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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君侧之生死劫[出书版] 作者:天娜

    楚熙然听到她这句话,笑得有些苦涩,低声说:「我又怎会不知,可越是这样才越觉得难受。」

    「那都过去了。」

    「是,过去了。你也说过他四年里未曾真正宠幸过良妃,既然如此,这次却突然翻了他的绿头牌,又该怎麽说?」楚熙然抽下发髻斜插著的银簪子,用尖头拨弄了几下烛台里的火芯,见火烛烧得更亮了,他才罢手,抬起眼看著站在面前的赵月茹。

    「一定是向阿朵搞的鬼,难道她想笼络後宫里的其他妃嫔?」

    「现在的皇上只听向阿朵的,自然这事和她脱不了干系。」楚熙然一字一句道:「任何事情,不能只看面子上的,还要看个内里。良妃上官燕是这宫里头除了我之外,唯一一个男妃,何况私下里也一直在传说,当年他进宫时,皇上为了他和我不开心。现在皇上又开始翻他的绿头牌,这後头跟著一定不是那麽简单的拉拢人心而已。」

    「那他们究竟想干麽?」赵月茹隐隐担忧。

    「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不急在一时,我们慢慢等。」楚熙然把玩著手里的银簪半天,才又说,「你先回去吧,我自会留意的。」

    贺兰若明一连五日翻了良妃的绿头牌,且五日里只上了两天朝、批了两次折子。

    楚熙然待在永和宫里头听著外头传进来的流言蜚语,却丝毫不动声色,让一後宫的妃嫔也摸不著头脑。

    「父後,为什麽父皇都不来永和宫?」贺兰若熙腻在楚熙然身边,一双小手抱著楚熙然送给他的小木剑,稚嫩的声音里满是不解。

    楚熙然摸了摸他的头,问他:「想你父皇了?」

    「嗯。」贺兰若熙使劲地点了下脑袋,「父皇以前再忙,隔几日一定会来看儿臣的功课,陪儿臣用膳,有时候还会留下来哄儿臣睡觉。可是,现在他都不理儿臣了。父後,父皇是不是以後只喜欢向贵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要儿臣和父後了?」

    「乱说。」楚熙然刮了下他的鼻子,嗔笑道:「你才多大,哪来那麽多小心思?」

    「宫里的人都这麽说。」贺兰若熙的小脸垮了下来,揉了揉鼻子後又说:「不过儿臣也觉得父皇不会不要我们的,我记得父皇以前说过什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问父皇什麽意思,他说意思就是即使後宫里有再多再多的嫔妃,他的心里也只有父後一人。」

    贺兰若熙扑闪著清澈的大眼睛,看似天真无知,可一张伶俐的小嘴里说出来的却完全不似一个孩童能懂的话语。

    楚熙然无声地看著他,最後还是万般怜惜地揉著他的头发,轻笑道:「鬼灵精,兜著圈子安慰父後呢。」

    「父後,你别难过,父皇最喜欢你了。」贺兰若熙放下木剑,一把抱住楚熙然,撒娇道:「儿臣也最喜欢父後了。」

    楚熙然抬起食指弹了下他的脑门,「你哪只眼睛看到父後难过了?」

    「可是宫里的人都是这麽说的。」贺兰若熙扭著袖子管,不安地小声道:「他们还说,父皇一连几日留宿在锺粹宫,让父後很生气。」

    楚熙然冷眸一闪,重复道:「他们说我很伤心生气?」

    「是啊,父後你别怪父皇,以前父皇从来不在良妃那里过夜的。」贺兰若熙说著说著钻进楚熙然怀里,双手抱著他说:「儿臣觉得,父後比那个良妃好看多了,等以後儿臣长大了,也要娶个跟父後一样的人做皇後。」

    「好了好了,你这张嘴跟你父皇一样,从小抹了蜜的!」楚熙然一听贺兰若熙的话不觉莞尔一笑,扯下他挂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将他抱到一边坐下,才说,「放心,父後心里明白,不会生你父皇的气。」

