，边跑边说，“你还是先回去吧，过段时间，也许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等到她跑到屋檐下，再回头时，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那天晚上，季海棠房里的灯亮了一夜，左青早上回去的时候，见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那个她视若珍宝的小猪储蓄罐，破了一角，孤零零地立在桌上。
她小心地把碎片收起来，拿了毯子小心地帮她披上。
季海棠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觉得全身都痛，小莲帮她按摩了几次，总是不见好，她感觉自己骨头深处有一根纤维断了，一动就伤筋动骨。
果不其然感冒了，再加上绵绵细雨不断，她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总是昏昏沉沉，打不起精神。
左青忙着安置新来的那些孤儿，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只吩咐了小莲照看着她。
又过了一日，季海棠有了些精神，小莲带了些水果过来，边聊天边说话，她话也多了些，不再是整天对着被子发呆。
天气终于转晴了，小莲在院子里搬了把椅子，寻了个向阳的地方，把她的书都拿给她，笑着说：“多晒晒太阳，就好得快了，我听人家说啊，感冒的人一直不好，是因为他们自己也不愿意痊愈。你该为院长想想。”
小莲又去忙了，这些孤儿大多都是些残障儿童，需要花费比同龄人更多的心力去照顾，小莲每晚来找她的时候，都是一身的疲惫。
有熟悉的小孩子在她身边打闹，一只鸡毛毽子掉到她脚边，她弯腰捡起来，立刻就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一蹦一跳地过来，“海棠姐姐，跟我们一起玩吧。”
小姑娘的脸红扑扑的，跟她说话的时候还有些怯怯的，季海棠知道自己平时不苟言笑，怕是在这些孩子眼里，是个严肃的人吧。
她看向小莲，小莲正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她，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已经溢满了眼光，她轻轻一笑，站起身，“好啊。”
小姑娘怔怔的，半晌才说，“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她闻言僵了下，然后摸摸她的头，“嗯，你笑起来也很好看，走，我们去玩吧。”
许久不碰的结果就是，她跟这些小姑娘也是半斤八两，不过这样倒是很快就跟她们打成了一片，刚才邀请她踢毽子的小姑娘乐乐硬是要跟她睡。
她苦笑，不想拂了孩子的意，但是她现在的情况，照顾一个孩子，确实力不从心。
小莲把乐乐叫了过去，细细叮嘱了一番，她离得远，听不到她们说什么，不过乐乐频频看向她这边，最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跑过来牵着她的手，奶声奶气地说，“姐姐，我们以后都跟你玩，你不要不开心了，要不会长皱纹的呢。”
乐乐也不过5岁，稚气的脸还不懂得这世间的丑陋，看着小莲欣慰的笑，她莫名地想流泪。
小莲又去忙了，她有空的时候也帮她分担一些事情，像是喂饭、穿衣这样的小事，不过几天，她就做得很娴熟了。
乐乐是个很乖的孩子，有时候有的小朋友不听话，她还会像个大人一样，帮她维持秩序，或者看管比她更小的孩子。
这里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些缺陷，她也曾私底下问过小莲，乐乐因为生下来没多久，被发现有羊癫疯，有几次险些要了命，父母不愿这样担惊受怕，再加上也想要个男孩，变把她送到了这里。
她刚来的时候，大概也才2岁，不哭不闹，长大些的时候，已经很懂得看大人的脸色，小莲欣慰的同时也在感慨，这么小的孩子，真难为她了。
每个月的一号，福利院都会有全体员工的总结会议，季海棠便承担起了照看孩子的责任。
她把小桌子搬到院子里，每个小朋友都排好队坐在椅子上，季海棠拿出看家的本事，努力搜索着脑海里的童话故事，已满足这些小朋友日渐旺盛的好奇心。
乐乐坐在最前面，听得最认真，她每讲完一个故事，她都要举手发问，一本正经的样子看得她直想笑。
“海棠姐姐啊，你说灰姑娘会跟王子过上幸福的生活吗？”
“当然会啊，你怎么会这么问呢？”
乐乐歪着脑袋，手抵在唇上，似乎在想着措辞，“那要是，王子又找到一个比灰姑娘更善良的人呢，会不会就不喜欢灰姑娘了呢？”
“呃……”
季海棠卡词了，她抓耳挠腮的时候有个小胖子粗声粗气地反驳她，“不可能的，王子最喜欢的就是灰姑娘，一辈子都只喜欢她一个，不会娶别的女人的！”
她闻言一愣，这么有逻辑条理，可不像是小胖这么大的孩子说得出来的，她向小胖招了招手，待他走到跟前才问，“那你告诉姐姐，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小胖子腆着肚子，瓮声瓮气地说，“没有谁，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季海棠逗他，“说谎的孩子鼻子会变长哦，像大象那么长，小朋友都不会喜欢的。”
小胖急了，慌乱地摆手，“我没有我没有，我答应了哥哥不说的。”
季海棠眯着眼睛，循循善诱，“谁是哥哥？”
小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捂着嘴巴，跑到后面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不停地摇头，“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说，海棠姐姐你接着讲故事吧。”
季海棠站起身，一双脚在她面前停下。
树荫遮住了些许阳光，从季海棠的角度，看不清晰他的表情，不过她感受得到，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近乎寒冷的危险气息。
她迟疑着后退了一步。
薄荷色年华 第86章 那就，散了吧
刘野寒着脸欺近她。
她又退了一步，身后是粗壮的树干，眼睛不敢直视，他越来越近，她捏着自己的衣角，刚跨出一步就被扯住。
寒凉的手捏着她的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折断它，季海棠咬着牙不做声，任他拉着，不求饶，也不看他。
半晌，刘野泄气似的放开她，走到小朋友面前蹲下，摸了摸小胖子肉呼呼的脸，笑地诱哄，“小胖乖，带小朋友们去休息好不好？哥哥给你们准备了玩具还有巧克力，快去吧。”
小胖一听有吃的还有玩的，忙不迭地点头，那些小朋友也一个个眼睛发亮，只等有人先带头了。
等到那些孩子一溜烟跑远了，刘野才直起身子，踱到她面前，一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说话啊，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季海棠扫了一眼瞬间空荡荡的院子，咬着唇摇头。
“很好。”刘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两个字，他一甩手把一叠东西扔在她面前，脸色铁青，在原地来来回回地转圈。
一拳砸在几人粗的树上，晃晃悠悠地掉下来几片叶子。
“你是为了那些事吗？别人的说辞你都信了，为什么不信我？”
“我没有不信你，只是有些累了。”
季海棠揉着额角，没有告诉他，那些尖锐的话，她永远不想再听第二次。
“累了？”刘野冷笑，手背上沁出的血触目惊心，“这算是什么借口？你就是要打发我，也要认真一点罢。”
“我没有打发你，我怎么敢？市委书记的公子，前途不可限量，跟我这个私生女在一起，你不怕人言可畏，我还怕别人的指桑骂槐呢。”
季海棠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说出这番话来，心里如重锤敲打，一下一下狠厉而不留情，她面色苍白，几乎要支撑不住。
刘野怒目相向，脸上的青筋鼓起，突然又像是想到些什么，抓着她的胳膊，“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我不是有意隐瞒的，而且最后你也知道了啊，事情都平息了，你为什么还纠结着过去不放呢？”
季海棠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开，只好任他抓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肺里火辣辣地疼，心中莫名地好受了一些，强笑着开口，“你怎么也如此天真了呢？这件事情永远都不会过去，有心人会一直记着，等到合适的时候，给你重重的一击。”
“我不怕，让他们来好了，只要我们彼此相信，就不怕……”
“可是我怕！我怕人说我配不起你，我很怕！所以，散了吧。”
她一挥手，像是赶苍蝇般拂去让她动摇的气息。
“散了？你跟我说散了？哼哼，你果然还是说了，潘静没有说错，你只喜欢你自己，你真是自私！”
他的气势轰然倒塌，蔫蔫地靠着树，激烈地喘息，仿佛刚才说的话，已经伤及了肺腑，疼痛不可自抑。
季海棠的脸一白，许多年前，谢安也说过同样的话，树下，少年极力想要掩去眼中的悲伤，奋力地指责她，“你从来都不需要人保护，你自己就可以把自己保护的很好，是我傻了，竟然以为可以给你一个肩膀……”
“是啊，我就是自私，为了那些贷款才回的简家，为了忘记谢安，才跟你在一起，就连最后，也是为了自己的名誉才跟你分手，我真的很差劲啊。”
“你看，我连眼泪都没掉呢，我一点都不伤心。”
“那，”刘野红着眼睛，眼里有凄凄的哀求，“你喜欢过我吗？”
她冷笑，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喜欢？多干净的词，我早就不用了。”
她还可以去喜欢吗？
