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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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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悲城(全+番外) 作者:未知

    第 13 部分阅读

    慕善看着她的神色,心头微惊。慕善只能猜到这女杀手大概跟蕈有什么恩怨瓜葛,所以看到蕈的手链,反而对自己动了杀意。慕善在心里将蕈痛骂一顿,眼见她伸手摸入裤袋,慕善乱中生计,眉目一弯容颜舒展,反而笑了。

    苏隐夏生性警惕,看得疑惑,原本摸向裤兜中钢丝的手又停住,冷冷问:“你为什么笑?”

    慕善摇摇头,示意自己说不了话。苏隐夏掏出一把匕首,刀锋抵在慕善脖子上,这才撕开胶带。

    “蕈派你来的?他自己怎么不来?”慕善假装没察觉到她的杀意,一脸恼怒道。

    苏隐夏看着她不做声。

    “他就算杀了陈北尧,我也不会跟他,让他死心!”慕善冷冷道,“他给你多少钱?他能有多少钱?你放过我们,我给你十倍。”

    这下苏隐夏却笑了:“我是很有职业道德的。”不过话一出口,也想起请她来的人特别交代,不能动慕善。她刚才一时心急,却差点坏了自己名声。又听慕善说跟蕈似有感情纠葛,她信了大半――不然蕈怎么会把手链给她?自己杀了陈北尧,只怕蕈还要感谢。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轻,重新把慕善嘴封住,拉开衣柜的门丢了进去。她心头千回百转,脸上却始终沉寂一片。慕善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已经脱险,只以为她打算杀了陈北尧再杀自己,心里又惊又怕。

    她不怕死,可想到一会儿陈北尧回来毫无防备,很可能把她当成自己,然后死在她手上……她不敢深想。

    苏隐夏是职业杀手,用胶带很专业的把慕善身体缠了几道,令她动弹不得,想要用背、用腿撞击柜门发出声音示警都不能。利落的忙完这一切,她笑笑,把柜门一关,坐到床上。

    慕善全身不能动,只能扯着脖子偏头,透过狭窄的柜门缝隙,勉强看清屋内动静。只见苏隐夏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拿起慕善之前看的书,翻了几页,就皱眉丢到一旁。然后她站起来,走到另一侧衣柜前,翻动一阵。过了一会儿,她重新出现在慕善视野里,却已经换上一条慕善的睡衣。细细的吊带挂在肩头,浅浅露出雪白的胸口,正是陈北尧喜欢的款式。

    慕善胸口一堵。

    天色渐渐暗下来。慕善身体被绑成蜷缩的形状,又累又怕,过了几个小时,已经是很疲惫。等她在往外看时,只见那苏隐夏打开了床头灯。暮色笼罩,这一盏暗灯,愈发显得整个房间阴暗朦胧。看到这一幕,慕善更加担忧――只怕陈北尧更难分辨出她和自己的差别。

    似乎察觉到柜子里慕善的目光,苏隐夏偏头往这边看了眼,笑笑。然后躺上床,手指轻勾,一边肩带滑落,雪白丰满若隐如现。她又拿起原本丢在一旁的书,眼睛却没停在书页上,只是看着天花板,双眸隐有兴奋的光彩。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慕善熟悉的脚步声。慕善已经隐约预见会发生什么,心头又痛又怕,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门被推开,陈北尧走了进来。

    他还拿着手机,神色一如平日平静无波。他低低说了句:“我知道了,谢谢。”就挂了电话。然后他抬头,看着床上的女人,沉默片刻,走了过去。

    慕善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视线一阵模糊。她看到陈北尧坐到床上,苏隐夏像蛇一般缠过去,搂住他的腰,红唇吻上他衬衣上方修韧的后颈。他长臂一揽,将她的腰搂住,埋首轻轻蹭着她的长发,像往日那样,深深一嗅。

    53、味道  book。

    慕善拼命一挣,可哪里能动?想要用头往后撞墙,却被胶带死死绷住,痛得死去活来。她想要闭眼不再看,可眼见陈北尧就在离自己几米远的地方,抱着另一个女人危在旦夕,又不甘心。正悲愤间,忽然听到陈北尧平平的语气问道:“你身上什么味道?”

    慕善心头一松,升起一丝希望,透过缝隙望出去。只见陈北尧已松开苏隐夏的身躯,站了起来。苏隐夏含糊低声道:“什么?”

    陈北尧趁着灯光,细细看她一会儿,笑道:“你身上有汗味,去洗个澡。”苏隐夏原本心头已生警惕,听他这么柔声一说,倒也释然。她潜行至陈北尧家里,虽然镇定,但不敢大意,的确也出过一身细密的汗。她本意要杀人,但看陈北尧容貌气质比她见过任何男人都要出色,加之听说陈北尧身手很好,已经决意一会儿交欢时再动手,既能杀人,也跟这国内有名的黑道老大尽兴一把。

    她朝陈北尧微微一笑,抬手便将睡裙脱掉。灯光昏暗,她的身材玲珑饱满丝毫不输慕善,亦有自信不会被识破。只是这内衣不敢脱了,娉娉婷婷走进了浴室。

    慕善见陈北尧一直目送苏隐夏到浴室,不由得想起昔日自己沐浴时,陈北尧偶尔来了兴致,打开门,静静沉默在侧。等她发觉时,心头窘迫,他却含笑不语。想到这里,慕善心头刺痛。但见陈北尧静立片刻,果真缓缓朝浴室门口走去。

    苏隐夏进浴室的时候,随手把门关上。但她深知男女情/趣欢好,心中也有些期待陈北尧推门而入。浴室有水声,她在浴室将他解决,动静更小。过了一会儿,她隐约听到陈北尧的脚步声停在门口,心头一喜。

    慕善眼见陈北尧的手抓上了门把手,心头一急,眼泪又掉下来。没料到陈北尧悄无声息的拉开一侧抽屉,拿出钥匙,插入钥匙孔,轻轻一拧,竟然将门反锁了。

    这一声悄无声息,浴室内的苏隐夏只注意到陈北尧颀长的身影停在门口,一动不动。她料想水声夹杂,他听不清晰自己嗓音,便扬声道:“你进来吗?”