    「真的?那就是说父後不会再离开儿臣和父皇了?」

    「离开?」楚熙然见贺兰若熙一脸期待地看著自己,这才彻底明白这孩子兜著圈安慰自己又试探自己,只不过是怕自己离开,小小年纪便这般精明谨慎,不知是福还是难。

    「父後,你不在的这几年里父皇真的很想你,琦儿也很想你。琦儿还听说父皇经常一个人站在永和宫里头发呆。」

    楚熙然叹了一口气,捏著贺兰若熙的小脸说:「别说了,父後都明白,所以父後不会离开你们的。」

    「拉勾。」贺兰若熙举起小手,弯了弯自己的小麽指。

    「好,拉勾。」楚熙然伸出自己的小麽指,见贺兰若熙有些发红的双眼,弯下身抱起他来,「夜了,父後带你回屋睡觉。」

    「嗯!」贺兰若熙一抽鼻子,高兴地搂住楚熙然的脖子,那副霸道又孩子气的模样像极了最初的年岁里,那个老宠著他的贺兰若明。

    夏风一吹,御花园里头的池塘一夜间绽满荷花,就是出了琼苑东西二门也能闻得到香气。一眨眼七夕到了跟前,贺兰若明下旨在御花园设夜宴,让後宫里的妃嫔一起热热闹闹地赏荷过节。

    於是,到了夜里,御花园里早早点满了灯,无论是受封的妃嫔还是尚在储秀宫里的小主,个个花了心思做了装扮,只盼著能抓住机会获得皇上垂青。

    一群後宫佳丽正聒噪,忽听一高亢刺耳的声音喊道:「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良妃娘娘驾到!」

    顿时原本的喧嚣被淹没得一丁点也不剩,寂静的园子里只听得到向贵妃发髻上珠钗晃动的声音,众人抬眼看去,只见贺兰若明左手牵著向阿朵,右手牵著上官燕,满面春风地朝上方正位走去。

    所有人赶紧齐齐下跪行礼,「恭迎皇上!恭迎贵妃娘娘、良妃娘娘!」

    贺兰若明上了座,轻佻地扫了圈眼皮子下的众嫔妃,才朗声道:「都起来吧。」

    众人闻声刚想入座,又听太监喊道:「皇後娘娘驾到!太子驾到!庄妃娘娘驾到!」

    就见楚熙然一身简单的绛红色皇後服,随意绾了个男子的发髻,发髻上只插著一支梅花形白玉簪子,再看向贵妃w丽的紫红色滚金边贵妃服、庄重华贵的朝天髻及满头珠钗金饰,倒比他更像一国之後了。

    後宫女子有见过楚熙然的,也有许多未见过的,头一次看到都难免惊讶,谁又能料到这一堂堂清秀儿郎,竟就是传说中的天子挚爱?

    但瞧他貌不比贵妃、柔不比良妃,妩媚更不及後宫女子,更何况已是三十有余,怎就能坐得後位?难道真如传闻中的,皇上只因他三次上阵杀敌才赐予他後宫之首的荣耀?众人纷纷揣测,一闪而过的眼光里有鄙夷也有疑惑,而更多的是雀跃。

    楚熙然何等眼色,只需一眼便将在场女子眼里的变化瞧得清清楚楚,心里连连冷笑,面上却依旧端庄平静,牵著太子贺兰若熙走上前,与走在他身後的庄妃一起跪地行礼,「皇上万福!」

    贺兰若明的眼睛在楚熙然身上转了一圈,又看向跟在他身後的庄妃,不知怎麽竟觉得扎眼得很,一股莫名的焦躁涌上心头,脸色顿时阴沈下来。

    「起来吧。」他吐出一口气,而後伸出双手按住正要给楚熙然行礼的向贵妃和良妃,「你们坐下,不必那麽多规矩。」

    贺兰若明是明摆著当众给楚熙然难堪,更何况,按规矩,在这种後宫正宴中,能坐在皇上身边的人只有皇後和太子,可现在呢?他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却要将结发妻放在何地?