时光交织着在眼前闪过，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今天的太阳有些过于温暖了，她感觉到一阵阵眩晕，一定是今天偷懒，忘记吃药了，唉，她该去补个午觉了。
嗯，一定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她穿过乱七八糟的椅子，就往自己的房里走去，刘野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单薄却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倔强。
他在原地站了好久，久到他都以为自己是座雕像了。
他默默地收拾好散了一地的玩具桌椅，穿过院子，向外面走去。
小莲抱着一堆东西，奇怪地看着他，想了想，最后还是过去打了个招呼，“你来找海棠？”
刘野停下步子看着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你能不能帮我转交给她？”
小莲疑惑，“你怎么不自己给她？”
刘野苦笑，好看的脸上全是灰败，“也许，她不想见我吧。”
小莲把盒子递到季海棠手上，示意她，“看看吧。”
季海棠反复摩挲着盒盖上的丝绒面，把它放到手边的抽屉里，伏在桌上，盯着闹钟发呆。
小莲好奇，想起那个男孩子走时的欲言又止，问道，“你不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吗？”
她思绪已经游离，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涩涩地说，“看了也不会改变结局，就不要存这份好奇心了吧。”
小莲默默了站了一会，出去做事了。
从那之后，福利院里，再也没有看到那日慷慨的男生，小胖整日望着门口的方向，期盼着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那个大哥哥。
乐乐粘季海棠粘得特别紧，有时候上厕所也要她陪着，季海棠也愿意跟她待着，孩子的心最是无杂念的，跟她们在一起，再坏的心情也会好上几分。
简家动用了所有的力量，才让那场风波慢慢过去，说也奇怪，依简氏的地位手段，断不会被一群记者为难，有好事者猜测，必定是得罪了些什么人，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们一点教训。
不管怎么样，总归是风平浪静了。
季海棠翻着报纸找娱乐版，乐乐最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明星，有些熟悉的面孔她还叫得上名字，聊天的时候就竹筒倒豆子般讲给｀她听，简直是如数家珍。
乐乐突然扬起报纸的一角，“诶，海棠姐姐，这个姐姐跟你很像哦，很漂亮啊。”
“是吗？”
她转过脸来，一眼就看到最大的版面上，简峥漾着幸福的笑，只是那笑，跟她半分相似也无。
她淡淡地合上报纸，“乐乐看错了，这个姐姐怎么会跟我像呢？”
若是相像，自己便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若是相像，又怎么沦为弃子？
只是这话，她只会烂在心里罢了。
乐乐找到新话题，便不再追究像不像的问题了，搬了小凳子在她身边坐下，歪着脑袋问：“海棠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放下手边的活，笑着问：“乐乐听谁说的这些事，乐乐喜欢哪个小朋友啊？”
乐乐脸一红，扭着手指不看她，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才神秘兮兮地附到她耳边，“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嗯。”季海棠跟她勾勾手指头，郑重地点点头。
“桐桐啊，他画画很漂亮的，他还说要送一幅给我呢，别人可都没有的。”
桐桐是个内向的孩子，长得白净可爱，只可惜，他有先天性肌肉萎缩症，行动缓慢，常常一个人蹲在角落里画画。
季海棠看过他的画，蓝天白云，树鸟草花，却从来不画人物，同龄的小朋友都好动，做游戏的时候他也只是远远看着，不说话，也不哭不闹。
她听小莲提过，桐桐是在有一次跟妹妹玩的时候，妹妹跌倒了，他没有及时过去扶，最后妹妹的脸上留下了伤疤，后来，也因为他的病，父母就起了送养之心。
她靠在墙角，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想，有时候她算是幸运吧，至少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去处，有说得上话的人，有一群温暖的依靠，那一点点遗憾，其实不算什么吧。
想到还等着她回答的乐乐，她勾了勾唇角，摸摸她软软的发顶，“那桐桐要是送给乐乐画了，乐乐可以给姐姐看吗？”
“当然可以啊。”乐乐笑眯着眼，似乎已经得到了桐桐的礼物。
小莲急匆匆地跑过去，看到她后又转回来，急得拉起她就跑，“我找了你一圈，你怎么在这里啊，快跟我走，出事了！”
薄荷色年华 第87章 再相见，是陌路
她跟在小莲身后跌跌撞撞地跑，大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记者，正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福利院镂空的铁门根本挡不住视线，很快就有眼尖的记者发现了她，对着她的方向拍个不停。
她赶紧把小莲拉到一棵树后，焦急地问，“怎么回事？”
小莲直跺脚，“我也不知道啊，院长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我又没个人商量，院里的日常用品也需要采购，这个怎么办才好啊？”
她踮起脚朝门口望了望，其中有一个记者很是眼熟，就是那天刘野打的那个，他脸上的伤已经好了，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季海棠脑子飞快地转着，现在摸不清楚状况，如果贸然出去，可能给母亲也带来麻烦，可是一直这么守着也不是办法，她想了想，跑回了房间。
如果她没记错，当时刘夫人给过她一张名片，那上面有她的联系方式，并声明只要不打扰她的儿子，她可以帮她解决掉一些麻烦。
她咬着唇，深吸了一口气，一个按键一个按键地拨上面的号码。
她心里清楚，她拨出去之后，她跟刘野，就再无可能。
等待通话的过程中，站在一旁的小莲一把抢过她的手机，按了挂断键。
“小莲，你……”
“海棠，我想了想，还是不能让你走这一步，我已经通知院长了，只要能挺到她回来就好，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还可以挽回的。”
她一语双关，季海棠不是听不出来，可是，福利院的孩子大多身体都有障碍，她想象不出如果被好事的记者传播出去，世人多有怜悯之心，却忘了当事人是否愿意接受这些同情的目光，那他们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对未来抱有希望了。
她跟小莲把孩子们安顿好，然后小莲走过去隔着门跟他们对话。
那群记者见有人过来，抓着了机会发问。
“请问，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
旁边有人插话，“年纪轻轻的，不是她，据说院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是吗？我听说，她能在这次招标中顺利拿下政府那块地，私底下可是花了不少工夫的。”
这人话音刚落，就引来一阵附和，都是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
小莲几乎咬碎了牙，才挤出一个笑来，“负责人不在，各位请回吧。”
她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逐客的意味明显。
不知道是这些记者平素见惯了这等场面，还是脸色本来就厚，竟没有一个人离开。
有人不死心地问，“那她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还有人上前抛出橄榄枝，“小姑娘我看你年纪轻轻，干嘛在这样的地方浪费青春呢？要不要我们帮你介绍个好的经理人，能飞上枝头也不一定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小莲的脸已是一阵惨白，她紧握着拳头，很坚定地说，如果你们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说着拿出手机开始拨号，因为离的很近，都可以看到屏幕上大大的那三个数字，她的手就放在拨号键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有人泄了气，三三两两地走开了。
小莲松了一口气，靠在柱子上喘息。
季海棠从后面拍拍她的肩膀，“难为你了，小莲。”
小莲扯出个笑，“没什么，进去吧。”
季海棠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小莲之所以愿意一直待在福利院，是想要找到失散多年的妹妹，妹妹体弱多病，最有可能来福利院，她几年如一日，尽管希望越加渺茫，但是她一直守在这里。
季海棠向来不关注财经版，今日突然翻起，才知道，原来是因为简学辉心心念念的那块地，最后居然被拨给了福利院，不能不让人大跌眼镜。
政府近几年来鼓励房地产业，简氏又是知名企业，按道理说该是囊中之物，却没想，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
她想象得到简学辉吹胡子瞪眼的神情，不知怎的，她竟然有些想笑。
暗自压下心里的念头，不管怎样，都等母亲回来了再说。
左青硬是压缩了行程，在第二天傍晚就赶了回来。
一回来就把小莲叫进了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了。
季海棠端出早就准备好的饭菜，看着左青一脸的疲惫，有些心疼，“妈，不管多重要的事，先吃点东西吧。”