    陈北尧却答道:“先洗干净。”

    苏隐夏想起看过的陈北尧的资料,知道这人性格阴沉古怪,只怕对女人也是如此。低低“嗯”了一声,倒认真洗了起来。

    浴室外,陈北尧目光如电看了一圈,慕善看他神色,心头一喜。只见他目光在衣柜上停了停,却没有立刻过来,反而是悄无声息的走到门口,拉开门走了出去。

    才过了几秒钟,他就又走了进来。只是这一次,他的枪已经握在手里。身后几个保镖蹑手蹑脚的跟进来,贴着浴室门口持枪而立。几个人交换了眼神,凝神静气等待着。

    陈北尧径直走向床边,掀开床单检查床底。一无所获后,他站起来,走到柜子前,轻轻拉开了柜门。

    慕善泪水已流了满脸,怔怔抬头望着他。他一望之下,满目惊痛,忍了忍,朝一名保镖打了个手势。保镖无声的递了把匕首过来,陈北尧接了,几下划断那些胶带。慕善四肢早已麻痹,此时紧箍自己的力道一松,脚下一软,向前倒去。陈北尧稳稳接住,将她抱在怀里,快步走了出去。

    这一走出去,慕善才看到过道里还有几名闻讯赶来的保镖。看到陈北尧抱着完好的慕善出来,都松了口气。陈北尧眸中闪过厉色,看一眼其中一名心腹。那名心腹点点头,又带了几人走进主卧。

    陈北尧抱着慕善,一直走到一楼客厅。客厅还站着七八个保镖――这别墅周围还有几处房屋,就是让这些保镖平时居住的。今天一出事,立刻都赶了过来。在这样重重保护下,陈北尧才将慕善放在沙发上,替她撕去身上嘴上残留的胶条。

    “北尧!”慕善声音哽咽,伸臂投入他的怀里。两人紧紧相拥,都是又后怕又欢喜。

    过了一会儿,陈北尧才松开她,却依然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道:“别怕。”慕善原以为今天大难临头,可现在回想,似乎陈北尧一下子就识破了那个女杀手。心情平静后,不由得好奇道:“你怎么认出她不是我?”

    陈北尧看她神色已定,双手却还是抓住自己衬衣不松,十分依赖的模样。陈北尧心头一软,对于她提的问题,他却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答道:“有人向我示警,说马来一个擅长伪装的女杀手来了霖市,我就留了心。不过她跟你差别很大,当然一眼能看出来。”

    听他这么说,慕善微觉奇怪。她对着苏隐夏,已觉得有九分像,加之灯光昏暗,只觉得就算陈北尧与自己朝夕相处,一时都不能分辨。听陈北尧说“差别很大”,倒不知道差别在哪里。

    她不知道,陈北尧从遇到她晚,就对着她的身躯痴痴半宿。陈北尧生性喜静,也没有其他爱好,劳累疲惫时,就在脑海里回忆关于慕善柔滑的肌肤、温香的气息,顷刻便觉得意摇神驰、压力舒缓。

    现在他抱得美人归,跟她相处的日日夜夜,哪一刻不是对她的娇躯默默凝视、爱不释手?他记性很好,不管是她肩头一点细痣、锁骨纤细形状,自然记得分毫不差。

    苏隐夏虽然能模仿她的长相身形八九分相似,但他稍一触碰她的皮肤,闻到她身上的气息,立马感觉不对。再联想到自己收到的示警,立刻对怀中女人生疑。当时他不惊动那女人,只怕慕善还在她手中,不知是否已遭毒手。现在看到她完好无损,陈北尧心头自然一阵狂喜,对那杀手以及幕后指使者,却暗生杀意。可望见她喜悦的模样,心头又是一凛。

    两人又静静相拥一阵,便听到楼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几个保镖拿枪指着个女人下了楼。女人双手已被铐住,冷着脸被押到客厅角落站着。客厅的保镖看到她的容貌,全部大惊失色,又想到这女人竟然混过他们的防守,心头羞愧。

    一名心腹走过来问:“我把她带走了。”

    陈北尧点点头。几个男人就押着那杀手出了别墅。慕善心头极为复杂。她当然知道那女杀手被带走后,遭遇必定不妙。可如果不是陈北尧机警,只怕已经死在她手上。那么现在陈北尧要杀她,难道又能算错?

    没料到陈北尧仿佛查知她的心意,柔声道:“我不杀她。”

    慕善心里震动,道:“可她如果再害你怎么办?”

    陈北尧微微一笑:“她敢动你,自然是要吃点苦头。等他们拷问出幕后主使,我把她交给国际刑警。像这种国际杀手,犯下很多大案,足够判个终身□。”

    慕善心中一宽,觉得这果然是最妥当的方法。一场大风波就这么消弭于无形,可谁知还没有更大的波折?慕善只觉得前途一片阴霾。

    陈北尧却搂着,走到楼上客卧,柔声道:“今晚先睡这里。”

    慕善点头,想到刚才那个女人穿着自己的衣服躺在床上,顿觉厌恶。她刚一坐定,陈北尧翻身压上来,一阵热吻。

    两人相处多日,慕善也渐渐摸透陈北尧的脾气秉性。此时见他神色专注、动作坚定,她感动怜惜之余,又微觉好笑,心中叹息一声,抱住他挺直的脊背。

    一阵亲昵后,陈北尧躺在床上,将慕善箍在怀中趴着。望着她眉宇中似乎还有忧色,陈北尧沉思片刻后开口:“老婆,李诚没死。”

    他的语气又缓又淡,于慕善却仿若平地惊雷!李诚没死?!前些天传出他的死讯后,一直没有其他动静。慕善还侥幸的想,虽然李诚死得可惜,但对陈北尧来说,这个隐患也许就此消除。谁料到陈北尧现在却说,他没死?

    慕善稍一推想,就能猜出,只怕上次李诚和白安安逃亡时遭到伏击,便是假死蒙骗其他人。李诚应该已经获得他背后力量的支持,所以才能死里逃生?

    “他找你了?”慕善问。

    陈北尧见她神色,知道她已猜出大概,摸摸她的长发以示赞许,然后道:“今天那个示警的电话,就是他打来的。”

    慕善闻言,心头升起一丝希望――也许李诚的心还向着陈北尧?