    庄妃被气得面有不豫之色,众人也各有所思,甚至还有窃窃私语的,反倒是楚熙然并不介意,大方地牵著太子坐到左侧下的首位,那里原本该是向贵妃的位置。

    赵月茹见他如此,也只得绷起一张脸,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其他人跟著纷纷入席,按著各人等级依次从妃到嫔直到最後尚未获封的小主,粗粗一算居然也有几十号人。

    宴席很快开始,可无论场上有多热闹,楚熙然依旧低眉垂目地陪著太子用膳说话,偶尔一抬眼,也是很快地擦过上方,复又低下头,满目温柔地抱著怀里的孩子低低地说著什麽。

    太子贺兰若熙也是人小鬼大,见这情形早就紧紧抓住楚熙然的衣袖,用稚嫩的童声扑在自己父後的怀里撒娇卖乖,只要稍见楚熙然发愣,便轻轻一摇手里的衣袖,唤著:「父後、父後。」

    楚熙然几杯薄酒下肚,虽不醉人,却也让面上红了三分,一双眼里更是含入几点水泽,眼角眉梢里都能飞出桃花来。

    贺兰若明眼神刚掠过,心里咯@一下,一时竟无法移开,朦朦胧胧里觉得眼里的人熟悉万分,撩得他竟怦怦地心动。

    「皇上,怎麽了?」向阿朵注意到他的异样,举起酒杯送到他嘴边,娇媚著声音说:「阿朵有孕在身,不能喝酒,只能单敬皇上了。」

    贺兰若明收回眼神,再看著向阿朵的眼眸时分明顿了一下,而後就著向阿朵的手喝下酒液,这才揽过她细柔的腰肢,也不顾下头还有几十双眼睛,一口咬在向阿朵白皙的脖颈上,又意犹未尽地舔了舔。

    「皇上!」向阿朵娇羞地红著脸推搡著贺兰若明的胸口,两人就这样如胶似漆黏到了一块儿,估计要不是向阿朵有孕在身,他就要在众人前要了她。

    良妃上官燕在一边拧著手里的衣袖,听著耳边调笑声,忍不住偷偷看了眼下方的楚熙然。说起来,他心里头还是怕楚熙然这个皇後的,记忆里几年前那个冲进储秀宫里告戒自己却又留下一堆赏赐的皇後,冰冷地让人心生畏惧。何况在宫里数年,又怎会不知贺兰若明对楚熙然的深情?

    上官燕心里一恍惚,肩膀已被人拉了过去,一抬首就看到搂著自己的皇帝,「皇上?」

    「燕儿在想什麽?也不给朕敬酒?」

    贺兰若明眯著眼,眼角下的泪痣抹去了帝王的威严,多了份情人的魅惑,上官燕只觉得心头一跳,脸蛋霎时红了。

    在宫里的这几个年头里,皇上虽不曾真正宠幸他,但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早已夺了他的心,本以为这份心意将要永埋心底,谁知一朝里居然成了他真正的宠妃,心也给了身也给了,还有什麽好怕的呢?

    上官燕将那份不安压下心头,放任自己靠近贺兰若明的怀里,不去看底下一干女子厌恶的眼光,也不去看皇後轻扫过来的冷洌目光。

    「皇上,你喜欢燕儿吗?」

    「喜欢。」

    「那你爱燕儿吗?」

    「当然。」

    「可燕儿是男子……」

    「那又如何?」贺兰若明亲了亲上官燕的脸颊,痞笑著道,「你这几日不就是以男子之身将朕伺候得连床都不想下了吗?」

    「是啊,臣妾身子有孕不能服侍皇上,还好有良妃在!叫臣妾说,良妃虽为男子,但论相貌才色也不比女子差,身体纤细娇柔,肌肤又凝如玉脂,怎是一般男子可比的?难怪皇上如此爱不释手!」

    向阿朵的声音不大,但清脆有力,又正好一段乐曲奏完,底下的人倒有一半都能听到她的话语,知道她这话明显是冲著楚熙然这个男後去的,於是都拿眼朝楚熙然的方向瞄去,准备著看好戏。

    楚熙然坐得近,自然一字不漏的听进耳里,刚想一笑了之,就听太子勾著楚熙然的脖子,肉嘟嘟的身体扑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的,嘴里还不停地说:「父後,你有没有闻到胭脂的臭味!好臭好臭!还是父後身上香,儿臣最喜欢父後了。等以後儿臣长大了,也要娶个跟父後一样的人!要不,父後你等儿臣长大了嫁给儿臣吧?」