左青匆匆扒了两口饭，扔下筷子又埋头到一堆的公务中。
小莲把她拉出房间，悄悄说，“那些记者说得好像是真的，不过这事院长都不知道，确实很奇怪呢。”
她耸耸肩，把饭菜端回厨房，淘了些米，细细地煮起粥来。
左青处理完那一叠文件，已经很晚了，她把热了几次的粥端上来，“妈，喝点粥暖暖胃吧。”
她安静地站着，仿佛没有看到最上面那份文件上，大大的签名。
左青看她深秋了还穿着薄薄地毛衣，一股心酸涌上来，她忽略这个女儿，太久了。
端起碗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喝下去，擦了擦嘴角，看到季海棠唇边满意的笑。
那是一份转让的协议，简学辉把到手的地，转到了左青的名下。
她不明白以简学辉的商人天性，又怎么会做亏本买卖？
难道……
她有些天真地想，他还爱着妈妈？
左青带着她去简家道谢，一路上通行无阻，就连程素也没有多加刁难，让佣人放了行。
走到大厅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季海棠走在前面，听到那笑声，不免笑容一滞。
脚步踉跄了下，身子摇摇欲坠，好在身后的左青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淡淡地说，“小心点。”
她点头，侧过身子跟在她后面进去。
莹姐看到她，给了她个礼貌的笑容，系着围裙回厨房忙去了。
左青带着她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程素拈着麻将的手一顿，一推手里的牌，扭着腰走过来，“我还当是谁呢，贵客啊，莹姐，快上茶。”
简学辉也看见她们了，胡乱地推开身前的牌，眼里是忙乱的惊喜。
季海棠在左青身边坐下，不明白这样的场合要带着她出席。
程素见左青没有接话，也不尴尬，凉凉的声音任是谁都听得出来她心情不爽。
“你可来的真是时候，我那把牌烂的要死，你这一来，我可少输了很多钱呢。”
她摊开手掌看着新做的指甲，好像再没有什么事比这个更重要了似的。
简学辉有些尴尬，把杯子推到她们面前，“喝茶，喝茶。”
左青扫了一眼细细的白瓷杯，眼里有奇异的光芒。
“不必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程素脸色一变，她也看到了那茶杯，嘴里嚷嚷着，“莹姐，你怎么回事，怎么拿这种不上档次的杯子给客人泡茶？快收回去，别让人看笑话了！”
季海棠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左青，只感觉赶紧身下的沙发往下陷了些，上好的皮质上有了几道划痕。
左青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她对着简学辉的方向，却看也不看他一眼，“我们仰仗着简氏才能生存，夫人不必介怀，这样的杯子配我们正好，倒是夫人，得要上好的古玉才配得上吧。”
简学辉的脸一白，手里握着的杯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僵在空中很是尴尬。
一道声音插了进来，“阿姨说笑了，都是一家人，这么说未免生分了，叔叔，您说是吧？”
简学辉巴不得有人解围，忙顺着台阶下来，一叠声地附和，“说的是。”
刘野穿着深灰色的风衣，脖子上是同色的围巾，削短的头发，温润的眉眼，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挑，一分一毫，都是她想念的样子，季海棠掐着手心，拼命压下心里的异样。
简峥站在他身后，收敛起了尖利的刺，温顺如同刚出生的小猫，笑意盈盈，她甚至觉得，他们是如此地相配，她都忍不住要出声赞美了。
薄荷色年华 第88章 暗影重重
简峥不放过季海棠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末了，才浅浅笑着，挽着程素的胳膊撒娇，“妈，快别生气了，莹姐也不懂这些啊，好在左阿姨也不介意，我们就这么算了好不好，我还想吃莹姐烧的菜呢，你可不能把她赶走啊。”
她扭着身子，做足了小女儿的娇态，程素了然地笑笑，掐了掐她的脸蛋，“你呀，就知道吃。”
第 10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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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冷厉，竟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望着骚动的众人，简峥拨开身边的人，走到季海棠身边，关切地问着，“姐姐，你怎么了？”
刘野一把挥开她的手，恶狠狠地说，“不要你管！”
简峥配合地后退一步，眼里已经泛起泪花，“学长，你怎么能这么凶我？”
刘野没说话，他能感觉到怀中季海棠的颤抖，心里只想把她带离这个是非之地，对于其他的，他不想管。
歇在一边的记者嗅到些苗头，也都挤了过来，一时间镁光灯闪个不停，“你就是简先生的私生女吧，请问你对你妹妹是有成见吗？你们是不是关系不好？”
刘野脸色铁青，拉着她强冲出人群，无奈记者太多，他一时也走不了几步就被拦住，话筒纷纷递上来，一个个尖锐的问题不断抛出。
“季小姐是吧，请问你为什么选择在简家上市的时候回简家呢？这是你母亲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呢？请问你认为身份的改变会对你的生活有影响吗？”
季海棠的眉头皱的死紧，紧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只不过脸色已然是苍白没有血色，刘野越急就越暴躁，他抓起离得最近的一个记者，一拳挥了上去，“都给我滚开！”
众人被他的样子吓到了，不自觉地后退，他趁着大家呆愣的时候，带着季海棠跑了出去。
那个被打倒在地的记者，眼角闪过一抹狠厉，他擦去嘴角的污血，恨恨的爬起来，上前拿过别人的相机对着自己就是一顿猛拍，然后大声叫嚷着，“大家快来看啊，简家根本就不把我们媒体放在眼里，竟然公然打人，哼哼……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众人都知道，得罪了媒体的后果。
得到消息的简学辉匆匆赶来，他从女儿的生日会出来就直接去了公司，之前参与投标的项目出了些问题，政府那边一直不给批文，他忙得脚不沾地，又听到这样一个消息，焦头烂额的同时还得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薄荷色年华 第82章 圈套？
他们跑出很远才停下来，季海棠靠在刘野身前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室内的冷空气一下席卷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刘野把她往怀里送了送，可是他也只着了一件单薄的西装，压根起不到一点作用。
有车子向这边行驶过来，仍然有不死心的记者追上来拍个不停，季海棠的脸苍白地几乎透明，摇摇欲坠地站着。
车子在他们面前停下，车窗打开，是刘野熟悉的脸。
“小野，快上车。”
刘野来不及思量，拉着季海棠钻进了车内。
路灯的阴影下，有一张脸狰狞地笑着，“桀桀”的声音散在秋风里。
简学辉拧着眉头，盯着这一片混乱，简峥被一群女生簇拥着，等在一旁，她的脸色也很不好，有着内疚过后的不安。
有一部分记者候在这里，只等简学辉给一个解释，见他回来，全都凑了上来。
“简先生，跑出去的女生是不是您的女儿？您是要在这次生日会上宣布她的身份吗？”
简学辉脸一冷，冲身后的人使了个颜色，马上就有人劝说着带走那群不死心的记者。
一家三口都待在书房里。
半晌，简学辉才开口，“为什么要那样说？”
简峥怯怯地，不敢上前，紧紧攥着程素的手，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妈。”
程素打了个圆场，“这么凶做什么？她也不是故意的。”
“是这样吗？”
简学辉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似乎对简峥的答案没有多大兴趣。
精明如他，又怎么会看不出女儿的小心思？
程素劝着哭哭啼啼的简峥回去休息了，然后重重地锁好书房的门，才转过身来面对他。
她冷笑着，“你何必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你女儿现在又不在这里。”
简学辉抽了一口烟，吐出长长一串烟雾，“你当时也在场，干嘛不阻止她？”
“哼！”程素冷哼一声，“我要是阻止，恐怕就不能如你的意了吧？”
简学辉一怔，随即不悦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素直视着他，不放过一丝情绪，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请来这么多记者，做了一场好戏给这些人，甚至拿你女儿的名誉做代价，是为了什么呢？还要我说得更清楚些吗？”
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也觉察不到痛，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脸上却是一副怡然自得于己无关的表情。
简学辉的脸色煞白，扶着椅背的手猛地收紧，半晌，才发出一声叹息，“你这么了解我，我应该感谢你吧。”
“哼！”
沉重的关门声，他又陷入了无边的寂静之中。
那辆车把他们带到一处地方，然后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刘野叹了口气，心里思忖着，也只能这样了。
牵着季海棠走进了那扇大门，踏进了他许久不曾回过的家。
季海棠身上披着车上拿下来的毯子，已经恢复了清醒，她自然看得出这个地方的与众不同，门前荷枪实弹的岗哨，还有司机那恭敬的态度，无一不向她展示着，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她几次想要缩回手，都被刘野拽了回去。