    陈北尧继续道:“他约我明天见面。”言下之意,却是要先见他一面,静观其变,一探虚实。慕善沉默片刻道:“不管发生什么,别瞒我。”

    陈北尧神色认真的点头,算是答应了。其实之前发生的暗杀事件,他不告诉慕善,并不是刻意隐瞒。而是她知道了也起不到作用,反而徒增担忧。况且之前的事,在他看来更像是对方的试探,算不得大事。

    今天则不同了,对方竟然杀到他家里来,甚至还对慕善下手。他对慕善情真意切、心灵相通,真的遇到大事,譬如杀手的来历、譬如李诚的死活,反而不愿瞒她。

    慕善今天精神极度紧张,加之刚才又与他缠绵一番,很快体力不支,晚饭也不吃,就睡着了。陈北尧望着她在自己怀里,长眉舒展,嘴角微勾,显然睡得极为安心。他心头一阵激荡,思绪万千。

    他少年丧父丧母,对于仇杀已经司空见惯。这次猜测是被张痕天和丁珩联手暗算,他心头的怒恨竟然不像以前阴沉强烈,反而想,如果不早日洗手,总会有麻烦找上门。如果再牵连到慕善,十个陈北尧张痕天加上丁珩,都补不回来。思虑之间,出国暂避几年的想法却更坚定了。

    第二天一早,陈北尧下楼,便看到周亚泽一脸警惕的迎上来。两人坐上车,周亚泽沉默片刻问:“万一那小子设埋伏怎么办?”

    陈北尧却微微一笑:“他如果真的要抓我,直接带人上门。亚泽,警察不需要畏手畏脚。”

    周亚泽一想也是,难得的叹了口气道:“李诚这小子到底想怎么样?”

    陈北尧未答,抬头看着窗外,却瞥见慕善已经起床,静静立在窗口,遥遥望着他。晨光中,她容颜娇丽、肌光胜雪。就那么站着,眉目温柔,却透着女人少有的坚定沉静。陈北尧一时目不转睛,车子却在这时启动,顷刻就开出大门。他眼前只余别墅区大片寂静无人的风景植被,哪里还有慕善的倩影!

    54、十年  book。

    与李诚约定会面的地点在城郊一间茶社。

    虽然觉得他不会设伏,周亚泽还是调来人手在外围,伺机而动。陈北尧却处之淡然,缓缓踏入茶社。

    初夏的微风轻轻拂过,茶社外墙爬满绿藤,只消望上一眼,就令人心头升起沁爽的凉意。诺大的茶社,此时竟然一个人影也不见。陈周二人又往里走了几步,才见靠窗的雅座上,一个年轻男人持杯而饮。他衬衣笔挺、容貌俊朗,虽比前些天清减了几分,可那熟悉的容貌,不是死而复生的李诚又是谁!

    听到脚步声,李诚也抬头,看到两人,他立刻站起来,神色却似有些凝滞,似乎不知该如何跟陈北尧打招呼。

    却是陈北尧先出声,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有力:“阿城。”

    一旁的周亚泽咧嘴一笑:“诚哥!”

    李诚也笑了,但那句“老板”抑或是“老大”,无论如何不能喊出口,只能直呼姓名:“北尧、亚泽,很高兴你们肯来。”

    周亚泽闻言心里暗骂他虚伪。陈北尧则微微一笑:“我不能不来。”

    这话说得似有深意,李诚和周亚泽同时一怔,忍不住对望一眼,仿佛又回到昔日,三人共同进退配合默契的日子。周亚泽瞧着李诚,似笑非笑;李诚却目光坦诚明亮,周亚泽嘿嘿一笑,移开目光。

    李诚提壶为两人满上清茶,道:“马来的女杀手,已经移交国际刑警亚太总部。他们向你致谢。”

    陈北尧点点头,话锋一转:“白安安还在张痕天手上,你没救她出来?”

    李诚大概没料到陈北尧会说这个,一怔之后,眼神明显黯淡:“会救出来的。”

    他这么说,陈北尧和周亚泽心里都有了计较――看来公安厅暂时还不想动张痕天。否则李诚身为警务人员被张痕天伏击,现在却任由白安安被张痕天软禁?

    果然,李诚收起些许悲伤神色,沉声道:“我今天来,是想谈谈你们的事。”

    他的语气明显有些变化,“你们”的称呼,一下子划清敌我界限。周亚泽闻言“哼”了一声,陈北尧不动声色。

    又听李诚不急不缓道:“这五年来的犯罪证据,我已经全部移交省公安厅……”他的话刚说到这里,周亚泽心头已经冒火,冷冷道:“犯罪证据?你跟了老大五年,他什么为人你不清楚?他妈的毒品不肯沾,杀的人统共不过那几个,还是被人欺负到头上才动手。你当初说过什么?你说全中国大概只有咱们老大,夜总会两百个小姐,没有一个是被迫的。现在你跟老子说犯罪证据?”

    “亚泽!”陈北尧冷着脸低喝一声,“让他说完。”

    李诚正色道:“是,我还说过,如果全中国的黑老大都像老板这样做事,这个社会会有秩序很多。”陈北尧眉目不动,周亚泽一怔,又听他继续道:“……这是我对公安厅厅长说的。”

    “老板,亚泽。”李诚真诚道,“我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食古不化。厅长常说,老板你对全省经济发展有重大贡献,涉黑可惜了。”

    周亚泽笑了:“怎么?这么说你那位厅长大人还要放过我们了?”

    陈北尧看他一眼,淡道:“段厅长是经济学和犯罪学双科硕士,他有什么高见?”

    李诚顿了顿,缓缓道:“老板,段厅长虽然欣赏你,但也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杀人始终是犯法的。霖市黑势力沉疴已久,省公安厅下定决心铲除,并且已经得到北京的支持。”

    这话相当于他终于表明态度和李诚,陈北尧和周亚泽都是一静。周亚泽心头冷笑,开口道:“铲除?哈哈!那今天还谈什么?”

    其实来之前,陈北尧和周亚泽都料到李诚肯定有所图谋,否则还见什么面?但现在听他亲口说出他们犯法,周亚泽心头有气。

    陈北尧却极为沉静,端起茶喝了口,静待李诚继续。果然,李诚又提起壶,不卑不亢的给陈北尧满上,然后道:“情况比较复杂。”他抬头直视陈北尧,目光锐利明亮:“老板,只要你愿意做污点证人,我可以为你……争取减刑。”

    周亚泽一愣,哈哈大笑。连陈北尧都冷冷笑了:“谁的污点证人?”

    李诚一字一句吐出那个令他恨之入骨的名字:“张痕天。”

    陈北尧沉默不语,周亚泽讽刺道:“我们跟张痕天井水不犯河水,污点?污点个屁!哦……你知道张痕天想跟我们合作,让我们当你的卧底?李诚,你够狠的啊!我们有几条命去玩张痕天?嗯?!”

    眼见周亚泽已经动怒,陈北尧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然后他看向李诚:“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们厅长的?”

    “都不是。这是我们配合国际刑警亚太总部的行动。”李诚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张痕天也嚣张不了多久――国际刑警手上的证据,足以判他死罪。”

    他这么说,陈北尧和周亚泽都有些意外。既然已经有证据,还需要什么污点证人?