    「又胡说八道!等你长大,父後都要成老头了!」楚熙然笑著刮了下贺兰若熙的鼻子。

    「父後就算是老头也是最好看的老头!」

    楚熙然笑弯了眼角,抱著贺兰若熙亲了下他红彤彤的小脸蛋,又摸了摸他头发。

    砰一下,贺兰若明重重放下手里的酒杯,太子闻声缩了下头,回头看向自己父皇。

    曾经,他也窝在父皇的怀里说著些童言无忌的话,父皇会笑著跟他说:「父後可是父皇的,皇儿乖,不能跟父皇抢!」

    可今时今日,他最敬爱的父皇很久没有抱他了,也没有在乎他和父後,就连他身边的位置都被别人抢去。想到这,贺兰若熙的眼睛泛起泪光,鼻尖也红红的,可他硬憋著没掉下一滴眼泪,只是委屈地将脑袋藏进了楚熙然的颈窝里。

    这一段小小插曲在紧接著的乐曲声中被掩盖,不知是哪个小主要献舞,一身妖娆的红妆上前,音乐纷沓而至,激昂中带著柔情,竟是剑舞!

    楚熙然看著场上那身躯娇柔的身段一边挥舞银剑一边甩出红袖,再看到贺兰若明满眼痴迷,一时缓不过神来。

    「父後,儿臣困了。」怀里的太子小声说道。

    「好,父後带你回去休息。」楚熙然惊觉自己先前的镇定竟在这场剑舞下摇动了,难言的酸涩涌上心口,只想快点离开这份喧闹。

    他叫过小顺子,让他递话给皇上,说要先送太子回去休息,稍後再回来。

    小林子弯腰屈背地来到贺兰若明身後,凑到他耳边轻言一二,但见贺兰若明只是随意挥了下手表示准了,而一双眼始终盯在场上的红衣女子身上,炙热的视线烧得分明。

    楚熙然抱著贺兰若熙,带著小顺子和小德子回到永和宫,等到贺兰若熙睡下了,他才又缓步朝御花园走回去,谁知刚过琼苑东门,就见到亭廊曲径间,有个身影靠在池边小桥上抽泣。

    走近一瞧,那人居然是良妃上官燕。

    「怎麽了?」楚熙然来到他身边问。

    「皇後……」上官燕向後退了两三步才站稳,有些尴尬地涨红了脸,晶莹的泪水还挂在眼角边细细流淌著。

    「好好的,怎麽一个人跑出来哭?」

    「没什麽。」上官燕用袖子抹了抹脸,声音却还有点哽咽。

    「因为那个跳剑舞的小主?」楚熙然猜出几分,果然话一出口,就见上官燕赫然抬起双眼,惊诧地看向自己,他微微一笑道:「皇上今晚应该会要她侍寝,到明儿就该封个贵人美人什麽的正式纳入後宫,所以,你难过了?」

    「臣妾不敢。」

    「你喜欢皇上?」楚熙然的眼角一挑,也不知道怎麽就问出了这句。

    「嗯。」这麽直白的问题,上官燕的脸更红了。

    楚熙然捏著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仔细端详过他的五官後喃喃道:「都说你像本宫刚进宫时的模样,可本宫瞧著却一点儿也不像。」

    是啊,上官燕明明更像那时的林凤,一颗心都栓在皇上身上,生也是他,死也是他。

    「臣妾不敢。」上官燕慌乱地垂下头。

    「别哭了,他是皇上,今天宠谁明天封谁的,多了去的事,伤心也没用。」

    楚熙然松开手,转身就要走,却听上官燕的声音从身後幽幽传来,「难道皇後就不伤心吗?」

    脚下一滞,楚熙然回身,静静看著上官燕眼里的不甘,轻声道:「他若心里无我,我何必伤心?他若心里有我,我又怎需伤心?」

    「那皇後认为皇上心里是有你还是无你?」

    这话里已是挑衅,可楚熙然全然没有生气,扬起嘴角微微一勾,反问道:「你入宫四年有余,在你眼里,皇上心中的人是谁难道你不清楚吗?」

    这话说得极其自信,不带一点含糊,只是话刚落,就见上官燕白了脸,像是有人将他脸上的血色一瞬间给抽走了似的。

    「我知道。」他用尽力气吐出三个字。

    楚熙然最後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离开,可走了没多远,听著不远处的丝竹乐声,心里却是一阵烦躁。

    「小顺子,其实我们回不回去,都不会有人注意吧?」

    「主子,这……」小顺子一抓脑袋,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罢了,回宫吧,省得看著心烦。」楚熙然一扭身,又朝著来路走去。