他的目光坚定，隐隐有势在必得的决心。
可是，她并没有见到所谓的当家人，只是被领到一个安静的院子歇着，除了送饭来的阿姨，就再也见不到别人。
她是穿着礼服出来的，身上连一毛钱都没带，更别说手机这样用来联络的东西了。
她躺在暖暖的床上，无边的不安蔓延开来。
此刻刘野正跪在书房的地板上，面对刘书记的责问，一言不发。
心疼他的母亲也只能在一旁垂泪。
他不是不知道今天自己的这一闹会惹出什么祸端来，有心人就等着这一天，好添油加醋，把事情渲染地更斑斓多姿来。
刘书记气得一甩手，站在窗前，“你现在也不肯认错是吧？那我，拿家法来！”
刘野的身子没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暗色的藤条被送上来，因为长年的摩挲，表面已经变得光滑，同时也更加坚韧。
母亲转过头去，被佣人劝开，手中的丝帕早被泪水浸透，不住的摇头。
刘野咬着牙，感受藤条在单薄的衣衫上留下的痛楚，他明白自家老爸的严厉，所以，他从不出声求饶。
打了不知道多少下之后，刘书记甩了甩有些发酸的右臂，“你起来吧。从今天起，跟那个女孩断绝关系，不要再往来了。”
刘野蹭地站起来，英俊的脸上写满愤怒，“凭什么？就因为阻了你的升迁路？你就要拿我的感情开刀？”
他急得口不择言，却看到刘书记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手中的藤条举到一半又无力地垂下去，最终还是下令，“这件事容不得你插手，好好闭门思过去！”
第二日，季海棠被恭敬地送到大门口，手上捏着薄薄地几张纸币，她一瞬间觉得好笑。
吃了住了，竟然还拿了，手上的钱就是给她回家的路费吧。
竟然没有人出来送她，不过，送了她也受不起吧。
抚了抚胳膊，身上的衣服还算合身，她站在街口等了很久都没有车来，想来也是，这样的地方，又怎么会有出租车经过呢？
又走了大概几站路，才看到车子，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坐进去，报了地址，没有理会司机有些诡异的眼神，径自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下了车，看着门口冷硬如雕像的程素，她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你还知道回来啊，闯了祸就不见人影，你爸真是白疼你了！”
程素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尖锐，她暗笑，果然是伪装不下去了吧。
她沉默地跟着，并不理会，也不去辩解，因为她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反而平静下来。
偌大的客厅已经恢复了原样，再不见昨日那般金碧辉煌，不过，看着倒是顺眼了许多。
她咬咬唇，走到简学辉面前停下，“对不起，我不该一走了之。”
低头瞥见烟灰缸里满满的烟头，突然觉得好累。
简学辉一挥手，“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起来了再说。”
季海棠抬起沉重的步子，突然听到程素不悦的声音，“那小峥也该放出来了吧，关了一夜的禁闭，也算是惩罚了吧？”
季海棠顿了下，没有停步，她知道程素是说给她听的，但是她此刻一点也不想伪装了。
简学辉狠狠地瞪着她，简峥明明都被她送出去玩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程素略有深意地一笑，在他坐下，抬眼看了看悄无声息的二楼，“你觉得你留得住她吗？如果没有了季家那对夫妻，你以为，她会在乎富家女的生活？那个小姑娘，心里明白着呢。”
她说完扭着回自己的房间了。
那天下午，简学辉在沙发上坐了好久。
季海棠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她起身打开床头灯，在抽屉里摸到了自己的手机，收件箱里好几条未读短信，却被人抢先看过了。
她按着上面的时间一一打开，都是刘野发来的，时间是在昨天的半夜，他只说让她照顾好自己，别担心他。
她拨了过去，却是忙音，心里无边地空下来，颓然地倒在床边。
莹姐敲门进来，端了一碗白粥，“喝点粥吧，先暖暖胃。”
她扯起一个笑，点点头，莹姐有些迟疑，又说了一句，“要是想吃什么，跟莹姐说，我给你做。”
她捧起粥喝了一口，香香香糯糯地，很好喝，评谢莹姐。”
她真诚的目光让莹姐有些不安，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喝完粥，她不想出去，又拨了一遍刘野的电话，还是没人应答，她随手开了电脑，现在才六点多，打发些时间也好。
可是，她连了好几次，竟然发现网线什么时候被扯断了，切口整齐，像是被人故意弄断的。
她不禁动了气，仔细检查了电脑，发现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跑下楼去，莹姐还在厨房忙碌着，她语气不善，“莹姐，我电脑为什么上不去网了？”
莹姐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冷不防沙发那边传来一个冷淡的女声，“怎么？你还端起小姐的架子来了？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薄荷色年华 第83章 黑暗中的暧昧
直直地站着，季海棠看向程素，“阿姨，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是爸爸接回来的，不管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说这话，还有，请你手脚干净一点，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
“你……”程素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着。
季海棠不理她，径自上了楼，厚重的门被人用力地关上，带起一片灰尘。
程素咬牙切齿，恨恨地把手中的抱枕扔到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季海棠第二天回学校，刚走到校门口就有人在指指点点，说话含糊不清，她心有所觉，只得加快了步子。
在宿舍楼下碰到了简峥，她还是一样的天真活泼，手里挽着一个女生，跟她介绍，“小敏，这个是我姐姐哦。”
季海棠没心思招呼，点过头就匆匆上楼，听到身后诸如“架子大”“摆谱”的话，只得苦笑。
萧紫已在等她，连丁小跳也意外地没有咋呼，见她进来，给了她一个拥抱。
她放下东西，笑了一下，“怎么了？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萧紫翻出手边的报纸给她，头条用粗大的黑体写着，“市委书记公子公然打人，公理何在？”
她脸色一白，翻出手机给刘野打电话，却已经是留言信箱。
颓然地挂掉电话，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似的，她不死心，一遍又一遍的拨打着他的电话，直到手机发烫了才不死心地放下。
萧紫看不过去，按着她的肩膀，郑重地说，“你现在要先冷静下来，学校里的人大概都知道了，你这几天都不要出门了，因为牵扯的人比较敏感，所以还是静观其变得好。”
季海棠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丁小跳也凑过来，有些担忧地望着她，蹭着她的脸说；“海棠，你不要难过了，有我表哥在，他会处理好的。”
萧紫斜了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一边待着去。”
丁小跳扁着嘴，委屈地说：“那就是我表哥啊，我没开玩笑啊，阿紫，你相信我嘛。”
萧紫被她缠地很烦，随口就说：“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阿紫，你表哥哪冒出来的啊？”
丁小跳半晌没说话，在书包里摸了摸，半天摸出一张照片来，递到她们面前，“喏，这就是我表哥。”
于是，在这个严峻的时刻，季海棠跟萧紫都石化了。
季海棠捏着照片抖啊抖，试探着问：“刘野是你表哥？”
“是啊。”丁小跳点点头，一副衣服理所当然的样子。
萧紫忍不住给她一个爆栗，“你不早说。”
“那你也没问嘛。”
季海棠抹去一头的黑线，耐心地询问，“那刘书记是你什么人？”
“啊，你说他啊，我姑父啊。我那些零食很多都是他给我买的呢。”
丁小跳一边翻零食一边说。
季海棠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萧紫也注意到了，把她拉到窗边，“你想好了？这可是很冒险的，他们那种家庭，唉，你自求多福吧。”
是夜，孤星高悬，寂静的夜里没有一丝风，路灯照亮了岗哨前的路面，她们想找个地方观察敌情的想法只能作罢。
丁小跳缩在角落里，捅了捅季海棠，“海棠，我们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啊，直接进去不好吗？”
季海棠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你进得去，我可进不去，再等等。”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一辆黑色的车子从大门驶出，岗哨整齐地敬礼，动作行云流水，跟那天如出一辙。
再等了几分钟，两人才从黑暗中走出来，丁小跳带头走在前面，熟稔地跟岗哨打了个招呼，正要带着季海棠往里走，就听到身后一身厉喝：“站住，什么人？”
丁小跳吐了吐舌头，挤出个笑脸转过身去，“呵呵，是陈叔啊，是我是我。”
季海棠看清后面的那个中年男子就是那天开车的司机，她不自觉地低下头掩饰，不想被他认出来。
被唤作陈叔的男人打量了几下丁小跳，才皮笑肉不笑地问，“是小跳啊，你来干什么？”