    李诚静了片刻,似乎才能暂时压下对张痕天的恨意,维持冷静头脑。他条理分明的将来龙去脉全盘告诉了两人。

    原来白安安和李诚是警校同学,早就互生情愫。只是毕业后一个去当了国际刑警,一个留在省公安厅。工作一两年后,又各自成为卧底。不同的是,李诚当时通过陈北尧进入榕泰,愿意是要收集丁氏父子的犯罪证据;而白安安混到张痕天手下。

    后来的发展也不是两人能够控制。陈北尧一夜翻身,李诚也一跃成为霖市老大的左右手;而白安安运气却没那么好。

    “张痕天了她,并且强迫她做情妇。”李诚说到这里时,语气冰冷,脸色阴沉。

    周亚泽心头冷笑,陈北尧不动声色。两人心里都是想,看白安安对张痕天的态度,也不是完全不愿意。只不过李诚不肯信而已。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张痕天之所以是国际刑警的重点关注对象,因为他的罪跟陈北尧等人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他贩卖军火,支持国内和国际恐怖分子。”李诚道,“安安已经掌握了他的犯罪证据,交给了亚太总部。但几天后,就被张痕天发现了。”

    陈北尧和周亚泽听到,心下了然。大概也只有枕边人,才能掌握详细的犯罪证据。

    李诚又简要说了后续缘由。原来张痕天势力太大,亚太总部也有人被他收买。这导致白安安交回证据的第二天,就被张痕天发现了身份。白安安潜逃离开,却差点被约定好来接应她的国际刑警俘虏――那也是张痕天暗中安排的。白安安没办法,千里迢迢从北京来到西南霖市,投靠李诚,同时试图与总部其他高层联络。只是这时亚太总部也乱成一团,有人企图偷走张痕天的犯罪证据,白安安的直属长官――一名警方高官,被暗杀。所以白安安一时走投无路,又被张痕天抓了回去。她跟李诚逃亡那天,李诚已经与省公安厅提前联络。当时双方火拼,李诚被同事救走,对方却不惜死了好几个人,抢走了白安安。

    “既然有证据,为什么还不抓他?”周亚泽问。

    李诚顿了顿道:“因为我要他死得更彻底!”

    周亚泽觉得这话有点怪,陈北尧却敏锐的注意到,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原来白安安用自己作为代价查探到的证据里,只有张痕天违法贩卖军火的合同、与恐怖分子通话的录音。但是他运送军火的线路和方法,却没有半点端倪。因为张痕天虽然宠爱白安安,却不让她碰生意。所以白安安能够偷到合同、偷偷录音,却对张痕天的通路一无所知。

    陈北尧听到这里,心下了然。无论国内外恐怖分子,都有相同的特点――他们有及严密的等级制度和工作流程,就算张痕天被抓枪毙,他的手下还是可以把恐怖活动进行下去。陈北尧冷冷一笑道:“连白安安都查不出通路,你为什么觉得我们可以?”

    李诚的动机被陈北尧一语道破,也不惊慌。其实他向厅长和国际刑警长官提出,让陈北尧转为污点证人,就是存了双重私心。一方面,陈北尧的犯罪资料,他交出去时,就有保留。他不想陈北尧死;另一方面,张痕天手眼通天,他对张痕天恨意极深,知道如果有陈北尧帮忙,一定能整得张痕天死无葬生之地。

    想到这里,他反而更加平静,微笑对陈北尧道:“根据国际刑警那边的推测分析,他千方百计想和你、丁珩合作,就是想打通西南的军火通路,也可能他的活动要往西藏、新疆转移。出了白安安的事,他防备极严,我们的人混不进去。你不同,他把你当成同类,只要你答应合作,顺藤摸瓜,一定能有收获。”

    话尽于此,李诚的所有目的已经坦诚。周亚泽听到这里,早已不耐烦。他当然不是狂妄的不把警察当回事,但在他看来,李诚的建议就是狗屁。他看向陈北尧,却没料到他沉思片刻后,淡淡的问:“怎么减刑?”

    周亚泽心头一惊,李诚犹豫片刻,露出一丝尴尬,但很快被沉稳坚定的神色取代。他道:“所有财产没收,有期徒刑十年。”他顿了顿又道:“老板,钱还可以再挣。十年过后,你可以跟嫂子平平稳稳过下半辈子。我想,这也许是嫂子希望的。”

    他提到慕善,陈北尧微垂的眸光抬起,看他一眼,点点头:“我考虑几天。”

    周亚泽闻言阴测测的看一眼李诚,再看向陈北尧时,欲言又止。李诚见陈北尧没有一口拒绝,心头一松,又道:“老板,你当初涉黑也是逼不得已。只要能帮助我们把张痕天一网打尽,就是为国家立功。以嫂子的性格,也会支持你。”

    陈北尧不置可否,却道:“我跟你嫂子下个月举行婚礼。我希望给她一个盛大幸福的婚礼。在那之前,你给我个面子。”

    李诚点头:“好,我等你消息。”

    陈北尧和周亚泽站起来,李诚也起身。周亚泽忽然道:“你既然是警察,为什么我们一开始杀丁默言时,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三番两次放走丁珩?”

    陈北尧听到他的疑问,淡淡一笑,也看着李诚。李诚的目光不躲不闪,正色道:“丁默言本来就是败类,死就死了。丁珩是无辜的。”

    “是吗?你现在还觉得他是无辜的?”周亚泽冷笑。

    李诚静了片刻,摇头道:“他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从茶社出来后,陈北尧一直没做声。周亚泽心头有气,沉默片刻,忍不住问:“十年?你真的打算听这个叛徒的话,坐十年牢?”

    陈北尧盯着窗外淡黄色的阳光,此时才不过□点钟,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也逐渐多起来。陈北尧脑海中浮现慕善清丽绝伦的容颜,长眉舒展,忽的笑了。

    十年?他怎么舍得。

    周亚泽看他微笑,心头一定。再想起刚才陈北尧忽然说下一个月要举行婚礼――他们的婚礼明明已经决定推迟到年底了。这么看来,很可能是让李诚分心。

    陈北尧看着周亚泽又关切又犹豫的神色,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一起走。”

    周亚泽这才释然,嘿嘿一笑道:“我说嘛……不过李诚这小子肯定暗中派人盯着我们,没事,要走的时候,我去摆平。”

    陈北尧点点头道:“先别伤他,留点余地。”

    55、是他  book。

    见完李诚之后,陈北尧忽然不想去公司,让司机直接把自己又送回了家里。

    车子停在别墅楼下,陈北尧让司机和保镖先走,自己没有立刻下车,而是点了根烟,静静坐在车里。这时刚上午十点,太阳已经很大,照得车子顶盖黑黝黝的光亮。陈北尧抽了有半个小时,才在明晃晃的阳光里,下车走回家中。

    诺大的房子空荡荡的,慕善不知去了哪里。陈北尧原本准备好的许多话,只能又往心里压一压。在他的处事准则里,与慕善相守是首要目的。所以在李诚提出污点证人坐牢十年的建议后,他几乎是立刻想到金蝉脱壳逃出国外这条路。而且他从当年决意扳倒丁默言父子报仇时,就已经有了逃亡海外的心理准备。

    要让他坐牢?他还真的没这么纯洁高尚,一直都没有。事实上,比起很多看起来干干净净的人,他又真的干了多少坏事呢?只是陈氏这块肥肉太肥,这也是政府对他下手的原因之一吧?