    第七章

    这头楚熙然刚跨进永和宫,一身黑衣的影月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主子当心,上官燕落水了,皇上正朝永和宫来。」话说完,影月又嗖地一下隐匿进了黑暗中。

    没过一会儿,贺兰若明果真气冲冲地闯进了永和宫,一见到他便厉声叱喝道:「楚熙然,你好大的胆子!」

    「不知皇上所言何意?」楚熙然藉著一室月光,扬头看向贺兰若明。

    「又装傻了?你将良妃推入池塘,差点将他淹死,你可知罪!」

    「我没推他。」楚熙然坦然道。

    「良妃亲口说是你推的,你还想抵赖?而且还有人看到过你和良妃在池边说话,不是你还有谁?」

    「也许是他自己跳下去的呢?」楚熙然嗤笑道。

    「混帐!」贺兰若明大喝著,抬手一掌刮在楚熙然脸颊上,顿时红肿一片。

    楚熙然侧著脸,被打散的发丝遮住双眼,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一字一句说:「你不信我?」

    「朕怎麽会信你这个贱人!」

    楚熙然却没将这话听进耳里,他想到的却是当年的事。那个时候就算贺兰若明再疼瑶夕冉,可无论发生什麽事,他都是信自己的。几次出事後,他也总是无意识地对自己流露出心疼的眼神。或许正是因为这点信任和偏袒,他的心才没有在那个时候死绝。

    其实,那样的日子都熬过来了,又还有什麽是不能过的?

    想到这,他竟然无法抑制地大笑起来,满目光华里带著溺死人的柔情,看得贺兰若明愣住了。

    「盯著我看做什麽?」楚熙然收回心思,看到贺兰若明还瞪眼看向自己,更觉得好笑。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贺兰若明收了收神,脸色更沈了。

    「如果我说是我做的呢?皇上想怎麽罚我?」

    有个词叫打蛇上棍,既然有人铺了路让他上,他怎麽能辜负了人家好意?他倒想看看,这一圈套一圈的花样里,会是个什麽东西在等著他,难道他楚熙然怕了还不成?

    「罚?你是皇後,又有汉白玉龙凤鸡心佩在手,朕废不了你,还能怎麽罚!」贺兰若明一双黑曜的眼里闪过残忍的光芒,只听他道:「端上来!」

    小林子硬著头皮端上一碗紫色汤水,颤抖著双手将金碗放到桌上。

    「所有人都退下去。」贺兰若明举起金碗一步步朝楚熙然逼近,「喝了它。」

    「这是什麽?」看著端在自己眼前的紫色汤水,他没来由的觉得厌恶。

    「皇後听过『百媚』吗?是外头小倌馆里用来调教那些不会伺候人的雏倌用的,这碗正是朕赐给皇後的『百媚』!」

    「你给我喝春药?」楚熙然瞪圆了眼,一脸不可置信。

    「皇後将良妃推入池塘,不就是妒恨他占了朕的恩宠?好,朕便遂了你的心愿,让你好好的伺候朕!喝下去!」

    贺兰若明狠毒地阴笑著,扭曲的五官让楚熙然的心直直往下沈去。

    这不是他认识的贺兰若明,不是!

    心痛中,他愤恨地看向近在眼前的狠戾之人,这才发觉那人的鬓角居然有几丝斑白,他心里一震,手刚想伸上去,又停了下来。

    贺兰若明少年登基很是不易,辅佐他的太後又去得早,他作为一代年轻天子要繁荣国势、稳住朝政,又要用心牵制朝中各派势力、不容一派坐大,当中艰辛又岂是一两句可说得清的?

    如今他才过三十,便已鬓角斑白,也不知里头有几分是在朝堂上操劳出来的,又有几分是为了等自己熬出来的。

    「好,我喝。」楚熙然平静的接过贺兰若明手里的金碗一饮而尽,随後拎起袖管擦了下嘴,「不就是春药吗?我楚熙然连杀人都不怕,还怕这用在小倌身上的玩意?」

    扔了手里的金碗,他终於伸出手碰了碰贺兰若明的鬓角。

    是了,为了这个人,他又有什麽可怕的?