丁小跳心里不满，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呵呵，陈叔，看你说的，我当然是看姑姑啊。”
“是吗？”
陈叔并不相信，眼睛瞥向季海棠，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那目光像是带着刀子，她几乎都缩到角落了还能感觉那渗人的威力。
好在他并没有打量多久就转过头去，眯着眼睛说，“带你的同学来？”
丁小跳狗腿地点头，“是啊是啊，我最要好的姐妹呢。陈叔，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进去了，姑姑还等着呢。”
说完拉着季海棠就往里面跑，陈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不得，只好对着岗哨千叮咛万嘱咐，威风了一番才甩手走开。
大院里静悄悄的，想必姑姑已经睡了，丁小跳把季海棠安置在刘野平时住的屋子，自己先去找姑姑打听情况。
因为怕被发现，屋子里并没有开灯，季海棠坐在床边，感觉自己的呼吸很不顺畅，周围似乎有一对眼睛在盯着她，她不自觉地抱紧了胳膊。
果然，下一秒，她坐得地方动了一下，她紧张地抓着床单，向周围虚空挥了几下，小声地叫着，“小跳。”
话音刚落，那东西又动了一下，她心突然跳得好快，一股熟悉的青草香味袭来，她被按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刘野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你怎么来了？”
她顾不上害羞，回抱住他，在他身上摸索着，不经意碰到他的伤口，引来他压抑的，“啊”。
她急忙松手，“你怎么了？受伤了？快给我看看，是不是被打了啊，我听小跳说，你家家法很严的，你痛不痛？”
她接二连三地问了好几句，他的心情大好，在她颈边撒娇，“打了好多下，我爸下手很重的，现在还淤青着呢，你摸摸，这里，还有这里，都出血了呢。”
他抓着她的手就往伤口上引，她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就在眼前，挣了挣，没有挣开，也就索性顺了他的意。
屋子里开了暖气，他身上只有薄薄地睡衣，从衣服探进去，里面是光滑的皮肤，她软软的手在上面游走，刘野感觉喉咙里像是有火，急于喷发出来。
季海棠也发现他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刚想要抽回手，就被他压在身下，配合着有些低沉的声音，听起来真是暧昧至极。
“我想你了。”
“……嗯。”
“你呢？”
季海棠摇晃着头要避开他的唇，一边气喘吁吁地回答，“什么？”
刘野实在抵制不了她香甜的，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低低地问：“你想我吗？”
他的声音似乎有了魔力，季海棠被蛊惑着点了点头，又想起他看不到，才用低如蚊蚋的声音回答：“嗯。”
刘野抓住她的手不让她挣扎，有些不满，“嗯是个什么答案啊？我被关了这么久，你就这么敷衍我啊？”
季海棠只得又补上一句，“我也想你。”
铺天盖地的吻席卷而来，轻轻地落在她的额头，脸上，嘴唇，脖子，像羽毛轻轻扫过，痒痒的，凉凉的。
她忍不住“咯咯”笑了两声，惹得刘野抬起头，“怎么了？”
声音里是浓浓的不满。
她止住笑，“没什么。”
尽管这样，她还是向旁边躲了躲，被刘野按住，不怀好意地问：“你不喜欢？”
她感觉到了他全身散发出的危险信息，慌不择言，“没有啊。”
他桀桀地笑着，她似乎都看到他牙齿发出的白色光芒，“没有就好，我们继续。”
周围的温度急剧升高，季海棠甚至觉得，在这样的温度里，她怎么会裹着这么厚的毛衣，忍住擦汗的冲动，感觉身上的禁锢似乎松了些，她刚想起来，就听到衣扣掉在地上的轻微响声。
“你……”
刚说了一个字，又被一个温热的唇堵上，“别说话。”
灵活的舌头趁着她惊讶的空当钻进她的口中，跟她的丁香小舌追逐嬉戏，她能感觉到空气快速地流失，而靠在她身上的人，正处在疯狂的边缘。
颈边的一凉，她的围巾被扯下来，随即是毛衣的扣子，她的束缚被他攻城略地地解开，温热的空气立刻钻了进来，她神志不清，甚至觉得不那么热了。
薄荷色年华 第84章 冰火两重天
刘野的手试探着钻进她的衣服，微微汗湿的手心贴在皮肤上，她猛地清醒过来，挣扎着要推开他，无奈两个人离得太近，刘野丝毫不为所动。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丁小跳小小声问道，“海棠，你在不在啊？”
她一惊，脚踢到床边的凳子，发出很大的声响，下一秒灯被打开，她看到丁小跳张得能塞进去鸡蛋的嘴巴。
“你你你……你们”，刘野冲过去捂住她的嘴巴，低声喝道，“闭嘴！”
季海棠尴尬地背过身去整理衣服，难熬的寂静过后，传来丁小跳幽幽的声音，“原来，这就是真相啊。”
刘野爬爬头发，见季海棠已经整理好衣服，有些不耐地问：“什么真相？”
丁小跳神秘不语，拉着季海棠到一边，悄悄说：“我问过姑姑了，海棠，对不起。”
坐在书记夫人派来的车上，季海棠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她早该想到的，她怎么就昏了头呢，一头撞上去，怎么可能不会头破血流？
车子性能极好，即使是学校外面下雨天总会坑坑洼洼的路面，她也丝毫没感觉到颠簸。
司机按了按喇叭，示意她：“到了。”
她欠了欠身，“谢谢。”
利索地下车，几乎是逃离般地跑向宿舍楼，已经是深夜，宿管阿姨早就睡下了，骂骂咧咧地开门，她点头哈腰地往里走，瞥见里面阿姨床上拱起的被窝，不禁一阵心酸。
尽管她动作轻柔，还是惊醒了浅眠的萧紫。
她翻过身，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明。
“被打击了？”
“嗯。”她点头，声音低到尘埃里去。
萧紫掀开被子，叹了口气，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帮她倒了杯热水，“当时卓远离开我，就是这么个可笑的理由，因为别人可以给他更好的。我没想过跟他有多长久，可是那段时间，还是难过的，你全心全意地付出，总也不愿得到这么个结果，这是人之常情。”
一大口热水流进胃里，那种空空无依的感觉好了很多，“不是的，他不会这样的。”
萧紫一针见血，“对，他不会，可是他背后的家庭会。”
最后她说了什么，已经记不清楚了，浑浑噩噩地睡下，醒来时已经是正午。
秋日里难得的暖阳，却暖不了她心口的寒冰。
在被窝里赖了一会，手机铃声大作。
她在枕头下摸索了一会，“喂？”
事情比她想象地要来得更快。
简学辉一脸愧疚，连日来的操劳让他看起来很疲惫，再加上这件事，想必是很棘手吧，来之前想过无数遍的场景，堆砌好的说辞，突然就卡在了嗓子里。
“小峥不懂事，让你受了伤害，你别怪她，这么多年都只有她一个孩子，现在……她难免嫉妒心慌，但是她不是有意的，她只是想让我们注意她而已……”
季海棠本来还存着心思，若是他安慰她哪怕一句，她都愿意继续留下来，可是，她盯着自己的脚尖，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无助。
简学辉絮絮叨叨地说完，她半晌都没有动静，到最后，她都以为自己会在这里站成一具雕像时，她听见从胸腔里发出的声音，“帮我爸妈还了贷款，我就离开，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至于私生女这个身份，是你们抬爱了，我高攀不起。”
脚底的血液长久地不流通，她抬脚的时候有些眩晕，稳了稳步子，她想要扶住门框，却发现抬起的手臂无力地垂下，最后的画面是简学辉惊慌失措的脸。
眼前所见全是一色的白，看不见半点装饰，她再傻也知道自己是在医院。
动了动，发现除了头有些晕之外，其他地方都还好，稍稍松了口气，她撑着床沿坐起来，病房里并没有人，她透过门上的玻璃可以看到来来去去的护士。
右手还在输液，不过输液瓶快要见底她果断地拔掉针头，掀开被子就要往外走。
刚好有小护士经过，指着她叫：“哎，你还不能出院啊，哎，等等，别走啊。”
简学辉不过是去买了个早餐的时间，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空空的病床，他对着季海棠躺过的地方呆呆地站了会，然后才拔脚追了出去。
医院前面就只有那一条路，他从街头走到街尾，也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打电话召集了所有能召集的人一起找，他靠着一棵树休息的时候，电光火石间想起一件事。
程素在电话那头颇不以为意，“我能跟她说什么啊，她那个性子，迟早要出事的，你看吧？”
他狠狠地掐灭烟头，“你闭嘴！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她，可不能让她做了傻事。”
“呵呵，她那么会算计，不会的。”
丁小跳打电话给刘野的时候，他正在数天花板上的蜘蛛网，他一急，衣服也来不及换就往外冲，在门口就被陈叔逮住，“你让我去找她，她不见了，你们放开我！”
他双眼赤红，像是吃人的狮子，连扛着枪的门卫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里的枪，陈叔一个巴掌甩过去，“才多大就知道为个女人要死要活了，给我拉进去关着！”
陈叔是退了伍的老兵，自认身手高出一般人，可是刘野现在的状态，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竟然轻松就挣脱了他的钳制。
岗哨不敢拦他，他就往大路上跑，陈叔一阵挫败，领了两个机灵的小伙子就追了上去。
刘野到底年轻，比不上这些见过大场面有过丰富作战经验的老兵，再加上大院外面几乎没什么车，他跑了没多远，就听到身后的呼呼风声。
陈叔一个手刀砍下来，他极不情愿地闭上了眼睛。
季海棠坐在福利院的门口，看着那些孩子们吃完晚饭被护工一一领回去，偌大的院子又恢复了平静，刚才还是灯影幢幢，天色暗下来，就只有月亮为伴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只是沿着路边，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