    可慕善是不同的。陈北尧孑然一身,赚的钱已经足够用几辈子,只要有慕善相陪,出国更逍遥。可慕善如果跟他走,也许会背上“共犯”的罪名,也许今生不能再见到父母亲朋,还要隐姓埋名提心吊胆过一生。只需要记住book。;所有书籍一网打尽!

    这令陈北尧心头歉疚。可按照他的判断,一起出国依然是对两人最好的选择,他不会改变这个决定。可要他开口告诉慕善这个事实,终究有点心疼。

    没过多久,他就找到了慕善。她正在二楼他的琴房里,捧着本书坐在飘窗上。黑色钢琴米色长裙,她的长发垂落肩头,素美的脸沉静而温柔。看到陈北尧,她把书一放,站起来,神色怔忪。

    她知道他去见李诚,已经担心了一个早上。此刻见到他平平安安回来,心头一块大石落下,只是隐隐还有不安。

    陈北尧走过去,圈住她的腰,一起坐在飘窗上。慕善将头靠在他的肩头,沉默着。

    陈北尧吻了吻她的脖子,柔声道:“在想什么?”

    “想你会对我说什么。”

    陈北尧静默片刻,将她十指都抓在掌心,这才缓缓开口:“老婆,跟我去国外。”

    慕善失声:“国外?去哪里?”

    “南美。”陈北尧听到她略显惊讶的语气,心头一软,但还是把今天见李诚的情况,简要说了一遍。

    慕善听完,心头越发沉重。且不说李诚的十年承诺是否靠谱,单就让陈北尧假意与张痕天合作、探明军火通路这一条,她就不愿意。那些恐怖分子都是丧心病狂,让陈北尧与虎谋皮,李诚这招借刀杀人真是狠!

    她其实不用考虑太多,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既然当初选择接受他,早已预料到今天会有风雨波折。只是她没料到一切来得这么快这么猛,转眼她就要随他背井离乡众叛亲离。

    她的沉默,令陈北尧越发心疼。虽然在她不愿意的时候,他卑鄙的强迫过她、禁锢过她;在金三角的时候,她也拿起过枪,保护过他。可在他心里,慕善始终是自己捧在手心呵护的女人。他对她付出,付出爱意付出精力付出金钱付出一切,都令他乐在其中并且理应如此。

    可现在不同了,这一次,是他要让她牺牲,而且牺牲得很大。虽然他心里隐隐也有些期待,期待她为他付出,那种感觉令他觉得幸福。

    可更多更强烈的感觉,却是歉疚心疼――跟着他,还是让她受了原不会有的委屈。如果没有出李诚这档事,他原本打算这几年完全洗白,给她欢愉平稳的一世。也许会去国外避几年,但不至于现在这样。

    更甚者,他还有点没把握。没把握她愿意跟自己走。毕竟天枰那一段,是她二十六年来,除了他以外的所有。她的父母、朋友、事业、声名,她的全部。

    “让我想想。”慕善低声答道。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要让她就这么干脆的说“好”,她竟然一时说不出口。

    “好。”陈北尧将她抱起,放在地上,低头想吻。

    刺眼的阳光,恰好从窗户射进来,照着慕善的双眼。慕善心头烦闷,别过头去,抬手挡住了他的唇。在他沉默的视线里,她从他的怀抱里爬起来,有些失神的道:“我会陪着你的……让我想想。”

    接下来的几天,陈北尧忙于公司事务――虽然早有准备,一些核心资产已经提前转移,但现在真的要走,既要不动声色,又要稳稳妥妥,是以每天他都忙到很晚才回家。

    婚礼如期筹备,定在六月月末,距现在还有整整一个月时间。陈北尧专门指派了人负责,定酒店、印制请帖,仿佛煞有其事。只有极少数几个人才知道,一切都是假象,婚礼不会如期举行。婚礼前一个星期,新郎、新娘、伴郎会在某次晚宴后,开车坠入山谷、车体爆炸,足量的炸药,会炸得一点骨肉都不会留下。陈氏企业会在一夜间分崩离析,荡然无存。

    慕善这几天跟陈北尧的相处时,心里多少有点隔阂。她并不是不愿意为了陈北尧牺牲,也不可能跟他吵架。只是每晚看着他疲惫的回到家里,看着他温柔的将自己抱进怀里,她又心疼,又难过。在他若有所思的注视中,她只能沉默。而他亦不发一言,这大概是他们在一起后,次温柔的“冷战”。也许也算不上冷战,只是现实让两个人都无言以对。

    在某些夜晚,半夜,慕善看着陈北尧睡熟的容颜,会忍不住想,爱情是什么呢?

    十七岁的时候,她觉得爱情就是自己灵魂。初恋太热烈太美好,令她失去理智。纵然她是全年级公认最聪明、成绩最好的女孩,在被少年陈北尧堵在小巷、抱在怀里亲吻时,她也想不到自己会为了人生的初次【。book。】怦然心动,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

    后来,她以为爱情是独善其身。她觉得自己可以控制,只要离开陈北尧,不跟这个黑色商人在一起,她就还是自己,她的爱情依旧美好如初。可她高估了自己的毅力,也低估了陈北尧对她的欲望。

    与他同生共死后,她终于明白,每一段爱情都会有委屈。她能察觉到他的改变,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改变。她似乎比原来更能理解他,理解他的身不由己,理解他的冷酷无情。她永远不会认同他做的事,可是尽管心有不甘,尽管那些过往,就像一个丑陋的伤口,镶在她心头,又狰狞又痛苦,她只能听之任之――她还是想跟他在一起。

    可是现在,难道爱情是为了他,放弃自己的人生?那样的她,能够狠得下心抛弃父母、抛弃理想、抛弃姓名的她,不忠不孝没有人性的她,还是慕善吗?