    「你!」见他毫不犹豫地将春药一饮而尽,贺兰若明却突然有些无措,再见眼前的人含著笑静静望著自己,完全没有半点委屈或怨意,他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接下来呢?你想让我怎麽做?」楚熙然的脸颊微红,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明明只是个眉目还算清秀的男儿,看在贺兰若明眼里却平添了一份撩人的媚意。

    「只要你认错,这次就算了。」贺兰若明不知怎麽软下语气,眼睛随意瞟向别处,不敢直视楚熙然坚定的眼神,可又忍不住偶尔瞟他几眼,只觉得眼前的人越看越好看。

    楚熙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麽句话,倒是一愣,随後问道:「我没做过,又要和谁道歉?」

    「楚熙然,认个错就这麽难吗?朕可以不追究,只要你去给燕儿道个歉!」

    「不去!」楚熙然抬起下巴,身体里的灼热已经慢慢从小腹开始燃烧,可他咬著牙硬是忍住身体的不适,坚持道:「你不如让他和我道歉!」

    贺兰若明的火蹭的一下烧著了,甩手拽住他的手臂拖到床边狠狠推下。

    锦帛撕裂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贺兰若明三两下就将楚熙然剥了个精光,而後用撕下的衣服捆住他的双手吊在床头,随便松开自己裤子,衣服也没脱,就直挺挺闯进了楚熙然的身体里。

    撕裂的痛楚从下身传来,楚熙然只觉得身体被人活生生劈成两半,股间流出的热液带著血腥气,却适时地成了润滑,缓解了抽插时的痛楚。

    他咬著牙承受身上人的肆虐,浑身火烧般的炙热和身下强烈的痛楚交替著折磨著他的身心,可贺兰若明却嫌还不够似的,一手勒紧他的腰向下按压,狠狠捅了几下後,他又随手拿起边上的玉如意,抽出下身,也不顾楚熙然股间的狼狈血迹,又一次粗鲁地将玉如意的柄端捅了进去。

    任楚熙然怎样嘶叫,贺兰若明下手也不见一丝犹豫,直到整根没入,他又故意捏著如意旋转,搅得楚熙然连嘶叫声也一点点变得虚弱不堪。

    「既然你这麽固执,朕也没必要心软!『百媚』不是一般的春药,它会让你无论被怎样折磨都不会昏过去,就算被做到死你也会不停地扭著你的腰!」

    这是楚熙然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後一句话,之後也不知被折磨了多久,只觉得身体越烧越热,肌肤犹如被万蚁啃食,而伴随著这一切的,是一次比一次猛烈的、由下贯穿而上的撕痛,像是要绞烂五脏六腑,碾碎了全身骨头般,可他就是停不下来,也不想停。

    当楚熙然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得浑身无处不叫嚣著痛意,持久的药效也还残留在体内,让他忍不住呻吟,刚想扭动身体,却被人一把制住,温暖的胸膛靠了上来,随後有人用温热的湿帕一点点擦著他的身下,动作小心轻柔。

    楚熙然恢复了焦距,眼神落在抱著他的人身上,动了动嘴皮子想唤他,才发觉声音沙哑得可怕。

    「还疼吗?」贺兰若明小心地问他。

    「疼。」楚熙然朝他蹭了蹭,哑声道:「还要。」

    「已经给你喂了解药,过会就好,你忍忍。」贺兰若明轻吻著他的额头和脸颊,像是安抚般地一遍遍说:「你再忍忍、再忍忍。」

    「伤得很重吗?」楚熙然见他连看自己一眼的勇气也没,顿时知道自己的处境。

    「嗯,你身上身下都是血,染得我身上也是。」贺兰若明抱紧了他,抚摸著他的手腕,一点点用双唇吻过上面紫红色的勒痕,「我已经让小林子去唤御医了,你再忍忍。」

    「先帮我把下面擦了,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楚熙然抽回手腕,有气无力的推了推贺兰若明,才发觉自己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稍动一下便疼得想去死。