她没有给左青打电话，只想着，看看就好。
左青一直在办公室里处理公务，最近又有一批残障儿童要被送过来，各项准备工作都要做扎实了，她忙得焦头烂额，连饭都顾不上吃。
新来的护工小莲敲了敲门，犹豫着说，“左院长，外面有个小姑娘，坐了很久，看起来情况有些不好，是不是让她进来？”
左青揉揉眉心，甩了甩手，“你安排吧。”
说着又低头去看文件，见小莲半晌没动，询问道：“怎么？”
小莲迟疑了下，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个小姑娘跟上次来找您的那个，很像……”
左青一阵风似的窜出去，细长的高跟鞋踩在光洁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就在小莲刚说的地方，她前前后后找了几圈，人已经不见了。
兜里的手机震动着，屏幕上是许久不曾出现的名字，她想了想，按下了通话键。
季海棠又冷又饿，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有吃饭，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了，入夜之后的寒凉之气纷纷侵入她并不强壮的身体。
她已经走了很久，包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了，身上一毛钱也没有，蹲在路边休息时，还有被妈妈牵着的小朋友用怜悯的目光盯着她看。
她自嘲地笑笑，等到力气恢复一些了，又继续往前走，走过那个拐角，还有一条街就是学校了，她可以好好休息了。
身后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再侧头细听，又好像又没有了，她笑自己，用已经冻僵的手搓了搓脸，迈着沉重的步子，向着唯一的目标前行着。
近了，再近了，左青惊喜中带些不安的声音，因为奔跑微微喘息着，她忍不住回头，灯光闪烁中，她看到母亲温暖的脸。
她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轻轻喊了声：“妈，你来了。”
简家的客厅里此刻灯火通明，左青揽着季海棠的肩膀，对面坐着简学辉夫妇，桌上的茶早已冷掉，柔和的光打在明亮的小几上，泛出一圈圈的光晕。
季海棠紧紧盯着眼前的杯子，专心致志地数着舒展开的茶叶。
左青皱了皱眉头，“从今天开始，小棠跟我住。”
简学辉急急拒绝，“不行。”
“我只是告诉你这个决定，没有征求你意见的意思。”
“可是小青，你……”
程素见不得他一见到左青就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冷冷地打断，“既然左小姐有这个意思，我们当然应该成全的。”
简学辉还想说什么，被程素掐了掐手心，示意他闭嘴。
他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海棠还是住这里，你有空可以来看她。”
程素忽的一下站起来，顾不得礼仪，指着简学辉的鼻子骂道：“你安排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见这个女人吗？她们母女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们这些男人一个个趋之若鹜！你知道小峥为什么不开心吗，还不就是她！”
薄荷色年华 第85章 算是转折吗？
刘书记忙着应付接踵而来的记者，简学辉也没闲着，就私生女的事情，都弄得他够呛，秘书接电话接到手软，公司楼下每天都有一群记者守着，害的他只能走后门。
这些都还不算，他态度始终暧昧不明，本想着借刘书记的口，定下了这段关系，那对他的项目招标，必然百利而无一害。
然而，刘书记也是个人精，自然也猜出了些门道，除了安排儿子公开为打人事件道歉之外，再不提只言片语。
记者始终对他的手腕有所忌惮，所以把矛头一致对准了简学辉，非要他做出表态不可。
在压了一个礼拜之后，事情非但没有平息下去，还因为简氏投资在a大的教学楼动工而备受关注。
而a大校长更是因此说服简氏加入本校的一个高科技研发项目，美其名曰合作，其实都是冲着简氏的钱来的。
左青借故不肯见他，甚至帮季海棠办了保留学籍，以避开这些是是非非。
刘野一瘸一拐地在路上张望，他从家里逃了出来，跳窗的时候不小心崴到了脚，他记得丁小跳给他的地址，就在这附近啊，怎么找了一圈也没看到？
他靠在福利院的门口喘气，冬日的天黑得早，他闭着眼睛，竟有细细的雨丝飘下来，落进脖子里，沁凉沁凉的。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睁开眼睛，是一个年轻的女生，看她的装扮，应该是在这里工作的。
“你在这等人吗？”
她手里拿着伞，小心地遮在他的头顶。
刘野愣了下，模棱两可地回答：“算是吧。”
她把伞递过来，“这把伞给你吧，你要不要进来等？”
他摇头，盯着眼前的夜幕，努力想要穿透这黑暗，看到对面的街角去。
小莲叹了口气，拿着伞回去了。
她走到屋檐下，季海棠正捧着一本书，呆坐着，书还翻在一个小时前的那一页，上面已经被雨水打湿了，湿答答地黏在一起。
季海棠站起身，无精打采地问：“他走了吗？”
“没有，还在那里坐着，你要不要去看看？”
季海棠没有回答，走向亮着灯的那间房子，走了几步，她停下，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小莲的话，“早就明了的结局，看了也是徒劳。”
小莲终是不忍心，她单薄的背影像极了院长，倔强而决绝，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打在雨幕里，破碎着跌落泥土里。
跑到门口，刘野还在那里，只不过身上的外套已经湿透，雨水顺着脸颊流进衣服里，看着无比狼狈。
小莲把伞塞到他怀里，边跑边说，“你还是先回去吧，过段时间，也许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等到她跑到屋檐下，再回头时，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那天晚上，季海棠房里的灯亮了一夜，左青早上回去的时候，见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那个她视若珍宝的小猪储蓄罐，破了一角，孤零零地立在桌上。
她小心地把碎片收起来，拿了毯子小心地帮她披上。
季海棠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觉得全身都痛，小莲帮她按摩了几次，总是不见好，她感觉自己骨头深处有一根纤维断了，一动就伤筋动骨。
果不其然感冒了，再加上绵绵细雨不断，她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总是昏昏沉沉，打不起精神。
左青忙着安置新来的那些孤儿，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只吩咐了小莲照看着她。
又过了一日，季海棠有了些精神，小莲带了些水果过来，边聊天边说话，她话也多了些，不再是整天对着被子发呆。
天气终于转晴了，小莲在院子里搬了把椅子，寻了个向阳的地方，把她的书都拿给她，笑着说：“多晒晒太阳，就好得快了，我听人家说啊，感冒的人一直不好，是因为他们自己也不愿意痊愈。你该为院长想想。”
小莲又去忙了，这些孤儿大多都是些残障儿童，需要花费比同龄人更多的心力去照顾，小莲每晚来找她的时候，都是一身的疲惫。
有熟悉的小孩子在她身边打闹，一只鸡毛毽子掉到她脚边，她弯腰捡起来，立刻就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一蹦一跳地过来，“海棠姐姐，跟我们一起玩吧。”
小姑娘的脸红扑扑的，跟她说话的时候还有些怯怯的，季海棠知道自己平时不苟言笑，怕是在这些孩子眼里，是个严肃的人吧。
她看向小莲，小莲正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她，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里已经溢满了眼光，她轻轻一笑，站起身，“好啊。”
小姑娘怔怔的，半晌才说，“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她闻言僵了下，然后摸摸她的头，“嗯，你笑起来也很好看，走，我们去玩吧。”
许久不碰的结果就是，她跟这些小姑娘也是半斤八两，不过这样倒是很快就跟她们打成了一片，刚才邀请她踢毽子的小姑娘乐乐硬是要跟她睡。
她苦笑，不想拂了孩子的意，但是她现在的情况，照顾一个孩子，确实力不从心。
小莲把乐乐叫了过去，细细叮嘱了一番，她离得远，听不到她们说什么，不过乐乐频频看向她这边，最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跑过来牵着她的手，奶声奶气地说，“姐姐，我们以后都跟你玩，你不要不开心了，要不会长皱纹的呢。”
乐乐也不过5岁，稚气的脸还不懂得这世间的丑陋，看着小莲欣慰的笑，她莫名地想流泪。
小莲又去忙了，她有空的时候也帮她分担一些事情，像是喂饭、穿衣这样的小事，不过几天，她就做得很娴熟了。
乐乐是个很乖的孩子，有时候有的小朋友不听话，她还会像个大人一样，帮她维持秩序，或者看管比她更小的孩子。
这里的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些缺陷，她也曾私底下问过小莲，乐乐因为生下来没多久，被发现有羊癫疯，有几次险些要了命，父母不愿这样担惊受怕，再加上也想要个男孩，变把她送到了这里。
她刚来的时候，大概也才2岁，不哭不闹，长大些的时候，已经很懂得看大人的脸色，小莲欣慰的同时也在感慨，这么小的孩子，真难为她了。
每个月的一号，福利院都会有全体员工的总结会议，季海棠便承担起了照看孩子的责任。