    她找不到答案。只能听随自己的本能。本能让她在每个夜晚辗转难眠;本能让她痛苦的沿着陈北尧设计好的路线,一步步跟着他走下去。

    六月初的一天,慕善去婚纱店试婚纱。

    陈北尧这天安排了一天的会议,没有陪同。一则是忙,二则是明知这次婚礼是假,他心头终究有愧疚,所以不让自己去看她穿婚纱的样子。他要留到出国之后,也许是在陌生的海岛,也许是在偏僻的教堂,哪怕只有两个人,他再去看她穿婚纱的样子。

    慕善也不想让他陪同,这些天,她只想一个人呆着。

    到了婚纱店,随行助理很快跟店经理挑了几套漂亮的婚纱,满心期待的送到慕善面前。慕善看着雪白无瑕的精美婚纱,心情好了些,索性暂时不去想,走进了试衣间。

    店经理把婚纱放下,一拍脑袋:“您稍坐会儿,刚才竟然忘了给您倒水。”

    慕善摆手说不用,店经理却坚持,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慕善站在原地,摸着挂在架子上崭新的婚纱,心头怅然。

    试衣间是间三十多平米的屋子,周围挂满婚纱,摆了几面大大的穿衣镜,灯光亮堂堂舒适明亮。慕善正沉思着,身后的门响了。

    她以为店经理回来了,头也不回的道:“先试哪套?”

    那人脚步停住,清朗的声音传来:“嫂子。”

    慕善身子一僵,立刻转身,便看到李诚静静站在身后,俊朗的容颜沉沉静静,没有笑意,看不出端倪。

    慕善心头电光火石――看来是他提前查知自己在这里试婚纱,所以早就安排。也许店经理不是真的店经理,而是他的人。

    慕善不动声色,淡道:“有事?对不起,我要试婚纱,请你出去。”

    李诚微微一笑,在旁边的淡蓝色小茶几前坐下:“嫂子,我来找你。”

    慕善道:“你知道我从来不插手陈北尧的事,有什么事你跟他谈。”虽然不知道李诚今天为何而来,她心头却略有些鄙视――难道他想对女人下手?

    李诚似乎没听到她的拒绝,不急不缓道:“嫂子,就是因为知道你很关心老板,所以我才来找你。前些天,我找了老板,我跟他说……”

    “那些我已经知道了。”慕善冷冷道,“你让我的丈夫坐牢十年,过了这个婚礼,我的老公就是罪犯,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李诚,没错,你做得没错。他坐牢我其实更安心,以后我再也不用担心受怕了。可是你自己难道对得起他?你应该知道,他不贩毒、不害人,他比其他人都要好!你扳倒一个陈北尧,很快会有人代替他的位置,下一个只会更糟!”

    话一出口,慕善自己心头一惊。尽管这些话只是为了对李诚做戏,可她发现,说出这些话竟然令她心头畅快――她模模糊糊的想,原来她也会有自私的念头,他坐了牢,她就能安心;原来,她已经开始理解他,她觉得他比其他任何人都好!

    李诚目光一敛,沉默片刻道:“嫂子,我今天来,的确是想做你的工作。陈北尧答应我考虑几天,但始终没有跟我正面答复。我知道你是个是非观很强的人,是个正直的人。我希望你能从长远角度劝劝他,按照我的建议,他也能为国家立功,这样对你们夫妻、你们的孩子,其实是最好的。千万不要只顾眼前利益……想别的路子,跟政府作对,那是很不明智的。”

    他这么说,慕善心头微惊。她吃不准李诚是已经察知陈北尧准备出国的动作,还是真的只是来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她能理解陈北尧为什么还没答应――答应得太快,才显得假。他一定是想再拖几天,临近婚礼的时候,才郑重的告诉李诚同意合作。然而在李诚放松警惕的时候,金蝉脱壳。

    而她刚才的反应,应该也是恰当的。一个女人,不管她再正直,如果能冷静的看老公坐牢,也就不正常了。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道:“李诚,你别说了。你走吧。”

    李诚见她神色难过,也不好再劝。他站起来,往门口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住。他转身对慕善道:“嫂子,有件事你大概还不知道。”

    慕善心头一震,看着他意有所指的眼神,忽然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李诚静了片刻,才继续道:“去年夏天,你被几个警察带到警局,逼问榕泰案的凶手,被虐待、差点被轮/暴。你知道是谁安排的吗?”

    慕善一凛,脱口问道:“是谁?”她以前一直以为是温敝珍,所以这位老人被陈北尧整得家破人亡、黯然收场,她虽然觉得陈北尧不应该,但当时隐隐也觉得自己出了口气。可听李诚的语气,似乎还另有隐情。

    李诚直视着她,目光略有些不忍,却很快坚定。

    “是老板。”他淡淡道。

    56、虔诚  book。

    慕善脑子里“嗡”的一下,足足愣了有半分钟,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老板”就是陈北尧。她的脑子里还是懵懵的,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呢?

    那是她最耻辱的记忆、最痛苦的经历。她再也不想再想起、再提及。可李诚此刻却告诉她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是陈北尧安排的?

    不,不可能!她猛然抬眸望着李诚,李诚看着她震惊的样子,脸色略有些不忍,可还是继续道:“嫂子,我跟你说这个,只是希望你好好规劝老板,配合政府。不要有别的想法,也不要为了他,搭上你的一辈子。”

    说完这些,李诚转身走了。慕善几乎想大笑――不可能的,这是李诚的计谋,想要让自己对陈北尧心生怨恨,想让自己不跟陈北尧走。李诚知道她对陈北尧多重要,如果她不肯走,陈北尧也一定不会走。

    想到这里,慕善心头稍定。这时门一响,店经理走了进来,端着杯茶水,若无其事的对慕善道:“陈太太,咱们开始试吧!”

    慕善呆呆看着她手里的婚纱,忍不住想,这些婚纱真好看,只可惜是假的。他那么爱她,不是假的,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慕善站起来,在店经理诧异的目光中,笔直的向门外走去。她一直走一直走,视线里到处白花花亮堂堂的,在她眼里却都变成了苍茫的背景。她走了一会儿,外间的助理和保镖沉默的跟上来。慕善根本当他们不存在,脑子里反反复复浮现当日的情况。

    她想起胖子警察的下流眼神,想起几个男人的坏笑;想起自己被人卡住下巴灌进药水,想起自己万念俱灰恨不得一死,却依然不想供出陈北尧这个名字。

    怎么可能是陈北尧?他明明在救出她后,一脸隐痛和痴迷。怎么会在她受苦的时候,就站在警察局的暗处,沉默不动?