    「好。」贺兰若明站起身,重新绞干净锦帕,又小心翼翼地扶起楚熙然的双腿,将他从股间流到大腿根部的痕迹一点点擦干净。

    「还有里面。」

    「嗯。」贺兰若明答应著,可手指刚探到入口却不敢再往里去。

    「下手折磨我的时候也没见你不忍,现在倒不敢了?」楚熙然见贺兰若明一颤,知道自己的话戳进了他心,叹了口气,伸出手向贺兰若明唤著:「过来抱抱我,疼得厉害。」

    贺兰若明放下手里的锦帕,坐到楚熙然身边,刚将他抱进自己怀里,眼里就落下了泪。

    「傻子,我都没哭呢你哭什麽!」楚熙然靠在他肩头,探出一只手拎了拎他的耳垂,谁知这一动又牵扯到身上的伤,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傻子,我都没哭呢你哭什麽!」楚熙然靠在他肩头,探出一只手拎了拎他的耳垂,谁知这一动又牵扯到身上的伤,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别动了,你这样不是让我难受吗!」贺兰若明捏著他手放到自己胸口前捂著。

    「记得,你又多欠了我一桩事,等这次事情过去了,我看你怎麽还!」楚熙然软著声音,明明是埋怨的话语,可语调里却带著三分儿戏的宽慰之意。

    「好在我醒了,若不然,你真怕要死在这床上。」贺兰若明一想到自己清醒後入眼的一片猩红,身体又止不住颤抖。

    「我命大,死不了!何况你欠了我那麽多债没还,我怎麽舍得死?」楚熙然反手搂住他肩背,一一数来,「小林子说你这几年心思都不在三宫六苑里,可今儿我一数,这些千娇百媚的人也没比当年少?还有前头那个跳剑舞的小主,我瞧著你倒是很喜欢?至於上官燕、向阿朵,等以後我是要一个一个跟你算的!」

    「怎麽算?」

    「自然是披挂上阵,用我楚家军几万人马压平你的紫禁城!」

    「好!」贺兰若明的下巴抵在楚熙然的额头,轻轻磨蹭著道:「你可别心慈手软,我等著你。」

    楚熙然听著这话,眼底一涩,长长吐出一口气道:「当年你若是能那麽回答该多好。」

    「没有当年,但我们有以後。」贺兰若明低下头,细细亲著他的脸颊,顺著一寸寸肌肤而下,直到咬上他的唇,辗转厮磨半晌,才又说:「若连以後都没了,你就亲手杀了我吧。」

    「什麽?」楚熙然豁然张开双眼,震惊地看著近在鼻尖前的一双眼。

    「若这蛊解不了,让我成了真正的昏君,你就杀了我、辅佐琦儿登基。」贺兰若明的语气决然果断,深邃如潭的黑眸看不到底,可藏匿的深情却翻滚著溢出眼角,「与其被人摆布,不如死得痛快,也少让你们受苦,更何况,若真赔上了你的命,就算我清醒过来又该怎麽活?」

    「傻子,你不信我吗?我堂堂楚家少将军,面对千军万马都没输过,还输给这点把戏?你放心,你的蛊我一定会想办法解,这蛊後的真相我也一定给连根拔出来,免得叫人小瞧了我这个天承皇後。」

    「你要小心。」

    「你少让我操心就行。」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再无半点言语,可紧紧牵著的手却跟黏在一块似的,就连御医进来了,也没再松开。

    楚熙然的一身伤养了十几日才好得七七八八,他索性闭门不出,任後宫里流言四起,每天只是陪著太子念书玩耍,就连上朝和御书房也不去了。

    而这期间里,贺兰若明又封了一个四品容华,正是夜宴当晚跳剑舞的小主兰欣惠,除此外丽嫔霍飞儿也被晋升为从二品贵嫔,替代了已经被贬为更衣的穆云。

    一时里,後宫各人见皇後不理事,贵妃又有孕在身,怎能不蠢蠢欲动?

    楚熙然不时听到贺兰若明今儿临幸了谁,明儿翻了哪个小主的绿头牌,不过听来听去,最受宠的依旧是向贵妃和良妃,据说皇上白天里总是和向贵妃腻在养心殿里头,只有晚上才会召其他妃嫔,而每隔一日必是宿在良妃的锺粹宫。

    看似平和的过了大半个月,派出去的影卫也有了消息,说是已找到赵月宁,正往京城赶来,楚熙然长久悬著的心终於著了地。

    然而,祸事才正开始。

    天承明治十七年,夏末。

    良妃上官燕被发现死於锺粹宫,死前手里拽著一块白色布料。

    经查证,良妃死於鹤顶红,与当年皇後赐死瑶贵人的毒酒一样,而那块布料经对比质地和花纹後,被证明为皇後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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