她把小桌子搬到院子里，每个小朋友都排好队坐在椅子上，季海棠拿出看家的本事，努力搜索着脑海里的童话故事，已满足这些小朋友日渐旺盛的好奇心。
乐乐坐在最前面，听得最认真，她每讲完一个故事，她都要举手发问，一本正经的样子看得她直想笑。
“海棠姐姐啊，你说灰姑娘会跟王子过上幸福的生活吗？”
“当然会啊，你怎么会这么问呢？”
乐乐歪着脑袋，手抵在唇上，似乎在想着措辞，“那要是，王子又找到一个比灰姑娘更善良的人呢，会不会就不喜欢灰姑娘了呢？”
“呃……”
季海棠卡词了，她抓耳挠腮的时候有个小胖子粗声粗气地反驳她，“不可能的，王子最喜欢的就是灰姑娘，一辈子都只喜欢她一个，不会娶别的女人的！”
她闻言一愣，这么有逻辑条理，可不像是小胖这么大的孩子说得出来的，她向小胖招了招手，待他走到跟前才问，“那你告诉姐姐，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小胖子腆着肚子，瓮声瓮气地说，“没有谁，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季海棠逗他，“说谎的孩子鼻子会变长哦，像大象那么长，小朋友都不会喜欢的。”
小胖急了，慌乱地摆手，“我没有我没有，我答应了哥哥不说的。”
季海棠眯着眼睛，循循善诱，“谁是哥哥？”
小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捂着嘴巴，跑到后面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不停地摇头，“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说，海棠姐姐你接着讲故事吧。”
季海棠站起身，一双脚在她面前停下。
树荫遮住了些许阳光，从季海棠的角度，看不清晰他的表情，不过她感受得到，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近乎寒冷的危险气息。
她迟疑着后退了一步。
薄荷色年华 第86章 那就，散了吧
刘野寒着脸欺近她。
她又退了一步，身后是粗壮的树干，眼睛不敢直视，他越来越近，她捏着自己的衣角，刚跨出一步就被扯住。
寒凉的手捏着她的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折断它，季海棠咬着牙不做声，任他拉着，不求饶，也不看他。
半晌，刘野泄气似的放开她，走到小朋友面前蹲下，摸了摸小胖子肉呼呼的脸，笑地诱哄，“小胖乖，带小朋友们去休息好不好？哥哥给你们准备了玩具还有巧克力，快去吧。”
小胖一听有吃的还有玩的，忙不迭地点头，那些小朋友也一个个眼睛发亮，只等有人先带头了。
等到那些孩子一溜烟跑远了，刘野才直起身子，踱到她面前，一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说话啊，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季海棠扫了一眼瞬间空荡荡的院子，咬着唇摇头。
“很好。”刘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两个字，他一甩手把一叠东西扔在她面前，脸色铁青，在原地来来回回地转圈。
一拳砸在几人粗的树上，晃晃悠悠地掉下来几片叶子。
“你是为了那些事吗？别人的说辞你都信了，为什么不信我？”
“我没有不信你，只是有些累了。”
季海棠揉着额角，没有告诉他，那些尖锐的话，她永远不想再听第二次。
“累了？”刘野冷笑，手背上沁出的血触目惊心，“这算是什么借口？你就是要打发我，也要认真一点罢。”
“我没有打发你，我怎么敢？市委书记的公子，前途不可限量，跟我这个私生女在一起，你不怕人言可畏，我还怕别人的指桑骂槐呢。”
季海棠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说出这番话来，心里如重锤敲打，一下一下狠厉而不留情，她面色苍白，几乎要支撑不住。
刘野怒目相向，脸上的青筋鼓起，突然又像是想到些什么，抓着她的胳膊，“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我不是有意隐瞒的，而且最后你也知道了啊，事情都平息了，你为什么还纠结着过去不放呢？”
季海棠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开，只好任他抓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肺里火辣辣地疼，心中莫名地好受了一些，强笑着开口，“你怎么也如此天真了呢？这件事情永远都不会过去，有心人会一直记着，等到合适的时候，给你重重的一击。”
“我不怕，让他们来好了，只要我们彼此相信，就不怕……”
“可是我怕！我怕人说我配不起你，我很怕！所以，散了吧。”
她一挥手，像是赶苍蝇般拂去让她动摇的气息。
“散了？你跟我说散了？哼哼，你果然还是说了，潘静没有说错，你只喜欢你自己，你真是自私！”
他的气势轰然倒塌，蔫蔫地靠着树，激烈地喘息，仿佛刚才说的话，已经伤及了肺腑，疼痛不可自抑。
季海棠的脸一白，许多年前，谢安也说过同样的话，树下，少年极力想要掩去眼中的悲伤，奋力地指责她，“你从来都不需要人保护，你自己就可以把自己保护的很好，是我傻了，竟然以为可以给你一个肩膀……”
“是啊，我就是自私，为了那些贷款才回的简家，为了忘记谢安，才跟你在一起，就连最后，也是为了自己的名誉才跟你分手，我真的很差劲啊。”
“你看，我连眼泪都没掉呢，我一点都不伤心。”
“那，”刘野红着眼睛，眼里有凄凄的哀求，“你喜欢过我吗？”
她冷笑，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喜欢？多干净的词，我早就不用了。”
她还可以去喜欢吗？
时光交织着在眼前闪过，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今天的太阳有些过于温暖了，她感觉到一阵阵眩晕，一定是今天偷懒，忘记吃药了，唉，她该去补个午觉了。
嗯，一定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她穿过乱七八糟的椅子，就往自己的房里走去，刘野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单薄却有一种不容忽视的倔强。
他在原地站了好久，久到他都以为自己是座雕像了。
他默默地收拾好散了一地的玩具桌椅，穿过院子，向外面走去。
小莲抱着一堆东西，奇怪地看着他，想了想，最后还是过去打了个招呼，“你来找海棠？”
刘野停下步子看着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你能不能帮我转交给她？”
小莲疑惑，“你怎么不自己给她？”
刘野苦笑，好看的脸上全是灰败，“也许，她不想见我吧。”
小莲把盒子递到季海棠手上，示意她，“看看吧。”
季海棠反复摩挲着盒盖上的丝绒面，把它放到手边的抽屉里，伏在桌上，盯着闹钟发呆。
小莲好奇，想起那个男孩子走时的欲言又止，问道，“你不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吗？”
她思绪已经游离，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涩涩地说，“看了也不会改变结局，就不要存这份好奇心了吧。”
小莲默默了站了一会，出去做事了。
从那之后，福利院里，再也没有看到那日慷慨的男生，小胖整日望着门口的方向，期盼着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那个大哥哥。
乐乐粘季海棠粘得特别紧，有时候上厕所也要她陪着，季海棠也愿意跟她待着，孩子的心最是无杂念的，跟她们在一起，再坏的心情也会好上几分。
简家动用了所有的力量，才让那场风波慢慢过去，说也奇怪，依简氏的地位手段，断不会被一群记者为难，有好事者猜测，必定是得罪了些什么人，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们一点教训。
不管怎么样，总归是风平浪静了。
季海棠翻着报纸找娱乐版，乐乐最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明星，有些熟悉的面孔她还叫得上名字，聊天的时候就竹筒倒豆子般讲给｀她听，简直是如数家珍。
乐乐突然扬起报纸的一角，“诶，海棠姐姐，这个姐姐跟你很像哦，很漂亮啊。”
“是吗？”
她转过脸来，一眼就看到最大的版面上，简峥漾着幸福的笑，只是那笑，跟她半分相似也无。
她淡淡地合上报纸，“乐乐看错了，这个姐姐怎么会跟我像呢？”
若是相像，自己便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若是相像，又怎么沦为弃子？
只是这话，她只会烂在心里罢了。
乐乐找到新话题，便不再追究像不像的问题了，搬了小凳子在她身边坐下，歪着脑袋问：“海棠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放下手边的活，笑着问：“乐乐听谁说的这些事，乐乐喜欢哪个小朋友啊？”
乐乐脸一红，扭着手指不看她，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才神秘兮兮地附到她耳边，“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嗯。”季海棠跟她勾勾手指头，郑重地点点头。
“桐桐啊，他画画很漂亮的，他还说要送一幅给我呢，别人可都没有的。”
桐桐是个内向的孩子，长得白净可爱，只可惜，他有先天性肌肉萎缩症，行动缓慢，常常一个人蹲在角落里画画。
季海棠看过他的画，蓝天白云，树鸟草花，却从来不画人物，同龄的小朋友都好动，做游戏的时候他也只是远远看着，不说话，也不哭不闹。
她听小莲提过，桐桐是在有一次跟妹妹玩的时候，妹妹跌倒了，他没有及时过去扶，最后妹妹的脸上留下了伤疤，后来，也因为他的病，父母就起了送养之心。