    恍惚间,她已经走出了大厦。外头的太阳很亮,亮得刺眼。她却骤然觉得冷。她抱住自己的双臂,跟着保镖们走到车前。她的十指紧扣自己的胳膊,冰凉的触感,却忽的想起一种感觉。

    那是陈北尧抚摸拥抱她的感觉。冰凉的、略有薄茧的手,坚定的、饱含压抑的□,抚摸她的身体。那种感觉很熟悉,熟悉到她闭着眼,就能够分辨。

    她坐到车里,面沉如水,心若悬谷。车子开动了,她觉得喉咙又干又涩。她知道李诚说的没错,真的是他,真的是陈北尧。李诚不需要说这样一个谎言来欺骗自己。

    而且,其实她比谁都清楚,是他做的。因为那双手,警察局里,在黑暗里摸上自己的那双手,那种感觉,她怎么会分辨不了――这辈子,只有他一个男人,这样抚摸过她,跟梦境中一致,跟现实里一致。她当初没认出来,也许是因为潜意识里,她一直不肯面对这个事实。

    也许是她的忽然变脸离开婚纱店,令随行保镖不安。很快,她接到陈北尧的电话,语气关切:“老婆?出什么事了?”

    “……没事。”她听到自己声音有点冷。

    陈北尧怎么会听不出来,顿了顿道:“你在哪里?我一小时后开完会,过来接你。”

    慕善心头微痛,只觉得电话那头的男人有点令她心痛的陌生。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不用。我只是有点想家了。我想回家一趟。你不用过来,我想单独跟爸妈呆两天。你别担心,好好忙你的事,我过两天就回来。成吗?”

    “……好。”

    事实证明,回家真是个好主意。随着轿车在高速上飞驰,慕善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

    她告诉自己,不用怪他,不该怪他。他的爱不可能是假的,那么做只是逼不得已。

    不难推测,他的原因只可能有两个。一是考验。当时她顶着丁珩绯闻女友的名头,却作为唯一的目击者,被他分毫不动的放走。他对榕泰的局布了那么多年,不知牵扯了多少人性命攸关。他当时让人逼问她,只怕是为了考验她,他身为老大,也好对其他人譬如李诚周亚泽刘铭扬等等,有个交代;

    二是逼迫。他对她,不是也一直心黑手黑吗?他当时能对她父母下手,也能对她下手。目的只是要让她脆弱无依,让她投入他的怀抱。只是她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后,依然拒绝了他,所以后来,他才一改温驯面目,强取豪夺。

    她努力告诉自己:不管是哪种原因,他都是爱她的。他现在已经变了,他几乎是掏心掏肺的爱着她,不会再欺她瞒她强迫她。

    可那一段经历对她来说太痛苦,现在想起都心有余悸。她实在不能想象,他当时竟然忍心。

    慕善心烦意乱,闭上眼向后一靠。刚才说想回家,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约莫是在陈北尧这里受了委屈,她还有个家可以回去。

    可如果跟他去了国外,她就连家都没有了。

    车开到家楼下的时候,慕善却迟疑了。近乡情怯,想到数天后,父母就会得到自己和陈北尧双双身亡的消息,她竟然一时不敢去见他们。

    呆了片刻,她先拨通了母亲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母亲喜气洋洋的声音:“善善?怎么今天想着打电话了……嗯,婚礼筹备得怎么样?我不在家,我在你大姑家呢。我们在商量你们在辰县的婚礼怎么办。你今天下午回家?小陈不来?好,你爸现在也没在家。你几点到?我下午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挂了电话,慕善抬头望了望家的窗户。这是90年代的福利分房,已经有了些年头。可这套房子,这个院子的一草一木,慕善都非常熟悉,闭着眼都能勾勒出它的形状。慕善默默的想,是该多看几眼了,以后就看不到了。

    想到这里,她竟然不想上楼。怕自己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看着母亲拾掇好的整洁明亮的家,会忍不住泪流满面。

    “你们先走吧。”她下了车,对保镖道,“我上楼了,不会下来。小区很安全,你们明天再来。”

    她走上两层楼,却见保镖和车依然停在原地。大概是陈北尧的死命令,要让他们寸步不离。慕善看了几眼,转身又下楼,楼梯后有道极窄的小门,那是通往地下室的后门。慕善从那里,一个人绕了出去。

    她沿着熟悉的小城街道,走了很久。这里跟霖市完全不同,空气清新,节奏缓慢。不知不觉走了有一个多小时,她停住脚步,才发现自己又走到上次跟叶微侬来过的那间小庙。

    人总是需要有点信仰的,她看着冷清的庙宇,默默的想。

    庙里依然没人,只有那名和尚。他还穿着灰白的僧袍,袖子挽起,站在天井前,手叉着腰,抬头望天。看到慕善,他也没啥表情波动,又动了动胳膊,伸了伸腿。慕善这才知道这和尚在运动做操。

    一侧的走道上,还晾着一排衣服。有僧袍、有袜子,甚至还有男人内裤。在阳光下迎风招展,光明正大。那和尚自顾自做着操,吆喝了句什么。过了一会儿,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和尚跑进大殿,盯着慕善,故意装作很老成的语气问:“你求签还是上香?求签十块,上香有十块、二十和五十的。”他毕竟是少年,看着慕善艳光容颜,神色有些窘迫,脸微微的红了。

    不知怎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慕善纷乱的心就平静下来。她在蒲团前慢慢跪下来,抬头望着面前两人多高的金漆佛像,眼眶却忽然湿了。她并不信佛,可二十六年来,却从未像此刻这样感觉到眼前这样的法相庄严。那沉默而老旧的宽厚容颜,那微微拈起的圆润五指,只消看上一眼,就让人想要掉下泪来。

    她双手合十,静静的伏下身躯,只想就此长跪不起。

    小和尚静静退开了。中年和尚做完操,看她一眼,又往院子门口看了看。那里有个男人,不知何时来的,慕善跪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和尚没吭声,也转身走了。

    慕善只觉得周围万籁俱静,心也宁静无比。浑然不觉陈北尧在身后,已经注视了她很久很久。

    陈北尧当时挂了电话,中止了会议,开车就往辰县赶。到她家楼下的时候,却只看到保镖无奈的表情。他上楼敲门,没人,手机也关机了。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他回到车上抽了一会儿烟,挥手让保镖们先走。他一直把她这些天的隐忍看在眼里,他知道她有压力。而今天,大概是她的压力爆发,承受不了,所以才突然想回家吧?