她靠在墙角，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想，有时候她算是幸运吧，至少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去处，有说得上话的人，有一群温暖的依靠，那一点点遗憾，其实不算什么吧。
想到还等着她回答的乐乐，她勾了勾唇角，摸摸她软软的发顶，“那桐桐要是送给乐乐画了，乐乐可以给姐姐看吗？”
“当然可以啊。”乐乐笑眯着眼，似乎已经得到了桐桐的礼物。
小莲急匆匆地跑过去，看到她后又转回来，急得拉起她就跑，“我找了你一圈，你怎么在这里啊，快跟我走，出事了！”
薄荷色年华 第87章 再相见，是陌路
她跟在小莲身后跌跌撞撞地跑，大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记者，正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福利院镂空的铁门根本挡不住视线，很快就有眼尖的记者发现了她，对着她的方向拍个不停。
她赶紧把小莲拉到一棵树后，焦急地问，“怎么回事？”
小莲直跺脚，“我也不知道啊，院长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我又没个人商量，院里的日常用品也需要采购，这个怎么办才好啊？”
她踮起脚朝门口望了望，其中有一个记者很是眼熟，就是那天刘野打的那个，他脸上的伤已经好了，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季海棠脑子飞快地转着，现在摸不清楚状况，如果贸然出去，可能给母亲也带来麻烦，可是一直这么守着也不是办法，她想了想，跑回了房间。
如果她没记错，当时刘夫人给过她一张名片，那上面有她的联系方式，并声明只要不打扰她的儿子，她可以帮她解决掉一些麻烦。
她咬着唇，深吸了一口气，一个按键一个按键地拨上面的号码。
她心里清楚，她拨出去之后，她跟刘野，就再无可能。
等待通话的过程中，站在一旁的小莲一把抢过她的手机，按了挂断键。
“小莲，你……”
“海棠，我想了想，还是不能让你走这一步，我已经通知院长了，只要能挺到她回来就好，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还可以挽回的。”
她一语双关，季海棠不是听不出来，可是，福利院的孩子大多身体都有障碍，她想象不出如果被好事的记者传播出去，世人多有怜悯之心，却忘了当事人是否愿意接受这些同情的目光，那他们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对未来抱有希望了。
她跟小莲把孩子们安顿好，然后小莲走过去隔着门跟他们对话。
那群记者见有人过来，抓着了机会发问。
“请问，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
旁边有人插话，“年纪轻轻的，不是她，据说院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是吗？我听说，她能在这次招标中顺利拿下政府那块地，私底下可是花了不少工夫的。”
这人话音刚落，就引来一阵附和，都是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
小莲几乎咬碎了牙，才挤出一个笑来，“负责人不在，各位请回吧。”
她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逐客的意味明显。
不知道是这些记者平素见惯了这等场面，还是脸色本来就厚，竟没有一个人离开。
有人不死心地问，“那她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还有人上前抛出橄榄枝，“小姑娘我看你年纪轻轻，干嘛在这样的地方浪费青春呢？要不要我们帮你介绍个好的经理人，能飞上枝头也不一定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小莲的脸已是一阵惨白，她紧握着拳头，很坚定地说，如果你们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说着拿出手机开始拨号，因为离的很近，都可以看到屏幕上大大的那三个数字，她的手就放在拨号键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有人泄了气，三三两两地走开了。
小莲松了一口气，靠在柱子上喘息。
季海棠从后面拍拍她的肩膀，“难为你了，小莲。”
小莲扯出个笑，“没什么，进去吧。”
季海棠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小莲之所以愿意一直待在福利院，是想要找到失散多年的妹妹，妹妹体弱多病，最有可能来福利院，她几年如一日，尽管希望越加渺茫，但是她一直守在这里。
季海棠向来不关注财经版，今日突然翻起，才知道，原来是因为简学辉心心念念的那块地，最后居然被拨给了福利院，不能不让人大跌眼镜。
政府近几年来鼓励房地产业，简氏又是知名企业，按道理说该是囊中之物，却没想，煮熟的鸭子竟然飞了。
她想象得到简学辉吹胡子瞪眼的神情，不知怎的，她竟然有些想笑。
暗自压下心里的念头，不管怎样，都等母亲回来了再说。
左青硬是压缩了行程，在第二天傍晚就赶了回来。
一回来就把小莲叫进了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了。
季海棠端出早就准备好的饭菜，看着左青一脸的疲惫，有些心疼，“妈，不管多重要的事，先吃点东西吧。”
左青匆匆扒了两口饭，扔下筷子又埋头到一堆的公务中。
小莲把她拉出房间，悄悄说，“那些记者说得好像是真的，不过这事院长都不知道，确实很奇怪呢。”
她耸耸肩，把饭菜端回厨房，淘了些米，细细地煮起粥来。
左青处理完那一叠文件，已经很晚了，她把热了几次的粥端上来，“妈，喝点粥暖暖胃吧。”
她安静地站着，仿佛没有看到最上面那份文件上，大大的签名。
左青看她深秋了还穿着薄薄地毛衣，一股心酸涌上来，她忽略这个女儿，太久了。
端起碗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喝下去，擦了擦嘴角，看到季海棠唇边满意的笑。
那是一份转让的协议，简学辉把到手的地，转到了左青的名下。
她不明白以简学辉的商人天性，又怎么会做亏本买卖？
难道……
她有些天真地想，他还爱着妈妈？
左青带着她去简家道谢，一路上通行无阻，就连程素也没有多加刁难，让佣人放了行。
走到大厅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季海棠走在前面，听到那笑声，不免笑容一滞。
脚步踉跄了下，身子摇摇欲坠，好在身后的左青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淡淡地说，“小心点。”
她点头，侧过身子跟在她后面进去。
莹姐看到她，给了她个礼貌的笑容，系着围裙回厨房忙去了。
左青带着她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程素拈着麻将的手一顿，一推手里的牌，扭着腰走过来，“我还当是谁呢，贵客啊，莹姐，快上茶。”
简学辉也看见她们了，胡乱地推开身前的牌，眼里是忙乱的惊喜。
季海棠在左青身边坐下，不明白这样的场合要带着她出席。
程素见左青没有接话，也不尴尬，凉凉的声音任是谁都听得出来她心情不爽。
“你可来的真是时候，我那把牌烂的要死，你这一来，我可少输了很多钱呢。”
她摊开手掌看着新做的指甲，好像再没有什么事比这个更重要了似的。
简学辉有些尴尬，把杯子推到她们面前，“喝茶，喝茶。”
左青扫了一眼细细的白瓷杯，眼里有奇异的光芒。
“不必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程素脸色一变，她也看到了那茶杯，嘴里嚷嚷着，“莹姐，你怎么回事，怎么拿这种不上档次的杯子给客人泡茶？快收回去，别让人看笑话了！”
季海棠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左青，只感觉赶紧身下的沙发往下陷了些，上好的皮质上有了几道划痕。
左青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她对着简学辉的方向，却看也不看他一眼，“我们仰仗着简氏才能生存，夫人不必介怀，这样的杯子配我们正好，倒是夫人，得要上好的古玉才配得上吧。”
简学辉的脸一白，手里握着的杯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僵在空中很是尴尬。
一道声音插了进来，“阿姨说笑了，都是一家人，这么说未免生分了，叔叔，您说是吧？”
简学辉巴不得有人解围，忙顺着台阶下来，一叠声地附和，“说的是。”
刘野穿着深灰色的风衣，脖子上是同色的围巾，削短的头发，温润的眉眼，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挑，一分一毫，都是她想念的样子，季海棠掐着手心，拼命压下心里的异样。
简峥站在他身后，收敛起了尖利的刺，温顺如同刚出生的小猫，笑意盈盈，她甚至觉得，他们是如此地相配，她都忍不住要出声赞美了。
薄荷色年华 第88章 暗影重重
简峥不放过季海棠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末了，才浅浅笑着，挽着程素的胳膊撒娇，“妈，快别生气了，莹姐也不懂这些啊，好在左阿姨也不介意，我们就这么算了好不好，我还想吃莹姐烧的菜呢，你可不能把她赶走啊。”
她扭着身子，做足了小女儿的娇态，程素了然地笑笑，掐了掐她的脸蛋，“你呀，就知道吃。”
第 10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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