    想到这里,他也明白让她独处会对她更好一点。只是没看到她,他也心头烦闷。然而虽然是一个小县城,也有五条大街无数小道,数不清的人。他一个人在街上走了一阵,始终没看到她的倩影。

    不知不觉,他竟然走到了上次找到她的寺庙。上次她陪叶微侬来过后,回头还对他抱怨说这个寺庙没意思,他以为她不会来这里。而他为什么会来,他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她解开心结、次对他露出宽容的笑颜,就是在这间小庙外,所以他下意识又走到这里。

    可是刚踏进大门,远远就看到大殿的金像前,一个纤细的身影,静静跪在那里。那熟悉的身形轮廓,陈北尧闭上眼都能细细勾勒。他心头涌起阵阵喜悦,正想上前,却见她双手合十,缓缓俯低身子,轻轻朝佛像磕了个头。

    陈北尧愣住了。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慕善。

    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她身后青石嶙峋的天井里,愈发显得大殿寂静幽深。她跪在漆黑的地面,却像跪在遥不可及的云端,身影朦胧而美丽。长发散落她的肩头,从他的角度,只能隐约看到她雪白无瑕的侧脸,微微扬起,有一种令人不敢触碰的圣洁坚定。

    她双手合十、低头、弯腰、磕头;再抬头,沉默的注视着眼前佛像,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再合十、低头、弯腰、磕头……

    这只是一间名不见经传的破败小庙;她是个从不信佛的职业女性。可就在这个几乎远离尘世的地方,在他差点看不到的角落,她中了魔一般一次又一次叩拜着,无比虔诚、无比脆弱、无比依赖。

    她在拜什么?她在求佛祖什么?是什么令她心头纷乱,什么令她沉默难言?

    只有一个答案。

    陈北尧胸中泛苦,盯着她如蒲柳般折弯的身躯,只觉得像有一把薄薄的刀,轻轻割在自己心尖上。

    他看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寺庙,开着车,沿着小城的河堤转了一圈,来到北善公园。正值夏天,绿树繁花美不胜收,公园里很多人,尤其是带着孩子来公园的一家三口,个个幸福美满。

    陈北尧径直开到属于他和慕善的白色小楼前,相比于外间的喧嚣,这里非常安静。他打开门走进去,处处光明几净、温馨整洁。他走到主卧的阳台上,往躺椅上一靠,望着窗外碧绿的湖水,一坐就是整个下午。

    傍晚的时候,他拨通慕善的电话。那头有些喧嚣,慕善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老公,你在哪儿呢?”

    原来只是听到她的声音,都能令他无法抑制的心神沉醉。

    “我到霖市了。”他柔声道。

    “你到了?到哪儿了?爸妈做了好多菜。你有口福了。”慕善在那头笑,隐约还可以听到她母亲的声音似乎在问:“小陈也来了?那得加菜啊!”

    “我马上就到。”他站起来,快步下楼,上车,一路疾驰。

    陈北尧车开到楼下的时候,慕善已经站在楼门口等候。她穿着件宽宽大大的t恤,一看就很舒服。陈北尧下车朝她走过去。她极自然的抬手挽着他的胳膊,抬头看着他,长眉一弯:“害你丢下工作跑过来,抱歉。”

    陈北尧看她神色,就知道她是真正下定决心,跟自己浪迹天涯。也许她已经把所有委屈和不甘埋在那个寺庙里,剩下的这个慕善,为了他可以放弃一切。

    陈北尧心头忽的剧痛,突然站住,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着,几乎令她喘不过起来。

    57、老公  book。

    陈北尧突如其来的拥抱,令慕善浑身一僵。过了一会儿,他才拥着她往楼梯上走。慕善虽然还浅笑着,但嘴里一时竟然说不出什么话。

    陈北尧心里有事,一时对她的沉默浑然未觉,只是柔声问:“白天怎么了?”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门口,慕善笑笑,抬起手,越过他高大的身躯,拍拍他的头顶:“没什么。我原谅你了。”说完她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陈北尧望着她的背影,脚步一顿,也跟了进去。

    这天母亲准备的饭菜格外丰盛,全是慕善自小喜欢吃的菜。慕善全程言笑晏晏,完全看不出下午还跟陈北尧发过脾气。吃了约莫一个小时,慕善和母亲都吃完了,陈北尧陪父亲喝酒,一半还没吃到。自家人不用拘束太多,母亲哼着歌去楼下院子乘凉,慕善心里舍不得,也跟着下去了。

    屋里只剩父亲和陈北尧两个人,对酌聊天。

    若是平时,陈北尧侃侃而谈,陪父亲饮得半醉,尽兴而归。可今天他话不多,父亲从来也不是话多的人,所以大半时间,两人只是酒杯一碰,各自饮了。

    过了一会儿,父亲却微笑道:“酒品如人品。小陈,你是个厚道人。”

    多年来还是次有人夸陈北尧厚道,他心下一怔,也笑了:“陪您喝酒,不敢不老实。”

    父亲注视着他,叹了口气,面有得色:“我这个女儿,哪里都好。人人都羡慕我。就是性格太倔强了点。小陈,你很好,很好。本来你们已经领了证,这些话不该我说。你少年老成,以后要多让着她。”

    陈北尧笑:“不敢不让。”

    父亲也笑:“你看,她妈妈性格多倔,这么多年,我都让着她。男人就该这样。别看慕善自己做生意精精明明,其实性格大大咧咧,其实更像我一点。”

    陈北尧点头:“是的。这性格很好。”

    又喝了十来杯,父亲约莫也是喝得半醉了,眯着眼,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两人也吃得差不多,父亲点点头:“以后不用像这样经常回来看我们,年轻人事业为重。”说完摇摇晃晃站起来。陈北尧连忙伸手扶他,他却摆摆手,自己走进了房间。过了一会儿,鼾声大作。

    陈北尧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十指交握,抬眸望着周遭温馨而宁静的一切,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母亲和慕善回来了。慕善脸上笑容浅浅,母亲脸上明显有喜气。慕善即将出嫁,只怕邻里都羡慕得不行,母亲自然高兴了。

    慕善给陈北尧放了洗澡水,自己帮母亲拾掇了碗筷。陈北尧洗了澡,在房间里坐了很久,已经临近十一点,才见慕善眼眶略红的走了进来。

    陈北尧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里:“怎么了?”

    慕善看到他就破涕为笑:“舍不得。”她直言心中感觉,令陈北尧松了口气,却隐隐越发歉疚。柔声问:“都跟妈妈聊了什么?”

    慕善一时没吭声。她竟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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